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六舅爷也气得了不得,怒道,“赶紧请你们太太来!还有大奶奶、二奶奶,叫她们过来!”又忍气与赵长卿道,“侄孙女放心,你祖母是我亲妹妹,你父亲是我亲外甥,我时常听人说你好,你且歇一歇,莫被急怒激着就想偏了。庄哥儿这个不长进的糊涂该死,可你是个明白人,岂能因此就疑了长辈,这就不应该了。”

六舅爷叫人的话刚说了,几位太太奶奶就来了,赵长卿来者不善,底下人早报到里头去了。女眷一到,清客们皆避了出去。正赶上听赵长卿含泪道,“舅爷是念书的人,怎能不知女孩儿名节重逾性命,庄少爷不情愿亲事,难道不能悄不声的跟我家说,还是我家是那不通情理死皮赖脸的?他偏到我铺子里大说大闹,如今这事都传遍了,我也是没脸活下去了。庄少爷也是自幼念书识礼的人,使出这样恶毒的计量,若说后头没人指使,我是再不能信的。”

“我与庄少爷,不说亲事,也是表兄表妹,但凡念半分亲戚情分,怎能做出这种事来?可是我与他素未见过面,更得罪不着他,他好端端的就要治我于死地,怎会没有原由?”

“其三,朱家在边城是大族,说起来谁不赞一声,子弟个个知书识礼。大舅爷二舅爷三舅爷还有五舅爷都是外头做官的人,就是六舅爷房里的三表叔也是在外做官的。另外旁支他房,在外游宦不知凡几。朱家是书香官宦之家,族中子弟个个以此为荣,别人说起朱家也都是知礼人家。这些事,我一个外姓人都知道,难道庄少爷不知?如今庄少爷去害我,难道丢得是我一人的脸?人家知道是朱家小爷做出坏女孩儿名声的事,笑话都要笑话死了!”赵长卿道,“庄少爷置家中名声体面全然不顾,也要害我!这是恨毒了我!我如今问庄少爷一句,到底是谁指使的你!还是我哪里得罪过你!”

朱六太太、袁氏、杨氏听到这话,忙道,“再没有的,你想多了。”

杨氏含泪道,“这混账糊涂东西,都是给这起子狗奴才挑拨坏了的,唐突了侄女,我叫他给你赔礼道歉。”

赵长卿拭泪道,“二伯娘家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庄少爷去了就说他丫环要给我逼死了!我是哪棵葱,敢逼死庄少爷房里的丫环!还有什么叫红翡碧玉的,他在家守着亲娘爷什么事不能说,偏要有名有姓的到我铺子里去吵!当初大伯娘口口声声说的比仙乐还好听,我祖母、母亲都是实在人,只想着二伯娘心诚,又是亲戚,殊不知说一个样,做一个样!可见坏我名声,逼死了我,对伯娘表哥们有好处!说不得一个出主意,一个下套,一个打着糊涂的名份去害我!我如今性命全无,伯娘一句糊涂挑拨便没事了,说得好生轻巧!可见伯娘是没亲闺女的,不然摸着良心且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寻常赵长卿过来多是请安讨喜,这些人何尝见过赵长卿如此厉害之时。杨氏泣道,“卿姑娘说这话,就是逼我去死了。”说着就要去撞墙,赵长卿捞起个雨过天青色的梅瓶,曲指往瓶身上一扣,就听“铮”的一声轻响,那梅瓶哗的便碎了,碎片纷落间,赵长卿随手抄了一声瓷片抵往脖颈,寒声道,“看来果然是逼我去死的!”

杨氏作态而已,赵长卿可是玩儿真的,瓷片抵住颈项就流出血来,连朱六舅爷都平生仅见这等狠人,忙道,“快住手!”

朱六太太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声道,“长卿,长卿,你可别这样!你放心,我再不叫你受半点委屈的,今天定要给你个交待!”又骂朱庄,“不争气的糊涂东西!”忙吩咐道,“把庄哥儿房里的红翡碧玉拿来!拿药来!”

赵长卿连指挥使府上的小厮都审过,何况朱家这些下人,难道还撬不开这几张嘴?这些人说得就好听了,自何人在朱庄身边说赵长卿厉害,朱庄如何打发人出去打听赵长卿,连带着何人给朱庄出的馊主意来下赵长卿的威风,那人说的也好听,“你去坏了她名声,她不嫁你能嫁谁?先个下马威,她也不敢叫你撵丫头撵妾了,以后你才好当家做主。”再至丫环如何使性子如何吹枕边风,不过半个时辰就问得一清二楚。

出馊主意的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朱庄舅家表弟,杨氏哭道,“这起子混账行子,我委实不知道啊。”

赵长卿道,“好端端的,我与杨家少爷也不相干,他何尝要出这样的毒计来害我?”又骂朱庄,“我是头一遭知道庄少爷这般的有智谋!别说这亲事我家没应,就是我家应了,你自己坏了我的名声,想来你可是有体面的!别人的腔子上长的是人脑袋,怎么独你就生了个猪头!”

赵长卿对杨氏道,“杨少爷说得真好听啊,坏了我名声就能给我个下马威,这毒计使得,可见是嫡亲的内侄儿!嫡亲的表兄弟!我就说嘛,我祖母与舅爷是亲兄妹,我每月过来给老祖宗请安,舅奶奶待我没有二话,就是姐妹们也都与我好,这事再不能是舅爷家指使的庄少爷,原来根子上在杨家!二伯母就请你娘家兄弟过来问一问,我是面儿都没跟杨家老爷太太见过的!”

杨氏只知流泪,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朱庄到底是做人家儿子的,哭着吼了一回,道,“与我舅家不相干,就是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难道我就看得上人头猪脑!”赵长卿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我面前胡说八道!谁说有亲事了!你娘要撵你的丫头,难道是我逼着她撵的!你无才无能,枉为这七尺男儿,在自己老子娘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只知出去坏我名声!但凡有些气性,就没脸再活着!可见是没亲姐妹的,不然我定叫你姐妹们尝尝是什么滋味!”

“把姓杨的叫了来!咱们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说个清楚!我倒要问问!他家是什么居心!还是他家没有女儿的!我倒要看看,杨家的小贱、人们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好货!”

杨氏哭道,“卿姑娘,我拿性命担保,这事再与我娘家不相干的。”

“你不是拿你的命来担保,你是拿我的命来担保吧!”赵长卿根本不听,只道,“你娘家这样害我,其实不说我也知道什么缘故。庄少爷早跟杨姑娘有了私情,两人私下来往,洞房不知入了几遭,杨姑娘肚皮都大了!他们知道你要说我家亲事,哪有不急眼的,便使出这样的毒计来!二伯娘往日何等圣明人之人哪,怎么连这等事都不知道!你自家丢人现眼的事,拉拉扯扯没个清楚,反来害我!真是欺人太甚!”

杨氏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惊厥了过去。婆子媳妇的乱成一团,赵长卿跨步过去,推开扶着杨氏的两个丫头,一手掐住杨氏的下巴,手出如电,发间取出一支金簪,对着杨氏人中戳了一下,杨氏便又醒了。

袁氏吓的手里的帕子捏成了一团,心下一沉,以为赵长卿要宰了杨氏呢。

六舅太太心下也不好,连声道,“请亲家老爷太太杨小爷杨姑娘过来,这,这可不是小事,必要说个清楚!”

朱庄与小厮异口同声,“祖母(太太)!再没有这事的!”

赵长卿冷笑,“你们主仆可真是心有灵犀啊!有没有这事,庄少爷敢吃不敢认就罢了,怎么你这小子也这样门儿清!难道你对杨姑娘的贞洁也了如指掌不成!”

袁氏连忙劝赵长卿,“这事的确是叫你受了委屈,长卿,你是个明白人,这事与你二伯娘有什么相关呢。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是庄哥这混账不争气,辜负了长辈的一片心哪!就是我,若知庄哥儿敢行此事,我再不会去提亲事的!不想倒害了你!”袁氏拭了拭眼角的泪,温声道,“你且安坐,看这脸也花了。”又喝斥丫头,“没眼力的东西,还不去给表姑娘打水来!服侍表姑娘洗漱!”

这回丫环有眼力,打了两盆水来,赵长卿洗了洗脸,杨氏也重新梳洗过。

六舅爷六舅太太见赵长卿终于有点和平的意思,老夫老妻对望一眼,心下一声长叹。朱庄这事混账,赵长卿着实不好惹啊!今日不能分说清楚,此事难了!

这次来的不只是杨家人,连朱明堂朱明学两兄弟也来了。朱明学便是朱庄的亲爹,进门先给了朱庄两脚,骂道,“混账东西!一会儿我再处置你!”

诸人见过礼,赵长卿唯独不与杨家人见礼,冷声道,“我就算一介女流也不与这等藏污纳垢的人家来往!”

杨太太本是心虚的,毕竟自己儿子出的馊主意,得罪了赵长卿。可一听赵长卿这话杨太太也不禁上火,立刻道,“赵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是头一回见未出阁的女孩儿家在长辈面前说这等没规没矩的话!”

赵长卿立时火了,怒道,“我没规矩,你自己养的好女儿可是有规矩的!要不怎么能与庄少爷私通曲款,自荐枕席,先入洞房呢!你敢说我!你家的小贱、人不知羞耻的做出没脸的事,不说自己安生,看到袁大伯娘去我家提亲,便阖家做出毒计来坏我名声!殊不知告人失盗的就是贼!还以为事情机密,如今大街上谁不知你们杨家一伙子的臭不要脸!不过仗着我舅爷家的势赚了几个银钱,就把自己装的跟个人儿似的,殊不知绫罗绸缎裹了你们这等奸夫□□贱、人臭贼,那也是白糟蹋!”

“我没规矩,我也没勾引男人!更没有私下做出诸多忘法违礼之事!更没有暗中施中这等毒计!”赵长卿冷笑,“你家闺女可是清白,连庄少爷的小厮都说她冰清玉洁如同天上的云朵、地上的白莲,我就纳闷儿,怎么一个奴才倒知这些事,莫不是提前给杨小姐验过了!杨太太你也糊涂,就是找人给自己闺女验身,也找个稳婆懂行的啊!”

杨太太气个半死,杨姑娘呜呜的哭,直闹着要死,杨公子扑过来要打赵长卿,赵长卿一巴掌就把他抽到门口撞得书房门板哗哗乱响,半边脸都歪了!

杨太太嚎一声,“我的儿——”

赵长卿怒不可遏,“我好意请你们过来说理,你倒敢动手!是啊!你们杨家要不是以为我好欺负,也不能设下这等毒计!”她转头看向朱六舅爷,问,“六舅爷!你也看到了!庄少爷和杨姑娘做出丑事,倒拿我来填坑,今天两位伯父也在,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能心服的!”

杨姑娘哭着跪于地上,泣道,“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今日叫赵姑娘这般侮辱,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的,请朱家祖父还我公道!”

赵长卿冷笑,“这话骗鬼呢!先前半年半年的往我六舅爷家住着,撵都撵不走!你给庄少爷的香袋儿蜜珠情诗手绢儿头发指甲,要多少有多少!难道是假的!这家里谁不知你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贱货!你清不清白,只一搜庄少爷的屋子就能知道!打量我不知道是不是!连庄少爷的小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以为瞒得了谁!边城谁不知道姓杨的是上赶着倒贴的小贱、人!”自从当了万花楼的看诊大夫,赵长卿的眼界着实宽泛了许多。

赵长卿虚指着杨家,“你们自家闺女做了丑事,不好生遮掩,敢欺负到我的头上,你们是打错了主意!”

这事闹到现在,六舅爷也气个半死,命人开了祠堂,打了朱庄四十板子,连带着朱庄身边的小子丫头也尽数发落了!

杨太太哭成个泪人,不能理事,朱六太太也有些禁不住,袁氏只得把赵长卿请到自己屋里去安慰。赵长卿道,“我知道大伯娘是一心向着我的,你看着我长大,自是盼着我好。这事,大伯娘你也是受了蒙骗,我心里明白,这怪不得大伯娘。就是舅爷、舅奶奶,这把年纪,再也管不到孙子屋里去,他们也是受了蒙蔽。”

袁氏松了口气,笑道,“你这样明白就好,也不枉我疼你一场了。”复叹口气,“庄哥儿这事是再想不到的,真是叫你受委屈了。”

赵长卿道,“伯娘好意去说亲,我家也要打听打听,刚知道庄少爷不妥,原想找个时机委婉的跟伯娘提一句,也不伤两家的颜面。谁知道杨家这般恶毒,竟使出毒计来害我!庄少爷就更可笑,自己身上官司一堆,偏生是个软耳朵,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被人拿着当了枪使还以为是知己兄弟、贴心红颜呢!殊不知家里的事总能瞒上一瞒,他闹到外头去,丢的真是一家子的脸面。就是庆表兄,这样出息的人,前程就有眼前了,如今庄少爷丢脸丢得全城人都知道,且有小人趁了意,以后说起话来,难保不说一个爷爷的亲兄弟之类的话。”

“我知伯娘也累了的,老祖宗年纪大了,这事不好惊动老人家,不然倒叫老人家操心了。”赵长卿起身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晚安~~~~~~~~~

看到有人说泼妇与泼辣什么的,泼妇泼辣,其实多是男人对女人的限制,世上有几个男人不说脏话,女人一说就是没教养了~有没有体会过怒极的时候,那时候再彬彬有礼,绝对是自己憋气自己罢了。这世上,许多事不是彬彬有礼能解决的。礼是规矩,规矩是规则,其实,那些出人头地的人,往往是不守规矩的人。

再有说石头神转折的事,懒得再说这件事了,石头从不觉着自己神转折,我每一个章节,都是与后面情节有关联的。至于积分留言之事,石头很少呼吁读者撒花之类的吧。

好了,晚安。

第161章

赵长卿的强悍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想像,她自朱家告辞,回家就将朱庄的事说了,赵老太太凌氏都气的了不得,凌氏直骂,“王八羔子,这事没完!我这就过去讨个公道!”说着就要动身去朱家讲理。

赵长卿拦了凌氏道,“朱庄打了一顿板子,已是动弹不得了。杨家也给撵了出去,祖母、母亲只管在家里等着,明儿六舅奶奶必然过来赔礼道歉的。为这等浑人,也不值当生气,药铺还有事,我先过去了。”

凌氏还想安慰赵长卿几句,见赵长卿没事人一样,叹道,“这天也快黑了,就在家里歇了吧。”

赵长卿挑眉道,“朱庄和杨家敢坏我名声,以为挨顿打就完了,我必要他们好看!”说完就走了。

赵长卿回了药铺子,林老板和小纪账房也在,凌二姐忙问赵长卿,“还好吧?怎么样了?”

赵长卿道,“没事。已经问清楚了,原是庄少爷与舅家表妹杨姑娘有了私情私意,听说他娘托人来说我家的亲事,便听了杨家少爷的挑拨过来闹事。”

凌二姐素来心性最好的人也不禁骂一句,“没天良的王八羔子,等着天打雷霹吧!”

林老板笑,“我听说妹妹今日大展威风,一巴掌就把个小子从中堂抽到门口。二姐你是个实心人,天下不平的事多了,要都等着天打雷霹,只怕雷公电母忙不过来。还是像妹妹这样,有气当时报了的好。”

凌二姐道,“姓朱的敢这样胡说八道,自是要讨个公道的。”

赵长卿笑,“没什么事了,二姐姐别担心。既无病人,今天早些打烊。良栋,你过来。”吩咐了赵良栋几句,赵良栋便出去了。

赵长卿是正经开药铺的人,若说在闺中还眼界窄些,开药铺这几年,着实是长了些见识,就是脾气也一改先时的窝囊。这年头在外面做生意,不是你让三尺别人就退一丈的,很多时候,你让了退了,别人便以为你软弱可欺了!

朱庄来胡说八道,无非就是欺赵家门第不比朱家,欺赵长卿是女人罢了。赵长卿便将朱杨两家的丑事传得满城皆知!赵勇回家知道这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的,命壮仆装了两桶大粪泼在了杨家门口,又去朱家说理。

朱明堂直至夜深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休息,袁氏带着丫环上前服侍,问,“长卿他爹走了?”

朱明堂叹,“走了。勇表弟素来是个好脾气的,这回也气的狠了。要不是先处置了庄哥儿,勇弟饶不了他!”

袁氏骂,“都是庄哥儿那不长进的东西,连累得一家子长辈替他赔不是!”

朱明堂去了外头的大衣裳,埋怨妻子,“你也多事,干嘛要去说这个媒?”

“难道你还不知,庄哥儿他娘来央了我好半天,我也不知庄哥儿这样,要知道,我再不能去的。”袁氏晦气道,“母亲说了,明天叫我跟庄哥儿他娘去给姑妈赔不是。”

朱明堂道,“不要说你,明天母亲也去。”

袁氏叹道,“如今勇弟出息,姑妈家的腰板也硬了。”

“说这做甚,本就是庄哥儿没理。”朱明堂泡着脚,道,“长卿那丫头怎生这般厉害,庄哥儿他娘也是好胆量,敢娶这样的儿媳妇,以后庄哥儿有的受了。”

袁氏蛾眉一挑,问,“我听你这意思,亲事难道还要继续?”

“庄哥儿这般去坏人家长卿的名声,亲事若不成,叫长卿怎么办?自然要继续的。”

“那杨家姑娘呢?”

朱明堂道,“这事与咱们有何相关,亏得杨家还自诩是读书人家,往日间清高的跟什么似的,竟养出这等没脸皮的闺女来!管她怎么着!”朱明堂风流归风流,毕竟出身大家,对杨家这种行径颇是看不上眼。

袁氏道,“早先庄哥儿他娘常接了杨家丫头来小住,我以为他们会姑表做亲呢,谁知道后来并不提此事,改说了长卿。你说真是奇怪,杨家的事我都不知道,长卿是怎么知道的?”

朱明堂思量道,“她武功奇高,在外头颇有些名声,就是她去花楼给那些姑娘们瞧病,她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女孩儿,若是换了二个人,都得惹些是非出来,可关于她的闲话却少的很。她现在跟那个救过将军夫人的林老板走得很近,等闲人不敢招惹她的。何况又是在外头开铺子做生意的人,有些门路不足为奇。”

袁氏心有余悸,“今天真是吓死我了,我真是怕长卿发了狂弄死一两口子。”

“这也不至于。她又不傻,杀人还得偿命呢。”

朱家二房的主意是,娶赵长卿做正房,纳杨姑娘做小。这主意打得,赵老太太直接说了,“庄哥儿既有心上人,我们长卿也高攀不起。这杨姑娘也不容易,一个女孩儿家能上赶的巴着男人自荐枕席,又是庄哥儿舅家表妹,赶紧过门儿是正经,不然生在娘家到底不妥。”

朱六太太顺风顺水几十年,还是头一遭出门干这种赔礼道歉丢脸的事,掩泪道,“上辈子不积德修来这等不肖子孙,得罪了妹妹不说,也害了长卿。我这心里跟针扎似的,只得求妹妹看在咱们素来好的面子上,不与那没脸的孽障计较了。你二哥也气病了,请了大夫用药起不得身,不然今日他定亲来给妹妹赔礼的。”

说来说去都是些装模作样的套话,赵家不乐意亲事,朱家也没勉强,赵长卿的战斗力,绝不是寻常人能消受的。朱家人都怕了她。

赵长卿并没在家听朱家人这假惺惺的赔礼道歉,她依旧在铺子里坐诊,面儿都没露一下。赵家拒绝了朱家的提亲,杨家却是恨不能直接把闺女嫁过去,朱六舅爷却是死都不答应,道,“什么嫁不嫁的!这样的名声,也配说一个嫁字!他杨家乐意便赶车送过来,在庄哥儿屋里服侍就是,若不乐意,随他们去!”朱六舅爷这般恼怒是因出门听得流言纷纷,都是“杨家女如何风骚入骨,朱公子风流多情”的传言,这事若搁话本子里是一桩YY佳话,可实打实的发生在大户人家,就分外打脸了!

这样的女人,真名媒正娶了来,以后就没正经人家女孩儿敢嫁给朱家子了!

且朱六舅爷很为赵家没同意亲事遗憾,问老妻,“是不是你没好生跟妹妹说?只管叫妹妹放宽了心,这事都是庄哥儿的不是,长卿嫁过来,我当她是亲孙女一样。”

朱六太太叹道,“妹妹一听杨家的事就够了,哪里会愿意叫孙女嫁给庄哥儿!不愿意就算了,长卿也着实太厉害了。”

“你懂什么,庄哥儿这般不成器,就得娶个抓家媳妇以后兴许还能有口饭吃,若娶个杨家那样的,就等着一家老小要饭去吧!”朱家是尝过娶个好媳妇的好处的,别人不说,就朱六舅爷的亲爹——朱老太爷,若不是娶了朱老太太这样能干的媳妇,朱家早不知是什么光景了。朱庄到底是亲孙子,朱六舅爷想着,朱庄还不如朱老太爷呢,起码朱老太爷颜正,有朱老太太任劳任怨的给他打理家业养育儿女。别嫌人家赵长卿厉害,人家若是肯嫁,那才是朱庄上辈子积德。

结果,人家不肯嫁…

朱六舅爷叹口气,也不提了,又叫朱明堂想法子净一净街上的流言,实在太难听了。

转眼就是中元节,赵长卿去小院儿坐了坐,葡萄架上的葡萄一串串的挂下来,已经开始上色了,再有几日便能熟了。

赵长卿带了些衣裳给楚渝烧了,“天冷了,做些针线给你,都是上好料子,雅致的很,半点也不花哨…不知道在地下有没有别的女鬼喜欢你,有很多人向我提亲呢,那些人都不及你好…你看,你不娶我,照样有很多人想娶我,其实我也是热门人选…为什么要退了庚帖呢?你要当初娶了我,在地下我也跟着你…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真是刚愎自用啊,你怎么就知道我就怕被你连累呢…我写了几封信给你,没了你在,有很多人欺负我,也没人再护着我了,我就得学着自己护着自己了…这世上人的嘴脸当真是可怕啊,我得时时装得强悍,要像个泼妇一样,他们才能怕我惧我,不再敢欺负我…你在地府想来也做不成少将军了,我给你烧得房子是我花了大价钱请人扎得最豪华的宅子了,里头家俱也是全的,银票元宝摇钱树也烧给你了,多贿赂贿赂阎王老爷,寻个差使做才好,要是花销不够,你就给我托个梦,我再烧给你。你怎么从不给我托梦呢?就是样样都好,也来跟我说一声,我才放心哪…还是说在地府变了心,另娶别的女鬼了…”

楚渝,你想我吗?我真是太思念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觉睡到八点,搞得晚上失眠~

第162章

赵长卿给楚家烧了许多衣裳纸钱,上了供享,絮絮叨叨的同楚渝说了许多话,直待傍晚,交待了看房子的老头几句,方离开了。

回家见过赵老太太,赵老太太笑,“怎么这老晚才回来?”

赵长卿笑,“铺子不大,事却不少,总要时不时的去瞧几眼,底下人做事方用心。不然,一眼看不到便有偷懒撒滑的。我回来时觉着天冷了,祖母该换厚一些的棉衣了。”

赵老太太笑,“晚上冷一些,白天还好,过几天再换也无妨。”

赵长卿吩咐丫环翠儿道,“把老太太的厚棉衣裳提前预备出来,天儿好的时候拿出去多晒晒,被褥也要勤晒,暖和不说,睡着也松软。”

翠儿笑,“不必大姑娘说,奴婢已把老太太的厚棉衣裳都取出来了,晒也晒过了。老太太如今不耐烦换厚棉的,奴婢找了两件小毛衣裳出来,若一日天儿不好,或是傍晚,便服侍着老太太穿上。”

赵长卿笑着点头,对祖母道,“这些丫头们,翠儿最是个稳妥细致的。”

“是啊。”赵老太太笑问,“晚上可吃过了?”

赵长卿笑,“用了点心,并不饿。”

“点心哪里抵得了饭,厨下留了饭,多少吃一些再睡。”待赵长卿应了,赵老太太笑,“去瞧瞧你母亲吧,她也记挂着你呢。”

赵长卿便又去了凌氏屋里,凌氏拉她在身边坐下,道,“不是铺子里歇一天么,今天你大舅母来了,也不见你,去哪儿了?”

赵长卿道,“药铺歇一日,胭脂铺子不歇,跟林姐姐商量了点儿事。大舅母来可是有事?”

凌氏笑,“是四姐儿嫁妆的事。”

“不是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八么,眼瞅着就到了,难不成嫁妆还没预备齐全?”赵长卿问。

凌氏笑,“别的都齐全的,寻常东西都好提前置办,就是胭脂水粉,不好提前置办的。你大舅母听说你铺子里的极好,想跟你买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

赵长卿问,“胭脂水粉样数可多的很,一样胭脂,光颜色就不下十样,还有各式香粉,花油、口脂、面脂、花水,林林总总百十来样。而且,我又不卖那便宜货,大舅母可舍得花银子?”

凌氏忙道,“你大舅母是咱家实在亲戚,你多少要给她便宜些的。”

赵长卿笑,“我知道,就吓唬吓唬大舅母。四妹妹什么时候要,叫她去铺子里找我,我带她过去挑一些。”

凌氏笑,“成,明天我打发人给你大舅母个信儿。”又问,“吃过晚饭没?”

赵长卿道,“用了些点心,不觉着饿。”

“点心怎么成?别人入秋都会胖些,你倒瘦了,我叫厨下给你留着羊肉汤,天冷了,多喝两碗。”凌氏叮嘱了一回,便让赵长卿回屋歇着了。

赵长卿本没什么食欲,永福服侍着她去了外头的大衣裳,劝道,“老太太、太太都记挂着姑娘,姑娘一样不吃,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必不放心的。奴婢去厨下瞧瞧,有清淡小菜叫他们端几样上来。”

赵长卿笑,“你天天跟着我东奔西跑的,也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了。”

永福笑道,“姑娘这是哪里话,我能跟着姑娘在身边服侍,是我的福气,阖府谁不羡慕我来着。今天带的点心,原是预备给姑娘吃的,姑娘不吃,倒叫我吃了许多,哪就饿着了。”

丫环红儿端茶进来,笑,“天晚了,姑娘别喝龙井,不然晚上失了觉就不好了。这是红枣桂圆茶,姑娘尝尝?”前头禄儿嘴不严实,赵长卿打发了她,这个红儿是从庄子里选上来的,不过十一二岁,手脚勤快,为人也机伶,就在赵长卿屋里做了小丫环。红儿笑,“福姐姐也歇一歇,奴婢去厨下跑一趟吧。”

赵长卿道,“这过了饭食又要汤要饭,到底劳动她们一场,拿五百钱过去赏她们。”因药铺里赵良栋夏文的饭菜都是厨下一起烧,赵长卿时常会打赏她们。

红儿清清脆脆的应一声,忙去了。

赵长卿本就是长女,她为人能干,手面儿也大方,这院子里的奴仆婢女没有不奉承她的,连带她屋里的丫环也格外有些脸面。管厨房的是柳嫂子,见了红儿笑,“红姑娘来了,可是大姑娘回来了?”

红儿笑,“嫂子还没歇呢?”

柳嫂子笑,“我想着大姑娘傍晚没回来吃,老太太、太太都吩咐给大姑娘留了饭,特意等着吩咐。”说着叫红儿看一眼蒸屉上留的饭菜,见是一样肉沫烧豆腐,一样小鸡炖蘑菇,一样炒鸭块,汤是羊肉汤。

红儿笑,“姑娘说这老晚的时候你们还在厨下支应,这是赏你们吃酒的。”说着把半吊钱给了柳嫂子。

柳嫂子忙双手接了,喜笑颜开道,“本就是咱们份内之事,谢大姑娘赏。”阖府都知赵长卿大方,待人也和气,故此,柳嫂子知道她晚归,特意在厨下等着,又道,“红姑娘瞧瞧,这些可妥当,若有什么不妥的,红姑娘只管说,这灶都热着,各样食材齐全,我现做也来得及。”

红儿笑,“这几样都好,只是我看姑娘回来没什么食欲,厨下可有新鲜的菠菜,若有,不如柳嫂子再加一道菠菜芙蓉汤,热锅不要放油,待汤好了点几滴小磨油,加一小撮盐调味儿就是。”

柳嫂子连带两个婆子忙张罗着去做了。

赵长卿一见这道菠菜芙蓉汤,翠绿的青菜、嫩黄的蛋花,带着扑鼻的香味,果然是胃口大开,笑道,“先时觉着不饿,见着这汤倒是饿了。”

永福笑,“要是提前留的汤,再没有这颜色,定是红儿这丫头叫柳嫂子现做的。”

红儿帮着将饭菜摆桌上,笑道,“老太太、太太都吩咐了留饭,柳嫂子就在厨下等着呢。我刚听福姐姐说姑娘白天没大用饭,乍吃太油腻的肠胃也服不了,就叫柳嫂子做了这汤。青菜是在厨房外头的菜地里现拔的,新鲜的很。”红儿想说的是,赵长卿对下人这般大方,时有赏赐,阖府下人无不盼着给赵长卿使唤使唤才好呢。别说叫柳嫂子新做个汤,就是重叫她烧个四菜一汤,她也乐意的很。

赵长卿道,“这许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们随我一起吃吧。”赵家刚发达了没几年,规矩上并不太严。

红儿笑,“奴婢傍晚吃过了,并不饿。福姐姐快坐下,我也服侍姐姐一回。”

永福是大丫头,红儿这后来的自然要以她为首。因红儿机伶讨喜,永福也挺喜欢她,笑道,“你少拿我打趣,把姑娘服侍好是正经。”谢了饭,便也坐了。

红儿不似先时的禄儿那般眼皮子浅,自她替了禄儿的位子,宜华也时常给她些小玩意儿收买她,红儿每得了东西都要先给永福看过,若宜华问她什么事,她都会跟长卿学一遍。有时,她还会天真无邪的来一句,“宜华姐姐,你怎么总是打听大姑娘的事啊?是不是也想来我们大姑娘身边服侍?”直把宜华问得脸上发窘。关键,她不只私下这样她,她逢人就这样说,“宜华姐姐总是问我大姑娘的事,她肯定是想来我们姑娘身边服侍的,真是奇怪,难道二姑娘对她不好吗?她这样可不大好。”

连凌氏都闻了风声,私下对赵蓉道,“你屋里那个宜华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总打听你姐姐屋里的事做甚?是你让她打听的?”家业兴旺,家下人口也越来越多,凌氏早被赵老太太教导过,自然十分留意家下人之事。何况先时禄儿的事才过几年?凌氏又没老年痴呆。

赵蓉忙道,“她们小丫环说起话来,嘴上不留意也是有的,姐姐天天在家,我有事也是直接去问姐姐,就是打听,也是跟永福打听,红儿这种小毛丫头可知道什么。宜华说话不留心是有的,哪里会特意打听姐姐的事。”

“没有最好,以后叫她多在你身上留点心,别成天有事没事瞎打听,把你服侍好了才是正经。你姐的脾气,你也知道。宜华这般不稳当,什么时候你姐姐恼了发落了她,你有什么脸面?”凌氏道,“宜华年纪大了,过两年给她寻个小子嫁了,你也别总倚仗她,把小丫环提上来使着,待时她走了省得没个细心服侍的人。”

赵蓉低声应了,又哄了凌氏无数好话。

宜华知道此事,恨不能生啃了红儿。

红儿依旧没事人一样,她这样的机伶,赵长卿自然喜欢她,就是永福也说,“这回白嬷嬷倒是有些眼力,挑了红儿来使。”

叫赵长卿说,赵蓉就是小心思太多,使来使去都是这些阴私小手段,终是上不得大台盘。就譬如赵蓉把私房都给了凌氏,这固然讨好了凌氏,可如今赵蓉也是十三四的大姑娘了,以后年纪渐长,难道没有自己用钱的时候。更不必说现在家中人口渐多,那些奴才仆婢,哪就个顶个是忠厚老实的?纵使赵家人口简单,都是一个娘的兄弟姐妹,可在下人中一样分出高下等级来的。赵长卿打赏的多,这些人不必她去拉拢就自然靠过来的,有些事,不必赵长卿打听,自有人与永福、红儿说。赵蓉把私房都给了凌氏,想做好人,拿什么去做呢?她对下人和气,赵长卿也不是那等不和气的人;她会说些不值钱的好话,赵长卿没空跟下人说这个,但跟着她的下人明显更有出息。阴谋阴私,到底实力才是一切。赵长卿外头好几样生意,手里大把的银子,红儿一个小丫环穿戴的就不比宜华这种大丫环差。别人也眼红不得,都是赵长卿私下赏的。赵蓉也想拿银子潇洒的撒漫一下,可惜她的银子都给了凌氏。

赵长卿早想明白了,对于赵蓉,她早不将赵蓉放在对手的位置上。赵蓉或许心里不服气,嫉妒,鄙薄,清高,这都无所畏。这一辈子,她早已活得比赵蓉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