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机一号键设定为陆小虎人的,其实是胡莱莱。

我觉得胸闷,一个人走出包厢,到外面透透气。

凌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天边零星地闪烁着几颗白色的星子星星。我蹲在台阶上想抽支烟,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买烟了。对了,我和宫屿约好了不抽烟的。

我站起来,突然发现顾轻决站在我身后。

云喜。他看着我,递过来一瓶解酒饮料,你也出来透气?

我点点头,接过饮料咕咚咕咚地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露出满足的表情,真凉快啊,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话的时候有点紧张。

他冲我笑笑,没再说话。

我们两个就并排蹲在台阶上,看着远方一点点亮起来的天空,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或者不自在。想想也是,我们曾在一起那么多年,对于对彼此的存在早已经习以为常,此刻再来说什么尴尬别扭,反倒有些做作。

凌晨时分的空气里,有一种独特的清凉弥漫在我们四周。

你过得好吗?他突然问我。

啊?恩嗯…很好。我结结巴巴地说,你呢?过得怎么样?

一样。他没有明确地告诉我是好还是不好,低头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瓶子,目光放得很远。

过了很久,顾轻决说,我知道你恨我。

我说,我不恨你。

他说,我知道你会说你不恨我,但其实你恨我,我知道。

我被他绕的得有点晕,就没再说话。

最后一口饮料喝完的时候周凌跑出来喊,顾轻决,快去看看苏重,她喝多了。

知道了。顾轻决站起来,他对我说,一起进去吧,外面风大。

我摇摇头,我想在呆一会再待一会儿,你先去吧。

顾轻决点点头,转身走向灯火辉煌的长廊。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突然叫出他的名字,顾轻决。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我。

我被他看得慌了,阮云喜,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是为了证明顾轻决会为你停下走向苏重的脚步吗?别幼稚了,即使他现在转过身来看向你,可是,几秒钟后,最晚最多也就几分钟后,他势必还是要走向苏重的,不是吗。?

你们已经分手了。

他是苏重的男朋友,这个男人,他现在跟你一毛钱关系都也没有。

可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顾轻决。我迎上他悲凉的目光,我说,刚才我说的话里,有一句是真话,有一句是假话。

我知道。他说。

我知道你知道。我说。但我还是想亲口说给你听。我笑笑,好了,现在没事了。

你简直无可救药。我对自己说。

我知道他知道,一句真话,一句假话,他一定会懂。

真话是,我不恨你。

假话是,我过得很好。

顾轻决,事实上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我害死了我哥,我妈差点精神失常,没多久我爸就和她离婚了,。我妈不认我,一个人去了外地,我爸也出国了,有了自己的新家,自己的新女儿。

自那之后,我每天晚上都被噩梦吓醒,梦见阮云贺被呼啸而过的火车撞得面目全非,梦见你面无表情地甩开我的手,一个人走远。

我想离开这这儿,每一分每一秒都想逃走。可是,我不敢,我怕我走了之后你就会回来,我怕我会错过你,因为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对我解释些什么。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却是和苏重一起。

我闭上眼睛,眼眶里一阵刺痛的灼热。

理智用光了,醉意涌上来,我愈发越发觉得头痛欲裂。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却看见宫屿站在稀疏星光下,静静地看着我,清晨朦胧的雾气使他的面容呈现出一种妖娆的错觉。我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你怎么在这这儿啊?我问。

陆小虎打给我的,说有一个酗酒的小朋友需要我送她回家。他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也笑,那你是陆小虎派来的黑骑士?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走过来,把外套披在我的肩上。

我仰着被搅拌机搅过昏昏沉沉的脑袋看着他,真可爱啊,清澈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孩子般天真的表情。我干吗不去爱他呢?我可以爱他吗?

被酒精浸泡的大脑不容许我多加思考。

我说,我饿了。

宫屿说,带你去吃饭。

我说,我累了。

宫屿蹲下来,说,背你去吃饭。

OK。我站起来,噗通一声趴在他的背上。

宫屿稳稳地把我伏背在背上,慢慢走向远处晨曦来临的方向。

一路上我只觉得浓浓的困意一阵阵地袭来,我挥舞着手臂嚷,什么破车啊,晃得我脑子脑袋疼!

宫屿哭笑不得,这位乘客,你要知道我现在是超重驾驶啊,你再忍忍,马上就到站了。

我这才安静下来,乖乖地把脸颊贴在宫屿的后背上。真暖。

黑骑士…我要睡一觉,到站了告诉我…我迷迷糊糊地嘟囔。

好。宫屿柔声应着,你乖乖睡,到家了我再叫醒你吃早餐。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酒精已经成功地在我体内占领了高地,我像回归海洋的游鱼,疲惫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梦里的我一直在呕吐,吐出很多很多蓝色的海水,医生问我为什么喝了那么多的海水,。我告诉他,我要把海水喝干,这样蓝色小船就没法开走了。

我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有创意了,于是更加卖力地吐起来。

吐着吐着我就哭了,因为我发现有人在打我,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一边打拍还一边假惺惺地安慰我,没事的云喜,都过去了,过去了。

这个人的声音非常耳熟,让我听了安下心来。

我想,真的都过去了。

或者,这一切根本就只是一个荒唐的噩梦。我在梦里受了伤,在梦里流过泪。不过梦很快就会梦醒了,到时候就会有阳光洒在我的眼睑上,暖暖的触感是那样真实。于是,我在那样真实的温度里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坐在高中的教室里,讲台上讲的化学的老头老师正在瞪着我,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然后我回过头去,看见顾轻决正坐坐在靠窗的位置位子上拧着魔方,阳光温暖地笼罩着他的轮廓。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相视而笑。

我想下课后一定要告诉他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们散落天涯。

我要好好地问问他,顾轻决,你爱我吗?

会爱我一辈子,永远永远不和我分开吗?

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回答。

第七章 小爱人(1)

第七章 小爱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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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所有的爱情到了最后,都只是让人学会即使没有了对方,也可以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有人说爱情就像电梯,有人进来,有人出去,有人没有赶上,有人好不容易赶上了,电梯却已经超重。有人到三楼就走了,也有人到顶楼才离开,。偶尔也会有人出去后,才发现自己下错了楼层。而爱情本身就在这些过客的来来去去中,忽而上忽而下,忽而故障,需要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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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我把手机还给胡莱莱,告诉她自己我不小心误拨了陆小虎的电话。

她接过手机哦了一声,继续聚精会神地往她的脸蛋上涂抹昂贵的泥状面膜。

尽管有无数个疑问像蚂蚁一样爬满喉咙,但我还是什么都没能没有问出口。夜晚的风从虚掩着的窗外吹进来,把累积了一整天的疲惫慢慢吹散。我挨着盘腿打坐的胡莱莱躺下来,枕着她锻炼得非常紧实的腿,我觉得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让我什么都别去想,静静地躺一会儿,什么都不去想。

就在我快要在夜风里睡着的时候,胡莱莱突然把她那张惨绿惨绿的脸垂下来,一本正经地问我,你这两天都睡在宫屿家?

我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听见胡莱莱幽怨地对我说,难怪你今天走路的姿势有点怪。

睡意就在这一刻彻底被她熄灭消散了,我从地板上弹起来吼,胡莱莱你这个**!你穿着高跟鞋在印刷厂里站上一整天,走路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胡莱莱无限怜悯地看了我一眼,指着沙发上旁一双十二厘米高的高跟鞋对我说,别开玩笑了,亲爱的,我明天还要穿着它去爬山呢。

我把自己重新摔在地板上,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胡莱莱推了推我,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她问我,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我被迫坐起来,直视着她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黑泥的脸,第一天他高烧,第二天我烂醉,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胡莱莱迅速振奋了精神尖叫,天呀哪!天——呀哪!高烧和烂醉都能没发生什么,这剧情也太悲惨了吧!要是你的写手把这个写进小说里,一定会被读者骂死的!

我被她雷得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

她继续语重心长地教导我,云喜啊,不是我说你,女人要主动点才行的嘛,就像我。

我突然来了兴致,你是说你曾经主动献身过?

胡莱莱捂住胸口,鄙视地白了我一眼,你太龌龊了!不过…人家的初吻可是主动献出去的哦。

我迅速发问,献给谁?人类吗?

阮云喜!

好吧…我吞了口吞了吞口水问她,所以…对方是什么反应?

胡莱莱双眼含泪,悲愤地说,就是嘛…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我很丑的嘛…所以对方嘛…就打了我一顿…

我惊愕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我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叫做心疼的东西。

胡莱莱一边用双手像章鱼那样按摩着头部一边说,干吗呀,我这是拿自己给你开涮呢,你干吗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躺在她的腿上,抱了抱她。

莱莱…我轻轻地问她,为什么…

胡莱莱慢慢挺直了脊背,局促地笑了,。她说,人呢,就是要适应世界,才能生存下去的。高三那年,我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我想要改变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我不指望这个人人单凭相貌就枉下定论的社会,对我做出有多大的宽容,我只好指望科技可以带领我步入不被耻笑着过活的队伍里。

第七章 小爱人(2)

第七章 小爱人(2)

她的语气非常平淡,可爱的脸庞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胡莱莱就是这样的,认真的时候,伤心的时候,说心里话的时候,生气的时候,都会因为紧张脸颊绯红。

真的可以,和你们做朋友吗?十六岁的胡莱莱涨红了脸庞。她可真胖啊,像一个相扑选手那么胖似的,可是,眼睛却小得像一条缝,紧张地眨呀眨。

阮云喜,够了,什么都别问了。看着她一无所知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对自己说,你要做的就是相信她,必须相信她。

就这样,我把手机的事在记忆的文档里选中,按下Backspace键了删除干净键。

遍地**的五月姗姗而来,放眼望去,大街上的十女九露,九露八丝,煞有风情。

我和可可在公司食堂里看见宫屿,这段时间他不常来工作室,见他一面非常有难度难。他看见我们,端着饭盘子盘走过来,可可马上动用所学全部所有的赞美词汇,对他进行一番夸奖,。比如,怎么还是这么帅啊,萌点每天都在增加耶啊,你是不是又高了?,哎呀,你的肌肉好紧实哦,可不可以给我摸摸看?…

我足足等了她三分钟,她才肯把话语权转让给我。

我问宫屿画稿进行的得怎么样了。宫屿含糊地说快完成了,只剩下几页。

我问,只剩下几页是几多少页?

宫屿沉默了一会儿,一脸天真无邪地说,大概三十页。

我整个人眼前一黑就,想撒手人寰,。你有没有搞错!??我告诉过你,这个月十号之前必须把全部画稿给我搞定!公司已经打出六一节全国上市的广告了好不好!??

宫屿抬了下眉毛,温顺地说,我知道,十号前可以搞定。

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但仍是控制不住快要休克的窒息感,沙哑着嗓子说,还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

宫屿依旧淡定地表示,我知道,可以搞定。然后他按了按我的脑袋,笑着说,你着急的样子真可爱,骗你的,只剩下十五张页。说完,他端着盘子径直走出食堂。

我呆滞地坐在饭桌前,直到可可幸灾乐祸地笑道,哎呦哎哟,怎么**的样子也那么萌…

之后的几天里,宫屿一直没有在公司出现,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截稿前一天,他甚至连电话连手机都关关机了。

我早该知道会这样…当他站在公司食堂里,笑得一脸灿烂天真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可可说的换了家公司就人品爆发,根本就是假的!

不过没关系,好在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城市,我就不信他还能躲得了我。

下午五点,公司难得准时放大家下班,我在附近的餐厅草草地解决了晚饭后,削尖了脑袋挤进罐头一样的公车公共汽车里,去了宫屿的家。

门铃足足响了三分钟,就在我企图撬门的时候,门开了。

宫屿说,抱歉,刚才在冲凉洗澡。

他随意地披着一件宽大的长袖连身浴袍,只松垮地遮住腹肌以下的身体,而我的身高导致我的视线正好落在一片无遮无拦的胸肌上,。我还看见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有几颗晶莹的水珠正顺着他结实的胸肌纹理,慢悠悠地滚落下来…原来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指的就是这种模式这个啊…

我满脸通红,移开如狼似虎的视线对他说,没事没事,冲完洗完了就好…

他的手掌扶在门框上,湿漉漉的睫毛下,一双澄净眼珠清澈的眼睛盯着我,你怎么来了?听语气似乎没有要让我进去的意思。

我调整了一下过于羞涩的面部表情,微笑着询问他,那个…可以让我先进去吗?

第七章 小爱人(3)

第七章 小爱人(3)

进来干吗?他微笑着问我,语气里充满拒绝的前兆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