“昨晚本侯不够努力,让你今日还有力气偷溜出府,小尼姑,你胆量见长了啊!”

“我……昨日买到的点心很有广陵风味,于是想去买一些拿到七王府,但是又不想让别人跟着去。对了,阿云她不在王府,听说……”

“她去宝国寺上香了。”景渊打断她的话,拉开她的亵裤,只见雪白的臀部一片红肿,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只有这样她接下来的日子才没有可能溜出府去。

“可是别人不是这样说的,司马烨出事了阿云恐怕到马口镇去寻找司马烨,很可能有危险。不行,我要去找她才行!”她顾不上疼痛,坐起来焦急地抓着景渊的手臂。

“你是相信别人还是相信我?我说阿云她没有事她就不会有事。”他冷冷道。

“阿惟也出事了,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见阿惟,结果……”

“她到了姨母家小住,回来后便带你去见她。”

“不是的,听说她去了寿城……”

“别人的事情这般放心上,怎不见你能把我说的话放心上?”他毋庸置疑地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阿一死死地咬住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知怎的又想起刚才在府门见到他和凝霜依依惜别的情景,心里又恨又怨,再也不愿跟景渊说一句话了。

景渊把她放在床上拉好被子盖着,取了一盒药膏过来,刚想掀开被子,阿一却侧着身子往里缩了缩,分明要跟他置气。

“很痛?痛就给我记住,不要随随便便跑到外头去!”他按捺住心底的怒气,自然是有些心疼的,自己刚才就不该那么手重,只是这小尼姑太气人了,还隐瞒了他那么多的事情。

“一点也不痛!”阿一道:“侯爷要是没打累的话还可以继续,阿一皮贱得很。”

一阵长长的静默,安静的令人窒息,空气因着无形的压力而显得令人难以呼吸。阿一险些以为景渊已经走了的时候,才听得他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腔调的声音说:

“阿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些?我也是个寻常人,也会累……”

阿一的心无端悸动,酸痛得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着,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失望的话。心里暗暗后悔刚才一时之气伤了他,忍住痛楚翻过身来想厚着脸皮示弱时,只能看到他走出内室雕花木门的一抹身影了。

接下来的几天,兰陵侯府张灯结彩,时时有人声鼎沸鸟语喧天,丫鬟仆妇忙于布置新房修剪花木置办酒席,但是从兰陵运来的美酒就有五大车,沈默喧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阿一坐在品雪轩院子里的鲤鱼池边,闷闷地拿着一碟鱼粮喂鱼,百无聊赖的十六姬在丫鬟的陪同下款款地走过来,拉着她到凤栖馆去打马吊,环儿早在那里等候。一坐下来开始摸牌环儿便碎碎念道阿一如何食言借了她的私房衣服却没给她带好吃的东西,阿一本无心于玩乐,可一连摸到了几张好牌,最后还无可奈何地胡了。

环儿输的两眼发直,摇头叹道:“人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果然是真知卓见。”

十六姬盯她一眼,“打牌就打牌,哪来这么多废话?!也没见侯爷青睐于你,怎就不见你赌场得意!”

环儿讪讪然住了嘴,阿一再无心绪,于是撤了牌局,回到品雪轩便见里面人多声杂,走进去一看,登时愣住了。

景渊一身大红吉服,正面无表情地站着,由得宫里来的裁缝摆弄着配饰,黑发乌眉,眸色湛亮幽深,一如当初在兰陵见他的第一眼,有公子如玉树芝兰,俯仰皆生姿,眉目尽画意。

阿一心里只觉酸楚,两回穿的喜服,都是别人的夫君。

她趁着没人注意,转身便急急离开了品雪轩。背影匆忙,有如败兵游勇落荒而逃。让某人瞬即冷了脸,二话不说扯下喜服,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宫里来的一干人等素闻兰陵侯喜怒无常,连忙毕恭毕敬地离开,只孤零零地留下那大红喜服。

景渊等到掌灯时分还不见阿一,等来的只是十六姬,说是阿一已经在凤栖馆歇下。

“侯爷还是留点时间给阿一。君眉不知道侯爷有何种打算,但如果不打算说清楚,那便没必要终日面对着彼此,都是折磨人的事。”

就这样,阿一在凤栖馆一住便住了四日,不知哪天秋夜雨寒,阿一竟染上了些许风寒。景渊要迎娶公主那日,她也是说自己身体不适躲在凤栖馆不出来。

锣鼓喧天,宾客盈门,整个兰陵侯府内外沸反盈天,迎亲的乐声鼓声不断。

黄昏之时,她独自一人到了后院的莱畦处坐着,那些热闹,好象与她无关,可是她知道马上就会如风暴般席卷过她的眉间心上,无法独善其身置之度外。

不怪他,这件事的起因本就是自己犯的过错。

他唯独珍惜你这顽桀的生命,所以不得不有了这场婚礼。

阿一,你就连伤心和难过都是多余的。她对自己说。

天色昏暗,后院的门咯吱一声开了,阿逵闪身进来,走到阿一身后,微微激动地说:

“阿一,我就知道,他不会为你舍弃名利权位的,你还是跟我走吧。”

阿一起来转身看着阿逵,摇头道:

“阿逵哥,对不起,我想过了,我不想丢下他跟你走。”

阿逵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颤着声音道:“为什么?他对你三心二意始乱终弃,你却如此死心塌地甚至置阿云的生死于不顾!”

“他因我而被迫娶公主,我不能让他独自面对以后的生活,阿一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他的妻子不是我,可是我只有他一个夫君。”

“阿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气大的让她痛呼出声,“他那样对你,难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他?”阿逵终究是忍不住了,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明知道当初他为了杀傅明远不惜推你入死地,看着楼船大火爆炸看着你葬身火海毫不动容,你怎么能愚笨至此真心错付?!”

“你,知道了整件事?”阿一震惊,但随即也释然了,这么大的事情阿逵只要回了兰陵便能打听得到的吧,“景渊他……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只能说景渊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对我还是……”

“还是有情有义?”阿逵冷笑,“那我呢,连景渊这样的都叫有情有义,那我算什么?阿一,我以为你死了,可是你不知道过去那一年,我跟自己说我阿逵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人……你心里却根本没有我,景渊呢,他要是真心待你好,又怎么会另娶公主?!”

“你不明白,那是我的错。”阿一急着解释道。

“我的确不明白,阿云,阿惟,还有我,难道就比不上一个景渊?!”

阿一正欲申辩,忽然听见雾亭轩那边传来纷乱的吵杂声还伴着女人的尖叫哭声,阿一心里无端一慌,用力推开阿逵掀起罗裙便急急往那边走去,走了没几步便见许多宾客女眷一脸惊慌失措手脚虚浮地往后门方向走去,她一手拉住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问: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女人惊怕得声音打颤,道:“兰陵侯、他、他、遇刺了!很多的黑衣人,不,应该是杀手,见人就杀……”

阿一有如雷击般僵住,身子晃了晃,听不到那女人其余的话,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被慌张逃离的人撞了两回,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该往哪里走。她发狂似的往雾亭轩跑去,远远地看见府卫手持火把把雾亭轩重重包围。她终于跑到那里了,远远的看见雾亭轩前的空地上,身穿新娘喜服的司马凝霜跪在地上抱着一个人失声痛哭。那人心窝上插着一把匕首,刃锋全数没入只余刀柄,手臂软绵绵地垂下,知觉全无,而大红喜服遮盖了血色,阿一只看到地上一大滩鲜红的血渗入地面,一如他逐渐流失的生命一般。

不会的,那个不是他。阿一对自己说,在内务府那场大火中他也能护着她全身而退,没有理由就这么一桩刺杀便让他永远地离开自己,自己还没有跟他说不疼了不生气了比起生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景渊,景渊你应我一声……太医马上要来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不许你有事!睁大眼睛看着我,你看着我……”司马凝霜泣不成声,撕心裂肺。

这哭声让阿一,心胆俱裂,手脚僵硬而冰冷地正要拨开府卫走向景渊时,嘴巴忽然被人用毛巾捂住,阿一蓦地睁大了眼睛,挣扎了没几下很快便窒闷得晕过去了,那人从身后勒住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往阴影处拖走。

整个侯府乱哄哄的,没有人注意到后院这时驶来一架马车,阿一被人用黑色披风密密裹着抱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马车飞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建业的东门前不远处停下,阿逵掀开马车车帘,对驾车的人说:

“前面是什么环境?怎么有这么多的人堵塞了城门?”

驾车的陈宪压低声音道:“统领大人,应该是兰陵侯府办喜事,四面八方来卖货的或是来瞧热闹的人太多了,又因为是公主大婚,所以巡查得更严密,也更慢一些。”

“把马车往前赶,尽快出城,恐夜长梦多。”阿逵解开阿一身上裹着的披风,把昏迷的她抱在怀内,“你就说我夫人得了急病需要尽快赶到寿城老家,必要时花点银子打点一下。”

“是。”陈宪应了一声,依计行事。眼看着守城将领挥手表示通过,忽然远处有一骑飞奔而至,高喊道:

“兰陵侯遇刺,皇上有旨,严格盘查出城人等,搜寻刺客!”

手持火把的士兵聚拢过来,登时明亮了不少,其中一名副将眼尖,一手指向陈宪道:“你,身上这一片血渍从何而来?!”

陈宪大惊,他们刺杀景渊的人一共有十个,但是有七人当场伤重而死,其余两人逃回了一如馆,他则逃出侯府后驾着早就备好的马车到后院接应阿逵。难得全身而退,却不想衣襟上沾了血迹,如今突然败露顿时束手无策。

阿逵猛喝一声:“走!”飞身坐上车辕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吃痛狂奔,守城的士卒纷纷阻拦,长枪剑戟齐齐刺向马车,阿逵抽出腰间长剑,另一手臂上的袖箭齐发,随即倒下了六七名挡在前方的士兵,冲过城门。身后追兵不断,渐渐的有弓箭手从后追赶放箭,陈宪痛呼一声,原来肩上和背心都中了箭,身子晃了晃便堕于马下,阿逵来不及救他,只能艰难地把阿一从车厢里拉出来放在马背上,然后砍断了车辕,两人共乘一匹马,另一匹马刚获自由便被乱箭射中长嘶一声倒地。

欢喜佛,薄情赋第一百一十一章远走l

也不知策马狂奔了多久,远远见到前方有秋收后堆起来的像小山一样的稻草堆,阿逵抱着阿一轻身一跃坠到稻草堆上翻滚下来,他眼疾手快地抓过稻草堆到自己和阿一身上,那匹马一直向前奔跑,追兵从身边掠过,渐渐远了。阿逵这才松了一口气,拨开身上的稻草。看看自己怀里的阿一依旧药力未过昏睡着,小心地把她放下,再转头看看自己肩上被弓箭擦过的伤口已经渗出猩红的液体,咬了咬牙撕下一幅衣裾简单包扎了便算了。

此地不宜久留,追兵要是在前面搜不到人,恐怕又会回头来找。他把稻草堆好回复原样,然后背着阿一往东边有人烟处而去。

阳柬小镇。

柴房门被轻轻敲响,穿着揭色粗布衣衫的农妇捧着热辣辣的蛋汤和炒饭,道:“这位公子,家里没什么剩的了,你们先用点饭食,别饿着了……”

阿逵接过木盘道了声谢,放下后从怀里构出点碎银子塞到那妇人的手里,那妇人开始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要,后来才勉强收下,她瞅了一眼背靠着依坐在干草堆上呆呆愣愣脸带泪痕的女子,也留意到她身上衣衫服饰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知道不便多问,正要离开时阿逵喊住她,又递了一点碎银子给她道:“可否寻两套普通衣服给我们替换?”

农妇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阿逵关上门,拿起那碗蛋汤舀了一汤匙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阿一嘴边,道:“来,喝点汤暖暖身子。”

阿一别开脸,面无表情地说:“你到底给我喂了什么药,为什么我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阿逵放下汤匙,道:“阿一,到了安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信我,我不会伤了你。”

“为什么要去安阳?”阿一看着他,既恨且怒,“阿逵,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兰陵侯府虽然乱成一团可要带走一个人也并非易事,什么去找阿惟去找阿云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我是什么人不是你最清楚吗?”阿逵自嘲自伤地一笑,“阿一,认识你时,我不过是经常在飞来峰下放牛的小牧童而已,究竟是你忘了,还是我忘了……我不骗你,你要去找阿惟或是阿云我都陪你去,等我们到了安阳,成了亲安了家以后……”

“我嫁人了,”阿一全身乏力,就连大声争辩也做不到,泪水夺眶而出。“我已为人妇,阿逵哥,你要是真对我好便放了我好不好?我不可能嫁给你。”

“是吗”他冷笑,“如果他死了呢?”

阿一的脸一瞬间白了,她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臂,却最终因无力而垂下,“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说过他不会再抛下我的。”

“那人的死活已经与你无关。阿一乖,”阿逵沉下脸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稍一用力阿一痛得叫了起来,他拿起那碗蛋汤放到她嘴边,用一贯温和的声音说:“我不想再用让你昏睡的药,那样会很伤身体。你把汤喝了再吃点饭,歇息一下,今晚我们还要赶路的。”

阿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明明是那个熟悉的人,却陌生得让她害怕。于是她深深吸了口气,顺从地张开嘴喝下了整碗汤,还用了点饭。过了一会儿那农妇来敲门,送来两套粗布衣服,阿奎逵跟着农妇离开了柴房,阿一这才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景渊不会死的,她心中默念道,景时彦不是神医吗,怎么会让他轻易有事。更何况,他和她经历了那么多都活下来了,这一次一定也能平安渡过的……

“张大嫂,你说的就是这兄弟俩吗?”阿逵随着张大嫂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没有围墙只有篱笆围着院子,院子很大,尽是一些稻草和用麻袋装着的谷物。那两兄弟二十上下,面容清秀但是衣衫破得打满了补丁,正在给谷子入袋。张大嫂叹了一声道:“大吉和大利两兄弟半年前连唯一的亲人都去世了,天可怜见的,这一瘸一哑可怎么生活呀!幸好他们那酒鬼老爹给他们剩了两匹马,平时就给别人拉拉干柴木料什么的,哑巴大利是车夫,瘸子大吉是负责找活儿砍价的。公子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他俩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他们晚上赶路,看得清路况吗?”

“这个自然!”张大嫂连忙说:“你别看他兄弟俩这般模样,可是记性和眼力都特别好,我去问问他们去过寿城没有,如果他们认得路就能帮公子的忙了。

事情最后的结果很是让人满意,天刚入黑,王大吉王大利兄弟便赶着那所谓的马车到了张大嫂的家门前,阿过扶着阿一走出来时见了那马车也不由得皱眉。这哪里能算是马车,又黄又瘦的马,没有车厢,只有用木板钉成三尺多的车板,分明就是用马来拉的牛车。而赶车的哑巴对他裂开嘴笑着,指了指板上的干草垫子,像是在为他的特别准备而邀功,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说道:“大、大、大爷,您、您请上、上车……”竟然是个结巴,还好,比哑巴要好一些。

阿逵看了张大嫂一眼,张大嫂不好意思地说:“乡野之地也只能有这样的车了,公子不要见怪,大吉大利是老实人,公子大可放心。”

阿逵当下没说什么,把阿一抱上车坐好,大吉也跳了上车,大利挥鞭赶马,向着寿城方向而去。

小路崎岖不平,着实是颠簸得很,阿一坐在阿逵和大吉之间,板车三个人坐有点窄,冷不防一个颠簸阿一便控制不住地倾向大吉身上,大吉笑嘻嘻地扶住她的手臂,道:“夫、夫人小心,夫人真、真美,大吉还从来没、没见过这么标致的……”

阿一忽然抽回自己的手,疑惑地看着大吉,想要从他的五官和表情看出什么端倪。

“闭嘴!”阿逵一手揽过阿一,盯着他冷声道:“休要再口没遮拦言出冒犯。”

没走多久,阿一便捂住胸口喊停了马车身子外探,把白天吃下去的东西都呕吐了个精光,阿逵又心痛又无奈,只能吩咐赶车的哑巴不要太快。

“你不要碰我,我自然不会吐。”阿一有气无力地推开阿逵。

“别耍小性子,”阿逵拍着她的背,毫不掩饰眼里的担忧,“忍一忍,很快就要到了,一到寿城便找个大夫来看看。”

“我说了……不要你碰我!”阿一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地阳柬小镇,不由得哭出声来,“我不要去寿城,不要去安阳,我要回建业!”说着脸色苍白地又是一阵干呕。

“夫、夫人这是怎、怎么了?”瘸子一脸惊讶。

“阿一,别任性,再乱动,你会掉下去的。”阿逵耐住性子安慰道,盯了瘸子一眼警告他别多事。

“夫、夫人是不是有、有喜了?”瘸子关心地问道:“我见、见到那张、张大嫂生娃娃前也、也是这样吐、吐得天昏地、地暗的……”

此话一出,阿一和阿逵都愣住了,阿一怔征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神飘得悠远,而阿逵脸上阴霸顿现,咬牙切齿道:“你再乱说,看我不打掉你的牙齿!”

“大、大吉不敢乱说,大吉错、错了,以前阿娘说、说过,有了娃娃不、不到三个月是不、不能乱说出去的……”话未说完,衣襟便被阿逵揪起,他举拳便要打,阿一冷冷说了句:“打了他,就能改变事实么你什么时候如此擅长欺负弱者?”

大吉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阿逵冷哼一声松开他,用力握过阿一的手,用温和而近乎残酷的声音道:“阿一,你最好明白,我和你之间,从来不存在第三者,也不许有第三者。”

“以前我一直顺着你,追着你跑,够了,从今天起,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不会放手。”

又赶了一日的路,第二天入黑时才进了寿城的城门。

王家兄弟在把阿一送去最近的医馆后拿着一锭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阿一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那大夫给她把完脉后笑眯眯地对阿逵说了声恭喜,阿逵愣在当场,一张脸苍白颓唐仿似受了极大的打击。阿一惊讶,明明是喜悦却不知怎的泪水盈满了双目,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那大夫说她情绪不稳不利于养胎,抬笔便要写下一副安胎的方子,阿逵铁青着脸一手拉起她快步离开了医馆。

经过东湖大街时阿一顿住脚步,望着前方的一家酒楼,说:我饿了,我想吃包子。”说完也不等阿逵表态,挪动脚步就往酒楼而去。

热腾腾的肉包子放到面前,阿一抓起包子风卷残云,忽然手腕被阿逵很用力地捉住,她抬眼看他,一脸的漠然,像是在看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阿逵的心像被狠狠地锉了一下,钝钝地痛,他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道:“慢点吃,先喝口水。”他把茶碗递给她。她接过茶碗正要喝的时候,忽然听得旁边的食客叹了一声道:“好端端的一个侯爷,眼看着就要当驸马,谁知乐极生悲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就是,谁让他没这个命呢!又或者是公主煞气太大……”

“嘘——别乱说,那兰陵侯生前不知糟蹋了多少人家的闺女,现在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报应。

阿一手中的茶碗砰然坠下,碎裂一地。整个人僵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连眼神也涣散得找不到焦点,她喃喃道:“死了不可能,不可能的……”她霍地站起来,指着旁边桌子那中年男子大声道:“你不要在这里造谣!景渊怎么可能会死他好端端的,一直都好好的,你骗人……”

说到后面,声音都咬咽起来。

“谁造谣了!”那人拍桌而起,“皇榜都贴出来了说是要通缉刺客祭奠死去的兰陵侯,幸好他死得早公主没来得及跟他拜堂,不然他又害别人当寡妇了!”

一听“寡妇”这个词,阿一脸白如纸,身子晃了晃,四周的食客都好奇地看过来,阿逵连忙说了声抱歉,强拉着阿一离开,他一言不发地绕了好几条街巷,最后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推开一扇残破的朱色木门走了进去才放开阿一。

这是一处两进的院子,收拾得倒也干净,穿过花木扶疏的院子往里是东西两边的两间厢房。阿逵推开东边的厢房门,拉着阿一进去,阿一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往外走,阿逵用力一扯,她整个人往后跟跄一步,跌入他的怀里。

“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他眼眶发红,摇着她的肩问:“景渊就算无恶不做你也愿意留在他身边,而我无论为了你做什么事情你都不会放在心上,为什么?”

阿一木然道:“我只问你一句。那些刺客,是你派去的吗?”

“如果是呢,你是不是想杀了我给景渊报仇!”

“那么,我只能说,我们没有夫妻的缘分,甚至连兄妹的缘分都不可能有。”阿一轻轻推开他僵直的身子,走到床沿坐下,“你要把我关在此处也好,你要把我带到安阳也好,随便吧。我累了,你出去,我要休息。”

她一脸的平静,平静得教人害怕。

阿逵转身出去,快步进了西边的厢房,掀开墙上挂画按了按凹下去的一处,书房里的书架无声移开,他打开书架后的暗门,拉了拉一串金铃,很快,便有一名黑衣人从暗门后的暗道跃出单膝下跪道:玄阴教火门弟子王旭见过侍卫长大人。

“上官惟可有下落了?”

王旭脸色微变,“禀大人,还没找到。”

阿逵大怒,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饭桶!这么多的教众找一个女人都找不到,怎么办事的!”

王旭嗫嚅着不敢吭声,阿逵敛起怒容,道:“算了,我会亲自去找。你现在马上回去找两个会办事能伺候人的丫头来,给我把东厢里的人看紧了,少了一根毫毛都要唯你是问!”

王旭唯唯诺诺应声退下,很快便找来了两个伺候她的丫头,的确尽心尽力,就连阿一咳嗽一声也会报告给她们的主子知道。阿一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甚至连用膳时都不知不觉地停住筷子,不知想什么想得入神,阿逵无论跟她说什么她都置若即闰。他懊恼之余却也沉得住气,反而暗自庆幸阿一有了孩子,肯定她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她再冷漠也有春回雪融的一天。

阿逵连续几天都早出晚归,阿一吐得更厉害了,这天阿逵一早接到线报行色匆匆地离开,阿一刚咽下一口粥便又吐了个天昏地暗,不断的干呕最后帕子上竞然沾上了点点血迹。两个丫头大惊,阿一捂着胸口喘着气道:“送、送我去医馆,或者,找大夫来这里……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们两个,也活不了……”

一听这话她们更是慌乱无措,草草商议由其中一个到最近的医馆去请大夫来。大夫很快赶来,白发苍苍老迈得连走路都要三步一停,身后跟着个背着药箱的学徒,到了厢房里颤巍我地给她把过脉,皱眉道:“你家夫人情形很凶险,老夫要给她施针并艾灸,你们安静地在门口等着,莫要打扰了老夫,下针不准也是会要命的。”

阿一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扯动了一下,想笑,却无端红了眼睛。

于是两个丫头坐在厢房门口,雕花门大敞,可以清楚地见到里面的情形,没过一会儿,一股奇怪的气味随风飘出,她们互相望望都觉得奇怪,再闻了一会儿,意识好象朦胧了起来,有人问她们:“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不记得了……”

“谁来过这里”

“也不记得了……”

看着那两个丫头身子慢慢歪侧昏睡过去,花白胡子大夫把同样在床上香睡过去的阿一抱起,大步往外走去,一边站对身后那学徒说:“寿城城守元十八可接到了密报了。”

“已经接到,估计现在已经点了半营人马来此,并且将会在半个时辰后封死各个城门瓮中捉鳖一网打尽,西晋朝所剩无几的玄阴教分坛今日应是气数已尽。”

走出院子的大门,早有马车在那里等候。上了马车,他一手扯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副精致得有如雕琢过的玉润生光的面容,拉过一旁的丝被给怀里睡容平静的人盖上,掠开她额上垂下的一络发丝,低头在她毫起的眉心烙下一吻,轻声道:“小尼姑,哭什么呢,真是傻,明明我一直都在……”

欢喜佛,薄情赋第一百一十二章远走2

东晋朝都城安阳建城历史悠久,已有三百年,皇城古朴大气,处于安阳的中轴线上,均用青麻石磨成墙砖搭建而成,廊楼相通,碧碧瓦飞甍;而当中更有画阁朱楼,流丹腾绿,不失婉约典稚之处。

晨起五更钟,朝臣便会自东门入朝,穿过汉白玉桥,直奔金鉴殿而去。这日早朝完毕,身穿白中带紫四爪金龙蟒袍的孝亲王正跟工部两位官员谈论皇帝寿辰修葺御花园的事宜,忽然随身侍从叶成走过来耳语一句,他微微皱眉,脸色平静地寒暄道别后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孝亲王府里早就有人跪在迎客厅前的空地上,垂着头默不作声。杨昭下了车进了府走到他面前寒声问道:“人不见了!寿城的分坛也被毁了。”

“王爷,属下办事不理,请王爷责罚。”阿逵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懊悔,一脸的络腮胡子无比颓唐,神色说不出的苍白。

“你把人弄丢了还敢在本王面前出现?"杨昭冷冷道,语带阴寒,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竟然连寿城分坛都看不住,为本王办事不尽心尽力者该如何,你是知道的!”

“扔入万蛇窟中受噬心之苦。"阿逵声音颤抖不已,向前跪爬两步,道:"王爷,阿逵一直对王爷忠心耿耿,还请王爷给阿逵一次机会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杨昭冷笑,“你跟了本王这么久,翅膀硬了呀,竟然敢自作主张派人刺杀景渊你好大的狗胆!若是被人知晓了这便是影响两国邦交的导火线,你还嫌平王府的人找不到构陷本王的机会是不是?”

阿逵低头不敢言语,杨昭又说:“机会可以给你,但是那个阿一,不能再让她成为你的牵绊。”

阿逵一听此言心里凉了个透,连忙磕头说:“是阿逵该死,阿逵不该不听王爷的话动了妄念,一切罪孽皆在阿逵身上,甘受王爷责罚。”

“要么杀了她,要么留点什么记号来长长记性,"杨昭道:“本王不希望连养一条狗都比你忠心比你会办事!”说罢一拂袖便往自己的水石山房而去,走了未及十步,听得一声苦苦压抑的惨痛呼叫,他脚步一顿,对跟在身后的叶成说:"把那罐治伤的白药拿去给他用。”

“是。主子,要不要让人再仔细找阿惟姑娘呢?”

“不用。顾桓大婚那日,她定然会出现的。”步出游廊便是一条幽深小径,小径尽头是一处用厚实的荃竹做的一所小书斋,书斋前有一人工湖,湖上假山堆叠,石缝间长满青青蔓草,蜿诞而出。杨昭站在湖边负手身后,叶成知道此刻不宜打搅,自觉地退到一旁,良久才听得杨昭轻叹一声,道:“你说的,字字句句我都记得,也都照样做了,究竟还要等多久你才会来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