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源也不看银票上的数额,倒是看了华如初好一会才点头,“夏公子这般有情有义,现在我才算放心了。”

至于放心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一个陌生人突然示好,是个人都会不安心。

若不是黄清源自己早就存了要出走的打算,哪会这么容易被策动。

一回头,华如初就对上几双闪烁的眼,不由得挑眉刺了一句,“怎么,觉得我成大好人了?”

闻昱丹微笑,心里对这人的欣赏又多了几分,就是再薄情寡义的人,也不会嫌弃身边多几个有情有义的人。

“夏小弟倒有副好心肠。”

“非也。由人及己罢了,江湖中人本就是提着脑袋过活,谁知道哪日就没了命,救不下他们的命,为他们收下尸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只希望以后我出了什么事。有人也能这么伸一把手,别让我曝尸荒野。”

祁佑眼中闪着寒光,双手握拳死死掐着掌心,这时候他真恨不得把那个女人掐死才好。

他祁佑岂会让自己的女人曝尸荒野!

那中年男人和个子瘦小的男人眼神却复杂,华如初这话说进了他们心底。

实际上。华如初刚才的举动比救了他们还让他们有感触。

“这一晚上好不容易熬过去了,看这里屋子挺多,都去挑一间歇息吧。救兵还要一段时间才来,大家也都要养好了精神才好谋划下一步。”

闻昱丹点头附和,“安排人轮流看守吧,我是熬不住了,手底也没几下功夫,顾好了自己就是帮你们的忙,原及是伤患,也要好生歇息。其他人夏小弟你看着安排就是。”

这是把事情都甩给她了?华如初看向祁佑,祁佑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华如初这才接过了这差事,受了累还得被猜疑的事她不做。

伤者都被赶去休息。剩下的人没几个囫囵的,华如初先安排了四个护卫分两拨一个时辰一轮值,再然后是她和剩下的那个护卫。

“公子。还是由我来…”

“你要顾好青柳,她退烧没?”

“没那么烧了,公子,我不困,你这一晚上就没落坐,身子哪里受得住。”

不说不觉得,一说起来,华如初只觉得自己的脚板心都是疼的。

勾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华如初挥手,“听安排,别让我重复,我一会先去睡两个时辰精神就回来了。”

红香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背起青柳离开,冬菲行了个礼跟了上去。

屋子里最后只剩下华如初和那两个身份尴尬的男人。

“现在就让你们去办事你们撑不撑得住?”

白衣中年男人接话,“沈万的伤太重,恐怕会撑不住,不如由我一人去,若是那些人卷土重来,有沈万在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华如初心下一动,看向被称作沈万的男子,“你的意思呢?”

“可以,我跟着去也会成为陈济山的拖累,还不如在这里守株待兔,这仇老子就是以命抵命也一定要报了。”

华如初没有理会他后面的话,径自对陈济山道:“你现在就动身,安全为上。”

陈济山抱拳深深的做了一躬,“我谢的不是你救我性命,而是让我免做个糊涂鬼,这次不管能不能成,总归家人是安全了,就是死了,我也能放心,其他事情希望夏公子能周全一二,不要让这么多人白死。”

华如初扶了他手臂一把,让他直起身,“你这一礼我受得起,所以我受了,这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过所谓报仇,借别人之手也是一样,不用非得双手沾满血腥才算。”

江湖中人就讲究个快意恩仇,血刃仇人才算出了气,可华如初毕竟多活了一世,不是那么想见血。

陈济山拍了拍沈万的肩膀,大踏步就要离开,被沈万一把拉住,“我们两如果都活着自然是最好,若是我死了,请陈大哥看在我们共患难一场的份上照顾我的家人,你若死了,我也会如此。”

陈济山顿了顿,重重点头。

有些誓言不用说太多,自有一股力量在其中。

生死之间的托付,也总会让人更放在心里。

ps:双倍已经过去了,谢谢大家的粉红,么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祁佑送礼

黄清源一回来,就看到那个还称得上是少年的公子撑着头坐在那里一点一点的。

饶是他自认见过的人多,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一个人。

热心肠?因她的一番话外面便死了这么多人,他却跟没事人似的,哪里像个热心肠的人,冷心还差不多。

可既然冷心,为何又要管这一摊闲事?

看追杀的人那架势,绝不是一般人。

得罪这样的人,殊为不智。

除非他本身就有足以对抗的似心。

摇了摇头,黄清源压下满心的不解走进屋。

华如初猛的张开眼,眼神清醒得就像从未有睡过去一般。

“这么快?”

“恩,他们都是做熟的,只要交待一声,把钱给足了,他们自能做好,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你去歇着吧,在下也熬不住了,先去躺一会。”

华如初等在这里本就是在等这样一句话,闻言她也起身,往后院走去。

目送黄清源进了左侧最里的那间屋子,华如初正想随便挑一间无人的进去躺着,就看到红香推门出来。

“公子,这屋子我收拾过了。”

“不是叫你顾好青柳就行?她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跟在小姐身后进屋,红香边回话道:“烧已经退了,冬菲说她可以照顾,让我来侍候公子。”

“我这里不用侍候,冬菲受了伤,你叫她别逞强,一个不好后面还会要动手,她是大夫,谁出事她都不能出事,你也这么长时间没休息了,趁着青柳没事去躺会,快去。”

红香咬了咬唇。动手替她斟了杯茶后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摸了摸杯子,居然还是温热的,这丫头,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就找着伙房烧了水?

再看看这屋内。虽说简陋了点,却也整整齐齐,连床都铺好了,红香,还真不错。回去后就调到身边来用。

一口将水饮尽,华如初合衣往床上一躺,不过几息时间就彻底睡了过去。

真是…好久没这么累过了。

祁佑向来睡眠少。再加上昨晚他还歇了一阵,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伤口火烧一样的疼,一抹额头,满手汗。

想着反正睡不着了,又挂心外面的事,祁佑干脆起了身。

一出门,就看到那边屋里有人端着个脸盆出来,那是如初身边的人。

显然那人也看到他了。不好行礼,便偷偷指了指一间屋子,马上又缩了回去。

也就如初爱放纵身边的人。随着她们的性子长。

不像别人家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好使是好使了。可也少了那股子鲜活劲。

也怪不得如初身边总是非常热闹。

在门前站了一会,祁佑推门走了进去。

“谁。”床上的人警醒的坐起身来,手放到了腰上。

“是我。”反手把门带上,祁佑走了过去,看她又一脸放松的往后倒,带得他也放松了几分。

“什么时辰了?你的伤怎么样?怎么不多歇一会?”

华如初只觉得非常的累,想睡觉,说话都是含含糊糊的,眼睛又粘到一起去了。

“已时三刻,伤还好。”

华如初接收的很慢,等到脑子里自动换算出已时三刻是几点时,整个人又弹跳起来,匆忙下床穿鞋,“怎么都这时候了?”

“有事?”

“那几个护卫也要休息一阵才行,保存好体力才能保护人,我去换他们。”

“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伤…”

“不碍。”

想着也不是多费力的事,华如初不再拒绝,走到门边又返回来倒了杯水喝了,又续了杯递给祁佑,“丫头准备好的,干净。”

祁佑接过喝了,把杯子递过来又要了一杯一口饮尽。

“走吧。”

刚走到前院,就对上一双警醒的眼睛,华如初认出来这是护卫中的一个,“我睡过头了,这里有我和祁公子守着就行,你下去休息吧。”

护卫向祁佑行了礼,腼腆的摇头拒绝,“我歇了两个时辰,已经歇好了。”

祁佑却不管那么多,看他一眼,直直的丢下两字,“下去。”

“是。”

华如初看得好笑,待护卫走了才道:“还是命令管用。”

祁佑不接话,拉着她在前院树荫下的石墩上坐下。

华如初挣了几下没挣脱,小声道:“在外面你注意点,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我不是你妹夫吗?亲热点是正常。”

华如初无语凝噎,用得着拿这个话来堵她吗?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祁佑抬头看,喃喃道:“院里的树比这棵大。”

华如初也抬头做了下比较,点头,“是要大一点,还高一点,祁府我最喜欢的就是那棵树,幸好是在我们院里。”

“人不喜欢?”

“有什么好喜欢的?为了一点东西耍心眼,看着就腻,喂,这可是你问的,我只是实话实话,你要生气我也没办法。”

祁佑看她一眼,什么都没有再说。

他能说什么?大家族中不就是那样,只能看到眼皮底下那一点点东西,不愿意吃一点点亏。

可是这人是不是忘了什么?当着夫君的面说有什么好喜欢的,对他就那么看不上?

“祁佑,其实你挺好的,可惜…”

可惜是生在那样的家庭,可惜有三个通房,可惜,遇着的是她。

心里有点涩涩的,华如初低头,不愿意去多想这种感觉是什么。

祁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袋子出来放到她眼皮底下晃荡,仿佛没有听懂她话里未尽的意思,道:“送你的,打开看看。”

华如初傻傻的接过这个鼓鼓囊囊起两团的袋子,听话的把手伸出去,滑溜溜的,圆圆的两颗东西,是玉?水晶?

最后华如初干脆收回去,把袋子往下扯,露出里面两个溜圆的珠子。

心下一动,重又把袋子拉起来拢好,凑过去用一只眼瞧,果然,莹白温润的光确定了她的猜测。

“夜明珠?”

“你识得?”祁佑看她欢喜的神情不似做假,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恩,我原来也得了一颗挺大的,当时是说要给我做赔嫁的,可我娘眼睛不好,偏又喜欢做绣活,我偷偷留在家里了。”华如初握着珠子高兴得不行,这东西在哪里都是珍宝,这些年虽然她硬是养成了早睡的习惯,可这个早和有些人的还是有差距,就那烛火又不敢久看书,就连看帐册久了都会眼睛帐,要有了这两颗夜明珠…

虽则夜明珠也有好有一般的,但祁佑送的东西,应该不会是那种凑数的货色吧。

“以后看书时用这个,别伤了眼。”

华如初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只说了句谢谢。

这里不是资源丰富的那个世界,从她用了这么多年才找着一颗就可以想见夜明珠在这里有多稀少。

可祁佑一送就是两颗,在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追杀后居然也没丢了。

“你…从哪弄来的?”

祁佑神情舒展,却不愿多说,“你拿着用便是,我以后再多找几颗。”

听他这么说,华如初不觉笑出了声,“你当这东西遍地有捡的啊,还多找几颗,我以前就试过了,这东西太过稀少,能找着一颗就是运气。”

“我们有许多时间。”两人都是压着声音说话,坐得又近,怕被人听了去,祁佑侧头几乎是挨着她的耳朵说这句话。

华如初退开一些,揉了揉发痒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让心跳得不那么快,让耳朵不那么红。

祁佑眼中笑意更浓。

把袋子扎紧,华如初重又递回给祁佑,“你先拿着,我现在没地方放。”

“恩。”祁佑从善如流的接了,拢进袖袋中。

拉起他的袖子瞧了瞧,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去摸才能摸到。

虽然已经见识过许多,华如初再一次觉得古代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两人边小声说着话,边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闻昱丹没有内息,走路的步子重,两人一听就听出来了,坐得离得远了些,自然而说的随意说着什么。

看到闻昱丹更是再自然不过的起身打招呼,“戴兄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闻昱丹痛苦不已的揉着眉心,“大概是这段时间绷得太紧了,总是睡得惊醒,连脚步声都听不得了。”

“太紧张的缘故,现在又没有彻底安全,自是放不下心来安睡。”引着闻昱丹坐下,华如初道。

“应该是如此。”闻昱丹看了下四周,又抬头看了眼大树,“这里比太原凉快多了。”

“青州靠海,和临海的几个地方比起来这里还算热的。”华如初自然而然的答话,没看到祁佑听到她这么说时挑起的眉,如果之前还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那现在,他已经有答案了。

不过,如初去那里做什么?

“有机会我倒想去瞧瞧。”话是这么想,闻昱却也知道要成行有多难。

除非有朝一日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天下再没人能管束他。

现在,还远远不是放松的时候。

老二,文家,父皇…就没有一个能让他放心的。

他这边失了联系,还不知道莫问现在急成了什么样。

恐怕,父皇也已经知道他失踪的事了。

ps:先放,再修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屠镇?

太原,太子府,文渊阁中

莫问眼底泛青,眼中尽是血丝,平日里爱惜的短须都带着几分凌乱。

同坐在文渊阁中的还有太子妃甄琴。

两人都异常的沉默,且疲惫,没了最开始的焦躁,现在满心都只剩不安。

“嬷嬷,去前头看看周管家回来没有。”

“是。”

陈嬷嬷快步往外走去,刚撩了珠帘就看到周良快步往这里走,连忙高高打起帘子侧身让开,边低声催促了一句,“快点,娘娘急了。”

周良点头,匆匆抹了把汗往里疾走。

“见过…”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礼节做什么,快说。”

“是。”周良躬着身,看着自己额头上的汗一滴滴掉在地上,溅出硕大的一个个水印,“老奴亲自去见了祁老太爷,老太爷说祁大公子出门从来没有往家里寄信的习惯,这次同样没有,祁管家还领着老奴去见了关在院中的祁少夫人一面,少夫人同样说没有收到。”

甄琴脸色泛白,暗地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稳着声音道:“祁老太爷可说了什么?”

“是,老太爷说没有消息总比得到坏消息好,太子殿下和大公子都是聪明有手段的人,一定不会有事,老太爷还说…太子府不可乱。”

甄琴猛的站起来,冷着声音道:“太子府当然不会乱,周良,你管好外院,但有碎嘴者,掌嘴二十,往府外送消息者,直接杖毙,陈嬷嬷,内院也是如此处置。不论身份,没有例外,一切有本宫担着。”

“是,娘娘。”

莫问沉默的站在一侧,甄琴定定的看着他,缓了声音道:“接下来几天还请莫问先生呆在太子府。一应事情由你掌总,若是不好拿主意的再报来给我,飘摇之际,还请先生助我。”

“娘娘不用如此。”莫问长身一躬,“在下是殿下的谋士。殿下亦是在下选择的良主,身上打的是殿下的印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之事,在下定当全力以赴,请娘娘放心。”

甄琴悄悄松了口气,要她管个内宅完全没有问题,可外面的事,她一介妇人没那个能力管下来,只能依靠莫问。

“如此。多谢莫问先生了,嬷嬷,你随我进宫。”

“娘娘…”

“殿下失踪可以瞒着任何人。唯独一人不能瞒着,莫问先生,本宫说得可对。”

“对极。太子的行踪圣上必定关心,就是我们不说,圣上未必就不会知道,与其到时候圣上召您前去询问,还不如我们主动。”

“就是如此,走吧。”

御书房内,皇帝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看向前来通传的贴身太监安和,“甄琴?”

“是,老奴瞧着太子妃娘娘很是着急,不敢耽误,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安和恭敬的伏在门前一步处请罪。

“甄琴向来有分寸,就是来宫中请安也不会冒然来御书房,你把她带去旁边的明华殿。”

“遵旨。”

甄琴忐忑不安的等了有半柱香时间才见到一身明黄的皇上从外进来,不等她请安便问,“何事如此着急?”

甄琴鼻子一酸,重重的跪了下去,“请父皇救命。”

皇帝看了安和一眼,安和见状,赶紧带着所有人都退了开去,带上门,自己守在门口。

“说。”

“是,父皇,太子去兖州查访灾情,最迟也是五天会有一封信回来,多的时候两天就会有一封信,府里的先生前一段时间有事要请示太子,便着人快马加鞭给太子送了信去,因事情紧急,按理太子应该很快就会让那人携了回信返回,可是不仅送信之人没有回来,太子也已经有十天没有消息,儿媳实在是没办法了,不敢再欺瞒父皇,请父皇给儿臣做主。”

皇帝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捏着扶手用力至变形的手透露了他的心思。

声音也依旧平静,“怎的这么久才来告知于朕?”

甄琴低垂着头,掩住眼中的光芒,“回父皇,不是儿媳妇不懂事故意隐瞒,而是太子平日里常有嘱咐,天家和平常人家不同,您要管的是整个天下的事,而不是一小家的事,但凡能自己处理的事情都要自己处理好,哪怕要多付出些心力都无妨,不要动辄就来惊扰您,做为晚辈该给您分忧,而不是给您添麻烦,让您为难,若是儿媳担不起一点事,一点点事就向您求助,就是太子回来了也会责备儿媳。”

皇帝双手合握,紧紧绞在一起,用力得自己都觉得疼了才松开,那是他和元后的儿子,他赋予了最大期望,却也给了最多磨难的儿子。

他知道他过得不易,可一个合格的皇帝又岂能长于安乐,只有磨砺的多了,才能接得下皇位,才能扛得起一个兴盛的王朝。

他也一直没让自己失望,就算感情上曾有疏远,最近也回暖不少,喝上了他亲手泡的茶,动作明明生疏,却小心翼翼的做得一丝不苟。

常言天家无亲情,可那一刻,不可否认他心底是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