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薇吓得要尖叫起来,她手忙脚乱就要推开他,陆崇文的另一只手稳住她的后脑勺,他俯下身,直接吻了下来。

将卫薇的尖叫悉数吞没。

他吻她的唇,比上回凶残许多。

她踢他,打他,这人就是不松开,甚至含住她的唇瓣儿,泄愤似的用力咬了一口。

卫薇痛的眼泪出来了。

那眼泪倏地滑下来,落在男人的唇畔,滚烫。

陆崇文怔了怔,手依旧搂着卫薇的腰,没有放开,只是稍稍离开一些距离。

他低着头问:“你爸怎么样了?”

男人声音哑哑的,微沉,蓄着夜的暧昧。

“要你管?”卫薇恨恨撇开脸,又挣扎道,“你放开我!我看到你就恶心!你离我远一点!”

陆崇文没有动。

卫薇只觉得自己的力气比他小太多,她越是挣扎,越显得自己渺小。

抬头冷冷瞥了他一眼,卫薇索性也不动了。

她沉着脸问:“你来干什么?就是、就是要…”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一双眼愤愤剜在他身上,恨不得戳两个洞。

卫薇气的恨不得跳脚,陆崇文居然笑了。

他笑起来,总是这样淡淡的、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透着一层不可触摸的疏离,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卫薇越发恼火,气势汹汹的瞪他,真的快要炸毛了。

陆崇文终于敛起笑意,说:“我来找你算账。”

“算账?算什么帐?”

卫薇戒备的盯着他。她实在受不了和一个讨厌的男人以这样贴近的距离说话,拂过脸的全是他温热恼人的气息,偏偏躲又躲不掉,只能胳膊抵着他,努力离远一点。

、第十四章

算什么帐?

唔…

陆崇文皱了皱眉,周身的酒意愈发浓。他好像是醉了,又好像没有,头昏昏沉沉的,隐约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在舌尖上绕来绕去,却怎么都记不清。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陆崇文有些心烦,薄唇紧抿,他低垂下眼眸,俯视着卫薇。

他不说话的时候,总有一股浅浅的压迫感。

卫薇实在是怕透了陆崇文,又讨厌透了他,只盼着他赶紧说完滚蛋,于是又出离愤怒的问了一遍:“到底什么帐?”

陆崇文笑了。

他终于想起来今天过来的原因,那个说服并鼓噪他离开公寓、来到这里的原因,那个似乎让他心里百般不舒服的原因。

陆崇文略略歪着头,像是玩儿一样打量着卫薇,目光复又戏谑而漫不经心。

他说:“卫小姐,我听说…你在背后诋毁我的名誉。”

“名誉?”

卫薇冷笑:“你这种衣冠禽兽、卑鄙小人、无耻败类还有名誉?”

全是孩子气的愤怒,她恨不得将所有难听的词都说个遍,说完,又恨恨警告他:“你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

其实陆崇文不是没有风度的人。他是世家子弟,最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从来不会勉强任何人,尤其是男欢女爱上。

偏偏对着卫薇,他真像个禽兽。

陆崇文笑了笑,意味不明。

他只是慢慢提醒她:“卫小姐,每个公民都有名誉权——我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更没有家暴任何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来找你算账?”

他声音低沉的,呢喃的,一字一顿说出那些可笑而荒唐的话,却偏偏一本正经极了。

卫薇一怔。

就听陆崇文慢悠悠的问:“卫小姐,你准备怎么赔偿我的名誉损失?还是…”他顿了顿,仍一本正经的威胁她:“打算跟我的律师谈?”

卫薇有些懵,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怔怔抬起眼,卫薇仰面望着瘦瘦高高的男人。

陆崇文是淡定的,闲适的。他低低俯视着她,越发显得高高在上,而她不过是个可悲又渺小的人,还被他肆意欺负…

攥了攥手,卫薇愤愤问他:“你要我怎么赔?”

陆崇文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眸色深深。

男人的目光是幽暗的,在沉沉夜幕中,足够令人不寒而栗。

卫薇瞬间明白过来。

她愤怒了:“刚才还不够吗?”

“刚才什么?”陆崇文好整以暇的追问,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在意。

他就是在逼她。

卫薇越发难堪,眼圈一红,她说:“刚才…刚才你亲都亲过了,还不够吗?还要我怎么赔?”

那些盈盈的泪珠蕴在她的眼里,沾在她的眼睫上,会烫人心。

陆崇文微微一怔,他刚要开口说什么——

卫薇踮起脚,在他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这样是不是够了?”卫薇冷冰冰的质问。

因为过于愤怒,她使劲握着拳,死死咬着唇,才努力不让那些眼泪流下来,却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意。

她在他的怀里颤抖,全是愤怒,让人不忍再拥抱。

陆崇文垂下眼,没有再看她,他只是倏地松开手。

冰冷的空气瞬间挤进两人之间,卫薇重获新生,她慌忙往后退了几步。戒备的看了陆崇文一眼,卫薇转身飞快地跑了。

整条街上很安静,只有女孩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慌乱的,惊恐的,避之不及的。

衬得他真像个禽兽。

陆崇文缓缓抬起头。

他的唇边似乎还残留着卫薇的那个吻,凉到心惊。

陆崇文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醉的不轻,深更半夜,居然来这儿欺负一个小孩子,真是够扯淡的!

*

卫薇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眼睛有点肿,面色晦暗,实在不太好看。

猴子见到她,不由惊呼:“卫薇,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卫薇冷着脸解释了一句,“昨晚熬夜写作业。”

“你这样子真像是被作业狠狠摧残了。”猴子开玩笑道。

“摧残”两个字飘过来,卫薇身体莫名一僵,眼睛又开始酸胀了。

她昨晚回到公寓,满脑子都是那个讨厌的陆崇文。他吻她,吻的用力而凶残,还很痛,那被他泄愤咬过的唇瓣儿微微红肿着,卫薇一看到这些,那些恶心不堪的画面就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卫薇恨死他了,恨不得找这个禽兽去拼命,可是,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陆崇文!

她看到他,就难受,就恶心,就想杀了他!

如今一想到他,那种反胃的难受又冒出来,卫薇沉默了,站在那儿,安静的有些异样。

后面,付嘉抬起眼,只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卫薇低着头,柔弱又无助。

正好猴子在说:“哎,正好我有两道题不会,你作业借我看看。”

付嘉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提醒道:“不许抄作业啊。”

被抓个正着…猴子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付嘉又偏头望向卫薇。

她还是呆呆站在那儿,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才迟钝的偏头望过来,眼底有些红。

“怎么了?”付嘉问,眼底俱是担忧。

不想他担心,卫薇摇摇头,涩涩笑了笑:“没什么,昨晚熬夜了。”

她不说,付嘉不好再多问,只是说:“要不要去医务室休息会儿?”他说话之间,视线正好拂过卫薇的嘴唇。那里很红,还有些肿,看上去…有些微妙的怪异。

只一眼,付嘉又移开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卫薇不自在的低下头,还小声解释了句:“昨晚吃柿子,不小心咬到了。”

一说完这话,她就开始尴尬了,暗骂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卫薇不想骗付嘉的,可实在是…好难堪。

付嘉镇定的“嗯”了一声,却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一并开始跟着尴尬。

猴子目光滴溜溜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他突然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说:“班长,你你你…”

付嘉仍是敲了敲他的桌子,面无表情打断他道:“早点交作业。”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

完全是以权压人嘛!

猴子很不服气。

*

今天周颜到的有些晚。晨读快要开始的时候,她才匆匆忙忙跑进教室。

看到周颜,卫薇有很多问题想问的。

比如,她是怎么遇到陆崇文的;又比如,为什么非要说那些话;还有,为什么她遇到了陆崇文,却没有告诉卫薇呢,好歹陆崇文也是卫薇名义上的“叔叔”啊…

卫薇一肚子疑惑,可想来想去,最后还是通通咽回去。因为说来说去,只能怪自己这张嘴惹祸!

对着课本,卫薇暗暗叹了一声。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父亲说的话,一会儿换成付嘉,一会儿又变成那个恶心透顶的男人,卫薇根本什么都读不进去。

语文课本上一个个小方块字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她有一瞬,好像都不认识了似的。

卫薇只能沉默的坐着。

忽然,后面传来猴子的说话声,夹杂在一众朗朗读书声中,其实挺明显的。

猴子好奇的嚷嚷:“哎哎哎,外面两个人是谁啊?”

卫薇的座位如今靠着窗户。她恍恍惚惚抬起头,望向窗外。

只见长长的走廊里,老康和两个男人一道向教室走过来。那两个人穿着她在电视上才见过的那种冰冷制服,戴着帽子…

深冬的晨曦里,卫薇清晰的听到咯噔一声,像是弦断了,又或者,有什么碎了。。

她怔怔看着那两个男人越走越近。

又看着老康走进教室,走到她的座位旁边,对她说:“卫薇,你出来一下。”

“康老师,怎么了?”卫薇抬头,浑浑噩噩的问。

课桌底下,她的双手死死握在一起,像是努力要互相给对方一点力量,可眼圈控制不住的,蓦地就红了。

老康愣了愣,语焉不详的说:“你家里的事,他们来了解下情况。”

卫薇愣愣站起来,跟着老康走到外面。

这段路不长,可她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其实,昨天她才想过,卫岱山、樊云珍、卫苒还有她自己,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被迫的、无声的等待那个时间点,逃不开,走不掉,只能硬生生的迎接。

就像死亡一样,虽然惧怕,却没有人能逃得掉。

如今,这个时间突然就到了,毫无预兆的砸下来,卫薇脑子都是疼的,懵的。

面前两个人嘴唇噏动,可卫薇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耳朵里嗡嗡的,只有一个声音——

今天清晨,她的父亲在家被捕。

卫薇回到教室,很奇怪,原本晨读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注视着她,打量着,窥探着。

卫薇低头坐回位置上。

周遭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就连一向聒噪的猴子都不说话。

卫薇坐在那儿,沉沉低着头,肩膀颤了颤,就那么无声哭了。

她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掉下来,冰冰凉凉的。隔了许久,才是小小的会揪人心的哽咽。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她的家散了…

、第十五章

卫薇请假回家。

老康很爽快的批了,又担忧的问:“要不要多休息两天?等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再来学校。”

卫薇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她到家的时候,家里早就乱成一团。

樊云珍哭得瘫在沙发上,以泪洗面,伤心欲绝,不知岔过去几回气。

卫苒没去学校,应该是被吓到了,她这会儿瑟瑟缩缩坐在沙发一角,身上还穿着崭新的毛呢连衣裙,梳着两条小辫子,就那么低着头,任由身旁的母亲哭天喊地。

这栋别墅里,所有一切失去原本的光泽,变成灰蒙蒙的,卫薇沉默地站在门廊下。

见到卫薇回来,樊云珍像是找到了一个暂时的精神支柱,“薇薇,现在怎么办?”她急切而盼望的问。

这十多年,樊云珍一直没有上班,除了打麻将,更是没有任何技能,是个彻头彻尾、大手大脚惯了的阔太太。现在,卫岱山一出事,她六神无主,早就没了主意。

卫薇脑子也是懵的,呆呆站了很久,她才想起来今天回来的目的。

一言不发,卫薇抿着唇,径直上楼。

她的身后,樊云珍哭的更厉害了:“薇薇,你爸走之前可是把这个家都交给你了,你不能没良心啊!”

卫薇眼睛涩的难受,可是一点都哭不出来了。步子稍稍一顿,她继续往上走。

她的房间应该是被搜查过。所有东西丢的乱七八糟,地板上全是衣服,被子、书本…卫薇站在门边静静看着,蓦地心生凄凉。

柜子里,母亲钩的小花包也被找出来,不知被谁扔在地上。

卫薇走过去,蹲下身捡起来。她用力拍了拍灰,握在手心里,握了好一会儿,这才放进书包最里侧的夹层。

这个家里,她没太多东西,简单收拾了几件,卫薇重新下楼。

卫薇背着书包站在客厅里,依旧沉默。

樊云珍一边哭,一边捶着胸口,还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薇薇,你不能没良心,不能对不起你爸,你讨厌我没关系,可小苒是你的妹妹…

卫薇怔怔偏头,看向卫苒。这小丫头是真的被吓到了,身体颤颤的,就是哭不出来。

卫薇垂眼,安静片刻,她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樊云珍一滞,忙不迭摇头:“我哪里有钱?家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说完,又自言自语喃喃重复了一遍:“我哪里有什么钱啊…薇薇,你要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