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当我站在马路中央,车流在我眼前刷刷地经过驶过的时候,我就会思考诸如此类,永远也找不到确切答案的问题。

有人说爱情就像电梯,有人进来,有人出去,有人没有赶上,有人好不容易赶上了,电梯却已经超重。有人到三楼就走了,也有人到顶楼才离开,。偶尔也会有人出去后,才发现自己下错了楼层。而爱情本身就在这些过客的来来去去中,忽而上忽而下,忽而故障,需要维修。

黄碧云说过,情爱不过是小恩小惠。

我们要面对的,远远要比爱情多的得多。

比如…在我家楼下捧着一大把玫瑰花,大唱情歌的释俊男。

我在他如魔似幻的歌声里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肥硕的身材,和绿豆大的眼睛告诉我,确实是他没有错没错。

我在旁边继续听他唱了一会儿,还是没听懂,就转身上了楼。

胡莱莱正趴在窗户上往楼下喊,妈的你再敢给我多唱一句,我就找城管灭了你!

我想,胡莱莱那婉转动听、气势如虹的骂娘声,可真是全人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啊。

楼下的歌声终于被文化遗产震慑住止住了,我问胡莱莱,释俊男是来找你的?

胡莱莱砰的一声关上窗户对我说,太讨厌了,上次同学聚会后他就一直骚扰我,现在又跑到我家楼下吊嗓子,这简直就是恐吓呀。

她闭上眼睛使劲地拿手指戳了戳太阳穴,疲惫不堪地说,哎呀,你知道的嘛,看到不美好的事物,会导致我的视力严重疲劳的,我感觉自己就快要瞎掉了。

其实,我觉得释俊男也没有你说的得那么惊悚,虽然他的确不是一个俊男,而且体重胖重了点,眼睛小了点,性格胆怯了点,穿衣品味独特了点,示爱方式冒进了点…

我也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辩解过。

我之所以会觉得释俊男并不坏,是因为高三那年,他曾经救过夏微一次。

那时候的释俊男和现在没什么区别,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大胖子,整天跟在陈北诺后面,充当跟班的角色。

陈北诺自从跟向夏微告白遭拒,并被陆小虎揍了一顿之后,曾放过狠话话说要让他夏微后悔,只是那时候的我们,谁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谁会想到一个十四岁少年的怨恨,会一直持续四年那么久?

久到等这漫长的怨恨爆发之时,已经滋生出太多我们所无法预料的恶意。

高三开学没多久,他以介绍模特工作为由,约了夏微在一间废弃的画室见面。毕竟时隔多年,夏微并没有对他的善意设下心房心防。到了画室她才发现陈北诺原来早有预谋,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美术工具,只有一张散发着霉味的简易板床,以及三个不怀好意的地痞流氓。

夏微说,如果不是其中一个胖子突然倒戈,她早就完了。

第七章 小爱人(8)

第七章 小爱人(8)

那个胖子就是释俊男。他不知道陈北诺要干的是那么龌龊的勾当,因此当场翻脸,拼了命地跟他们打成一团。,这才得以拖延时间,让及时赶到的陆小虎救下了夏微。

所以啊,我对胡莱莱说,虽然他是个胖子,但他是一个善良的胖子。

胡莱莱气定神闲地说,得了吧云喜,没有人会因为心灵美而获得爱情。他再善良,也只是一个死胖子而已。

我看着面前刻薄而漂亮的胡莱莱,谨代表全天下所有无辜的胖子,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胡莱莱毫不犹豫地扯下她脸上的面膜,朝我摔了过来。

苏重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萎靡,消沉。她问我,可以出来喝一杯吗?拜托了…陪我聊聊天,就一会儿。

我想了想,答应她,在哪儿见?

苏重说,吉祥公寓,我现在蓬头垢面的,实在不想出门,你到了楼下打就打电话给我,我去下去接你。

三十分钟后,苏重带着我走进案发现场,她“案发现场”,告诉我这是她和顾轻决的住所。我没做声,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沮丧,忽然间把我淹没。

坐吧。她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把我安置在相对安全的沙发上以后后,她掂踮着脚尖脚一蹦一跳地避开地上散乱的障碍物,走进厨房拿了一大瓶洋酒出来。

我们吵了一架。她递给我一杯酒,冲我笑了笑,眼底的阴郁一览无余。

所以找我过来做你心灵的疏导师?

恩嗯。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悲伤,眼底含眼里蓄着一层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过了很久她才问我,顾熙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冷笑,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你那时候是怎么形容的来着?哦对了,拌办家家酒。

苏重听出我淡淡的讽刺,笑了一下,说,你真小心眼,我现在都难过死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好好好。但你至少得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喝了一口酒,不再看她悲痛欲绝的表情脸。

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垂下头,蓬松的长卷发鬈发遮住大半张脸。苏重长得很好看,那种好看有着内敛精明的特质,长发杏眼,皮肤白皙,笑起来七分熟稔三分礼让,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样子人。但是这一天晚上今晚,她的形象全毁了,她抱着酒瓶披头散发,看起来像一个十足的足了怨妇。

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才方才说过这句话,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也许我们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以我才会觉得自己离他那么遥远。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树洞空气。

我从来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一开始他做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原本我们说好毕业后一起去美国进修,可是,他突然就反悔了,非要跑到Y城来。以他在建筑系的成绩,回到Y城跟自毁前程有什么分别?明明有更好更大的舞台等着他,他偏要回来,我怎么求他都没有用。

那个时候我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你在这里,可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自己推翻了,。我们都听说你和你爸爸一起出国了,你不可能在Y城。那他干吗要回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后来我们在KTV遇见你,云喜,你不知道那对我来说是多大的一个打击,。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看到我的存在,好不容易才和他走到一起,我不想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拼尽全力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就那么毁于一旦。可是,他什么话都没跟你说,甚至连招呼都没和你打。

我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云喜,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云喜,?那个人明明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却觉得自己离他那么遥远,甚至比做同学的时候还要遥远。

后来我就常常想着法法子和他吵架,因为除了吵架之外,我就再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有一次我真的吵累了,哭着跟他说,顾熙,我们分手吧。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你猜他说了什么?他冷静地对我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

我能怎么样呢,我**那么爱他,除了继续犯贱留在他身边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安静地听着她的哭诉,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喝光她倒给我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到想吐。

后来是苏重先吐了,毫无预兆地蹲在沙发旁,吐得一塌糊涂。她醉了,悲伤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眼泪和鼻涕模糊了满脸。

她说,云喜,我快要疯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掉了…

我把她扶到床上去躺好。上,又到卫生间找了一块毛巾沾湿,擦干了净她的脸。,然后0拿出拖布拖把,把她的吐地面收拾干净。

地板上散落着几张草纸,是一些建筑结构的图片建筑设计图,我把它们捡起来一一摆好,拿到靠近阳台的一张办公桌上放好。

简约的红木桌子上摆放着几本建筑杂志,和一盏精致的台灯。我想象着顾轻决坐在这里埋头工作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酸楚。他用的钢笔,他他用的台灯,他看的书籍,还有贴了满墙的设计图纸,这些在我看来都是极其陌生的。

我的手指轻轻地划滑过桌面,划滑过墙壁上粘着的图纸,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张命名为“彩虹天堂”的设计方案。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突然凝固。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几乎是颤抖着手指掀开手翻开了“彩虹天堂”彩虹天堂的方案草图内页,设计图纸非常模糊,像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蒸气,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里含蓄满了泪水。

“凹”字型字形的楼型设计楼盘像一只兔子的脸部轮廓,两耳之间凹下去的地方可,可以做宽敞明亮的全玻璃封闭式天台,。天台则用来打造出一个小型的游乐场,摆放摆上几座架秋千架,下雨天就可以一边荡秋千一边眺望远处绚丽的彩虹了。

顾轻决,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我啊,将来一定要住上这样的房子。

窗外星光暗淡,夜风习习,一场大雾大雨忽然毫无征兆地落下。

我擦干眼泪,咬了咬嘴唇,伸手将“彩虹天堂”彩虹天堂的设计方案设计草图撕下来,装进了包里。

然后转身。

关灯。离开。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1)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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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微小的细节虽然毫无新意且平铺直叙,但却但是可以让我心里感觉感觉到甜蜜,又时常模糊地为这种甜蜜怅然若失。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爱着他时仿佛走在浮沙之上,细沙柔软滚烫,但我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踏入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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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上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最想回去回到哪一年?

只是一切不可可以重来,因而问题本身充满了遗憾。

2006年二〇〇七年年初,我十八岁,还有半年的时间就要参加高考。

但我并不像其他的高三学子那样痛苦紧张,相反的,那段时间是我和顾轻决最甜蜜温馨的时候,高考的压力对对于我们来说,只是继续读同一所大学的动力。

每天午休我都会跑到超市买两听罐装罐可乐,和顾轻决一起蹲在地上慢慢地喝。还有半小时就要上课了,可是,我们没有半点高考迫近的自觉,像两个只废物一样,蹲在道边晒太阳。

Y城的冬天,只有中午那一小段的阳光才真正算得上有点温度,脚下的水泥地也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散发出一种阳光特有的甜香,人踩在上面,莫名地产生一种微醺感。

我在这样的阳光下扭过头去看身边的顾轻决,他拎拿着可乐罐的手指手很好看,像一双魔术师的手,修长洁白。他用这双手撕开拉开可乐罐递给我拉环,冰凉的气泡炸冒出来,又瞬间消失不见。

这些微小的细节虽然毫无新意且平铺直叙,但却但是可以让我心里感觉感觉到甜蜜,又时常模糊地为这种甜蜜怅然若失。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爱着他时仿佛走在浮沙之上,细沙柔软滚烫,但我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踏入万丈深渊。

我在心里说,再也不会如此刻这般去爱任何人了。

在一节英语课上,我对顾轻决说,一起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我决定带他去看看那条可以通往宁星村的老铁轨。

三月初的一天,我们一起逃掉了晚自习,手牵着手搭上了一辆开往郊区的大客车。老旧的客车在三月的寒风里摇摇晃晃,像是行驶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上。

好冷啊。我笑着钻进他的臂弯里,只露出两只小眼睛,充满好奇地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

顾轻决的手臂环绕在我的背后,身上那种淡淡的清凉跃上我的鼻尖。我们像一对私奔的情侣那样,听着彼此的心跳,胸腔里灌满奇迹般的温暖。

顾轻决。我抬起头轻轻地对他说,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他低下头来看着我,温柔地亲了下亲我的额头。

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沉沉暮色,紫色的黄昏,一层一层,染上大地尘埃的色彩。

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郊区的空气新鲜得让人感动,我们喝空光了在车站买来的热牛奶,挽着手臂走到铁轨附近。初春的冰河正在融化,寂静无声的世界里,远远地传来河面的冰层化裂裂开的声音。

咚。咚。

细微的,坚强的,世界复苏的声音。

藏紫绛紫色的天空下,隧道看上去就像一座沉沉地屹立在铁轨上的城堡,郊区的夜晚来得要比市区早一些,已经有点点的星光密密匝匝地自远处涌来了,。一开始只零星地看得到几颗,越来越多后来,越来越多,数着数着就再也数不清楚了,这样的景色让人的心变得宽阔。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2)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2)

顾轻决。我们站在城堡隧道边上,我抱着他的胳膊,。这个地方最开始是我哥带我过来来的,那时候我刚到Y城没多久,奶奶就去世了,我非常思念她,所以我哥就带我来这里,。他告诉我,有什么想对奶奶说的话就在这里说出来,开往宁星村的火车就会把我的话带给奶奶听。

你哥哥对你很好。他低头揉了揉我的脑袋。

是这样。我说,我妈妈是个完美主义者,她不喜欢我,总是说我和爸爸一样注定了是个废物。你看我妈说话就是这么带劲儿带刺,比她喝的那些洋酒还呛人。我爸爸呢,他虽然爱我们这个家,可是,总也没办法投入到生活中去,。你知道吗,?他只想当一只闲云野鹤,可是,他怎么不想想,野鹤也是要吃饭的啊。

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我是不是太罗嗦啰唆了?

不,没那回事。顾轻决深深地认真地看着我,我喜欢听你说话,说什么都行,然后呢?是不是该说说你哥哥了?

恩嗯,我哥哥啊。我继续说,全家只有他肯问问我,云喜,你累不累啊,?云喜,你饿不饿,?云喜,你是不是不开心?或者,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啊?只有他,只有我哥哥,他愿意来理解我,听我讲讲我的世界的样子。

所以啊,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喜欢的人。

顾轻决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说,这可就难办了,我一直以为我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喜欢的人。

你?我斜睨睨他一眼,你当然不是!

看着他不满的表情,我突然很高兴,踮起脚尖脚吻了他一下,然后,我放开他的手臂,一个人跑进隧道里扯开嗓子大叫,顾——轻——决——

我知道我的声音结实地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一遍一遍的回音。

顾轻决就站在隧道的入口处,他的身后就是一片浩瀚的得让人晕眩眩晕的星海。

我忍不住继续大声地喊,顾——轻——决——

然后,当回音一遍一遍传进耳朵里的时候,我闭上眼睛,对着站在隧道口微笑的顾轻决大声地说,我——爱——你——

顾——轻——决——是——阮——云——喜——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回音替我重复了很多遍,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

然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见我最爱的人近在咫尺。

幽暗的隧道里,空气中弥漫着星光的清甜淡淡的清香。

我们接吻,像《罗马假日》里那样。

直到更深的夜晚来临,我们坐在回程的车里,像两条拥有过一整片海洋的游鱼,穿行在城市的霓虹之中。大雨欲来未来,空气清凉潮湿。

我想,我这辈子大概已不可能再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给你了,哪怕那个人是你。我在心底悄悄地对他说,我也不会将它说给其他的任何人。这样用尽气力的爱情只有一次,我毫不犹豫地把它倾注于你,此后再也不会有了,再也再也不会。

四月,城市开始回温,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具体的日子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是星期三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我和顾轻决午休过后一起回到班级。

然后苏重就走过来走了过来,拦住了顾轻决的去路。

她说,你好顾轻决,我叫苏重,苏东坡的苏,重生的重。

恩嗯…顾轻决露出疑惑的神色,说,我知道。

可是——苏重一双杏眼染上温柔的笑意,可是,我们同学三年,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以为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3)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3)

顾轻决礼貌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注意。

没关系。她爽朗一笑,那,你可以把你的笔记借给我吗?

大概就是从这一秒开始,有些什么我无法明确表达出来的东西,正在无知无觉不知不觉地改变着。

顾轻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