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立没有死,他此刻正在大明湖畔一边打转,一边发愁!夏家的人还没死绝,虽说与夏雨荷关系不好,却未必见得乐意别人动她长满荒草无人看顾的旧坟至少,也要揩点油水才能让别人动!

第57章 唐立的差使

其实,钟茗也不能全赖到唐立的头上去,因为她和乾隆给人家下的命令是修坟这是肯定的,可是还有附加条件,事情坏就坏在附加条件上了。附加条件是保密!

保密之说针对的是两个方面:一、京城里小燕子等人,二、济南府一干群众。这也很好理解,不让小燕子等人知道,是为了给个“惊喜”,不让不明真相的群众知道,是为了保住皇帝的颜面。所以,唐立不敢走驿道,不敢摆钦差的谱,动用皇帝的私房钱也不敢炫耀,更不要说让当地官府给行个方便了。因此,唐立行动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唐立虽是包衣家出来的,他却是钱嬷嬷的老生儿子,平日里也是娇贵养着的,上头又有已经领了差使的哥哥顶着,平日里就没办到这样大的差使,一时之间更是无从下手。好在他不算太笨,以游玩为借口先在济南府租了个小院住下,修坟这事儿,要选吉日,要有专业工匠,要修得好,少不得要费些工夫。最麻烦的不是这些,唐立首先要找到夏雨荷的埋骨之处,然后,更大的麻烦来了夏雨荷好歹也是有亲人在济南!

唐立本来办差不是很在行菜鸟新手可以原谅,于是唐立的哥哥本着全家兴旺自己也有脸的原则,很给他列了不少要点:走路走运河,不要用驿站就是其中之一。唐立的计划是用私人身份拜访当地官府,用官府的力量找到地头,然后破封动工。

立即被唐家大哥驳回:“皇上为什么要用到你?就是不想声张!可是又想给那个格格一个交待,仅此而已!你以为皇上会在二十年后再给那个女人一个名份么?那不等于诏告天下他年轻时有过这么一段了么?皇上最要体面,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要怎么办?”

“你用游玩的名义去…唔,也可以说是顺便贩些土产的,这样四处行动也有个名头好遮掩,不要惊动当地官府,万一留下话柄让皇上没了面子,咱们家也得不了好!带一包金银去,用现银!”

“哥,用银票不是更轻便么?路上也安全…”

头上挨了很响的一下,唐立一个哆嗦,唐家大哥发怒了:“银票要到银号里兑钱的!如果动用的数目太大容易露行迹!你一路乘船,通州有知根知底的船家,这不用你操心,我用历练你的名头给你弄!到了济南,先租个院儿住下来,事情必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长久住客栈不是个事儿,也易招人的眼,更不方便办这一回的差使。”

“不惊动官府,要怎么找…”

“唔,”唐家大哥一摸下巴,“当是打听故事啊~这种事儿,街头巷尾,最好热议的,你找家茶馆儿,当是闲聊,打听趣事 啊!这事儿还要我教么?你要注意的是,不要惹上她的家人!好好跟她们说,我估摸着她们怕是也不知道皇上的事儿,寻常人家出了这种事儿早找上门了,你万不可把皇上牵了出来!还有,旧物能赎一两件也还罢了,人,最好不要带上京!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不要把咱们也给牵了进去。”

“她家人?”唐立没想到,皇帝下了命令的事情,还要问别人的意见。他是忘了,他这一趟是办的密差。

“皇上不想让人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啊!”唐家大哥也气闷,“你先打听一下,若是人品好,对格格也照顾,就徐徐与他们说,量他们也不敢声张!如果人品不好,你就这样这样…”

“大哥放心,我这回一定给家里挣脸!有个好差使,也不用光窝在家里让人说嘴。”

“去吧,我和娘给你挑了可靠的长随跟着去,都是些不会说嘴的老实人。不要断了联系,你到一处便打发人回来送一信息,好让娘和我、你大嫂、你媳妇都安心。你带着人动静大不能走大道,是怕人认出来,咱们家的下人只要不闹事儿,走旱路却是无碍的,给主子家送信的奴才多了去了,山东又不是很远,来回也是极方便的。游玩兼做买卖,常与家里联系,也说得过去的,只不要招眼就好。”

“那我去打点一下东西。”

唐立得了兄长秘计,乖乖地收拾包袱上路,路上,病倒了!

他这一病一耽误,京城里小燕子正闹得天翻地覆,把他姑妈给打翻了。唐家的传信是挺快的,因此唐家很快就知道唐立病了,可是为了唐立的前程着想,他们瞒下了这件事儿,一面打发着治病吃药,一面跟乾隆解释,因为保密的需要暂时不好轻举妄动。

乾隆当时正被小燕子弄得焦头烂额,对于唐立也就没有那么着急着催了。钟茗看到唐立经他大哥转上的密信,笑着对乾隆道:“还好格格自入宫来,并未提到此事,不然,咱们可就弄不成惊喜啦!”

乾隆没好气道:“想她母亲也是个才女,偏她又是这种性情,大大咧咧的…”

钟茗看乾隆并不是特别生气的样子,知道小燕子所作所为在乾隆眼里仍是天真烂漫,质朴可爱,也不说小燕子不好:“现在还是大大咧咧的好,万一她是个心细如尘的,自己提出来要修墓什么的,咱们可就给不出惊喜了。那可是孝心呢。”

乾隆一笑:“朕倒看着她不全是大大咧咧了,怕是怕朕为难,所以不提罢,”看向钟茗,“你的主意很好,正免了她的难处,也让咱们表了表心意。”

钟茗不再说话,笑着喝茶,心说,我这可是算提醒过你了啊。

唐立病愈赶到济 南的信送到唐家的时候,正赶上唐嬷嬷回娘家养伤,唐家正处在一种愤怒的状态。做奴才的被主子拿来出气,再正常不过了。可问题是唐嬷嬷本身没犯错儿,小燕子也算不得紫禁城里的正经主子!

唐家本是极有脸面的世仆,唐嬷嬷这回灰头土脸身上带伤的回来,全家都面上无光。虽然有皇后屡次安抚,甚至派了心腹来说明情况,皇上也当场打了还珠格格二十板子,算是挽回了唐家的脸面。可皇上的言语里有着息事宁人的意思、皇后的话里也透着不好违逆皇上的意思,唐家面上也只能认了,还要自认无能教不好格格,虽然还珠格格在宫里越闹越厉害,大家都知道事情怪不得唐嬷嬷,但唐家人心里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虽说当奴才的命当如此,可这奴才也是会有自己想法的,否则就没有“奴大欺主”这一说了。唐家人体面惯了,被皇帝、老佛爷收拾,也就认了,就是皇后轻易都不会招惹这样有脸面的奴才,此次被个半路冒出来的格格扫了面子,当然不会干休。一面觉得这个格格圣眷正隆不好对付,一面却评估着其失宠的可能性,算了一算,就算现在得势,以她的品性,老佛爷一回来准要给她好看,那般的得势便张狂,皇上怕也宠不了她多久,唐家不介意落井下石一下。不对,如果唐家能在此时给这个格格不动声色地上一点眼药,这样才能不被人瞧不起,当然,这个眼药还不能上得过份,让宫里的主子忌讳就不好了,要恰到好处才行!只要自家上了眼药,相信那个“无奈”的皇后娘娘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刚好,唐立的信到了,唐家人眼前一亮,天赐良机,如果不是唐立被点名出这趟差,唐家人还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呢宫里动手脚,毕竟风险要大些。唐家人不是彻底的小人,可也称不上是君子,被欺负了,有条件当然要报复回来,这不但是为目前在老佛爷跟前有体面的唐嬷嬷出气,也是为了别人不要小瞧了唐家。

特特嘱咐着要唐立不动声色地收集一下所有可能收集到的信息无论好坏,回来大家一起商量着如何回乾隆。后来,皇后的举动让唐家人很兴奋,她果然是借着福家出事的机会,把还珠格格给摁到漱芳斋里不能动弹了!“半夜爬墙”的考语,对于姑娘家来说,绝对不是个好评!联系到皇后与令妃的关系,以及还珠格格的举动,唐家知道,只要自己递上一点把柄,皇后一定会利用的。至少,会杀鸡儆猴,借还珠格格立威,让众人不敢随便依附于令妃!

抓到把柄,报了仇,抓不到把柄,办了差,怎么着都不吃亏!

有时候,奴才也不是可以随便得罪的。或者说,奴才也是人,他们的感受可不能被随便忽视啊!

唐立得了家里的再三叮嘱,要把格格母女在济南的起居能打听到的全都打听到,不论好坏,都要打听!尤其是不好的话,更要原原本本打听了来,回来之后全家一起动脑筋换个比较圆滑的说法给报上去,这样即使后来露了馅儿,也算不得知情不报。如果有不好的事情被漏报了,最后让皇上从别的途径知道了,可就不好了。家人怕直说了唐嬷嬷的遭遇会让唐立不安心办差,还格外嘱咐着送信长随不得泄漏。

唐立接到家中传信,信以为真,根据他大哥的提示,跑到茶馆里套话,争取套问到夏雨荷的埋骨之地,以此为引子继续打听一下夏家的生活情况。

八卦这东西,从来就是关于一些劲爆的东西的,一旦劲爆了,就很少会是符合道德规范的,多半会是些违背常理的。就拿狗仔队来说吧,比起XX明星做了什么善事,他们更愿意打听一下此人有何绯闻,或者此人是不是诈捐也怪不得狗仔队,人家也是为了迎合大众猎奇心理。

当唐立向茶馆跑堂的打听济南处何值得游玩,又有什么奇闻趣事的时候,夏雨荷的事迹,就这么顺嘴说了出来一个勉强算得大家小姐的女人,据说也是个才女,未婚生女,还带着女儿孤老一生,这个女儿长大了,却忽地卖房卖地跑得不见了够玄密、够香艳、够劲爆!

跑堂的说起这样的八卦来,难免口沫横飞,又有一干本地茶客被勾起了兴趣,一起添油加醋清代礼教,还是挺严的,上茶馆的绝大多数都是男人。男人么,难免会嘴上花一点,心思转到这样的八卦上就会有一点龌龊。

唐立一面皱眉一面听到了不少额外信息,比如,一夜夜地唱着“盼来盼去”的小曲,夜深人静,声音传得分外远,常引来一群闲汉在墙根下鬼嚎“别盼了,哥哥来了~”

再比如,不但自己唱,还教女儿唱,不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教女儿,不是该先教着女工针线管家一类的事儿的么?你是教女儿啊?还是教“女儿”啊?说完,一干茶客都跟着傻笑,寻常娼家,鸨母就是这么一声一声“女儿”叫的…

又一茶客还算厚道,听完了八卦,咂了一回嘴,才慢半拍地道:“也不全是,据说,女工针线、琴棋书画,也都教得的,她们家也会有下人出门采买,因着主人家出的这种事,下人也跟着没脸,每回都来去匆匆的,据说,门禁也是极严的…”

“门禁严会弄出个私孩子来?”神神秘秘地,“那孩子可是认在夏家的名下的,并未 见生父姓氏。”

“是么?”

“当然!”回的人一挺胸,极得意地道,“我有朋友在衙门里,据说,那孩子录的名字就是夏氏!”

又有人八卦了:“琴棋书画都教的?岂不又是一个‘才女’?”说完,便吃吃地笑。

听的人都露出会意的眼神,先前的厚道人又叹道:“可不是,我家原在她家左近,曾亲看到她家下人去买乐器书籍,有一回,仿佛是为她家小姐取订制的新琴的。”

一干闲人又八卦了一回,过了一回嘴瘾,顺带破坏一下人家名声,这才散了。

唐立听了个目瞪口呆,他在京城勉强算是个纨绔,这种在茶馆里说点荤话的事儿,也是干过的,一般都是说一说暗门子或是小寡妇,哪知这一回说的却是…

唐立傻了一回,直到一旁的长随提醒,他才回过神来:“你跟着那个说是街坊的人,探探消息去。”

长随倒是比他这个主子更机灵些,不但弄来了原夏宅,再卖给赵家的宅子的地址,还打听到了原夏宅亲戚的地址:“我家主人与这宅子的旧主似是旧识,可主人的那位旧识的却是个男子,既府上说是从女子手上买的屋子,不知这家原主人可有亲属?”

“杀千刀的中人!居然没告诉我们主人这宅子原不是正经人家住的!主子气得连夜搬了,留下我来看宅子!你居然认识旧主?!”挽袖子。

掏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主子认识的人呢!您先别急好不好?要不,您指点一下地方,我去打点一下,都是给人当下人的呢,大哥行行好,这个拿去喝茶。”

一撇嘴:“不就是住在XXX的夏家么?”

到了地方一转,便知夏紫薇的舅家并不是什么好人家里出了这么个败坏门风的,一起被戳了多年脊梁骨,原本宽和的人性子也会尖刻起来。

唐立心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哥的办法对付他们正好,也不用觉得心中有愧了。便引着夏家人不学好,吃喝嫖赌一番

“小弟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的,打听个地方。”

有了引路之功,唐立便予其厚赠,还引去嫖赌一下。夏家家境并不真正殷丰,没几日,便败得告债,唐立捏着欠条,上门逼债了。算来算去,田产、宅子、孩子、妻子都卖了都不够抵债的,只好打了坟地的主意了!

夏雨荷总是败坏门风的一个人,并无资格葬在夏家祖坟里,夏紫薇去年苦求,又破费了许多银子,才在祖坟旁不远处点了个穴,孤零零地一座坟立在郊外遥望亲人。夏紫薇挺孝顺她娘的,夏雨荷入敛,随葬的细软都是好货啊!

听说夏家人把夏雨荷的坟连夜刨了,唐立对盯稍的人说:“快跟去收了尸骨!”

死尸,还是烂得差不多死尸,状态可怖。总算是几个大男人,互相壮着胆,在野狗出现之前往准备好的皮囊里收束完了骨头。一面收,一面暗骂夏家人真不是东西,死人的东西也敢动,全然忘了设局的正是他们自己。唐立骂得尤其厉害,他本是听了大哥的话,想着拿着欠条收了夏家坟地,再给夏家一点小钱让夏家人带着银子离了本地,这样一来,乾隆当年的事儿就无人知晓,许还能被夸一句能干。谁料到夏家这缺德鬼,居然干起摸金校尉的勾当来了!弄得自己也跟着缺了德!老天保佑!别让皇上知道今天的事儿!他倒忘了,一般人是宁可丢了小命也不会卖了祖坟的,只是夏家人给唐立的印象太差,一个劲儿把人家往坏处想,没料到夏家人还没坏透,宁愿扒了夏雨荷的坟,也要保住自家祖坟地。

唐立一面避开视线,不敢去看,一面催促着手下人快些,终于在天亮前收拾好,寻个僻静地躲了起来。次日一早,眼看着夏家人进了城,唐立才带着人进城去。

夏家人得了随葬的东西一当,还债还有余,便也不用卖老婆卖孩子了,就此安定了下来。唐立得了夏雨荷的尸首,便招呼着已经招来的匠人动工下葬,对外宣称是有一妹子爱大明湖畔山水,遗言求葬于此。连墓碑也无法明明白白地刻着夏雨荷的名字,只刻着艾家夫人的称呼,姓都省了。

墓在修建的时候,唐立也没闲着,着人盯着夏家人,到当铺去晃了一圈儿。用很随便的口气问了掌柜的有什么好东西,他是出门淘好玩艺儿的,又顺口问了一句:“刚才出门的人,看着不怎么样,能有什么好东西当?破烂玩艺儿你们也收?”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唐立,看他衣着不凡,这才笑道:“这位爷,可别小瞧人!那家伙,有个还算有钱的亲戚,可惜那亲戚名声不好,妇道人家,一病死了,留下个女儿,怕是守不住家产的,保不齐他趁丧占了人家的便宜。当的东西也还凑合,都是死当,要不,您瞧瞧?怕是入不了您的法眼。”

唐立点头,果然买下了夏雨荷的随葬品,预备再次陪葬,又寻思着要再弄些其他的东西才好交差。便又打听有无“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女子用品啊什么的。“看着这些首饰,倒也雅致,还有旁的女子用东西么?既守不住家业,怕是还有当的罢?爷就看上这份子雅致了。”

紫薇为上京寻父,除了夏雨荷留给她的翡翠首饰,还有随身首饰、衣物、银两等,其余的带不走的都卖的卖当的当权充路费了,当铺里果然还有几件,也都是死当。名声不好的女人用过的东西,正经人都不会买,只有当 了了事。唐立便酙酌着赎了一部分,其中便有紫薇初学琴时用的一架小琴,底下镌着一行细字,却是夏雨荷为爱女紫薇订造,某年月日。

京中诸人,都不知道唐立这堪称经典的缺德表演,宫里忙着和嘉的喜事,朝廷忙着回疆大捷的前置安排,又有传说,西藏土司见清军回疆之胜,也定了日期要来入朝。

五阿哥等人则急急惶惶,紫薇入宫的事儿,短期内是泡汤了,要另想办法才成。

第58章 唐立回来了

小燕子被禁足,自然不肯老老实实地呆在漱芳斋里接受改造,先是要硬闯出去,赛威、赛广两个却是不敢放她出去的,可她身份特殊,又是个女孩子,两人并不敢与她有肢体冲突,空有一身本领反被小燕子弄得满头大汗。小燕子就是个三脚猫的把式,比起赛威、赛广差得太远,想闯出去也不容易。闹了半天,小燕子毕竟是个女孩子,体力不支,回房生闷气去了。赛威、赛广在院子外头抹汗。

后宫禁止成年男子无故进入,其实禁的也就是福家兄弟,除了他们俩,也没见到有谁这么把皇帝的后宫当成自家后花园似的逛的。小燕子这里,除了福家兄弟,也就是永琪常来,平常里除了令妃,连女客都极少有。一时间漱芳斋平静得让小燕子难受,闹起情绪来大喊大叫,除了贴身侍侯的四个人之外,其余的人只当没长耳朵。

小燕子喊了半天,嗓子疼,偃旗息鼓而去。休息好了,又要绝食相抗,钟茗只派人说了一句:“紫金活络丹,格格那里还有罢?”

小燕子一个哆嗦,老实了。

她一老实,后宫一下子变得极安静。

容嬷嬷笑道:“还是娘娘高明!还珠格格就是吃硬不吃软的,越宠着她便越要翻天,一顿板子下去就老实了!”

钟茗失笑:“也就板子落下去的时候老实一点儿,好了疮疤就能忘了疼,不过是吓她一下,成了,咱们省心。不成,她能掀起多大风浪来?老实不老实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娘娘是在担心令妃娘娘?皇上近来,可不怎么翻她牌子了,倒是宿在咱们宫里的居多!”一脸的得意。

“不许怠慢了令妃!嬷嬷亲自盯着,不许有人借机欺负了她去!”

“娘娘!”

“只管照我说的做,皇上对她的情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散尽的。这回犯事的是福家,与她的关系并不很大。”

“嗻…”容嬷嬷的语气蔫蔫的。

钟茗低头不语,乾隆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死要面子的皇帝。令妃、福家,哪有他的面子重要?同时又是个死抓权的皇帝,小太监一声喊,喊得他回了魂儿,自然要疑上福家。可是横看竖看,福家也不像个“权臣”的样子,与谦逊的富察氏、闷不吭声的那拉氏一比,顶多让乾隆生厌、觉得福家轻狂罢了,可也不至于一次就打入尘埃。令妃么,与福家的处境差不多,或许还要好一点,因为她平素表现得不错,可乾隆以后怕是不会很抬着她了。可是,也就是这样了,五阿哥如果没被小燕子拐走,以后的事情还真是难说,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啊!

乾隆下了朝,果然是往坤宁宫来了,这回来了是有正事:“西藏土司 巴勒奔是带着他女儿来的,虽然西藏公主不住在宫里,可你也要有所准备才好,赏她的东西、她们的风俗什么的。”

“好,我这就遣人去理藩院打听一下儿,保管把东西预备得妥帖。”

“你这又忙什么呢?”

“给令妃的东西,听说她最近食欲不振,”叹口气,“传话去让她生母进来一趟吧,许是不见娘家人,心里惦记。唉,都是在这宫里的人啊”

乾隆心知这恐怕是因为福家的事闹的,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了,忽觉得令妃对福家这个远亲却是比对爹娘都亲近,皱了皱眉头:“不说这个了,你看着办吧,我看看闺女去!哈哈!昨儿会叫阿玛了都!”

“娘娘?”

“胡氏儿子夭折的事情,呆会儿再告诉皇上吧。”

福伦家此时愁云惨淡,得到父子三人同被降职的消息之后,都各各静默无语。紫薇情知自己入宫的事情随着福伦一家的失势希望渺茫,目前能做的,只有静静地陪着尔康发呆。

福伦与妻子想的是,与宫里不通消息,也不知道令妃现在怎么样了,尔康与紫薇却是愁紫薇的前途与两人的关系,尔泰则在担心小燕子在宫里会不会被欺负、五阿哥在宫里过得怎么样之类。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此时,西藏土司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几天就要到京了!因为要有个比武,宫里正在挑人,前面说了,精锐大军正在回师的路上,八旗在京的,草包比较多。挑来挑去,都不能让人满意,永琪在福家兄弟的事件中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跟在乾隆身边,被指了接待的任务。更是卯足了劲儿挑毛病,甚至亲自上阵打翻了不少草包。

乾隆很不高兴:“就挑不出几个能人了么?!”

永琪心中一动,小心地道:“皇阿玛,不妨让福家兄弟充个数儿,”对上乾隆扫过来的眼风,永琪麻利地低下头,“儿子觉着,用人不拘一格,有用则用,皇阿玛是圣天子,何忌之有?”

乾隆低头想了一回:“宣!”

西藏土司十一月初到京,这让钟茗很惊奇,怎么乾隆没微服私访么?这剧本变得有些离谱了,是不是因为弄出了X爷门事件,所以没有心情了呢?联系着最近乾隆翻牌子的情况以及一些朝上的人事变动,钟茗觉得这很有可能。

小燕子最近老实了许多,只是与永琪的见面仍然频繁,不知道永琪向她说了什么,总之,小燕子在乾隆面前一副乖女儿的样子,让乾隆放松了对她的管制。甚至允许她去看比武,小燕子一蹦三尺高,直呼皇阿玛万岁。心里说,永琪教的办法真是好!

死唐立,怎么还不来?

唐立没有死,正在从山东往北京赶路呢。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能老实这几天,已是小燕子的极限了,一遇到比武这种热闹事儿,她的本性就出来了。与塞娅两个人动起了手,最后还是福尔康救的场。钟茗捂住眼,老天爷,你真待我真不薄啊!这福家,怕是要翻身了。

下面的发展,钟茗没有亲见,只能靠情报网传来的消息推断了。永琪三人组再现江湖,整日里陪着塞娅,钟茗觉得这剧情还没偏差得太大,只是不知道永琪表白了没有?

“娘娘?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个福尔康居然被西藏公主给看上了!”

“容嬷嬷,打蛇不死,反成仇,是吗?”

“呃?是!”

“唐嬷嬷那里,恢复得怎么样了?”

“回皇后娘娘,有七八分了,对了,前天去她家,说是她侄子唐立算着日子,好到京了,奴婢算着,左右就是今天了!”

钟茗的呼吸一窒,猛地回头:“他们知道皇上指婚的事了么?”

“还不知道呢!”

“但愿这个唐立,能赶上时候!”

唐立到的很是时候,本来皇差回京要先缴差再回家,唐立无官无爵,只能先回家,由他哥哥进宫转达,这便给了唐家人商量的时间。

听到夏雨荷母女的风评不好的时候,唐家人心底都很快意,唐家大哥一面番着琴,一面听唐嬷嬷说:“难怪呢!一个格格规矩学不好也就罢了,连名儿起的都不成话,叫什么小燕子!”

“姑妈,您说什么?!”

“怎、怎、怎么了?”

“格格的闺名,应该是上紫下薇啊!”

乾隆见唐立,是在重华宫,用的名目是唐立送唐嬷嬷回宫,乾隆顺便见一下奶兄。

乾隆看着琴后镌字,脸上五颜六色一轮转:“消息可靠么?”声音听不出喜怒来,钟茗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这样的乾隆真是像个皇帝了。

“奴才亲耳听来的,女眷名姓,不好打听,只得了这个物件儿,回家拾掇好了准备进上的时候,姑母才发现对不上号儿。”

“知道了,下去罢!”

第59章 好肥的一章

唐家人一退下,乾隆便绷不住了,一挥手,桌上的瓷器扫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唐家人一退下,乾隆便绷不住了,一挥手,桌上的瓷器扫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钟茗看着乾隆铁青的脸色、兀自颤动的双手,虽知他不是针对自己,心里也有点发毛了。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厉声对周围的人道:“都把嘴巴给我管严了!今天的事儿,要是有一字泄漏,仔细你们的皮!”

乾隆猛地一拧头,恶狠狠地盯着众人,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声音:“今日之事,但有一字外泄,朕便把他们活着送到化人场去!”

一阵上下牙齿不断亲密接触的声音传来,钟茗看着乾隆的侧脸,见他紧抿着嘴,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一个奇特的形状,心下打突。咽了口唾沫,又问道:“此处左近便是漱芳斋了,那个还珠格格今日在不在?有没有人知道皇上和我在重华宫的消息?!”

容嬷嬷也有些胆战,然皇后问话,她再怕乾隆也要帮衬着皇后撑脸面的:“回、回皇后娘娘,还珠格格…”

“她是哪门子的格格?!”乾隆一声爆喝,吓得容嬷嬷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钟茗对容嬷嬷道:“你继续说。”语气虽然有些僵硬,容嬷嬷倒听出一点善意来。

“回皇上、回皇后娘娘,漱芳斋里的那位今儿一早又与五阿哥福尔康福尔泰一道陪同西藏公主逛街去了!”容嬷嬷闭上眼睛,一憋气把今天得到的消息麻利地背了出来,说得又快又响。

小心上前对乾隆轻声道:“皇上放心,今日的事情不会走漏出去的。唐家都是明白人,当日给漱芳斋选人,原是念着孩子乍进宫,怕奴大欺主,都是些憨厚人,他们不会想得到胡乱刺探消息的。”

乾隆硬生生地扯了一下嘴角:“那便好!”

钟茗道:“今儿坤宁宫小厨房里熬的好汤,皇上,去尝尝?”乍着胆子,轻轻地碰了一下乾隆的胳膊,一脸恳切。钟茗心说,你快答应吧,转移一下注意力吧,这么个样子,我真怕是胡乱迁怒啊,迁怒别人没关系,迁到我头上,那可真是冤枉死了!

乾隆极感伤,重华宫原是他潜邸旧地,最能勾起心事。在这里接见唐立,既保密,又是念着旧情的。知道了真相,连在这里伤感、愤怒片刻都不成了隔壁就是漱芳斋!

“还等什么?走吧!”乾隆率先举步,钟茗连忙跟上。

两人的步辇一前一后,往坤宁宫而去。钟茗坐在辇上,心里没底。乾隆最好面子,现在在自己面前丢了个大丑,不知道会不会老羞成怒杀人灭口?当然,不可能为此杀了自己,万一一想起这桩囧事,就想到自己是个旁观者,那可怎么是好?不行!要想个办法!

坤宁宫里,钟茗先不忙让人端汤来本就是个借口,估计乾隆也不是来喝汤的,不过是两人都要找个台阶,离开那个尴尬的场景罢了。钟茗引乾隆进了内室,给容嬷嬷使个眼色,容嬷嬷会意,亲自把宫女、太监都赶走,自己守在门口。

钟茗平复了一下心情:“皇上,看那个琴,格格该叫紫薇。”

乾隆冷着脸:“不错!朕的亲生女儿,不是只鸟!”

要不是环境不允许,钟茗真想笑出来,仍忍住了:“皇上打算怎么办?”

乾隆的表情称得上狰狞了:“怎么办?她冒充了朕的女儿,朕现在还不能动她!”

钟茗心下一惊,更多的是疑惑,看乾隆的样子,绝对是暴怒啊!怎么“还不能动她”?难道乾隆气的是别人?不会是我吧?身子抖了一下。

“她手里拿着烟雨图和扇子,那两件东西是真的!她还知道朕的旧事!纵使她是假的,也是与雨荷或者朕的孩子有所交往的!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骗的那孩子!朕要找出亲生骨肉,就不能打草惊蛇!这事儿最后还要着落在她的身上!”

钟茗松了一口气,又被乾隆的话提了个醒乾隆现在不知道亲生女儿的下落,自己万不能落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