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次离京,而且一走就是这么久,刑部尚书夫人是日也提心,夜也提心,寝食难安。

看到曲大少爷回来,小厮激动坏了,“快去禀告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曲大少爷从马背上下来,迈步进了府,问小厮道,“父亲呢?”

“老爷刚从刑部衙门回来,这会儿在书房,”小厮忙道。

曲大少爷直奔刑部尚书的书房。

知道儿子回来了,刑部尚书也松了一口气。

儿行千里母担忧。

做父亲的也不遑多让。

但既然选择了把差事交给他,担心也得忍着。

不然一旦露了悔意,刑部尚书夫人能念叨的他白几十根头发。

刑部尚书坐在书桌前,脸色严肃。

曲大少爷给他行礼,“父亲。”

“嗯,”刑部尚书点头。

“差事办的如何?”

曲大少爷从身后跟着的护卫手里接过包袱。

包袱里装的是他此行查到的所有证据。

他奉命去查东乡侯打劫粮草所记账册上关于勇诚伯护送的部分。

经过查证,勇诚伯上报朝廷的粮草数目是东乡侯打劫数目的四倍。

其中的数目差,悉数落入了勇诚伯的腰包。

而且勇诚伯私吞的不只是粮草和银两,还有贡品。

说及贡品——

刑部尚书眉头一皱,“什么贡品?”

曲大少爷忙道,“当时青云山恶匪之名远播,有一批贡品急于送进京,又不敢单独从青云山脚下过,就搭乘的运粮草的船。”

“粮草被劫后,贡品不翼而飞,据当时行船上的船夫说,青云山抢劫粮草过后,他曾在夜里看到几个衙差把那大箱子从船舱中抬出来。”

刑部尚书眉头拧的松不开。

因为东乡侯的账册上没有记载贡品。

刑部尚书查过卷宗,也没有发现勇诚伯有上报贡品被劫一事。

可曲大少爷不止查到了,还绕道去了进贡之地盘问,确定进贡一事属实。

丢失贡品,这可是大罪,重则处死。

皇上没有降罪,他们感激涕零,言语间对勇诚伯为他们说好话感激不尽。

典型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单私吞贡品这一条,就足够皇上动怒,夺了勇诚伯的爵位了。

“你去见你娘,再好好歇会儿,待会儿随我进宫赴宴,”刑部尚书道。

曲大少爷告退。

刑部尚书看了看证据,然后带着证据去了东乡侯府。

沉香轩,内屋。

苏锦穿着一袭淡蓝色裙裳,站在铜镜前。

杏儿左右看看道,“姑娘穿这一套也好看。”

苏锦摸着自己的腰肢,道,“我穿哪套不好看?”

“姑娘漂亮,穿哪套都好看,”杏儿道。

“姑娘为什么不穿那套新做的?”杏儿不解。

姑娘可是最爱穿新衣服的。

每回绣娘和夫人给她做了新衣裳,她都迫不及待的要试穿。

这一回却是无动于衷。

苏锦看了眼放在托盘里的裙裳,道,“这大热天的,绣娘做的衣裳还不知道上面沾了多少的汗水,等洗过了再穿。”

就算是冬天做的裙裳,穿之前也该先洗一遍。

杏儿觉得姑娘说的有理,把托盘端出去,交给了粗使丫鬟。

穿戴完,歪在小榻上看了半本书,差不多时辰了,便带着杏儿去了栖鹤堂。

杏儿穿的是王妃给她做的那一套。

因为上面绣了花纹,杏儿一直舍不得穿。

今儿进宫赴宴,这么隆重的日子,肯定是能打扮的多好看就要打扮的多好看。

南漳郡主病了,王妃动胎气,都不进宫赴宴。

老夫人年纪大了,更不会去。

但即便这样,去赴宴的还是不少。

见苏锦走进来,眸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多转了两圈。

这身打扮衬的她肤如凝脂,明艳动人。

尤其是眉宇间流露的灵动,远非谢锦瑜她们能比。

几人妒忌的心底小泡直往上涌。

老夫人上下看了看,道,“这身打扮不错,只是这绣工,好像不是出自府里的绣娘之手?”

王妈妈看了老夫人一眼。

苏锦回道,“这是我娘给我做的。”

“东乡侯夫人的针线活还真是不错,”老夫人赞道。

苏锦是难得听到老夫人对她的夸赞。

这一回不止夸她,连她娘都一并夸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不过老夫人只说了一句,便没再说什么。

但苏锦觉得肯定哪里有问题。

对于一个想弄死她的人,她说的每一句反常话的背后难保不是坑。

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想不通,苏锦晃晃脑袋把这事抛诸脑后。

东乡侯府。

书房内。

东乡侯看过罪证后,脸色阴沉沉的。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占山为匪替不少人背了黑锅。

但有这么确凿的证据还是头一次。

他望着刑部尚书道,“你即刻带人查抄勇诚伯府。”

刑部尚书,“…。”

“这是不是太急了些?”刑部尚书道。

查抄一个伯府,是需要皇上首肯的。

东乡侯道,“贡品一事,你我都不知道,贡品丢失这么大的事,勇诚伯也没有上报,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如果让勇诚伯知道消息,毁了贡品,单谎报粮草一事要不了他的命。”

谎报粮草的太多了。

不止勇诚伯一个。

人一多,到时候皇上不可能把人都砍了脑袋。

何况东乡侯坚信谎报被劫粮草背后受益最大的人就是崇国公。

崇国公手下有兵权,皇上要处置他,必定要顾全大局。

对此,东乡侯不报太大期望。

但勇诚伯世子险些害死苏锦。

勇诚伯世子是自食恶果,死有余辜,但杀子之仇,勇诚伯不可能不报。

有这么一个人在背后盯着他女儿,东乡侯寝食难安,不除不快。

何况勇诚伯还是崇国公的心腹。

东乡侯正愁找不到机会逮崇国公的把柄,这没准是个好机会。

有些事,必须要快。

慢一步,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刑部尚书循规蹈矩惯了,但这事由我担着,你只管去办,”东乡侯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 说服

东乡侯执意要先斩后奏,刑部尚书也没辄。

他有点后悔这么火急火燎的来找东乡侯了。

他要等宴会之后再禀告,不就没事了。

但以东乡侯和皇上的关系,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证据够充分了,只是步骤欠妥。

最多皇上骂东乡侯几句。

皇上一直想骂但苦于找不到机会,百官都看在眼里。

只是这马屁不好拍,不然皇上都能骂的嘴唇起老茧了。

刑部尚书直接去了刑部,签了搜查令,带着曲大少爷带回来的贡品图纸,让人去勇诚伯府搜查。

查抄勇诚伯府,刑部尚书还是不敢的。

毕竟他是刑部尚书,主的是查案,而查案最讲究的就是证据确凿。

贸贸然查抄一个伯府,万一是误会,他这个刑部尚书担待不起啊。

刑部左侍郎接过图纸,刑部尚书道,“若是找到画中贡品,就查抄勇诚伯府。”

“如果没有找到呢?”刑部左侍郎问道。

“…。”

“没有找到,就先把勇诚伯府包围,接下来怎么做,等候吩咐。”

刑部左侍郎应下。

带人直奔勇诚伯府而去。

嗯。

今儿是给北漠郕王接风洗尘的日子。

虽然北漠战败,但北漠从南梁借了十万兵马,又兵临城下。

朝廷不想再起战乱,才以平等之姿对待北漠郕王,以免激化矛盾,也算是先礼后兵吧。

进宫参加宴会的人多,闹街上软轿马车不少。

刑部一百来号人穿街过市,实在招摇。

马车停下来,等刑部衙差过去。

杏儿掀开车帘,苏锦就看到骑在马背上的刑部左侍郎。

不准备去参加宴会,却要去抓人,这是出大案子了啊。

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等刑部衙差过去,马车才继续往前。

等刑部左侍郎带人赶到勇诚伯府的时候。

勇诚伯正迈步出来,勇诚伯府大姑娘就跟在身边。

勇诚伯夫人不在。

儿子刚被人给害死,尸骨未寒,做娘的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来,实在没有心情进宫去看别人欢笑。

看着刑部左侍郎,还有把勇诚伯府团团围住的官兵,勇诚伯背脊一寒。

“林大人这是做什么?”勇诚伯脸色泛冷。

刑部左侍郎没有多说什么,把搜捕令亮出来,“职责所在,还望勇诚伯见谅。”

说完,刑部左侍郎手一挥。

“一半人留下,不许任何人进出!“

“一半人随我进府搜查!”

刑部左侍郎要进府,勇诚伯拦着不让,他脸色铁青道,“一纸搜查令就贸然搜我的府邸,有没有把我这个勇诚伯放在眼里?!”

刑部左侍郎看着他道,“勇诚伯有什么委屈,等我搜查过后,您再说不迟。”

“我只是奉命搜查而已。”

虽然勇诚伯有爵位在身,但刑部搜查令,便是亲王也得遵从。

勇诚伯一再阻拦,刑部左侍郎只好来硬的了。

他有搜查令在手,勇诚伯反抗,就是妨碍公务,如果真查出有过,那就是罪加一等。

两衙差看着勇诚伯,刑部左侍郎带人进府搜查。

勇诚伯府上下惶恐不安。

衙差四下分散,寻找贡品。

只是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刑部左侍郎有点虚了。

先斩后奏本就是过,要是坐实了勇诚伯私吞贡品,那是将功折罪。

要是找不到,那是污蔑,罪加一等。

虽然有东乡侯在前面挡着,但刑部尚书也逃不掉责罚。

朝廷是皇上的,不是东乡侯的。

刑部尚书该案朝廷律法办事,而不是东乡侯的喜好。

“给我继续搜!”刑部左侍郎道。

“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东西找到!”

勇诚伯府大姑娘陈娇恼道,“你们到底要找什么?!”

没人回答她。

如果勇诚伯真的私吞了贡品,他必不敢到处招摇,一定还在府里。

刑部左侍郎刚这样想,那边衙差过来道,“大人,东西找到了!”

刑部左侍郎心头一松。

他抬脚跟着衙差往书房走。

在书房的暗室内,刑部左侍郎果真看到了图纸上的贡品。

“把东西抬走!”刑部左侍郎吩咐道。

衙差抬箱子出去。

勇诚伯阻拦道,“擅自闯入我勇诚伯府倒也罢了,还要抢我勇诚伯的东西,什么时候刑部也成土匪了?”

刑部左侍郎看着勇诚伯。

勇诚伯一脸怒容,但要说胆怯,那是真没有。

他这样神情,反倒让刑部左侍郎懵了。

如果这些东西真是贡品的话,勇诚伯不该是这般神情才是。

刑部左侍郎把箱子打开,把里面的瓷器拿出来,没有看到御用字样。

刑部左侍郎脑袋开始涨疼了。

但凡是贡品,瓷器底下必定会有专用标记,但是这个并没有。

可要说这不是贡品,这些东西又都在刑部尚书给他的进贡礼单之列。

虽然只有半数。

但这些东西都是绝无仅有的好东西,一点也不比皇上用的差。

刑部尚书交代的差事,刑部左侍郎也不知道是完成了还是没有。

他不敢擅自做主,只道,“先把勇诚伯府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