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陈济山!”

华如初和祁佑对望一眼,想下马车去瞧瞧,旋即想起自己这身的伤口不好裂了,干脆把帘边的帘子卷起,“把人扶这里来,冬菲呢,让冬菲来看看。”

“公子,我来了。”冬菲从后边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三辆马车,最前面那辆装着的是闻昱丹受伤的几个护卫,中间是华如初等人,后面则是青柳和几个丫头。

把了脉,冬菲神情黯淡的摇头,“除非我师傅在这里,不然…”

华如初心下难受,在他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时她还能幻想着他还活着,可现在这样…还不如没找到他,让她以为这人还活着。

人是她派出去的,大义下掩盖的是她的自私。

她真正要救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家人,其他人都是附带。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南朝太子可以死在朝堂上任何人手里,唯独不能和武林扯上关系。

所以,她杀人可以毫不手软,因为她顺应的,是闻昱丹这位未来天子的心。

沈万成功策反了大批武林中人,她抓住了动手的最好机会,从那个困局中走了出来。可他却身中数十箭,瞬间毙命。

而陈济山,他又遭遇了什么?

他们,怨她吗?

“夏…公子。”

华如初连忙收了心神看过去,道:“是我,我现在不好动。就在马车里和你说话,不,杜寨主,麻烦你把他放到马车上来。”

杜寨主本就是个爽快了,闻言二话不说就把人抱着轻放进马车。自己退了出去。

“陈济山,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待?”

陈济山困难的摇了摇头,因为他的动作血又从嘴里流出来。接连不断的,黑红的血。

“沈万是否还活着?”

华如初咬牙,“是,他还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他…答应会…帮我照顾…妻小,我死了…也…也能安心。”

华如初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一个将死之人,只得连连点头应承。“你放心,我也会让人照料你的家人。”

陈济山脸上露出放松的笑意,“有夏公子…这句话。我…我就更放心了,我…我信你的人品。”

急促了喘息几口,从口中流出的血量大了许多。陈济山也知道自己就要交待在这了,想到自己冒死换来的信息,突然紧紧抓住华如初的手,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说话也连贯了,“夏公子,你…一定要小心,前面,前面有埋伏,全是弓弩手,我听他们说你们朝这个方向来了,我是,我是装死才能留着一口气来报信,夏公子,你,你比我们都有出息,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

声音越说越急,越说越高昂,却在一个顶端嘎然而止。

挺起的身体直直往下倒,手垂落下去。

眼睛却大睁着。

不用去探鼻息,华如初也知道这个人死了。

就死在她面前。

祁佑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抬手把车窗上的帘子放下来,又看了云书一眼。

云书会意,和夏言两人将人抬了下去。

红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将染了污血的被子扯走。

马车内重新恢复平静。

“如初…”

“我没事。”华如初摇头,这是早就设想过的结局,现在是难受也好,痛苦也罢,在做下那个决定时她就该自己担了。

“反过来想,他用命拼来的消息挽救了更多的人,就是到了阎王殿,阎王也会给他挑个好人家投胎的,我不难过。”

那你就别笑起来像哭啊,祁佑心下叹息,将人搂进怀里拍了拍,笨拙的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我真的没事。”

“恩,是我难受。”

潜台词是他需要安慰吗?

华如初往他怀里拱了拱,那就安慰安慰他吧。

于是,手理所当然的环上他的腰,借着他的体温,驱散心底的微凉。

两人都没有说话,任时光流逝。

小小的一隅,仿佛自成一个世界,里面有爱,有温暖。

直到,云书的声音响起,“公子,杜寨主让我来问问您,接下来是个怎样的章程。”

等了一会,里面才有声音传出,“等我一会,我再推敲一下。”

“是。”

收回手,把掉下来的头发把上扒了扒,华如初抬头,“我们下马车。”

祁佑没有线毫阻拦,扶着她一起下了马车。

不是不记挂她的伤,只是,他尊重她。

现在停下的地方很偏僻,除他们之外再无他人路过,停了这么一会后,跟在后面一里处的人也已经赶了上来。

此时,大家都下了马,看着死不瞑目的陈济山脸色晦暗。

要是夏少侠没有觉出不对出手揭穿那些人的阴谋,他们是不是也会落得这么个结局?

“大家都听说了吧。”

众人皆点头,杜寨主刚才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我知道你们都想出口气,想为陈济山报仇,对外时武林向来同仇敌忾,之前我让你们吃下这个暗亏是因为对方来头太大,我们占不到便宜,可现在,前边有人张了网在等着我们,这样送上门来的机会。你们要不要放过?”

“当然不要,杀不了幕后的主子,杀他们出口气老子也愿意。”

“拼上一箭,我也要拉下一个人来赔命。”

“对,箭上弦是需要时间的,我们只要把握好了这个时间。不一定就要以命抵命。”

“…”

一众人七嘴八舌,武林中多是冲动且自负的人,忍性也没多好,能被她劝服忍下来也不过是因为知道报仇无望,可现在有人自寻死路。他们当然乐得成全了。

华如初也不打断他们,直到杜寨主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哼了两声,大家才停了下来。纷纷看向华如初。

“夏少侠,我于振声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有人表了态,众人纷纷附和,对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人,他们都是很心服的。

“那好,按陈济山说的,他们应该是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看过青州的地图,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带应该是群山环绕。他们埋伏的地方也必然是在最好隐藏的密林中,弓弩射程远,他们要是躲在山中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不见得躲得过。既然知晓了,那就好办得很,杜寨主,您对山林应该非常熟悉吧。”

“哈哈哈,那当然,老头子我的地盘就在九山寨,那里的山比这里还要高多了。”

“想必您带来的人也不会是庸手,就请您将您的人手分派一下,分别带人从这里入山,把人找出来,队伍之间的间隔不要太远,相互呼应,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弓弩手说难对付也难对付,但近了身却好对付的很,只要诱使他们射出一箭,箭上弦的那段时间就是你们动手的最好机会,不要硬拼,能活着才是最主要的。”

杜寨主原本对夏以见这么个少年郎领头还有些担心,可这大半天的处下来,他不得不承认,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是老喽。

对夏以见一抱拳,杜寨主朗声道:“既然夏少侠看得起我老头子,我老头子自当尽力。”

华如初回了一礼,扫了众人一眼,续又道:“还有件事,陈济山这次帮了大忙,却因这事失了性命,本就是我请了大家来帮忙,所以我也不求大家怎样记住他这份人情,但是当他的妻儿有难时,能帮的希望大家能帮上一把。”

话点到为止,华如初便又说起了其他安排,可这些话大家到底还是记住了的,不说以后要刻意为陈济山的家人做些什么,能帮上一把的时候都主动伸了手。

杜寨主分派了人手自去忙活,华如初让人把三辆马车赶到了边上不阻了路,重新爬上了马车。

看着面色自如的祁佑,华如初不由得佩服,“你的伤明明比我的要重许多,这上上下下的都不疼吗?”

“还好,你伤的地方太多,虽说伤口不深,可好几处都在痛肉上,稍一扯到就会特别疼。”擦掉她额头上的汗,祁佑看向收回手的冬菲,“如何?”

“正在恢复中,公子,您少动一些,只要伤口不裂开就能好得很快,我在吴山镇补了好些药材,一路上也简单做了些,晚上到了地头我再给您用上,能好得更快。”

“都说了我没事,就是自己受不得痛,冬菲,你给祁佑看看,他比我能忍,就算伤口裂了他也照样一声不吭。”

在华如初的逼视下,祁佑伸出手,他为了练好功夫吃了太多苦头,很多年身上都青紫不断,痛当然是痛的,一开始也暗暗抹过眼泪,可就算他受再多苦流再多泪都没人安慰,时间一长,他就不哭了。

长此以往下来,他确实非常能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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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绮思臆想

“怎样?”

“无碍,伤口没有裂开就不会有问题。”

“听到了?接下来不管有什么事你都要先顾好自己的身体,这么多人总不是吃白饭的。”

祁佑眼中闪过笑意,“听你的,你也不能动手。”

“放心,我惜命得很,冬菲,青柳怎么样?”

“恢复得很好,就是情绪很低落,逗她也不说话,她觉得不但没能帮上您的忙,还拖累了您,心里过意不去。”

同坐在一个车上,冬菲都替小姐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了,青柳还是不安。

昨天小姐不也说了不会怪她吗?真是的,小姐哪是那么不好相与的人。

对自己人,小姐好着呢。

“让她自己想通,想不通就不要想跟在我身边侍候了。”华如初眉头都拧在一起,她不喜欢拧巴的人。

冬菲悄悄吐舌,脆声应下便退了出去。

不想总想着陈济山的事,华如初在安静的马车内起了个话题,“祁佑,你说给青柳改个什么名好?”

“不改也没关系。”

“改了干脆,干脆连红香的也一块改了好了,快想想。”不改等着绿柳来找茬?她才不要把时间耗在那些人身上,最好离得她远远的。

祁佑不想让她不高兴,真就把她搂在怀里想起来,“青墨行不行?”

“不行,名是好名,不适应女人用,再想。”

低头看向想都不想直接否决的人,“你那四个丫头的名都是你取的?”

“恩,春玉夏言秋谨冬菲,好听吧。”

“比春花夏菊秋月冬梅好听。”

华如初抬头瞪他,“这有可比性吗?”

“我就是想说你取的好听。”

“别以为你没有表情我就不知道你是在打趣我。”抬高手捏男人高挺的鼻子出气,力气还用得不小。

祁佑随了她去,眼中的笑意太明显,他自己都知道。

这一路虽说会有危险。可他真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让他多和如初这般轻松的相处。

一旦回了祁家,如初又要戴起面具,而他,又要为家族奔波。

“那就一为晴好,一为翠凝吧。”

来回念了几次。华如初满意的点头,“就这两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没有,觉着不错。”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两人想好了名字。又腻腻歪歪的说了会话,还有意无意的来了个嘴唇的碰撞,马车内的氛围比外面还要热多了。

华如初心情好了些。想起她故意安排走在她前面的两路人马,为何对方却认准了他们这一路才是要对付的人?

是她的人里出了叛徒,还是对方在吴山镇的人没有死绝,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又或者,是吴山镇的人为了赚外快把他们给卖了?

和祁佑一说,祁佑想了想,分析道:“应该是他们有人在镇上藏起来了,殿下和那几个护卫都变了个样子。他们没有认得出来,而我们这一路却是三辆马车,并且。云书她们几个,他们可能记下样子了。”

这确实是最大的可能,华如初揉了揉额头。把这事先放到了一边。

能把目光全吸聚到这里是好事,至少那边的危险性降到了最低。

只要那位回去了,她这一切的谋划才算没有白费力气。

离开的人久久不归,华如初有点担心,该不会全军覆没了吧,应该不能啊,要说对山林的了解,没人比得了杜寨主,有他带队,就算真被狙击了也不可能一个都跑不了。

坐起来掀起帘子,华如初看向外面,大家等得精神都有些萎靡,还要提防有敌人突然出现,看起来样子都不太好。

“夏言。”

“在。”

“你去前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小心一点。”

“是。”

云书怕夏言误事,连忙请命,“公子,我也去吧,两人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

“不用,夏言,你只需探听虚实,其他事别管,云书,你去做下安排,留守的人分批值守。”

云书四下看了一眼,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是,夏言,你小心些。”

“知道啦,别这么不放心我。”夏言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马长鸣一声,往前奔去。

拔了塞子喝了几口水,华如初把皮囊递给祁佑。

祁佑就着她刚才喝水的地方喝了几口,那眼神,华如初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

这男人,该不会是突然发情了吧。

祁佑这会确实是全身臊热,看着如初仰起脖子喝水,那水滑过涂了药水不复以往白皙的脖子,延伸入因为她的动作而露出来的一点洁白肌肤,然后,消失不见。

他忍不住想,这会,那水渍到了哪里?双峰之间?还是已经滑至肚子?不对,如初束了胸,应该是被那层层叠叠的白布给吸收了吧。

这么一想,思绪便回到昨晚帮她处理伤口后束胸的画面,当时心疼盖过一切,这会想来,那柔软的触感异常清晰,仿佛现在他就在感受一般,再回想到两人在家里床上翻滚时的绮丽美景…

他确实需要喝水降降温。

“公子,杜寨主带着人回来了。”云书的声音传来,止住了马车内愈见升高的温度。

华如初掀起车帘忍痛走出来,云书赶紧扶住。

“哈哈哈,夏少侠,老夫幸不辱命。”

华如初抱拳回礼,“我们可有人伤亡?”

杜寨主神情一暗,笑容怎么都挂不住了,“伤了十一人,亡五人,对方人太多,那一片又正好视野良好,方便了他们行事,有几个性子冲动的没忍住冲得太快,所以…好在后面大家都吸取了教训。受伤的人也都不是伤的要害,问题不大。”

亡五人,这比她预料的要多,但也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华如初朝后招手,“冬菲。赶紧给受伤的人看看。”

“是。”药袋子终于又鼓囊了一些的冬菲小跑着去给人把脉,弓弩虽然杀伤力大,但受创面却不是很大,受伤的人都自己拔了箭,抹点药就完事了。

“死了的同道都带回来了吗?”

“那是自然。”杜寨主指了个方向。那里原本就躺着陈济山,现在又加了五个。

走近一一看过,华如初认出来死的四人是严家堡青州堂口的人。一人是九山寨的。

“杜寨主,害您折了一名兄弟…”

“吃江湖这碗饭的,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行了,他们的家人老小我会看顾,你不用挂心,倒是另外四名兄弟恐怕就得你费心了。”

“我知道。”

看他心里有数,杜寨主不再多说什么。九山寨虽说向来有着不错的名声,但这次的事如果不是华清的人来求援,他不见得会管。就算管,也不会亲自出面。

华清命好,三个儿女个个有出息。大儿子不用说,少年成名,据传现在的功力高深已经直逼他爹了,二女儿嫁给了严家堡堡主,严堡主宠夫人之名全武林的人都知道,那是恨不得捧在手心才好。

一直名声不显的小女儿嫁入了官家大族,虽说是被一道圣旨给逼的,但成亲也有好几月,却也没传出和夫家不和的消息,可见那三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直名声不显估计也是人华家刻意而为。

三个儿女每一个都让人不可小觑,偏还关系颇好,要是往一处使力,估计没有不能成的。

一个家族能不能保住荣光得看下一代,像华清这样的,他自然乐意结下善缘,说不定以后就有求助人家的时候呢?

再者说别人不知道他却无意中知道一点消息,扬州琳琅阁和华家的关系亲密得很,就算不是主事人,关系也匪浅。

扬州几乎就是整个九州对外的一个窗口,明明其他地方也不泛港口,可人家就认准了一个扬州,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因为扬州有一个琳琅阁。

也有人试过学琳琅阁的模式经营,却只是让更多人知道,这天底下只有一个琳琅阁。

不是每个人都有琳琅阁幕后之人的眼光和魄力,但凡琳琅阁推出来的东西哪怕是大家见都没见过的,可就因为是琳琅阁推出来的,大家便承认是好东西。

也只有琳琅阁的老板知道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并且敢坐着蕃子的船到处跑,蕃子信他,只信他。

这让很多人无奈。

不知道多少人在打琳琅阁的主意,到目前为止,能咬下一口来的却半个没有。

护着琳琅阁的力量太大,而且来自方方面面。

一个连脸都没露过的幕后老板,笼络的人超乎所有人想像。

杜寨主在九山寨呆了一辈子,不想让唯一的儿子年轻轻轻便困守在此,他以为,一个男人必须要有担当有魄力,养在爹娘身边的孩子是不会有出息的。

他身体还康健,再守几年不成问题。

这几年,足以让儿子出去好好历练一番。

而他,准备让儿子去扬州。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让他通过华清和琳琅阁搭上关系。

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他也认了。

折了的这个兄弟,他的家人他替他养了。

“把他们就近埋了吧,这事我会亲自给严家堡主一个交待。”

走出来几人应了,眼睛泛红,应该是平素交情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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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你不是我男人吗?

杜寨主听得心下一动,夏家和华家关系素来亲近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可华清大女婿青州堂口的人都能被他随意调用了,恐怕他们比他所预料的还要交好。

如此一来…

多看了身边的少年郎一眼,杜寨主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事上更上心一些。

感应到他的视线,华如初侧头看他,“杜寨主可是有话要说?”

“啊,对,前边死了那么多人,是不用理会还是…你心里有没有个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