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沉香轩到牡丹院。

一路上苏锦尽量从树荫下走,都热的她两眼发昏。

主要是身上穿的衣服太多了,至少三层。

脚上穿着绣花鞋,还不透风。

牡丹院内,没瞧见丫鬟婆子扫落叶。

只有池夫人和喜鹊跪在地上。

虽然只看见背影,也能感觉到她们的痛苦。

杏儿蹲下来,摸了下青石地面。

真的。

打个鸡蛋都能烤熟了。

苏锦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池夫人说不了话。

但汗如雨下。

喜鹊嘴唇干裂,几乎要晕厥过去。

杏儿找丫鬟要水,但是没人理她。

杏儿知道牡丹院的水井在哪儿,跑过去自己打水。

丫鬟哪里容得杏儿在牡丹院里想做什么做什么。

跑过来抢水桶。

杏儿力气大。

丫鬟抢不过。

但杏儿是个谦让的好丫鬟。

抢到一半的时候。

她手一松。

丫鬟带着木桶往后一摔。

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被太阳烤的炙热的地烫的小丫鬟嗷嗷直叫。

喜鹊望着苏锦,断断续续,吐字艰难的把发生了什么事告知苏锦。

事情是这样的——

半个时辰前,喜鹊和池夫人在屋子里待着。

南漳郡主突然叫人把她们叫了来。

问池夫人的银票是哪里来的。

杏儿说池夫人给钱给苏锦买药膏,老王爷才让南漳郡主赔了池夫人五千两。

老王爷发话,南漳郡主不敢不听。

但就这么赔了名声赔银票,南漳郡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天气又热,是气的她上火牙疼。

一个妾居然有一万两银票在身上,这可能吗?

这绝不可能!

这钱一定来路不正。

要么就是子虚乌有,是苏锦故意这么说来搪塞她的。

池夫人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妾。

谢景宸和苏锦有药膏送给池夫人,却不孝敬她,传扬出去,也会被人笑话。

所以他们就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池夫人的药膏是花钱买的。

可越这样猜测,南漳郡主就越愤怒,不给苏锦一个教训,她这当家主母算是白担了。

正好三太太来找南漳郡主,说起那一万两银票。

前两年,三太太的娘家兄嫂来王府找三太太,丢了一个荷包,里面正好有一万两银票。

这事和三太太提过一句,便做了罢。

没人能证明三太太的娘家兄嫂真的丢了一万两。

事情抖出来,反倒能说明镇北王府手脚不干净,毕竟拾金不昧是美德。

一个妾室不可能有一万两在身上,唯一的可能就是银票是她捡来的。

失主找来,自然要物归原主。

南漳郡主把池夫人找她,就是问她银票打哪儿来的。

如果说不出来,她们就当她是捡来的,让她交出来。

池夫人说不了话。

南漳郡主让丫鬟端了笔墨纸砚给她,让她一五一十的写下来。

池夫人不写。

喜鹊不知道。

南漳郡主见不得她们硬骨头,就让人把她们拖了出来,跪在地上。

池夫人身边就一个喜鹊,她们反抗不了。

就这样,她们已经跪了两刻钟了。

苏锦没想到这祸事尽是她和杏儿给池夫人招惹来的。

她将池夫人扶起来。

南漳郡主和三太太走出来,冷道,“我还是镇北王府当家主母,管教妾室,还轮不到世子妃你来插手!”

的确。

做主母的管教妾室轮不到苏锦一个儿媳妇来管。

但她还就管了。

事情因她而起,她有责任摆平。

苏锦望着南漳郡主道,“那一万两银票如今在我手里,郡主觉得我不该管吗?”

“假如真是捡来的,郡主是不是不打算让我交出来?”

“呦,王爷没有封郡主为王妃,世子妃连母亲都不叫了?”三太太火上浇油道。

苏锦可不怕她。

“三婶不也没叫大嫂吗?”苏锦反击道。

“…。”

苏锦转身将池夫人扶起来。

这般挑衅,南漳郡主脸隐隐发黑。

“放肆!”她冷道。

赵妈妈赶紧叫人把苏锦拦下。

苏锦冷笑一声,“谁规定做妾室的身上就不能有一万两银票了?!”

“丢银票的时候,没见有人吭一声,如今知道池夫人身上有一万两银票,就有人丢银子了,未免太巧合了些!”

“池夫人一年也难得出清秋苑几回,何况是来人会客的时候,三婶的娘家兄嫂也不会在王府里四下溜达,去的都是人多的地方,也有人陪着。”

“这样丢的荷包都轮得到池夫人捡,我看三婶直接说你娘家兄嫂把荷包丢到了清秋苑里,可信度还更大一些。”

三太太气的脸都绿了,“你!”

苏锦懒得和她们说话。

先前是偷,这会儿更是直接抢了。

抢就抢吧。

还用这样倒打一耙的手法。

下作的她都羞与她们同处一个屋檐下。

南漳郡主冷道,“一个被毁容还哑巴的妾室,她身上哪来那么多的银票?!”

虽然苏锦也很好奇。

但她不会这么咄咄逼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锦回头望着池夫人。

池夫人抬手比划了几下。

她要说什么,苏锦肯定是不懂的。

“我家夫人要笔墨纸砚,”喜鹊道。

丫鬟赶紧端来。

池夫人写了几个字:是从南梁带来的。

三太太讥笑一声,“看来池夫人在南梁还是大户出身啊,不然怎么可能有一万两银票带来大齐朝?”

“三婶果然慧眼如炬,”苏锦夸赞道。

“不是大户出身,怎么会写得这么一手漂亮的字?”

三太太,“…。”

第四百五十八章 鞭痕

苏锦一句话,没差点把三太太噎死。

没办法。

池夫人的字是写的真漂亮。

要拿出来比的话,远在三太太和南漳郡主之上。

连一个妾室都比不过,算哪门子大家闺秀啊。

这一巴掌打的不响亮,但是够疼。

三太太眼神冰冷。

“既是南梁带来的,为何刚刚不承认?!”南漳郡主道。

“母亲这话就和我质问三婶,为什么之前荷包丢的时候不说一个道理,”苏锦回道。

嗯。

又是一棍子朝三太太敲过去。

没人能证明池夫人说的是真的。

但也没人能证明三太太说的是真的。

这就是一个死局。

说白了,南漳郡主就是看池夫人不顺眼了,想找她的茬。

鸡蛋里挑骨头。

偏偏还真有几根骨头在。

南漳郡主刨根究底,苏锦也不好护着池夫人。

但她要继续罚池夫人跪,那是不可能的。

双方僵持不下。

镇北王府。

王爷从军营回来。

刚下马背,李总管就迎上来道,“王爷,池夫人被南漳郡主罚跪在牡丹院,世子妃也去了,您去看看吧。”

李总管实在琢磨不透世子妃是怎么想的。

就因为池夫人救了世子妃的狗。

世子妃对池夫人就这么掏心掏肺。

世子妃与人相交,与身份无关。

王爷眉头打了个死结。

虽然他没宠幸过池夫人,但毕竟是他的妾室。

撒手不管,肯定不行。

然后——

王爷就去了牡丹院。

见一堆人围着,王爷不悦道,“出什么事了?”

赵妈妈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与王爷听。

南漳郡主根本不愿意和王爷说话。

三太太道,“王爷来的正好,世子妃护着池夫人,这事大嫂没法管。”

王爷看向苏锦。

他眉头微皱道,“那一万两银票呢?”

“我在屋里,”苏锦回道。

“去取来,”王爷道。

苏锦不懂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杏儿道,“我去取。”

她飞似的跑出了牡丹院。

她一路小跑回沉香轩,然后再跑回来。

累的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珠。

两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王爷。

王爷看过后道,“这银票的确是南梁的。”

苏锦,“…。”

杏儿,“…。”

这银票是南梁的吗?

她们怎么没看出来?

不过没看出来的不止她一个。

“王爷不是偏袒世子妃吧?!”南漳郡主冷道。

王爷瞥了她一眼,“南梁银票和大齐朝银票看起来一般无二,但毕竟是两国,银票怎么可能会一模一样。”

“拿张五千两银票来对比下,”王爷吩咐道。

赵妈妈赶紧回屋取了张五千两银票来。

她仔细对比了下,面色难看的望着南漳郡主。

“银票真的不同,”赵妈妈道。

苏锦望向三太太,“现在银票证实是南梁的,三婶有什么证据证明这银票是您娘家兄嫂的?”

三太太脸青红紫轮换了变。

“证明不了的话,可是连累母亲没弄清楚事实就罚池夫人跪了半天,偏听偏信,处置有失公允,有损威信,”苏锦微笑道。

苏锦的话再一次证明南漳郡主做不了当家主母。

这是南漳郡主心底的恨。

苏锦就这么当着王爷的面戳破,南漳郡主的脸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王爷望向南漳郡主。

三太太就道,“我说的是真的!”

“池夫人一个妾室,她身上有一万两银票本就不正常。”

王爷看向苏锦道,“这事世子妃觉得该怎么处置合适?”

苏锦歪着脑袋想了会儿,道,“既然三婶的娘家兄嫂丢了一万两银票是真的,又确定是在王府里丢的,不如就让母亲帮三婶的娘家兄嫂把那一万两找到吧?”

“以前没人知道这事,不妨碍王府名声,如今传扬开,不帮人把银票找到的话,未免叫外人觉得王府捡了东西不还,德行有亏。”

三太太,“…!!!”

南漳郡主,“…!!!”

王爷嘴角勾了勾。

宸儿这媳妇是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