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二太太笑,“味儿的确是好。阿腾最喜欢吃羊肉。”给凌腾夹两筷子,道,“多吃些。”

凌腾道,“嗯。”

因为知道凌腾喜欢吃羊肉,从此凌腾就过上了天天吃羊肉的美好生活,直吃的凌腾嘴角生了疖子。凌腾再三对母亲凌二太太道,“大表姐毕竟是客人,家里又不是没有丫环,没有总让客人动手烧饭的道理。”

凌二太太笑的欣慰,“你大表姐又不是外人。”真是个勤快丫头。

凌腾道,“到底是母亲的亲侄女,还有,我喜欢吃羊肉也不用天天都烧羊肉来吃。”实在忍无可忍,凌腾终于小小抱怨了一回。早上是羊肉饼、羊油饼、羊肉包子、羊肉粥,晚上是烧羊肉、炖羊肉、炒羊肉、焖羊肉,若不是中午一顿在学里吃,他得给羊活活逼死。

凌二太太拍他后背一巴掌,轻斥道,“不识好歹的孽障,你表姐知道你爱吃羊肉,天天起得大早给你做吃食,不求你知情,你还给我埋怨上了。”

凌腾道,“哪里是埋怨,母亲也叫丫环买些别的菜来。天天吃羊肉上好大的火,我这嘴里烂得喝白水都疼。”

凌二太太借着烛光瞧了回儿子嘴里的口疮,这才改了菜谱,开始一天三顿清粥小菜的给凌腾降火。凌腾正是成长期的少年,天天吃肉受不了,天天吃素更觉肚子里没油水,简直苦不堪言。

在凌二太太好说歹说的劝说下,梁大姐总算不再给凌腾烧羊肉了,她改成了做针线。梁大姐的针线较凌三姐是强许多的,她时不时便给姑妈凌二太太做双鞋,给凌腾做个荷包什么的。

凌腾从来戴都不戴,在家同梁大姐的话也少,凌二太太察觉凌腾对梁大姐的冷淡,私下道,“你表姐给你做衣裳做吃食的,你怎么这般冷淡。”

凌腾理由很充分,道,“我早上起早要温习功课,用过早饭就得去学里,直到下午放学,去祖父那里给祖父祖母请安,并做先生留的功课。眼瞅着要年考,我倒是不在乎学里奖励的几两银子,只是念这一年书,不蒸馒头也得蒸口气,若是考得不好,年下如何出去见人?母亲要觉着我没空陪大表姐,以后我少在功课上用功便是。”

他这样一说,凌二太太连忙道,“我就这随口一说,看你这一篇话,行了,你把心搁功课上,别的事少想。你表姐有你姐姐陪着呢。”

凌三姐同梁大姐相处的很不错,对凌二太太悄声道,“他见着我跟大表姐就是这么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等见着他的卿妹妹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凌腾看凌三姐一眼,道,“过年你就十三,该是说亲的年纪了,以后说话也得注意些。”

凌三姐毕竟是小女孩儿,给凌腾羞个大红脸,当下顾不得放酸,哼唧两声不说话了。

几家子亲戚都是常走动了,梁大姐的事赵家也知道了。

赵蓉还是从心里很心疼凌腾的,对凌氏道,“真是没个脑子,就是龙肝凤胆也没有天天吃的道理。腾表哥每天上学,不知多么辛苦。那个梁大姐也是,莫非除了羊肉就不会烧别的了?把腾表哥吃的上了好大的火,嘴里长了好几个口疮,都快烂了,喝了好几天下火的汤药,重阳节也没过好。”

凌氏直叹气,“梁大姐一个孩子,跟你三表姐一样的年岁,可知道什么?这事儿怨你二舅母没分寸,怎么活到现在竟不会养孩子了?”

赵蓉笑道,“上次腾表哥不是说姐姐做的点心味儿好么。娘亲,不如叫姐姐做些点心,叫白嬷嬷给腾表哥送去吃。”

凌氏满是心疼娘家独根侄子,笑,“这也好。”

赵蓉笑着提醒凌氏,“娘亲不要说是做给腾表哥吃,就说是阿宁要吃,不然姐姐肯定不做的。”

凌氏不信,笑,“不能。你姐姐同你表兄很是合得来,你表哥这不是病了么,只是做些点心,又不是多劳累的事,你姐姐不是小气的人。”

赵蓉笑,“娘亲不信我的话,只管试试看。”

凌氏同赵长卿一提,赵长卿早不是直愣愣的性子,她笑道,“这上火得戒油戒盐,点心里要放许多油盐,这时候做了送去,对腾表兄病情不利。还是待腾表兄好俐落了,再吃点心比较好。”

凌氏想了想,觉着女儿说的有理,道,“这也好。”

赵蓉唇角微挑,并不说话。

赵长卿并不是经常下厨,不过,她心情好时也会下厨烧菜或是做点心。并非强迫,而是她天生就爱好这个。

以有心算无心,一日,赵长卿做了点心,带着一匣子去郑家找郑妙颖说话。赵长卿有个习惯,她做点心向来会多做一些,除了带去朋友家的,还会留下给家人吃的量。

赵蓉得此机会,对凌氏道,“不如包一些给表兄送去。”

凌氏爽快的应了,道,“把前些日子熬的龟苓膏也给你表兄送一瓶子去,阿宁嗓子已经好了,这个东西实在不错,阿宁连汤药都没吃就好了。听你姐姐说是降火的,寻常吃些也无妨碍。”

赵长卿的确是手艺好,点心送到凌家时,凌二太太凭良心也得说一句,“卿丫头做东西就是精细,这红豆酥饼,我也吃过好几家,比外头点心铺子卖的不差了。”

凌三姐从来不在家里称赞赵长卿,只是闷头吃了好几块,梁大姐用小帕子托着酥饼问,“姑妈说的是表妹的姑家表妹么?”

凌二太太笑,“就是那丫头,叫长卿的。脾气是一等一的大,等闲人消受不了,不过,女红厨艺也是一把好手,天生的能干。”虽然与赵长卿颇多不痛快之处,凌二太太也得承认赵长卿有诸多优点。何况现在赵家是正经的六品武官之家,凌二太太也乐得亲近赵家。

凌三姐对丫环道,“舀出两勺子龟苓膏来尝尝。”

凌二太太道,“那是给你弟弟的药,你吃那个做甚。”

凌三姐道,“什么药啊!这种东西,平日里吃一些也没坏处,又是长卿自己做的,若是好吃再给姑妈要几瓶子,姑妈难道会小气?”

毕竟是亲娘,凌二太太也不会舍不得叫闺女吃,道,“拿出一瓶子来你跟你表姐吃,另外一瓶子不许动,给你弟弟吃。”

梁大姐忙道,“都放着给表弟吃吧,表弟平日里念书怪辛苦的,该多补补。”

凌二太太笑,“无妨,这龟苓膏,你们吃些也没坏处。有这一瓶子也够他吃了。”

待凌腾回家,见到赵家送来的点心和龟苓膏,笑道,“姑妈事事想着我,母亲可有送些回礼?”

凌二太太笑,“哪能没有?我叫人装了两篮子红果给你姑妈送去了。”

凌腾洗了手,拿了个红豆酥饼吃,点头赞道,“味儿不赖。”

凌二太太道,“卿丫头的确好手艺,你表姐也想学着做,我想着什么时候请卿丫头过来教教你表姐也好。就是你姐姐,学上一二也好。”

“的确是也好。”凌腾拿起装龟苓膏的瓷瓶看了看,拔开盖子闻一闻,道,“卿妹妹每天要念书,平日里还有朋友要来往,不知什么时候有空呢?再说,各人的手艺,哪个就愿意外传?”

听儿子这话,凌二太太对赵长卿也没什么把握了,只道,“嫡亲的表姐妹,又不是外人。”

“平日里不多走动,这时候想去学手艺,难。”凌腾不再多说,问,“龟苓膏怎么只有一瓶?”

凌二太太笑,“这真是奇了,你怎么知道有两瓶子?”

凌腾笑,“母亲,自来送东西,哪里有送单的?”

凌二太太笑,“另一瓶给你姐和表姐吃吧,她们小姑娘也爱吃呢。”

凌腾点点头,道,“吃了龟苓膏要少喝浓茶,行经的时候不要吃。”

凌二太太见儿子直白的说出“行经”二字,笑,“你倒是什么都懂?”真是人小鬼大!

“书上看到过,我是担心姐姐不管不顾的把好东西吃坏身子。”凌腾道,“大姐姐现在忙着绣嫁妆,叫姐姐没事过去看看大姐姐,有能帮忙的地方也出些力气才好。”

凌二太太道,“这还用你说,你姐姐早从你大姐姐那里拿了料子回来,替你大姐姐做荷包呢。”

凌腾点点头,这才不再多说。

梁大姐实在很合凌二太太的心,嫡亲的侄女,手脚勤快,性子爽俐,处处以她为先,很会哄她开心。凌二太太唯一的忧虑就是儿子似乎没那方面的意思,对梁大姐冷淡的很。

眼瞅着就进了十月,凌二舅道,“天冷了,别忘了给大姐儿做几身棉衣裳。”

凌二太太道,“这不用你说,我早叫丫环给她做了。”她实在很想帮衬娘家一把,试探的对丈夫道,“你瞧着大姐儿如何?”

凌二舅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思维迟滞,应一声,“挺好的,怎么了?”

凌二太太喃喃低语,“正好比腾哥儿大一岁,又很会照顾人。”

将将要进入梦乡的凌二舅如同被惊雷霹了一下子,猛然睁开眼睛,低斥道,“胡说什么!腾哥儿才几岁?现在正该全心学功课的时候,你休要妇人之见用这些事分他的心!”再说,这是什么眼光!凌腾是凌二舅这一生最大的骄傲,如何肯将儿子配个梁大姐!

凌二太太道,“现在觉着小,赶年就十二,一眨眼就大了,我这也是提前留意。”

“你要留意也是先给闺女留意,腾哥儿的事你别操心,我自有主意。”

“你有什么主意?”

凌二舅本是不想说,耐不住老婆死磨活磨,终于道,“这也不是我不喜欢大姐儿,你摸着良心说,是大姐儿好,还是卿丫头好?”

凌二太太听到丈夫竟然中意赵长卿,险些从被窝里蹦起来,低声道,“不成!”

“你别急着说不成,妹夫现在是百户了,卿丫头自小读书识字,生的俊俏,人也聪明。妹妹妹夫拿她当掌上明珠一般宝贝,凭咱家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张嘴,还得看阿腾以后出不出息。”凌二舅绝对是倾向自己侄女的,对凌二太太道,“我知道你是嫌卿丫头厉害,不过你也想一想,这科举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能在三十岁前考出举人来就是祖宗保佑了。阿腾要专心念书,就不能叫他在俗务上操心,没个厉害媳妇,撑不撑得起家来?”

“算了,现在说这个还早,卿丫头过年才十岁。再说,妹夫那么些同僚,比咱家条件好的大把有人在。我是个平庸人,无官无职,家里不过一处铺面几亩薄田,哪怕是亲戚也开不了口呢。”凌二舅叹口气。

凌二太太反是不服,道,“如何就不相配了?咱家阿腾以后可是大有前程的!谁能嫁咱家阿腾,那是上辈子的造化!”

凌二舅轻轻一笑,揽了凌二太太的身子道,“行了,阿腾的亲事不急,倒是闺女,眼瞅着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到处疯跑了,也叫她在家里跟你学学打理家事,过两年就该说婆家了。”

夫妻多年,凌二太太戳丈夫腰眼一下子,悄声问,“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爹相中了卿丫头?”

凌二舅叹口气,“谁相中也没用,得看阿腾争不争气。他若争气,给他娶一门好亲,到时岳家也是助力。若是不争气,谁家肯将掌上明珠相许?”凌二舅也是男人,并且不是瞎子,虽然赵长卿的确脾气不大好,不过,儿子对赵长卿一直很亲近,他看得真真儿的。

除了赵长卿的脾气,在凌二舅看来,这门亲事实在再合适不过。亲妹妹家的亲侄女,赵长卿本人也很拿得出手。如赵长卿这样的女孩子,生得漂亮,有些脾气也正常,说不定儿子就喜欢这样有脾气的。因凌二舅自己娶了个厉害老婆,所以,赵长卿厉害什么的,他也不怎么介意。

说了几句话,凌二舅很快入睡。

凌二太太却是失眠大半宿,她反复的将梁大姐与赵长卿进行了一系列的对比,越对比越是丧气,哪怕她偏心娘家侄女,也不能说梁大姐在硬件配置上有哪里强于赵长卿。

但是,娶谁也不能娶赵长卿啊!若真娶这么个媳妇进门,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凌二太太咬牙切齿的想,哪怕不是梁大姐,为了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也不能叫赵长卿进门!不过,六品百户之家的闺女…

其实,凌二太太实在是操心操过头。

凌家两房只有凌腾这一根独苗,虽然凌腾是她生的,不过,凌腾亲事着实不在凌二太太手上。

凌二舅会提及赵长卿,也不只是凌二舅自己的意思。凌二舅过去给老爹请安时,凌太爷点了凌二舅一回,道,“腾哥儿年纪还小,论理不该这么早提亲事,只是,你媳妇素来糊涂,你就得长点儿心。内侄女来家做客,怎能叫人家早起晚睡的伺候你们吃穿?这是客人,又不是家里媳妇。”本来凌太爷不想把话说的这般明白,皆是因凌腾每来放学都会来家里给他老人家请安,顺便听凌太爷这老秀才给他讲些功课。故此,凌腾吃羊肉吃到口舌生疮的事,凌太爷也知道。凌太爷心疼孙子,又气凌二太太糊涂,这才将话说重了。

凌二舅险些给他老爹的话吓尿,连忙摆着双手道,“爹,你误会了!怎么可能?绝不可能!”他完全没把梁大姐往别的方面想啊,就是内侄女来家玩儿,住上几日,同闺女做个伴而已。

凌太爷冷笑,“你不这样想,架不住别人这样想。你们如何过日子,我不理会,腾哥儿这里,绝不能出半分差错。他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家里就指望着他了。以后娶妻,起码也要通文识字,能写会算,相貌相当,性情相投,不能委屈到腾哥儿。”

事关儿子的终身大事,凌二舅还是颇为灵光的,顿时就知道了他老爹的人选,试探的问,“爹是说卿丫头?”

凌太爷道,“孩子们还小,说这个也为时尚早。”

凌二舅连忙表明心迹,道,“亲上作亲,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我就是担心妹妹妹夫舍不得。”

“只要腾哥儿有出息,还有我跟你娘在,你担哪门子的心。”凌太爷会选中赵长卿,一是因为自家亲外孙女,知根知底,何况赵长卿近年来愈发出落得出挑,小时候的暴脾气也有收敛的迹象,表兄妹相处的很不错。二则,两房只有这一根独苗,以后长房也得指望着凌腾,那么凌腾娶妻,就不能只考虑二房,长子以后老了,也得有人供碗饭哪。这么一来,赵长卿便成了绝好人选。

凌二舅见老爹这样说,顿时将一颗心搁肚子里,笑道,“我也觉着卿丫头好,看她自小长大,嫡嫡亲的侄女,再没有不合适的。”凌二舅绝不是个蠢人,不要说赵勇升了职,哪怕赵勇是总旗的时候,如赵长卿这种自身素质过硬的女孩子,在婚姻市场也是炽手可热的。若不是与赵家是实诚亲戚,凭凌腾,哪怕他日后有天大的出息,短时间内依旧是白身,想娶到赵长卿这种素质的女孩子委实不易。如今有老爹代为筹谋,凌二舅再没有不欢喜的。

于是,就在当事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赵长卿便被凌家人一厢情愿的视为了凌腾老婆的侯选人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88章

凌二太太倒也沉得住气,不管怎么说,现在孩子们都小,八字尚无一撇,她又顾忌赵家的门第,等闲不愿意得罪赵家。

正好凌二舅的生辰,不敢惊动凌太爷凌老太太,凌二太太把凌大姐凌二姐凌四姐三个与赵家姐弟三个都叫了家里来热闹热闹。

因提前打过招呼,又是亲舅舅的生辰,赵长卿与赵蓉赵长宁都打扮得精神伶俐的去了。

凌二舅现在看赵长卿一千个顺眼,笑道,“跟你姐妹们好好玩一日,莫拘束,我叫人买了好吃的点心。”

赵长卿笑,“借二舅舅的光,今天有口福了。”

凌二舅见赵长卿一身胭脂色的裙裳,领边袖口都镶着雪白的风毛,衬得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儿格外清丽。且赵长卿个子高挑,不胖不瘦,细腰长腿,便显出几分修长来。凌二舅心说,非得外甥女这样的人品才不算辱没了儿子。凌二舅看赵长卿越发和悦,笑,“闲了只管来,天天叫你们享口福,舅舅才高兴。”

与姐妹两个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去了里屋说话,独留下赵长宁又说了一会儿话。

凌大姐几个已经到了,唯独梁大姐是个稍稍有些眼生的前世故人,赵长卿赵蓉姐妹与梁大姐互相见礼。

在未见到赵长卿之前,梁大姐已听凌三姐许多次提起赵长卿,当然,没什么好话也就是了。虽然在凌三姐的嘴里,赵长卿就是那个除了相貌一无是处的丫头。梁大姐也未料到赵长卿小小年纪已俊俏至此,鹅蛋脸,水灵灵的杏眼,高挺的鼻梁,以及嫣红的唇。更遑论赵长卿衣裳精细,钗环漂亮。只论相貌,梁大姐便知道自己是输赵长卿的。

梁大姐与凌三姐同龄,都是十二岁,心思却远比凌三姐灵活周全。

梁大姐笑,“早听表妹提起过妹妹,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赵长卿笑,“我也听说姐姐来了二舅舅家,只是一直忙于琐事,直到今日方得见面。”前世,她窝囊懦弱无能,就这样,依旧是凌赵两家结亲,而不是凌梁两家结亲。前世,没能嫁给凌腾的梁大姐最大的爱好就是隔一断时间便来凌家参观一下她悲惨的婚后生活,她愈是不如意,梁大姐则觉着心里上得到某种快慰补偿一般,愈是开怀趁意。

赵长卿并没有与梁大姐多聊的*,不过客套几句,便去找凌大姐说话了。成亲要用到的绣活很多,按理都该是新娘子一针一线的缝,只是,这样的大工程,没个一年半载是做不完的。故此,相熟的姐妹们都会帮着做些简单的东西。

赵长卿问凌大姐绣活的进度,凌大姐笑,“还在绣衣裳,帷帐之类的大件儿还没开始呢。”

赵长卿估量了一下,道,“年前能把衣裳做好就是快的了。大姐姐也不用急,明年还有一年的工夫,时间上宽裕的很。”最精细的就是一件绣衣了,除非真正高门贵第千金小姐,不然这是一定要新娘子自己动手的。

凌大姐不欲总说自己的亲事,笑道,“那天我烤的柿饼给你送去,你觉着味儿如何?”

赵长卿笑,“好吃的很,外头那一层糖霜,大姐姐是烤出来的吗?那可得费了大工夫。”

凌大姐笑,“也不全是烤的,先晾再烤,这样省事些,糖霜也能出来。”

接着,大家就说起吃食来。

凌三姐与梁大姐一面招呼着姐妹们吃点心,一面道,“先前卿妹妹着人送了点心过来,我吃着味儿就好,尤其是那个红豆酥饼,比点心铺子里卖的也不差了。卿妹妹,你那个饼是怎么做的?”

赵长卿笑,“就是寻常酥饼的做法,里面红豆馅里拌了糖油,用料放的足足的,自然好吃。”

这说了真是跟没说一样,凌三姐便知赵长卿是不愿意教的,虽心下愤愤,到底不敢太得罪赵长卿,一笑便也糊弄过去了。

一时凌腾自祖父家回来,见到姐妹们也是高兴的,还请赵长卿去看了他养的花。

梁大姐见凌腾请赵长卿去了书房,不经意的抿了抿唇角。她在凌家住了这些时日,知道凌腾别有脾性,他的书房,向来是自己收拾,寻常凌二太太都不轻进,如今这般容易就请赵长卿进去了。

赵蓉笑眯眯道,“表哥与姐姐最合的来,他们总喜欢说什么书啊画的。”

凌大姐笑,“是啊,他们脾气也相投,都爱养些花啊草的。梁妹妹在家做什么消谴?”

梁大姐笑,“无外乎做些针线吃食了。我听说蓉妹妹这么小就会做诗了,是了不起的小才女啊。”

赵蓉笑,“不算什么,跟姐姐比,我差远了。”梁大姐这样的,赵蓉根本没放在眼中,前世赵长卿那般窝囊,梁大姐都没能嫁入凌家,何况今生?如今赵蓉可是处处以赵长卿为先,恨不能将赵长卿抬到天上去才好。

梁大姐是个有心人,她处处留意,自然能觉出凌腾待赵长卿的不同之处。

哪怕只是与赵长卿说话,凌腾平日里清俊的面容都会变得格外柔软。注意这些的不只梁大姐,凌二太太心里存了事,也格外留心。寻常只当他们表兄妹关系不错,论及婚姻,凌二太太便份外敏感:这丫头简直太会拿捏她儿子了没有没!

更让人生气的是,平日里聪明机敏的儿子似乎变成了傻瓜,瞅着那丫头只会傻笑。

其实,也没有凌二太太说的那般夸张,凌腾无非是对着赵长卿笑的多一些罢了。凌腾自己不觉着如何,他看到赵长卿便开心,自然常笑。

更有赵蓉在一畔点风煽火,“表哥的生辰就在十一月,到时要不要摆酒请我们过来玩儿。”赵长卿越是不愿意与凌腾相处,她就要给他们创造机会。想来,凌腾也是喜欢的吧。赵蓉瞥一眼凌腾清俊的面容。

“求之不得。”凌腾笑,“我现在先跟姐妹们说一声,介时再派帖子,可得都一起来。”

凌腾对姐妹们向来照顾,凌大姐打小性子最好,凌二姐好吃,凌四姐是个好强脾气,纵使对凌三姐不大喜欢,对这个堂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故此,大家皆笑应了。

及至姐妹们告辞,凌腾亲自到门外看着姐妹们上了车,方转身回家。

与凌二太太的感观相反,凌二舅颇是欣慰,不独是瞧着赵长卿喜欢,这么些侄女外甥外甥女过来给他祝寿,做长辈的心里自然高兴。

梁大姐却陷入深深的自卑之中,赵长卿除了年纪没她大,单就人这么随便一站,哪怕赵长卿一句话不说,她便输个底掉。而且,年纪大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优势吧!梁大姐暗自苦笑。

好在,梁大姐虽自卑,战斗力还在。她现在不掺和着洗手做羹汤了,只一味在姑妈凌二太太身边服侍,一面给凌二太太捏着肩,一面道,“热闹了这一整天,我们自是开心。里里外外都是姑妈操持,看姑妈这肩颈都硬了。”梁大姐清楚,拼硬件她是拼不过赵长卿的。不过,赵长卿不是没有弱点。赵长卿最大的弱点就是,凌二太太不喜欢她。

凌二太太笑得欣慰,“好孩子,不用你做这个,你帮着招呼姐妹们,也累了,去歇歇吧。”

“我不过陪着喝茶说话,并不累。”

不得不说,哪怕凌二太太的亲闺女凌三姐也没这样服侍过老娘。梁大姐乖巧的伺候奉承凌二太太,凌二太太一颗心软似一汪春水,更觉侄女贴心。

给儿子娶媳妇图什么,难道是图夭寿么?还不是为了把肩上的担子松一松,有人替自己分担一二。这人选,一定要合乎自己心意方好。

侄女虽贴心,就是娘家寻常。赵长卿那丫头却是个狐狸投胎,现在就能勾了她儿子半个魂去,以后万一成亲,儿子眼里还能有谁?只是,想到赵长卿穿的戴的,若有这样丰足的岳家,儿子的确也受益匪浅。

凌二太太默默思量着儿媳妇的人选问题,凌大姐几人也回了家,先给祖父母问过安,又去了父母屋里。凌大太太笑问,“可还热闹?”

凌大姐笑,“是借二舅舅过寿,我们姐妹们聚一聚罢了,没请外人,都是姐妹们在一处。腾弟今天休息,阿宁也去了。”

凌大太太问,“可见着梁家大姐儿了?”

“见着了,挺爱说笑的女孩儿,跟三妹妹一般年纪,比三妹妹大两个月的样子。”凌大姐如实说了。

凌大太太唇角绽起一抹笑,道,“好了,你们也回屋里歇歇吧。”便打发女儿们去了。

待女儿们一走,凌大太太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凌大舅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凌大太太悄悄同丈夫道,“那梁家大姐儿是腾哥儿舅家丫头,这么不大不小的住到腾哥儿家里去,知道腾哥儿爱吃羊肉,就一天三顿的烧给腾哥儿吃。这丫头所为何来,就是瞎子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