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头很昏沉,身子滚烫,她的眼睛根本睁不开,不知道躺了多久,身边不断地有人在说话,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话:

“阿惟,睁开你的眼睛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你不想见我,我走便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你睁开眼睛看看,只要你睁开眼睛,我保证你连我一个脚印都看不到,我便消失了……”

渐渐地这些声音都没有了,耳边传来一阵阵柔和悦耳的琴音,像谁无心向湖中投了一颗石子,然后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来,熨入五脏六腑,舒服极了。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往水晶帘外看去,依稀见那人黑发朱颜,一袭白衣了无尘垢,修长的指在弦上捻拢勾拨,温润儒雅的面容,唇角微抿,褐色的琥珀般的眸子遮挡在半垂的眼帘之内,坠入加快般的怔忡入神,无法分清是喜悦还是忧伤。

那首曲子她是知道的,出水莲……

她以为,他是无奈的,被动的,不情愿的,所以她宁愿被父亲打死,也不要逼迫他与自己订亲。

就在这一刻她听到自己的心底像有什么悄悄地开放了的声音,她抓不住这种声音,只知道满满的涨起一丝隐秘的窃喜,无声漫溢。

“公子,不是说好了今日便起行么?”一个陌生的声音低声对他说道:“本就是牵强的姻缘,何必自责负疚不肯离开,要是知道换一根琴弦就要娶这么个粗野的丫头,公子你岂会答应?世间美丽而温顺的女子多了去了……”

他有没有低声呵斥那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听了那人的话后脑子里又是一片乱哄哄,犹如忽然坠入冰窟,冷得四肢发麻,心很痛,很难受,窒闷得快要无法呼吸了;再然后,便是听到他迈出门槛的脚步声……

她反反复复地发热,梦魇,后来睁开眼睛时,山桃花都开了。

场景忽的又变了,她跟在自己父亲的身后,走进了一扇朱红大门,到了一处水榭。水榭中有一人穿着白衣,身形消瘦,面容清瞿,倚坐着柱子神色落寞,怀中抱着一古琴,手指瘦可见骨地在弦上拨出一串稀稀落落的琴音。

同样的乌发朱颜,神态萧疏,白衣翩然。

她止住脚步,凝神看了片刻,拉住父亲的袖子自言自语道:

“这位弹古琴的哥哥,我像在哪里见过,”

然后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道:“我想起来了,在梦里,一定是在梦里,我见过这哥哥的!”

……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这石阶,共有九百九十九阶。”他说。

“真的?我数一数……”

“不要数,”他说,“数了,就不算长长久久了。”

“怎么你也这么迷信?”她睁大了眼睛问。

“迷信?”他笑,“不,一定会是真的。”

……

那些纷至沓来的过往,离合聚散与背叛,刀光剑影地在她脑海里回放,时而听得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阿惟,阿惟……

阿惟,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攥紧了手指,手心蓦然传来一阵刺痛,她霍地睁开眼,大梦初醒般坐了起身。

窗外阳光温暖地洒了进来,房内光线明朗,正是白昼。

“小姐,小姐你醒了!”丫鬟秀儿惊喜地叫了出声,忙不迭地转身走出去告知上官帙和上官寻。

阿惟怔了半响,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抹,浑不觉满脸是泪。

上官帙和上官寻匆匆赶来看她,都松了一口气。阿惟这才知道自己这一昏睡发热已经有三天两夜,而且给她诊治的是景时彦,在她退热后就离开了。

“小姐,这里风大,你还是进去吧。”秀儿苦口婆心地劝道,阿惟披了件外衫,坐在院子里的白桃花下发怔,忽然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她问秀儿:

“为何喧闹?”

“小姐不知道,大理寺刑大人家送来了聘礼和媒书,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好事将近了!”秀儿笑眯眯地说道:“那刑公子一表人才,和小姐真是绝配呢!”

阿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下头去不知想什么想了一会儿,忽然听得有人在前院大声叫唤着她的名字,一个家丁匆匆跑进来道:

“小姐,有位公子说一定要见你,小的们拦也拦不住……”

“阿惟!”一个身穿蓝色锦袍头戴银冠的贵公子大步迈进后院,大声嚷嚷道:“你怎么能这样?居然收刑家的彩礼!要置我彭允于何地?你上官惟要找人嫁是不是该先考虑本世子?论先来后到也轮不到那姓刑的小子!”

阿惟惊讶地站起来,看着面前锦衣华服的彭允,微笑道:“世子怎么来了?许久不见,世子过得可好?”

“自然是不好的,”彭允作哀叹状,“当日被顾桓那厮把你抢走,心下郁闷至今。这下可好,你要嫁人,夫郎不是他,我大可放心抢亲。”

“抢亲?”阿惟失笑,吩咐丫鬟上茶,和彭允在白桃树下的石桌前坐下,道:

“世子莫开阿惟的玩笑了,实不相瞒,阿惟只是为了避过一桩赐婚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怎能让世子卷进这漩涡之中?”

“不想嫁?莫非你还想着顾桓?”彭允喝了口茶,笑得烂漫无边,道:“阿惟,别想他了,一只脚跋涉入了阎罗殿的人,还怎么敢肖想这等娶妻生子的好事!”

阿惟拿着茶盏的手一僵,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彭允,故作镇定地问:

“一只脚踏入阎罗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么?”彭允惊讶道:“听说他病得很重,就连当世医术了得的神医景时彦都束手无策,宫里的御医都去看过了,除了摇头叹息外便再无他法。对了阿惟,当初在兰陵你不是跟他成亲了吗?怎么原来是假的么?唉,那顾桓也真是会演戏,连本世子都被他骗了……”

阿惟脑中一片轰鸣,根本听不到彭允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他病了?病得很重?不会的,一定是他骗自己而已……她定了定心神,勉强镇静自若地问道:

“好好的怎么就会一病不起?”

“听说从寿城回来就这样一病不起,皇上也都下旨让镇南王从马口重镇赶回建业,我是受我父王的旨意特意将家中祖传的一株千年人参送来镇南王府的,说是现在只能用人参续命了……”

“不可能,”阿惟脸上浮起苍白的微笑,“你一定是被他骗了,我在寿城见到他时,他还好好的……”

“阿惟,”彭允见她径自站起来往院门走去,连忙追上去拉住她,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见他,我要证明给你看他根本没有什么病,更不可能命悬一线。”

“不用证明,”彭允皱眉,“今早本世子已经亲自到镇南王府送人参,也见过顾桓了,病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那模样岂是能骗人的?”

阿惟的脚步钉在原地,嘴角那一点勉强的掩饰的笑意慢慢裉去,心底冷意渐渐流遍四肢百骸,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上官寻从寿城把她接回建业后只字不提顾桓,上官帙也不再执着于她跟顾桓的事反而让她去相亲,原来是因为顾桓病了。

她挥开彭允,掀起裙脚大步往外跑去,丫鬟秀儿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有多久没见过小姐这副野丫头的模样了?正要问她去哪里时,人已经消失在外面的大街了。

阿惟跑的很快,撞到了一两个行人,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人们都惊讶地看着这个没有任何仪态脸色苍白的女子窃窃私语,她顾不上许多一口气跑到城东,眼看着镇南王府只在咫尺之遥,她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喘着气,王府门前竟然热闹非凡。

许多人在王府门前排队,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阿惟冷静下来,看着眼前热闹的情景,踌躇不前。

“你们在干什么?”阿惟上前问其中一个面容和善的女子。

“你不知道?镇南王府要选世子妃,我们都是来甄选的。”那女子答道。

阿惟的心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凉透了。

正转身要走,忽然被那女子拉住,只听得她惊讶地说:“哎呀,你先别走,让我看看你的发髻和模样,怎的跟那画中的女子如此神似?”

阿惟不解地看着她,这时另一个女子撇撇嘴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就她长得像?真好笑,你以为别人都跟你我一样,愿意做这用作冲喜的世子妃吗?要不是不争气的兄长欠了赌债,我才不愿意来这里呢,谁知道会不会一夜之间就成了寡妇甚至被送去陪葬?!”

阿惟怔愣在原地,看着那些女子一个一个地走进王府门前,那里挂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柳眉杏眼,踮着脚尖拉下石榴树树枝另一手去抓那坠落在梢头的纸鸢。

画上题着一首诗:日晚榴花落,微风下纸鸢;向谁夸丽景?只愿惜流年。

想起那时在兰陵烟雨巷的宅子里,他亲手给自己做的纸鸢,自己第一次放便勾挂在石榴树梢头,阿惟想笑,眼角却滑落两行温热的泪。

“你怎么来了?”一个人走到她面前,凶巴巴地对她说:“你还哭!哭什么?我家公子还没有死,你怎么敢满眼是泪地诅咒他?!”

阿惟一看,原来是文安,她连忙擦了眼泪,正想问清楚顾桓发生了什么事了,文安却一扬手抬来两个家丁,指着阿惟说:

“把这女子赶走,她从头到脚都不符合条件,也不许她出现在王府周围!”

“我要见顾桓。”她拉住文安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离开寿城时他还好好的……”

“好好的?”文安愤恨地冷笑两声道:“要不把我家公子气得吐血昏倒,我家公子岂会一病不起?上官惟,世间薄情的女子不少,但像你这样朝三暮四屡屡用情不专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家丁上前要把阿惟拉开,阿惟死死拉住他的衣袖不放,“你怎么说我都可以,可是你给我讲清楚,他到底病成什么样了?”

“你放心,我家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我要见他。”

“他不会想见你。”文安不耐烦地说,“还不把她拖走!”

两个家丁把阿惟拉开到十丈外的偏僻小巷子扔下她就走,阿惟跌坐在地上,衣裙沾满了尘土,四周冷清幽寂,她终是忍不住抱住双膝深埋着头痛哭起来。

一年前不曾想过与他离别,一年后不曾想过会生离死别。

那天从顾家的宅院一直走到喧哗的闹市,她的心窝处始终空荡荡的,她不明白明明已经吃了两碗面,可还是填补不了那处空洞。杨昭为了隐忍活命欺骗利用了她,顾桓为了救回自己的母亲不惜与她分手断情,她想过原谅杨昭,可他终究放不下锦绣江山,她并不怨他恨他;然而对顾桓,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能谅解半分。

他在淮河游船上对她说的那些话,他对明澜的虚与委蛇,还有他母亲对她的敌意,这种种就像美丽的杯盏上的裂纹,也许还能承载美酒,可是谁知道哪一天就会破裂呢?她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这种种,她上官家不过出身于镇南王府的家生奴仆,她要拿什么去高攀顾桓?

于是她离开了他,离开了寿城。

要不是几日前的落水,她还不知道她和他的纠缠竟是比杨昭更深更远,而如今知道了种种前因,她忽然痛恨起自己的懦弱来。

比起死亡,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比起死别,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后悔了?”身前不知何时走来一名女子轻声问她,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抬头看她,原来是明澜。她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鹅黄衣裙,如云的发鬓上只插着一支银簪,与普通的平民女子无异。

阿惟不吭声,明澜又说道:“要我带你进府见见顾桓吗?”

“他……还好吗?”

“如你所见,情况不乐观,景神医也束手无策,说是心力耗损过度,偏又急怒攻心大悲伤肺于是才会吐血昏迷,回到建业后时而苏醒时而昏睡,过年前勉力进宫一趟,不慎受了风寒,雪上加霜愈加恶劣……”她看见阿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禁噤了声。

阿惟轻轻地“哦”了一声,站起身来,道:“那有劳你费神用心照顾他了。”

说罢擦肩而过就要离开,明澜在她身后叫住她:

“上官姑娘,他情况恶化前求我答应他一件事,你不想知道么?”

阿惟顿住脚步,明澜一字一句说道:

“他求我,今生今世把他视作兄长,在他死后陪伴在他母亲左右,为他尽孝。”

“他对我,从来没有男女之情。我总算想通了,我并不恨他,我父皇软禁了哑嬷嬷多年,她一直将我视如己出百般疼爱,顾桓他将我从困境中拉出来,哑嬷嬷要挟他一定要将我带走……诸多的无奈,他也不曾真的要放弃你,可是你,却弃他而去。你的心,真是狠……”

阿惟低下头,良久才沙哑着声音说:

“带我去见他。我只看一眼,一眼就好……”

镇南王府东厢的仰韶轩花草凋零一派沉寂气象,穿过厅堂来到内室门前,只见里面光线昏暗,窗户都关得严严密密,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涌出,阿惟的心顿时揪紧了。迈过门槛,有丫鬟仆妇进出见到明澜均躬身行礼,明澜指着纱帘后的床闱道:

“他就在那里,大夫说了不能吹风不能受强光,更不能受刺激。”

透过轻纱,隐约见檀木床上躺着一个昏睡的人,隐约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瘦得惊人,完全不见昨日的文质风流。

阿惟的泪很快便流了下来,她想喊他一声,张开口却哽咽住了。伸手正要掀开帘子进去看他,却被明澜拉住,明澜小声说道:

“别这样,哑嬷嬷不许任何人随意碰触世子,就连喂药也是她亲自喂的。马上要到时间了,别让她见到你在这里,你先随我出府,明日找准时机再来。”

阿惟游魂一般回到上官府,彭允一早便走了。上官寻刚刚回府,见到妹妹脸色苍白成带泪痕,不由得担心起来,一手拉住她问:

“阿惟,你一个人跑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番模样了?”

阿惟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到上官帙的书房,敲了门后直接走进去,上官帙正在描绘顾恺之的三美图,头也没抬就说:

“有什么事吗?”

阿惟扑通一声跪下,“爹爹,我要嫁人。”

上官帙笑了,“这么着急?知道了,今早刑家的彩礼不就说来了吗?”

“我不要嫁给刑斌。”

上官斌的笔一顿,好好的三美图就这样废了。

“你自己答应的亲事,为何反悔?”

“我要嫁到镇南王府去,求爹爹成全。”

“胡闹!”上官帙扔下笔,发怒道:“你怎么挑夫君爹爹都由得你,那镇南王府的世子病入膏肓已是将死之人,你怎么敢动这样的脑筋!”

“爹爹当初不是要把阿惟许配给顾桓的么?我不管那么多,我就是要嫁给顾桓!”

“当初你不愿嫁,现在难道痴了傻了般要给他当寡妻么?”

“寡妻也无所谓,他的病因女儿而起,是女儿欠他的……”

“寻儿!寻儿!”上官帙气急败坏地喊上官寻进来,手颤巍巍地指着阿惟道:

“你马上替我把这不孝女锁到她的闺房之中,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放她走!”

就这样,阿惟被关在房里,足足关了三天。

三天,足以让许多人和事相隔两重天。

上官寻把她放出来时,她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长,上官寻叹了一声,道:

“你现在去,或许还来得及送他最后一程路。”

走出上官府大门,隐约听到远方有哀乐响起,她怔怔地往那个方向走去,一路上只见满地飘散着纸钱,街道冷清,穿着白衣麻服手执招魂幡的队伍很长,还有敲着钹念着经文超度的和尚,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道:

“镇南王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悲伤之事也莫过于此啊!”

“就是,听说镇南王世子尚未到而立之年,可惜药石无灵,前两日娶妻冲喜也躲不过这一大劫……”

“听说已经运棺到司马氏皇陵了?”

“非也非也,据说那处只是衣冠冢,听说世子的遗言是要葬在凤城他外祖父的故居。”

漫天纸钱纷纷扬扬四处飘飞,阿惟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默然半晌,终是安静地转发身离去。

“阿惟……”彭允匆匆赶到,上前一手拉住她,“我刚去上官府找你,知道你出来了,他们真是的,怎么能让你自己跑到这来呢?快跟我回去……”

阿惟点点头,温顺得有些反常,慢慢走回去的一路上不管彭允跟她说什么她也只是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回了府,进了自己的闺房,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走出门来向着上官帙书房方向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上官寻走进她的院子来问道:

“阿惟,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惟站真情为,淡漠的眸子落在自己的兄长身上,“哥哥,以后要好好照顾爹爹。阿惟走了,哥哥无须挂念。”

说罢转身要走,上官寻用力抓住妹妹的手臂把她拉回身边,问:“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不许你干傻事!”

“哥哥放心,我只是想去看看他,看看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住过的房子,走过的路……我不会做傻事,以前……不也这么过来的吗?”

“阿惟,我陪你。”一直没有说话的彭允此时插进一句,“你要走路去,我就陪你走路,你要坐车我也陪你坐车,刮风下雨我都陪着你……”

阿惟摇摇头,“世子的好意阿惟心领了,习惯了一个人,多一个人在身边反而不自在。世子会找到比阿惟好千百倍的女子来倾心以待,哥哥,刑家的婚事请你帮阿惟通了,就说很抱歉……”

她的脸上浮起一抹苍白的微笑,提起包袱,再一次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家。

当初,她能这样忘了杨昭;今日,她也能这样忘了顾桓,她想。

欢喜佛,薄倩赋第一百二十七章薄倖3

建业德胜门往外五里,便是红叶渡口。从红叶渡口乘船经广陵再向西,就是有“二重天”之称的凤城。

阿惟坐在渡口边的大麻石上,望着浩淼江水在面前滚滚东流,眼神飘得很远,空濛一片。心还是像被刀子一下下地割过,可是没有眼泪,眼眶涩的发酸,一条条的船靠岸,又离开了,她还是在那儿坐着,抱着膝盖,直到黄昏日落。

“然后呢?她还是走了么?”安阳皇城孝亲王府里,杨昭坐在水石山房的花梨官椅上,沉静如水的表情仿佛不大在意。

“是的,按照殿下的吩咐,那日把所有到凤城的船都用高价包下,就是连渡口都没到就原地折返了,其余的船全都是到寿城然后折去安阳的商船,但是她也不愿意上……后来上了一条到广陵的船,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派人乘船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