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情已经说破,再也回不去了,即便原来的亲昵也是假的。

除非,他再把他所剩不多的自尊送到她面前给她嘲笑,除非,她主动回来找他。

前者,他做不到了,他怕被她讥讽。后者,他知道,她就是来,那也是假的。

洞房花烛,他一个人的洞房花烛。

指端轻弹,喜烛倏然而灭。

他更习惯,他一个人的黑暗。

~

都已经是半夜了。

唐欢跟在黑衣侍卫身后,慢慢悠悠往柴房走。王府有多大,王爷住的寝殿跟柴房的距离就有多远。黑衣侍卫开始走得飞快,唐欢跟不上索性不跟,走那么快做什么?现在夜风正凉,吹在身上多舒服啊。

六月底,夜空里月亮不见影儿,只有漫天星斗。

小时候师父跟她说,天上有多少颗星,她就采过多少男人。她坐在师父怀里一颗一颗的数,数够了,指着最显眼的明月问师父有没有采过。师父说没有,说她就是月亮,男人都是星星,所以叫众星拱月。

现在师父没了,月亮也没了,她又是什么呢?

进了柴房,里面漆黑一片,还没站稳先听到了蚊子的嗡嗡叫声。唐欢想问侍卫能不能送点驱蚊熏香过来,转瞬一想,她还当自己是被那个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吗?

不是了,现在她就是她,再也不用装什么好女人,再也不用装喜欢他,她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不是她傻非要跟他置气罔顾性命,只是为何还要装?装了也没用,他什么都记得,他不肯要她。不要就不要,反正现在她把真相告诉他了,若他依然坚决不信若他不怕死,大不了半个月后一起死呗。

别的享受,她也不会求他。师父死后,没有遇到他之前,她都是一个人过的,这点苦算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连几只蚊子都要计较,她干脆找个有钱老爷嫁了当享福的夫人罢了!

躺到干草上,唐欢用袖子遮住脸开始睡觉。

蚊子飞来飞去纠缠,耳边全是嗡嗡声,吵得人睡不好,迷迷糊糊中抓起干草遮在身上,总算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唐欢只觉得浑身痒痒,手一抓,发现胳膊上脖子上腿上多了很多蚊子包,挠一把,用疼解了痒,舒服地想叫。

肚子咕咕闹腾,可她现在是囚犯,囚犯有早饭吃吗?

她看向角落里的蜘蛛网。

这就是男人的爱情,对你好时恨不得疼到骨子里,对你坏时可以弃你如敝履。

她知道,这是她咎由自取,她骗了他,还能期待他真的傻到依然爱她?

他也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他爱的是她装出来的那个对他好的假女人,不是她这个下.□□.荡的女骗子。

那又怎样呢?

她一点都不后悔,不骗他,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善良小尼姑,她恐怕在第一场梦里就死了。

她也一点都不难过,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爱上谁,入了梦,更不会爱上一个假的一个醒了怕会再给她一剑的男人,不管他在梦里有多好。她不动心,现在他怎样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入梦前她是采.花贼,梦醒或梦断时她依然会是个采.花贼,谁也别想让她变成另一个人。

而男人的感情,是采.花贼最不屑得到的。

她只是遗憾,她打不过他,最后的时光要在这柴房里憋屈地度过。

她只是遗憾,费尽心思闯过了八场梦,竟在最后一场败了下来。

她只是觉得……身上好痒,肚子好饿。

~

宋陌的伤,他心里有数,运功疗伤一晚,余毒早已除清,只有腹部刀伤影响行动,却也没有大碍……当初只是想吓唬她罢了。

没想到她那样聪明。

大婚本就有四日婚假,不用上朝,况且他就是不上朝,谁能说他什么?

用过早饭,靠在榻上不想动弹,吩咐侍卫拿本书过来,翻了一页,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现在,她在做什么?

“你去换楚平过来,别惊动她。”

“是。”

一刻钟后,昨晚的黑衣侍卫楚平单膝跪在屏风后,“殿下有何吩咐?”

宋陌翻了一页书,声音随意听不出情绪:“昨晚她有没有胡闹?”

“回殿下,王……沈大小姐一路无话,进了柴房就歇下了。”

宋陌合上书,闭目养神:“本王昨日与她大婚,她便是端王妃,不是什么沈大小姐。”

“属下对王妃不敬,求殿下责罚。”

宋陌无意追究他的不敬之罪,顿了会儿,问:“她在柴房,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那么娇气,他让她趴在他身上她都嫌他骨头硬硌得慌,躺在柴房里,她受得了能睡着?还有,她不是喜欢调.戏人吗,长夜漫漫,她怎么没有调.戏这个长得不错的侍卫?

“回殿下,王妃没有责怪殿下也没有要求什么,只是,柴房里蚊虫多,王妃一开始不堪烦扰,骂,骂了几句,后来就睡着了。早上,早上属下把早饭送进去时,王妃伸手接,属下无意发现王妃手背上有几处红肿。”楚平斟酌着道。本以为殿下厌弃了王妃,可方才殿下的态度,明显还惦记着,那他也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蚊子?

宋陌皱眉,他没有想到这点。

“她早饭吃了什么?”

楚平忐忑低头:“回殿下,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给王妃准备的是米粥和馒头,王妃都用了。”

“知道了,退下吧。”

“……殿下,王妃的午饭……?”

宋陌淡然开口:“跟早饭一样。”突然改成山珍海味,她肯定又要得意了。

“是,属下告退。”楚平悄然离去。

于是唐欢午饭吃了稀粥馒头,晚饭依然是稀粥馒头,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她挺满足的了。

柴门的门再次关上,唐欢在里面闷着无聊,扒在门前跟守在外面的黑衣侍卫说话:“喂,从昨晚到现在都是你守在外面吗?你不用睡觉?你们王爷真是的,怎么不换个人过来替你当值呢?唉,其实你累不累跟我没关系,只是你长得好看却不爱搭理人,还不如换个难看点却会怜香惜玉的呢,好歹能陪我说话解闷。”

楚平侧立在门口十步远外,额头见汗。

这个王妃真是……昨晚今早今下午她这样说都没什么,怎么偏偏在他那样禀告之后偏偏在殿下过来后突然……这样了?殿下会不会以为他故意隐瞒了实情?想到前阵子突然被派去西北大营历练的同伴,楚平好像明白同伴走时那种解脱般的神情了。

六年前殿下派人监视沈大小姐时他们这帮侍卫还替殿下高兴,以为殿下终于有了心仪的女子,虽说是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可那丫头眉眼俊俏,小小年纪已可预见日后的倾城色,殿下慧眼识珠自然会心动。可谁想到六年里殿下毫无动静,这个月终于有动静了,那个看似端庄的沈大小姐却变了样?

变得,太折磨人了……

不但折磨他们,也折磨殿下,可殿下都忍着了,他自然也得忍着。

“你怎么不说话啊?别装哑巴,昨晚你还说话了,声音挺好听的。对了,你多大了?以前碰过女人吗?她们有没有说你那个时候叫的挺好听的?”唐欢一边晃悠门,一边逗他。

楚平只听到王妃问他有没有碰过女人,脸色涨的通红,然后突然有细小沙粒击在他身上,接下来他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知道那是殿下的手段,所以他动也没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心里却无限感激殿下,不用听王妃的荒诞话语,他也有种解脱的感觉。

夕阳西下,小小的柴房笼罩在金色的余晖里。柴房门内,有个红裙姑娘断断续续说着什么,时而发出几声猥.琐的笑声,柴房屋顶,有一修长的黑袍男子负手而立,背阳的俊美脸庞上阴晴不定。

夜幕降临,里面的女人说累了,躺到干草上继续睡觉。

等她睡熟了,宋陌悄无声息落在门前,轻轻推开,走进去,俯身点住女人的昏睡穴,随后将人抱入怀中。那么娇那么小,他顿了顿,转身出去,离开前,没忘替他的侍卫解了失聪穴道。

第108章

宋陌抱唐欢去了浴房。

王府婆子已经把浴池里的水兑好了,温热的,夏日里沐浴正好。晚风透过纱窗吹进来,绕过屏风拂到身上,她垂下去的发丝轻轻曳动,有种难言的缱.绻温柔。

宋陌将人放到浴池边上的长榻上。

她睡颜安详,右脸靠近下巴的地方有个蚊子包,红红的一小块儿像是错点的唇脂,一点都不难看,反而为她增添了三分娇憨俏皮。宋陌握住她手举上去,让她伸出食指点那里,这样就更招人喜欢了。笑着端详片刻,他放下她手,替她把长发上的草梗摘下,摘完了,目光落在她衣服上。

她还穿着洞房那晚换下来的家常衣裳。大红的绸缎小衫,大红的长裙,大红的绣鞋。

昨晚他没能亲手褪下这身衣裳,那就今晚来吧。

宋陌熟练地为她解衣,外衣放在一旁,接下来是大红抹胸和红绸裤,都放在一旁,只剩她。

如果说她腮边的红肿让他觉得可爱,她脖子上胳膊上小腿上的一点点红肿,还有被她挠破结痂的伤,只让他心疼愧疚。他那时太生气了,没有想太多。被蚊子叮了这么多,她一定很难受吧?

亏她还能睡得着。

果然没有心,对他不上心,对自己也不上心,连求都不求,只会调.戏男人。

调.戏了,除了嘴上占点便宜,她能捞到什么好处?

真傻。

宋陌亲亲她手,不紧不慢解了自己的衣裳,然后抱起她,跨入池中。

点了她的穴道,就不怕她醒来。

宋陌靠着池壁而坐,让她坐在他怀里,他帮她洗,洗每一个地方。这身子,没有一处他没有碰过,没有一处,他不想。

从浴池出来,擦干了,宋陌用自己的衣袍裹住她,抱她回了他房间。他将她放在大红喜被上,从枕头底下摸出瓷瓶,然后跪在她身边为她抹药。每抹一处,先亲一口再抹,都抹好了,他让她躺在他胳膊上,低头亲她。

只想碰碰就离开的,可她嘴唇的味道太好,忍不住多吃了会儿。吃够了,看她,睡得那么香,乖乖巧巧,宋陌满足极了,拥她入睡。

果然还是抱着她,睡得才香。

睡醒了,再跟她共浴洗去药味儿,见她身上红肿消了很多只剩小小的点,宋陌满意地为她穿好那身红衣,在天亮前将人放回柴房。

故意往她发上插了几根干草,宋陌俯身亲亲她嘴角。再罚你一天,晚上就不用你睡柴房了。

解了她穴道,宋陌起身离去。

~

唐欢这一觉睡得特别久,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也正因为如此,她将身上的轻松归于晚上睡了一个好觉上。至于那些消下去的蚊子包,她不挠,它们当然变小了。

吃过午饭,她还想逗黑衣侍卫,可是那人却站到了更远的地方。大晌午的,唐欢也没有精力朝他喊,回到草垛上继续睡觉,睡醒了,等人给她送晚饭。

吃了睡睡了吃,宋陌这是把她当猪养吗?若是能换个好点的猪圈就好了。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不同于侍卫的沉稳。唐欢慢慢坐了起来,好奇地盯着门口。

“小……王妃!”柴房门被人推开,青杏焦急地跑了进来,抱着她伺候了六年的小姐抹泪儿。她听殿下的命令,那是因为害怕,可她跟小姐的感情是真的,殿下没有让她做过伤害小姐的事,她心里也没有什么愧疚,只一心一意服侍小姐。

“青杏,你怎么也被关起来了?”唐欢推开人,不解地问。宋陌没有那么不讲道理吧?

听她误会了,青杏连忙擦掉眼泪,小声解释道:“不是,王妃,殿下没关我,殿下是让我伺候小姐回房。明天是你回门的日子,殿下说让你今晚好好休息,别让侯爷看出端倪来。殿下说,侯爷是朝廷重臣,马上又要回定州了,不能让他带着疑惑离京。”

唐欢恍然大悟。

是啊,宋陌不信她的话,他还把这个梦当真的呢,他是堂堂摄政王,当然要顾忌朝廷大事。

管他呢,能回房休息,对她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喂蚊子的感觉真不好。

唐欢开心地随青杏往回走,身后跟着看守她的侍卫。

宋陌当然不会让她回他的房间,而是将她安排在一间下人房,不过王府的下人房也挺不错的了。唐欢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晚了。

“王妃,快醒醒吧,殿下已经在外面等你了!”青杏摇晃着她肩膀道。

“……他在外面等我?他也去?他不是受伤了吗?”唐欢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殿下已经派人来催了。”青杏看看窗外,一边服侍她换上繁琐的宫装,一边小声道:“王妃,回门对于女子而言是大事,殿下伤成那样还陪你回去,可见心里有多重你。一会儿见了面,你就主动服个软吧,殿下肯定不忍心跟你生气了。”

唐欢一笑置之。让她骗一个男人激对方跟她欢.好没关系,让她在对方已经摆明无论如何也不肯要她的情况下还去明着求对方,她何必呢?再说,宋陌肯陪她回门,更多的还是做给景宁侯看吧?那些朝廷的事她不懂,她只知道宋陌不会平白无故地陪她回沈家,那个他明明知道她根本不当成一回事的娘家。

既然他想折腾,她就当出门逛了吧。

收拾妥了,唐欢由青杏扶着出门了。

到了王府正门,只见一辆奢华马车停在前面,没有瞧见宋陌。唐欢只当宋陌等不及暂且回屋休息了,提着裙子踩着木凳跨上马车,旁边青杏在下面替她挑开车帘,唐欢低头进去。进去了,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唐欢没有抬眼,默默坐到矮榻另一端,靠着车板阖目休息。跟他说什么?不说,或许他还会琢磨她的那些话可能是真的,说了,他肯定更加不信。

“出发吧。”

男人声音低沉,外面车夫应了声,催马前行。

没有人说话,只有车轮碾地发出的辘辘声。

王府与侯府离得很近,马车很快就停下了,唐欢打个哈欠,睁开眼睛准备下去。

“本王先下,你等本王接你。”宋陌拦住她,在她疑惑地看过来时,他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车帘上,低声嘱咐:“本王受重伤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你不得多说。还有,景宁侯是本王手下重臣,本王不想与他产生罅隙,所以今日你要演好本王的王妃。演得好,回去本王将你关在下人房,若是露出半分马脚,本王会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严刑拷打。”一字一句平静如深井无波,却又听得人心寒。

唐欢笑笑,抬手,在男人警惕的目光中替他擦擦额头细汗,目光温柔:“相公,你身上有伤,进去后注意别撞到。”说完,抬眼看他:“殿下,这样还行吗?”

“太假,真正的侯府贵女不会当众做此等亲昵之举。”宋陌面无表情。

“这不是只有咱们两人吗?”唐欢撇撇嘴,“好了,殿下快下去吧,我想快点出去透透气。”

宋陌扫她一眼,起身下车,外面沈慕元早已领着容氏等人跪拜了。宋陌先扶唐欢下来,然后才浅笑着让众人起来,短暂的寒暄后,一起往里走。

午宴前宋陌在前面同沈慕元说话,唐欢跟容氏沈怡没什么好说的,回自己出嫁前的闺房去了。进去了,看看熟悉的摆设,唐欢突然发现除了睡觉,她竟然没什么好做的。外面出不去,里面,也没啥好消遣的。

午宴时一家人吃饭,这里的一家人包括她和宋陌,沈慕元和侯府世子沈瑾,容氏母女没有过来。

沈慕元不知道宋陌身上有伤,桌上特意备了酒。

他笑着给宋陌倒酒,宋陌刚要喝,唐欢伸手把酒杯抢了过来,朝沈慕元撒娇:“父亲有了女婿,就不把女儿看在眼里了,只给殿下一人倒酒却忘了女儿也爱喝这个。”言罢,不给沈慕元阻拦的机会,以袖遮面,一饮而尽,笑眼看桌前的两大一小。

沈慕元错愕,看宋陌,见这个贵婿无奈又宠溺地瞧着长女,他暗暗松了口气,肃容训斥道:“胡闹,如今你已经成了王妃,行事怎么还这么没有规矩?”

“岳父莫气,我就欣赏阿瑜的豪爽不拘小节,况且这里没有外人,她想喝就喝吧。”宋陌笑着替唐欢说话,说话时,一双黑眸含笑凝视着唐欢,温柔多情。唐欢微微红了脸,却并不羞涩低头,反而得意地朝父亲炫耀。

沈慕元表面上又训了她几句,心里却很是欣慰,看来长女与殿下感情不错,那他就可以安心离京了。

接下来,凡是宋陌要喝酒,都被唐欢用各种理由抢了过去,宴席结束时,她双颊染霞,眼眸水亮,俨然已经醉了。

宋陌扶她去她的闺房歇息,进了屋,唐欢马上推开他:“好了,这里没有人,咱们不用在演戏了,殿下在外面坐坐吧,我去睡会儿,走前你再叫我。”

宋陌看不出她是真醉假醉,松开手,目送她进了内室。他在门外伫立片刻,听里面没了动静,便在次间榻上坐下,望着外面院景出神。她真的很会演,她替他喝酒时,明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他的伤,他还是欢喜。

为什么世上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他情愿做个傻子?

不知不觉睡过去,醒来时风已经有些凉意了。

该回去了。

宋陌在内室门口喊她,喊了两声没有回应,进去一看,意外发现她醉醺醺躺在榻上,怀里抱着一个西瓜大小的酒坛子,满屋酒气。

她从哪里找来的酒?难道出嫁前她藏得那些酒还留在屋里?

“醒醒!”宋陌把人拉了起来,拍拍她脸道。

唐欢软.绵绵歪在他怀里,烂醉如泥,鼻端发出轻微的鼾声。

真醉了。

宋陌无奈,将人打横抱在怀里,稳稳朝外面走去。

两人这副样子,自然引起一阵喧闹,不过宋陌一个眼神就把那些下人威慑住了,安抚了大惊失色的沈慕元,他抱着她跨上马车。

进去了,刚要往前走,不小心踩到她垂下来的裙摆。到底身上有伤,宋陌没控制住跌了下去,只来得及托住她后脑,免了她的疼。

见她依旧睡得死死,宋陌苦笑,托住她腿想抱她起来,没想她忽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宋陌本能地想换上冰冷脸色,她却嘿嘿一笑,抬手环住他脖子,喃喃出声。

“少爷,亲亲小五……”

酒气扑鼻,也醉了他的心。

第109章

少爷,小五,那时他跟她也在马车里胡闹过。

原来她并非如她说的那般无心,原来她也记得,如今喝醉了,因为同样的姿势,就喊错身份了?

宋陌心柔似水。为她这含糊不清的一句,过去几辈子的苦等,今生之前的多少心伤,都值得了。

忘了身在何处,他低头,想要听她的话,亲她。

可她却又闭上了眼睛,脑袋扭向一侧,双手也从他脖子上掉了下去,重新睡着了。

宋陌哭笑不得,抱起人放到腿上,坐好了,吩咐车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