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一家的卖身契在谁手里?”苏锦问道。

没人回答她。

屋子里陷入静谧,没人猜到苏锦要做什么。

苏锦眸光扫过去,落到婆子身上,“都不知道吗?”

婆子头低着。

就是知道,她也不敢说啊。

大少奶奶虽然凶残,可镇国公府当家做主的是南漳郡主,惹南漳郡主不快,捏死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苏锦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杏儿一脸懵懂。

怎么就走了?

谢锦瑜脸色一沉,她欲说话,南漳郡主朝她摇头,让她别冲动。

谢锦瑜气的暗跺脚,为那只紫玉镯抱打不平。

南漳郡主坐了会儿,也出了栖鹤堂。

谢锦瑜跟在身侧道,“娘,太后赏赐我的紫玉镯就那么被丫鬟踢碎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要了那丫鬟的命。

她绝不甘心。

“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南漳郡主眸光泛冷。

南漳郡主没打算这事就这么算了,正好苏锦也没有这打算。

出了栖鹤堂后,苏锦只往前走。

杏儿跟在身后,东张西望道,“姑娘,这不是回沉香轩的路。”

“去前院,”苏锦道。

“啊?去前院做什么?”杏儿懵懂道。

“给你出气。”

“姑娘真好。”

杏儿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苏锦去了前院,李总管迎上来,道,“大少奶奶是要出府?”

苏锦看着他,问道,“今儿死的小丫鬟家里还有什么人,卖身契在谁那儿?”

紫玉镯的事,李总管已经有所耳闻了。

看惯了内宅争斗,李总管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得不说大少奶奶和她的丫鬟邪门,自打嫁进镇国公府,好像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谁和她们对上谁倒霉。

李总管回道,“丫鬟还有爹娘和兄嫂和弟弟妹妹,卖身契在公中。”

“把他们的卖身契给我,”苏锦道。

“…。”

“大少奶奶要他们的卖身契做什么?”李总管问道。

杏儿瞅着他道,“不说原因,你就不给了吗?”

李总管,“…。”

“不敢,我这就差人去取来,”李总管忙道。

一旁的小厮飞快的去把丫鬟一家的卖身契拿来。

苏锦接过,信手翻了翻,道,“行了,明儿一早把人牙子叫来,我要卖掉他们一家子。”

李总管,“…。”

见苏锦拿着卖身契转身,李总管忙道,“大少奶奶,小丫鬟是自尽的,与她家人无关啊。”

“不必劝我,小丫鬟以为她自尽,就能守住秘密,保家人周全,可惜,她遇上的是我,”苏锦淡淡道。

“…。”

丢下这一句,苏锦迈步离开。

李总管扶额。

大少奶奶是想借这事撼动南漳郡主在镇国公府的威信。

招惹大少奶奶,她一定会追根究底,哪怕丫鬟自尽,大少奶奶照样能要他们家人的命,卖掉算轻的了。

大少奶奶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往后那些丫鬟再替南漳郡主卖命,坑害大少奶奶就要掂量一二了。

李总管有些心惊。

大少奶奶果真是青云山飞虎寨长大的吗,这等心性手段,便是在勾心斗角的内宅长大的,也难及一二。

只是卖身契被大少奶奶拿走了,这不是件小事,李总管怕南漳郡主责怪,匆匆去了牡丹院。

听到苏锦要了小丫鬟家人的卖身契,南漳郡主脸沉如霜。

赵妈妈冷道,“谁让你给她的?!”

李总管有些不快,他好歹也是外院管事,就这么被人吼,他道,“大少奶奶讨要,我不敢不给。”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丫鬟惹恼了大少奶奶,也搭上了一条命还不够吗?!”赵妈妈不虞道。

“大少奶奶虽然拿走了卖身契,但人牙子还没进府,赵妈妈如果想救下他们,还来得及,”李总管道。

这是一场威信的较量。

大少奶奶不会轻易被人欺负。

南漳郡主更不会这么轻易让大少奶奶卖掉那一家子。

但是他不想掺和其中。

以免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南漳郡主瞥了赵妈妈一眼,“去找大少奶奶拿卖身契。”

赵妈妈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福身离开。

沉香轩,内屋。

苏锦坐下喝茶,杏儿站在一旁,一脸的小心翼翼。

苏锦见了道,“怎么这么表情?”

“奴婢差点给姑娘惹祸,”杏儿认错道。

“路不拾遗是美德,我不怪你,”苏锦笑道。

“那踢飞紫玉镯呢?”杏儿眼睛亮了几分。

“踢的好。”

“…。”

杏儿顿时眉飞色舞了起来。

“不过以后行事更要小心谨慎了,”苏锦叮嘱道。

杏儿连连点头。

苏锦拿糕点给她吃,杏儿接过,才吃了一半。

外面小丫鬟进来道,“大少奶奶,赵妈妈来了。”

杏儿脸一臭,“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苏锦悠哉的吃着糕点。

主仆两吃的欢。

赵妈妈隔着珠帘,是一肚子邪火。

把大姑娘和郡主气了个半死,她们主仆还跟没事人似的吃糕点,真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等她进来,苏锦又拿了一块,漫不经心道,“赵妈妈来找我有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尊敬

赵妈妈走上前。

虽然不情愿,但她一个奴婢,面对苏锦这个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还得福身见礼。

只是苏锦没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恭谨就是了。

她不恭敬,苏锦无视她。

赵妈妈直起身子,道,“郡主让奴婢来拿卖身契。”

苏锦眉头一挑,“这是不让我卖掉丫鬟一家子了?”

赵妈妈脸色严肃道,“丫鬟没有招惹大少奶奶,她一家子更是无辜,要是人人都如大少奶奶这般,一不顺心就卖人,国公府岂不乱套?”

苏锦手撑着下颚,看着赵妈妈道,“赵妈妈懂什么叫防范于未然吗?”

赵妈妈眉头一皱。

不懂苏锦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只听苏锦道,“那丫鬟一家子人可不少,反倒是我身边就杏儿一个使唤的丫鬟,我不过是要审问下丫鬟,丫鬟就想不开撞墙自尽了,大姑娘不是说是那丫鬟是怕我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怕吃苦头所以才死的吗?”

“我这么残忍的逼死了他们的女儿,难道他们不会对本大少奶奶怀恨在心,暗搓搓想弄死本大少奶奶吗?”

“…。”

赵妈妈无法反驳。

女儿就这么死了,能不记恨吗?

“这事一直盘桓在我心头,让我寝食难安,”苏锦道。

“…。”

赵妈妈看着她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

没见过这么睁着眼睛骗人的了!

都被她抓包了,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赵妈妈就盯着苏锦的糕点,苏锦干脆塞嘴里了,边嚼边道,“难道留下那一家子比本大少奶奶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赵妈妈心头微沉。

她实在没料到大少奶奶的口齿竟然这般伶俐。

别说来的是她,就是郡主亲自来,也保不住那一家子。

她敢打赌,真的拿走了卖身契,大少奶奶一定会“寝食不安”,到时候还是会逼南漳郡主卖掉那些人。

可就这样放弃了卖身契,郡主的威严何在?

赵妈妈道,“难道大少奶奶觉得谁会威胁你,就把人除掉卖掉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都威胁到我家姑娘了,不除掉卖掉,难道留着他们害我家姑娘吗?”杏儿道。

“…。”

“可如果他们没有存这样的心呢?”赵妈妈据理力争。

“万一呢?”杏儿不快道。

“不是有句话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杏儿道。

“…。”

“你们赌的起,我家姑娘可赌不起,侯爷不许青云山的人赌博的,国公府那么多人伺候,卖掉几个怎么了,不够的话,再买几个进府不就成了吗?做人不能死脑筋,要善于变通,”杏儿道。

“…。”

听杏儿教训赵妈妈。

苏锦差点憋出内伤来。

这句话不知道杏儿是从谁那里听来的,用在这里,还挺合适。

赵妈妈脸色铁青。

她是南漳郡主的心腹,和李总管说话都不客气,居然被一个土匪小丫鬟教训了。

尤其屋外还有丫鬟在偷听,叫她的脸往哪里搁?!

今儿这卖身契,她还非要拿走不可了!

赵妈妈道,“郡主吩咐的,奴婢只是照办,有什么话大少奶奶去和郡主当面说。”

苏锦淡淡一笑,道,“你们执意要留下那一家,我不反对,但我有言在先,我要从东乡侯府带一百人进府伺候,以护我周全,你把我的话转告南漳郡主,只要她点头,那些卖身契,我双手奉上。”

杏儿望着苏锦道,“姑娘要带人进府,不用南漳郡主同意啊。”

赵妈妈脸一冷。

“这样显得我还是比较尊敬她的,”苏锦道。

“…。”

赵妈妈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

尊敬?!

她的话和这两个字沾边吗?!

从头到尾都只有威胁!

你以为这就够气人了?

那你错了。

没有最气人,只有更气人。

“人是南漳郡主点头后,才带进府的,国公府得给月钱,能省一笔是一笔,”苏锦笑道。

“姑娘真聪明,”杏儿佩服道。

“…。”

主仆两旁若无人的闲聊。

赵妈妈气的身子都站不住了。

杏儿看着她,清秀的脸庞上写着嫌弃,轰人道,“你还不走吗?”

赵妈妈气的拳头都攒紧了,她转身离开。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交头接耳。

赵妈妈听了两耳朵,都是对大少奶奶凶残的害怕。

能不怕吗?

丫鬟踢飞的可是太后赏赐给大姑娘的紫玉镯,最后一板子都没挨,大少奶奶还要卖掉自尽小丫鬟的一家老小。

连南漳郡主都奈何大少奶奶不得,往后镇国公府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招惹大少奶奶啊。

这些话听的赵妈妈差点要发飙,但顾忌是沉香轩,是苏锦的地盘,硬是忍到了牡丹院。

她空手而回,南漳郡主本就不快了。

再等赵妈妈把苏锦的威胁,和下人对苏锦的恐惧一说。

南漳郡主脸色紫的就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苏锦和杏儿吃掉一整盘的糕点,就去了后院。

谢景宸已经泡完了药浴,暗卫把药从浴桶里舀出来倒掉。

谢景宸泡过药浴的水不能乱倒,苏锦让暗卫挖了坑,药倒在坑里。

不过几天时间,坑四周的草都枯死了,足见毒性之强。

苏锦迈步进竹屋,谢景宸在看书。

苏锦翻了一记白眼,要不要这么爱看书?

见她进来,谢景宸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苏锦眨眨眼道,“有话就说。”

“我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你和丫鬟以后做事小心点,”谢景宸道。

“这还用的着犹豫吗?”苏锦皱眉道。

“因为我觉得提醒南漳郡主她们更合适些,”谢景宸道。

“…。”

苏锦一脸黑线。

她伸手去碰谢景宸的胳膊道,“你的胳膊肘往外拐的也太厉害些,是不是装反了?”

谢景宸,“…。”

无话可说的他扶额。

紫玉镯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以他对南漳郡主和谢锦瑜的了解,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他对苏锦和丫鬟了解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