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秀看着面前的茶杯又是停顿片刻,她说话做事节奏向来不快,片刻后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说:“谈不上,可我不应该太执着而超之过急,走错了一步,不应该那么快的在魏家登堂入室。”

孙老说:“去不去魏家你也有别的理由,也不能说你就错了。”

方文秀说:“孔子早就说过,世间一切事都是唯心而已,我没做到,我有了私心,所以错就是错了。”

“嗯。”孙老点头:“先不说这个,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说说魏恒。”

方文秀又是沉默片刻,才说:“他缺就缺在明白的道理太少,世间的的规律所谓就是物极必反,盛极而衰,现在他是找到了路,但是却看不明白路的尽头是什么,他最缺的是做人做事的根基,情况其实不太好。”

孙老端起茶杯来喝茶,然后看了一眼方文秀问她:“如今这种局面,你可是还想帮他?”

说到这里方文秀倒是坦然了许多,她笑笑说:“诸葛亮后来六出祁山,最后劳而无功,以他的智慧怎会不知道结局,他的作为为世人说明了一个做人的道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我们为人应该有的气节,不问结果但求无愧于心。”

“好!”孙老说:“本来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些话要对你说的,但你有这种想法,我也不需要说些什么了,只是有一点还是要提醒你,当你爱你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希望他的路能走的顺利一些,少遇到一些坎坷,但是你不要忘记人的所有作为成败,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自作自受,你也不必太执着。”

“是。”方文秀点头。

傍晚和孙老在茶室门口告别,目送着他老人家上车远去,方文秀在街边矗立片刻,转身融入街头涌动的人群中。

天空飘着雪花,在昏黄的路灯映衬下有几分温馨感动,身边的人群擦肩摩踵,人气旺盛,节日的气氛浓厚,这是一幅温馨的人间画卷,方文秀举头望天,脸上迎来几片飘荡而下的雪花,她微笑而行,全身的气放松再放松,完全融入这繁华的人气之中,她的身后跟着一辆缓行的汽车,这么多年了,冯坤还跟着她,只要她需要他一定守在旁边。

走到一个路口,方文秀终于停住,抬手看了看时间,转身钻入一旁跟随的车子里。

车里暖气开的足,冯坤开着音响,车厢里流淌着一首林志炫的《你的样子》冯坤是七零后的人,在这个时代下,一个年龄段都有一个年龄段喜好的标志。

冯坤见她进来,抬手想关掉音响,被方文秀制止了,那个高亢的男声并不难听,一路伴随着这个高亢的男声跨过半个城市,方文秀忽然开口对前面的冯坤:“冯坤要过年了。”她在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脑袋靠在椅座上,眼睛甚至是闭着的。

冯坤抬头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他或许意识到了什么,伸手调低了音量,回了一句说:“是啊,今年雪不少,明年应该是个好年景。”

方文秀闭着眼睛没接话,然后她又问他:“你为我们父女两代服务了这么多年,明年你有什么打算?”

作为一个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可能一生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这个时候方文秀睁开眼睛,也从后视镜里看着冯坤,冯坤沉默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笑着说:“我到没什么打算,我这人读书少,就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就是我弟弟想开个运输公司前段时间来找我帮忙,可我哪有那本事啊。”

方文秀听了沉默片刻,然后说:“我知道了。”然后又闭上眼睛就再没下文了。

车子停在一家酒楼跟前,冯坤下车给方文秀开门,方文秀从车上下来,顺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冯坤对他说:“你弟弟的事情,过了年你直接去找钟伟,快过年了,我的一点意思。”

冯坤接过红包,里面薄薄的一层,似乎不同于往年的意义,但他不敢这个时候就拆开看,只能说:“这怎么好意思。”

方文秀朝他笑笑说:“祝你新年快乐冯坤,这些年辛苦你了。”她拍拍冯坤的手示意他收下,然后转身进了酒楼。

方文秀的态度让冯坤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是什么,直到她走了他低头打开红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看清上面的数字才大吃一惊,他忽然意识到她刚才的几句话里面似乎包含着离别的意思,他看着她离去方向,寒风峭立中冯坤心中无限的感慨。

酒楼巨大的包厢里,方文秀靠坐在椅背里闭目养神,乍一看就跟睡着了一样,她和人约会的时候总是习惯早到,无论对方是什么人。

包厢的门被推开,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进来,他们在门口停了一下,一个男生疑惑的小声的对另外一个人说:“小平?……”

张小平嚓嚓的走过来,她的体重总是让她的脚步声有种很重的感觉她大咧咧的说:“没事,她就这样,没事就喜欢闭眼睛。”

方文秀心里升起一点笑意,张小平已经已经挨到她跟前,蹭蹭她的肩膀喊她:“老板!”

方文秀乍然一睁眼,仰视着刻意装扮一新的张小平说:“来了。”

张小平两手抓着手里的小坤包,笑的有点羞羞答答的:“嗯,你昨天又没睡好?”

方文秀没有回答她,而是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和张小平一起来的人,张小平赶紧转过身来介绍:“老板,这是我男朋友吴维。”然后又对一边小伙说:“吴维,这就是我老板,方总。”

张小平谈恋爱了,平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以方文秀在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她一定要在结婚之前把男方带来给她看看。

吴维二十七八岁,五官普通中有点小英俊,难得的是他身材挺拔,而且穿着合体,这个合体不是说他穿着的多么精致美观而是在这种场合他穿着一条毛料黑色西裤,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铁灰色的鸡心领毛衣,不夸张,不随意给人观感舒适,很是合理。

一个人十八岁之前的相貌是父母给的,不可改变,但是十八岁之后的容貌气质却是可以自己修出来的,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你一望就心生欢喜,马上生出结交之心,有的人既是很漂亮,但是你看见他就会生出各种各样负面的情绪就是这么回事,可以说吴维的第一面给方文秀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张小平一介绍完,吴维主动上前一步,朝方文秀伸出手:“方总,你好!”方文秀伸手与他握了一下也说:“吴先生,你好。”

吴维放下手顺手又拿出准备好的名片,双手递了过来,方文秀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放到手边,招呼吴维坐下,没有回他名片而吴维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来,并没有讨要的意思。

按理说,这两个人论岁数方文秀比吴维还要小了一两岁,但是方文秀今天的身份是张小平的上级,难得吴维一开始就摆好自己的立场,而且行事圆滑已经可以看出这个人具备了一些在这个社会上行走的能力。

短短一下见面礼仪过场后,方文秀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出了一两分城府,心里稍稍点了头,这是方文秀对吴维的观感。

而吴维同样也在进门第一面就开始在衡量方文秀,方文秀这一年在外貌上有了很大的改变,她留了很多年的短发被留到齐耳的长度,因为遮住了两边的脸颊使她的气质看起来更加柔软,衣服也不再是以前精炼的着装,越来越女性化,一身雪白的高领毛衣,脖子处堆了一层层的褶皱,烘托着她的线条更加的娇软。

吴维进门第一眼看见她闭着眼睛靠在椅子里,一开始他以为她是睡着了,乍一看她浑身的气质如一个家世良好,被娇养的闺秀一般恬静,和他在心里构想的商场上果敢断绝强势的女强人形象大有出入,直到她乍一睁眼,浑身气质又是一变,她说话声音低缓,但不会让你听不见,可也只会让你听得清晰的程度,而且节奏缓慢,整个身体的节奏和语速都很慢,和时下很多的职场女性有很大的不一样,没有咄咄逼人气质但却让人看不透。

吴维自问也混迹社会多年,大多能通过一个人第一眼就能大概判断出这个人两三分的状况,但是这个人他却看不出来,他从方文秀的脸上肢体动作上,什么也没看出来,而这个人据说才二十六岁,这是吴维被方文秀招呼着坐下以后心里的唯一感觉。

一个看不透,让吴维起了一两分敬畏之心,从坐姿到说话都严谨了起来,所以一个人别人对你的态度如何其实都是自己决定的,跟你的身份年纪其实关系不是很大。

这边一介绍完,那边张小平已经跑出去亲自泡了一杯浓茶进来端给方文秀,什么也没说放到方文秀面前,然后自然而然的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亲近之情自然流露,方文秀欣慰的看着她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后来菜式陆续上桌,开席之后,方文秀又陆续问了吴维一些话,无非是他在哪里高就,家里有什么人,婚礼准备的情况,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这些东西也都是个形式,张小平的这个对象,是家里父母介绍的,以张小平的家里情况人还是八分可靠的。

酒过三巡,方文秀问了吴维一句话,问的时候她笑眯眯的很随意,她问:“吴维,小平漂亮吗?”在一堆拉拉杂杂的问题中,这才是方文秀的主题,父母可以考察一个女婿的人品背景,那么这个人对自己另外一半的最初最本质的出发点就让她来看看吧。

方文秀看着吴维,吴维却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到张小平的身上,张小平腮露潮红,这姑娘害羞了,可以说吴维的目光还是平静的,但是平静之中又暗藏着一种隐秘欢喜,他只是笑笑,看着张小平笑笑,回头对方文秀说:“好看。”

挺平常的一个问题,也挺平常的一个答案,但中国人的思维往往不太重视事物表面那一层意思,而是感觉那种看不见的意思,方文秀的心里已经知道,行了,这人应该跟她的审美观有几分相似,他喜欢张小平的出发点是正当的而且也比较单纯。

张小平一脸娇羞,眼睛黏糊在吴维身上,吴维却不看她,面上装的正经严肃,心里可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一点头,方文秀含笑看着他们,多少看出一点长久的味道。心里安慰,再也没有问什么。

最后饭局结束后,方文秀在酒店门口和小两口分手,这回张小平才回到吴维的身边,凡是跟着方文秀久了的人,多少都会沾染上一些中正之气,张小平虽然正直最青春不太懂事的年纪,可她知道要和自己爱人保持距离,两人挽着手规规矩矩站在那里,方文秀认真看了他们一眼,最终笑着告别,欣喜中多少带着点遗憾。

本来她以为张小平最终的归宿很大的可能是钟伟的,但是几年下来却事与愿违,多少为钟伟有些遗憾。

第三十三章

这一天似乎注定是多事的一天,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方文秀都习惯把手机调成静音,和张小平他们告别后,她拿出手机来却发现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两个魏母,两个是王震,剩下全部是魏恒的。

魏恒这几年被她惯得在她这里有些脾气大,还肆无忌惮的予取予求,方文秀先选择给魏母回了过去。

话筒在那边被倒了一下手,魏母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文秀啊!”她和方文秀说话语气总是要比别人软三分,带着无限的爱护,甚至多过对她的孙子和小儿子,每次方文秀一听心都会之为之一软,语调也不自觉的就软了两三分。

“唉,伯母。”方文秀回她。

魏母在电话里接着说:“文秀啊,你上次说,你妈妈带着你弟弟回老家了,回来没有啊?”

方文秀举着电话笑了一下说:“没有呐,我妈妈说春运人太多,想过完年再回来。”

老太太在那边一听似乎来了精神,她说:“那你今年过年回我这里来过好不好?”

方文秀停顿了短短一下,她怎能忍心拒绝这样一位老人这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她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她其实还能陪她多久,而严丽华那边却正是当年,这么一想,她也就做了决定,笑着答应了一声:“好。”

老太太高兴了,大声说:“那就说好了啊,三十就和魏恒一起回来,不对,你别管他,自己来,就这么说定了啊。”

方文秀笑着应了,那边老太太快速的就把电话挂了。

方文秀笑着扣了电话,想到什么又摇摇头,转而又给钟伟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把定好去黑龙江的机票退了,然后才又给王震去了一个电话。

让方文秀没想到的是,王震尽然回来了,约她见面并且还很急,方文秀答应了,让冯坤开车去见面的地方,路上给魏恒把电话回了过去。

原来魏恒找她也是过年这个事情,估计是被魏母逼着打电话过来问的,语气不好不坏,不太在意,有些心不在焉,方文秀估计他在干别的事情,把自己刚才和魏母的通话告诉了他。等方文秀要挂电话的时候,那边魏恒又似乎反应过来,叫了一声:“方文秀!”

方文秀举着电话问他:“怎么了?魏恒?”以前她是很少叫他的名字的,但最近这一两年在涉及到私事的时候她开始叫他魏恒了。

方文秀不知道魏恒其实很喜欢她叫他的名字,可能她总是对他有种真挚的爱护之意,所以那种味道很特别,魏恒在别人那里永远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魏恒在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又说:“没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方文秀摇摇头放下电话,其实她都已经放下了,魏恒自己反而倒是患得患失起来,可怜的人,她笑了笑。

王震约方文秀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茶座,时间已经快到午夜,茶楼普通而安静,方文秀找到他的时候大吃一惊,这个人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不见却好像老了十岁一般,他明显清减了许多,面有憔悴之色,皮肤粗糙,眼角出现了几条细纹,只是细观他的气色,那双眼睛却比之前有了清明之意。

王震看着她走过来就笑了,嘴角出现两条纹路,方文秀收起惊讶之色在他面前坐下,也不问他好,开口就说:“回来过年吗?”

王震笑笑,亲自给她倒上一杯茶说:“哪里有时间过年,后天就走。”

方文秀端起茶来喝了,反手又给他斟上一杯说:“怎么这么匆忙?家中父母总是要陪一陪的。”

王震叹口气,感叹的说:“没时间啊。”他端正一□体说:“方文秀,我跟你说,以前我不觉得,但是这一年我却越来越觉得时间之宝贵,我就觉得我这话你能听懂。我说的对不对?”

方文秀也端坐着身体,没说话,点点头,意思是我明白,不需要说出来,王震也明白了,没再多言,端起茶杯默默的喝了一口茶。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方文秀开口问他:“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王震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他向她伸出一只手说:“我这次回来是跟你伸手来了,我回来的这一路上吧,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别人我也可以伸手,可只要开口一两次味道就变了,没意思了,也就是你了,最合适,你懂。”

方文秀笑笑,伸手到大衣里掏支票本说:“我今天正好给人开支票,就顺手带在身上了,也是机缘,你要多少?”

王震说:“你说了算吧,反正我这里多不嫌多,少也不嫌少。”

方文秀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低头填好支票递给他,王震拿过来看了看,收到身上。

方文秀这才关心的问了他一句:“你还好吗?”

王震端着茶杯,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似乎一言难尽,方文秀仔细看他的气色,对他说了一句话:“尽量抽出时间来看看书。”

王震却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只是摇头感叹:“我哪里还有看书的时间哦,我现在才知道,在中国想要做点事真的是太难了。”

方文秀低头沉思了片刻问他:“明年三四月间,我抽出时间来去你那里一趟,你方不方便?如果方便你把你需要的东西给我开个清单,我尽量给你带去。”

王震一听就高兴了说:“那太好了,我回去就弄个清单给你。”

方文秀点头,算是敲定这件事了,该说的说完,王震一改以前的作风,两人就都没再开口,一壶茶喝完就散了。

离春节放假还有几天,转天方文秀到办公室后,把张小平了叫进来,拿了一个文件袋给她说:“给你的,算是我给你出的一份嫁妆。”

张小平在她面前向来是没大没小的,拿过来喜滋滋的打开就看了,结果一看被有点吓住了,那是本市新商业区一家门市铺面的房产证和转让书,面积不是很大,也没到最佳的升值时机,以方文秀看不算是多值钱,给这孩子一点身家以后防身正好。

张小平这孩子的家教还是很好的,她不敢要,推回去还给方文秀,嘟着嘴摇摇头说:“我不敢要。”

方文秀也没惊讶,只是挥挥手示意这丫头给她泡壶茶过来,然后坐进椅子里慢悠悠的对她说:“你既然把人领来给我看了,我自然要有个领导的样子,人的日子长着呐,悠悠几十年,我给你一点东西,不过是我对你一种美好的寄愿,望你一生平安,不受生活所困,并不在我给你这东西本身的意义,你要是明白呐,就好好收下来,不要辜负我。”

张小平这姑娘虽然身上有股愚憨之气,但她并不真傻,端了茶回来,周身都弥漫着一种感动的气息,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说:“老板,你给人就给人呗,还非要每次都要把话说得这么云里雾里。”

这就是中国人典型的口不对心的表达方式,方文秀知道她是听懂了的,于是挥挥手,让她赶紧拿了走,不要再在这里婆婆妈妈的。

张小平真的对方文秀不太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抱着东西出去了,到了门口的时候还吸了吸鼻子,大概是没忍住感动哭了。

方文秀笑了笑,看着这丫头出去,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道,第二天这姑娘第二天又把东西拿了回来,站在她跟前扭着两只手嘟嘟囔囔对她说:“老板,吴维他不让我要,让我给你送回来。”说完眼睛都不敢看方文秀,下巴都快垂到胸脯上了,好像干了一件多对不起方文秀的事情一样。

“哦?”方文秀这回倒是有点好奇了,问她:“这是为什么啊?”

张小平说:“吴维说,他是男人养家糊口这种事他能做,不用别人接济,他还说他有能能力养活我,要是我看不上他,指望他一步登天,就让我找别人去。”

估计这两人昨晚上吵架了,张小平嗓子还嘶着,说话跟蚊子一样哼哼,不过方文秀还是听清楚了,她一抚额头,终于闹明白了原来是伤了别人的自尊心了。

方文秀在座位上稍一坐正身体,倒是对吴维瞬间高看了两分,这样一个有几分骨气的年轻人,现在还真是少见了,所以愈加显得可贵,方文秀坐在那里想了半天对张小平说:“既然是这样,我就不送你东西了,但你结婚我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去,这样,明天你们两个做东,请钟伟吃个饭吧。”

张小平不懂,问方文秀:“为什么啊?”

方文秀好笑的看着她:“人家钟伟从你进公司起帮了你多少忙?你要结婚都知道请我吃顿饭,请请钟伟又怎么了?”

张小平还是不明白,但方文秀也懒得跟她解释,挥手打发她出去,过了一会又把钟伟叫了进来。

钟伟一来方文秀就开门见山的问他:“张小平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说完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有点看他笑话的意思。

钟伟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摸了一下鼻子说:“当然知道的,请帖都发了。”

方文秀顺嘴开了他一句玩笑:“你就没什么想法?”

钟伟这两年却也是练出来了,他严肃的说:“没什么想法,我要是有什么想法,她男朋友不是要来揍我了?”

方文秀一笑,知道自己是操心多了,于是转而就跟他说起正经事,她对钟伟说:“是这样,你给小平的未婚夫介绍一些国家电业局的人认识吧,我看他是做电力资质咨询这方面的,这人有点骨气,不要我给小平的结婚礼物,可我总要送点什么给他们的,送他点人脉关系吧,我想这个他应该是接受的。”

钟伟笑着答应了,说完这事,方文秀稍一停顿,面容一转带着几分严肃的问钟伟:“钟伟,你跟着我来这里几年了?”

钟伟微微一愣说:“快三年了。”

方文秀点头:“嗯,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吗?”

“记得。”钟伟说。

方文秀说:“那你明年就回去吧,回华山建筑去,从基层做起。”方文秀注意看着他,停顿的这一会功夫,又说:“当然,你也可以不回去,你要是不回去,我给你出资金,现在的人脉你随便用,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去。”

钟伟坐在那里,看着方文秀片刻之后肯定的说了一句:“我回去。”

方文秀点头,她了解钟伟八分,知道他这话是真心的,于是不再多说,低头示意他可以走了,钟伟却在那里没动,他问方文秀说:“方总,你是不是打算要走了?”

方文秀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他片刻,然后她说:“你记住,当你生而为人,除非你死了,否则你哪里也走不了,人生是个退无可退的境地,我走不到哪里去。”

钟伟终于满意的笑着出去了,此去以后他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给吴维做了一些人脉关系,使这个骄傲的年轻人和方文秀在后来的日子里结成了莫逆之交,友谊长存一生,第二件事就是他下基层后某一天带回一个姑娘来给方文秀看,终于了却了他的人生大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可能除了钟伟有一些预感以外,谁也没有看出来,方文秀正不动声色的把她身边的人都打发了,每一个她都尽力做出合理的安排,钟伟有一点没说错,她是要离开了,她对钟伟说的离开和这种离开不是一回事,任何事物都有有始有终的过程,她只是知道一件事情快要走到终点了,就快要到她起身离局的时候了。

第三十四章

很快就过年了,三十那天方文秀下午就到了魏家,去时两手空空,魏母却见她就心生欢喜,两个人确实是有大有缘分的。

方文秀先去见了魏律清,然后出来陪着魏母说了一下午话,两人谈话涉及广泛,儒释道三家都有论及,一场谈话下来,魏母如何不得而知,却让方文秀受益匪浅,一时心怀大开,而魏母也是心情大好,两人的情谊不可言说,可见与人之间的相处往往要先有恭敬之心,然后有共同的语言是最能调和相处的一种方式。

直到傍晚一家老小才陆续回来,魏恒先进门,魏母依然和方文秀说话,他进来往那里一坐,没特意招呼他,魏恒看他妈跟方文秀和颜瑞色,对他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心里有点不舒服,赌气旁边坐了一会,只是在意他妈不搭理他这档子事,两人说什么也没有认真听进去,后来看实没搭理他,自己没意思的跑到楼上回自己房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没多久大嫂进门,大嫂到底比魏恒得到的关注多一些,魏母和方文秀都和她说了几句话,方文秀魏家经常出入,都没把她当外人,三人随便说了几句,大嫂就起身到后厨去帮忙看着了。

吴悦走后,魏母对方文秀说:“魏斌去年一走就没了音信,知道她担心,怕她琢磨出心病来,有时间你劝劝她。”

方文秀想了想说:“无妨,她的心病,只要一朝大哥回来,大喜之下自然消于无形。”

魏母听了琢磨一下,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倒是看得开,不过我也是多操心,万事放下,随他们折腾去吧,不管了,不管了。”

方文秀抿嘴笑,老太太又是嗔怪的看着她道:“你和魏恒的事,我也不管了,随你们吧,你能做我儿媳妇,是魏家和我的福分,做不成,就是这样,时时见到你,我心里也满足了。”

临近晚饭时分,老太太特意看了看时辰,进去请了老爷子出来,老爷子出来专门到一楼的一个房间里请出去世先祖的挂像出来放到桌上,设香案,摆上贡品。

老爷子做这些的时候,方文秀自然的上去帮忙,这些事情她多年之前乡下和祖母都要做的,过程她都熟悉,这也是她入城以后第一次感觉一个年节过的像是那么回事了,所以做起来格外的认真虔诚。

老爷子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全程心无旁骛,闭口不言,但一直知道方文秀身边帮忙,等做完了,看了她一眼,严肃而苛刻的一眼,没有特别满意,但是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方文秀从那一眼里却是知道的老爷子是爱护她的,所以对她的要求要苛刻严格一些,永远不会对她露出满意,只会不停的提高对她的要求,这才是真正的爱护,不用任何言语她自然能感觉到一种温暖,所以教化,教化往往要因人而异,人的智慧分好几等,有时候越是对严厉的,其实才是真的为好,真正的爱护,只是现在人的智慧往往都难以体会一件事物深层次的原因,很难理解这些了。

魏律清弄好香案,老太太站一边看时辰,魏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来了,大嫂从厨房出来,却焦躁的跑到门口去,魏书恒还没有回来,他这个时候错过时辰是大不敬的,她着急的跑到门口去迎这个儿子。

好魏书恒估计紧赶慢赶到底是掐着点回来了,吴悦估计是等的怒火攻心,屋里几个都听见她门口又打又骂儿子。

魏书恒着急忙慌的门厅换了鞋几下跳了进来,应该是挨了她妈几下,跑的比较急,吴悦跟着进来,脸上还有怒容,魏老爷子却这个时候对她说:“不要急,晚一点半点没关系,你跟他都先静一静。”

老爷子说的和颜悦色,语气及其和缓,本来急躁的吴悦羞愧了一下静了下来,连魏书恒都赶紧整整衣领,理理头发端正了一下神态。

这回一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方文秀不好再待,毕竟是人家祭拜祖先,她没有资格待这里,想去厨房避一避,魏律清却叫住了她:“你也留下,两家的关系,你也算是的半个子息,祭拜祖先也是应该的。”

于是方文秀留了下来,站吴悦的身后,魏律清站香案前带领全家老小,磕头行礼,虔诚恭敬的完成了简单的祭拜仪式。

祭拜完了就开餐了,吃饭的时候魏恒离着方文秀八丈远,全家都看眼里,却没有吭声,魏家从上至下不知道从时候已经把魏恒和方文秀两的婚约看成一件随缘的事情,从来没有人提,更别提逼迫魏恒了,也就只有他自己傻兮兮的四面楚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