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上战场,都依依惜别的。

到唐氏这里,却是催东乡侯快点走。

这一家子,做事总和别人不同。

东乡侯望向苏阳,苏阳红着眼眶道,“爹爹,我舍不得你。”

“就等你这句话呢,跟我一起去边关吧,”东乡侯笑道。

“…。”

“不是吧,爹,我还小,经不起颠簸啊,”苏阳急道。

“就你皮糙肉厚的,马车颠簸坏了,你都还好好的,”东乡侯拍苏阳的屁股道。

“…。”

东乡侯一把将苏阳抱上了马背,脚一蹬,便骑马往前。

“娘!娘…!”

苏阳的叫声渐行渐远。

唐氏扶额。

“头晕乎乎的,我回去补一觉,”唐氏揉着颈脖子道。

“…。”

“你去送你爹,逛逛街,正好回来吃午饭,娘烧你最喜欢吃的菜,”唐氏对苏锦道。

“…。”

苏锦默默的坐上马车,谢景宸则骑马,追着东乡侯去了城门口。

冀北侯骑在马背上,看着东乡侯姗姗来迟,一脸不快。

但见他怀里抱着个半大少年,粉雕玉琢的,一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怎么看怎么机灵。

冀北侯心中一软,脸上的愠色化开几分。

“这是犬子,”东乡侯抱着苏阳道。

冀北侯眸光围着苏阳打转,仿佛挪不开一般。

苏阳小脸不快,“是虎子!虎父无犬子,我才不是犬子!”

“好一个虎父无犬子!”冀北侯大笑。

笑声洪亮有力。

东乡侯望向谢景宸,“有没有话要带给镇国公的?”

“小婿写了两封信在箱子里,”谢景宸道。

东乡侯看了大箱子一眼,道,“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

说完,就把苏阳抛给了谢景宸。

苏阳,“…。”

谢景宸,“…。”

这是儿子啊,又不是东西随便可以抛的。

也不怕把他摔坏了。

他们家的女儿是宝贝疙瘩,儿子那就是大白菜,没一个招人稀罕。

谢景宸接住苏阳,东乡侯道,“带他逛逛街,就送回东乡侯府。”

“爹,你不带我去边关了?”苏阳眼睛闪亮道。

“你想跟去?”东乡侯问道。

“还是不了,留娘一个人在京都,我不放心,”苏阳小脸严肃。

苏崇往前走了几步,要不要这么忽视他?

东乡侯最不放心的还是苏锦。

叮嘱了好几句,走之前,还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瞥了谢景宸一眼。

谢景宸,“…。”

粮草都准备妥当的,东乡侯一夹马肚子,就和冀北侯往前走。

谢景宸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等东乡侯走远了,谢景宸才想明白。

东乡侯是一个人。

他什么随从都没带。

虽然他武功高,但也不用这么有恃无恐吧?

苏阳要上城门上玩,站的高,看的远。

在城门上眺目远望,风景独好。

苏锦待了一刻钟,苏阳要逛街,苏锦陪着他。

他们前脚走,后脚城门口出现一道壮观景象。

几百官兵穿着亵衣亵裤往城内跑。

他们是负责押送粮草的官兵。

刚出城门没多久,就被勒令把衣服脱下来,让他们回京。

干这事的是东乡侯。

消息一阵风送进宫,皇上眉头拧成麻花。

“所有人都遣回来了?”皇上压抑着怒气道。

“除了冀北侯,其他所有人,包括冀北侯的随身护卫都打发了,”护卫禀告道。

“…。”

“他怎么不连冀北侯一起打发了?!”皇上勃然大怒。

皇上气的心口痛。

福公公劝皇上息怒,护卫道,“东乡侯让官兵给皇上您带句话,他不会打劫那批粮草,该送到边关的粮食,一粒也不会少,皇上不放心,大可以派人把东乡侯府包围住。”

皇上心稍安。

只是没安片刻,另外一消息送进宫——

东乡侯府的人从制衣坊领走了六千套衣服。

皇上以为自己听岔了,“多少套?”

“六千套。”

“六…六千?!”

他不是说几套吗?!

想到被打劫的东珠——

皇上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要那么多官兵衣服做什么?

想到什么,皇上怒不可抑,脸都气紫了。

难怪他答应的那么爽快!

他是没打算打劫粮草上山,他打的是让那些山匪下山吃粮草吃军饷的好算盘!

看皇上气的吭哧吭哧,福公公劝他道,“皇上,您喝杯茶消消气,或许这不是坏事,东乡侯手下的人脾气虽然不好,但武功不差,送去边关,正好可以杀敌。”

皇上恼道,“只怕他们没杀敌,就先把我大齐将士给祸害没了!”

福公公,“…。”

“皇上,您别气怀了身子,这一起送去边关,好歹知道他们是土匪出身,万一东乡侯让他们分开从军,以他们的体格,军中不会不收,”福公公道。

这是实话。

但皇上就是不爽。

“朕怎么觉得你被东乡侯收买了?”皇上不虞道。

“…。”

“皇上,东乡侯怎么会花钱收买奴才呢,他不打劫奴才就不错了,”福公公苦笑道。

“这倒也是,”皇上道。

“…。”

福公公心塞。

皇上,您不了解东乡侯啊。

他虽然没花钱收买奴才。

但他威胁奴才了啊!

威胁!

一两银子没花!

就要他帮着蒙骗皇上,还不敢不从。

福公公泪流满面。

皇上要派人去追东乡侯,福公公阻拦道,“这会儿派官兵去追,十有八九是给东乡侯送衣服去,官兵打不过土匪,被扒掉衣服,丢人啊。”

皇上,“…。”

“皇上,依奴才看,这事也没那么严重,东乡侯的女儿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他把手下送到边关,有国公爷镇着,那些人肯定不敢胡来,等进了军营,让国公爷使唤他们冲锋陷阵,护卫皇上的江山,这是好事一桩啊,”福公公劝道。

这倒是给皇上提了个醒。

皇上提笔沾墨,亲自写了道圣旨。

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去边关。

第九十九章 骑兵

闹街上,熙攘热闹,叫卖声络绎不绝。

苏阳天性热闹,被关在东乡侯府,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琢磨怎么溜出府玩。

如今好不容易上了街,那是看什么都新奇啊。

从一卖糖人的小摊子前,苏阳买了糖人过来。

两只手都抓不住。

杏儿见了,望着苏阳道,“夫人最多只许你吃三串。”

“我今天受惊了,要多吃几串压压惊,”苏阳咬着糖人道。

“小少爷,你这借口找的不好,连我都骗不过,更别说骗夫人了,”杏儿道。

苏阳斜了她一眼,“谁骗你了,我真的受惊了!”

“哪儿受惊了?是脑袋还是手?”苏崇问的认真。

“…。”

苏阳心累。

吃个糖人都不行,这是要把他逼疯啊。

苏阳瞪向苏崇道,“当然是被冀北侯吓的了,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从来没人那么和蔼的看过我,我差点就喊他爷爷了。”

苏崇,“…。”

苏锦,“…。”

谢景宸,“…。”

苏锦一脑门黑线。

谢景宸扶额。

被冀北侯的和蔼吓的要吃糖人压惊,敢情这是被瞪习惯了,受不了和蔼的眼神。

“不行,我还要多买几串糖人带回府,那眼神,我三天都忘不掉,太可怕了,”苏阳小脸郁闷。

“…。”

看着苏阳朝卖糖人的走去,苏崇道,“有那么和蔼吗?我怎么没看见?”

“肯定有啊,”杏儿接话道。

苏崇望向杏儿,“你看见了?”

杏儿摇头,“我没看见,但我知道冀北侯肯定是个好人。”

苏崇失笑,“你个小丫鬟,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好人?”

“侯爷原本是打算抢冀北侯府的少爷做姑爷的,”杏儿道。

“…。”

“那肯定是好人了,”苏崇道。

自家亲爹有多疼妹妹,那是令人发指啊。

不是好到无可挑选,是绝对入不了他的眼的,难怪皇上让冀北侯做主运粮官,父亲忍了。

怕苏阳走丢,苏崇过去看着。

难得逛街,苏锦走走逛逛,在一卖香包的小摊子前,苏锦拿着香包轻嗅。

妇人给苏锦介绍,那边一八九岁大的少年拎着几斤肉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娘,娘,阿奶让你今儿别做生意了,回家烧饭。”

妇人看着少年手里拎的猪肉,问道,“这是有什么好事?”

“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爹爹回家了,”少年高兴道。

“你爹回家了?”妇人声音拔高几分,“他不是送粮草去边关吗?”

“没去,东乡侯的人把爹的衣服扒了,说是代替爹爹他们送粮草去边关,给爹爹他们放一个月的假,爹爹一个月都不用去军营,”少年高兴道。

不用送粮草,还有军饷拿,还放假一月?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妇人喜不自胜,望向苏锦道,“夫人要买吗,不买我收摊了。”

苏锦默默把荷包放下。

妇人高兴的收了摊。

苏锦扶额,“我爹这是要做什么?”

送个粮草,刚出京就这么轰动了,她都要为那批粮草捏一把冷汗。

杏儿摇头,她也不知道。

等往前走,知道东乡侯拿了六千套官兵的衣服后,杏儿恍然道,“奴婢知道侯爷想做什么了。”

苏锦望向她,“做什么?”

“先斩后奏啊,”杏儿眉眼弯弯。

“什么先斩后奏?”苏锦问道。

“就是…。”

杏儿嘴张了张,不知道怎么说好。

她从头说起。

“之前皇上招安的时候,原先是打算封侯爷做东乡伯的,侯爷不愿意,让皇上封他个将军,他好把手底下的兄弟都收归麾下,带他们一起进京,但是皇上和他的跟班大臣都不同意,大家各退一步,皇上封侯爷做东乡侯,侯爷遣散青云山的兄弟,让他们从此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侯爷打算拿刀架皇上脖子,逼皇上答应的,林叔劝侯爷别冲动,遣散兄弟们也没什么,大家下山从军,在军营等侯爷便是,侯爷说兄弟们分开不行,一定要在一起,侯爷最后让兄弟们先留在山上,他先进京看看情况,总能找到机会说服皇上,实在不行就先斩后奏,等生米煮成熟饭了,皇上不答应也不行。”

生米煮成熟饭?

这词用在这里真的合适吗?

苏锦扶额,“所以我爹拿六千套衣服是给青云山的兄弟,送他们去边关打仗的?”

杏儿连连点头,“打架杀人,可是我们青云山最最最在行的。”

“等青云山的兄弟们立了战功,朝廷就不会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了,他们只听侯爷的,那时候皇上不封侯爷做将军都不行,”杏儿道。

“…。”

“侯爷想做什么,没人能拦的住,”杏儿一脸自豪。

“…。”

苏锦哭笑不得。

就他爹的毅力和强大的脑回路,谁能猜的着,拦的住啊?

之前还纳闷她爹天天上朝,就是不干活,原来一直在等机会。

有兵马,有粮草,不是将军,也是将军了。

不想做将军的侯爷不是好土匪啊。

崇国公府。

崇国公被打断一根肋骨后,就没出过门,留在府里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