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坦白告诉你,到北京来,不是我的本意!我们维吾尔族,在你的攻打之下,已经民不聊生!我爹为了维族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要我以族人为上,牺牲自我。我没有办法违背父亲,更没有办法不去关心我们的族人,所以,我来了!可是,虽然我来了,我的心没有来,它还在天山南边,和我们维吾尔族人在一起。”

“既然我来了,我就准备服从我的父亲,把我自己献给你!可是,我管不了我的心,你也管不了我的心!你如果要占有我,我无法反对,但是,要我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一句都没有!我早已把生死都看透了,还在乎我的身体吗?皇上!随你要把我怎么样,我反正无法反抗!你可以为所欲为!”

说着,眼睛一闭,一股任人宰割的样子。她这样,乾隆还真没办法不要脸地直接“临幸”。 乾隆看着这样的含香,不知怎的,在极大的挫败感中,竟然生出一种敬佩的情绪,觉得没有办法去玷污她。他看了好半晌,一拂袖子说道:“哼!你说了这么多,朕如果占有了你,朕和一个强盗又有什么两样?好!你这样不情不愿,朕也不勉强你!朕要等着,等你屈服的那一天!”

说完,征服欲、劣根性发作的乾隆准备回去收拾心情再战江湖,以期传出一段佳话,证明自己的魅力。就在这时,小燕子闯进来了!小燕子被宫中诸人刻意淡忘,只要她不闹事,谁都不主动招惹她,也希望知道的人都忘了她,这样就能忘掉皇帝认错女儿的荒唐事,然后就能收拾她了。可她偏偏不甘寂寞,上赶着找抽来了。

紫薇经皇后、老佛爷指点,怎会不知规矩?妃子寝宫,是能胡乱闯的么?满打满算也就老佛爷、皇帝可以,皇后也只能在有绝对正当理由的时候才能硬闯,尤其令妃刚刚说了,现在皇帝还在里面呢!紫薇条件反射地拦死死拉住小燕子,小燕子力气大、走得快,即使伤没全好,仍不是一个紫薇能拉得住的,紫薇只得跟在后面小跑着去追,金锁又在后面追紫薇。

直到宝月楼门口,小燕子被拦了下来,小太监挺规矩:“格格,皇上还在里面呢!容奴才通报一声儿…”

小燕子身上有伤,跑了一路也累了,一面停下来喘气,一面指着小太监:“皇阿玛在里面?太好了,你让开!”

里边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小太监哪里敢让?碍于身份,又不敢跟她扭打,只张开双臂拦着她,小燕子喘匀了气,左扭右扭,闪身进了门。小太监赶忙高喊:“还珠格格到呃,薇格格到”

感谢小太监的配合,紫薇终于在最后关头拦住了小燕子,小燕子又哪里是能听得进人劝的?被小太监拦得已经躁了,紫薇再来拉她,小燕子性子上来,胳膊使劲一挥,用力没个轻重,把紫薇重重甩到地上,自己一道烟闯了进去!

这会儿她又忘了说过‘不当格格’的事了,端着格格的身份,质问“皇阿玛”:“皇阿玛!你有了这个含香公主,就忘了令妃娘娘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个公主跟你从来就不认识,令妃娘娘已经跟了你这么多年…”她指着含香,“她除了年轻漂亮以外,哪一点可以和令妃娘娘比?你一天到晚教育我,说是做人要真诚,要负责,你这是真诚吗?是负责吗?你让我写了一大堆大道理,什么‘礼运大同篇’,都是废话吗?”

乾隆正在怒火攻心,充满挫折的时候,突然被小燕子冲进门来,已经怒不可遏,再听小燕子一阵抢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大怒,一拍桌子,怒喊:“放肆!这儿是你可以随便闯进来的地方吗?这些话是你可以说的话吗?你居然敢这样指责朕!你疯了?”

小燕子扬着脸,不顾一切的喊着:“皇阿玛!我是放肆,我是疯了,因为我‘路见不平’,忍不住了!就算我没刀,我也要试一试!这些话我不说出来,是我对你的不忠!我学了一堆大道理!总归是‘忠孝节义’四个字!你负了令妃,是你对令妃不忠,你已经对好多好多女人不忠了,总该有个‘开始’…”

乾隆气得发抖,怒吼:“住口!”

小燕子依然大喊:“我不住口!你应该以身作则,动不动就吼我,就用‘摘脑袋’来压我,怎么会让我服气…”

乾隆气极,真恨不得立时摘了她的脑袋!想都不用想,一个巴掌挥过去,打了小燕子一个响脆!

小燕子怎么也没料到,乾隆会打她,往后一退,用手捂着脸,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乾隆,目瞪口呆。她以为乾隆总是向她赔过伤药、“道歉”了的,不想乾隆发作得如此厉害!

四下一片寂静。小燕不敢置信,她挨过板子,虽是乾隆下令,可乾隆没有亲自动过手,而且总以乾隆让步作结束,没想到这回实打实挨了记龙爪。小燕子呐呐地道:“皇阿玛,你居然打我…”

一转身,在一片“格格!你怎么了?!”、“薇格格受伤了!”、“快宣太医!”、“快禀皇上、老佛爷、皇后娘娘!”的声音中跑去找永琪诉苦了。

皇上已经到了跟前等着他们“禀”了。乾隆推门而出,正看到紫薇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眼珠子因为疼痛更显黑亮。到底是亲生的女儿,乾隆百忙之中抽空问了一句:“紫薇丫头怎么了?”

七嘴八舌地诉说让乾隆火上加火,暗恨方才应该狠捶一顿小燕子才是。

话说,西三所里的两拨求援的人到了目的地都没找到正主,喘匀了气再仔细一打听,老佛爷与钟茗这天正去看纯贵妃,谁都知道她快不行了,自然要多关心一下。最后在翊坤宫会合了,当下两人互相补充,把小燕子的所为描述得一清二楚。钟茗看到老佛爷严肃的表情,对和嘉道:“好生伺候你额娘,我陪老佛爷去慈宁宫说话,改天再来看你们。”翊坤宫没人有兴趣知道与小燕子有关的事,恭送了皇太后、皇后,自关起门来联络感情。

等老佛爷和钟茗的步辇一步三摇地抬回慈宁宫,又宣来嬷嬷们问了一回。钟茗觉得小燕子伤刚好,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事来才对,仍是打发人去延禧宫接紫薇。不管怎么样,小燕子跑到西三所又演了一场热闹,总要有个说法的。

“探望令妃可带了东西不曾?”钟茗先是这样问,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钟茗就让嬷嬷取两件紫薇攒下的针线一类,让紫薇身边的小太监去接紫薇回来的时候顺便送过去。长辈看晚辈,看看就算了,晚辈给长辈探病,怎能不带东西?

嬷嬷去取东西,回来又给钟茗、老佛爷过了一回目,老佛爷见紫薇女红还好,表情不那么僵硬了,示意钟茗继续处理。

紫薇身边的小太监接了东西去延禧宫,还没走出大门,正遇到宝月楼的奴才来回报发生的事情,两人险些撞到了一块儿。宝月楼的奴才因事情急,一头扎了下去:“回老佛爷、回皇后娘娘,薇格格在宝月楼受了伤!”得,不用去延禧宫接人了。

紫薇受伤,当然要报给老佛爷和钟茗知道,乾隆当下就吩咐人报信。其实,不用他遣人,老佛爷也会知道的,老佛爷本已接受了含香入宫的现实,对于后宫的“宫怨”也知道一点,却选择了沉默。但是乾隆终日留连于宝月楼,还是让老佛爷担心了,正好赶上小选,人手充足,老佛爷便在宝月楼里安排了不少人手,探问得格外仔细。也谈不上探听消息,皇帝的亲娘和皇帝的正宫,随便招哪里的人来问一下状况,都是常理,只不过这回特意用心找了几个不报假消息的人罢了。这回来报信的,又恰是老佛爷派去的人。

小燕子吵闹起来的声音特别大,都不用特意去听壁脚,真相就出来了。紫薇人还没回到西三所,真相已经长着翅膀到了慈宁宫,钟茗在一旁听了个全场,不等老佛爷发作便先请罪,声称是自己管教不严督导不力,尔后请旨求老佛爷把事情交给自己处置。你说事情怎么就巧成了这样?令妃病了就让人给遇到了,还是让宫里最能闹腾的小燕子遇到的!令妃还怀着身孕呐,NND!她怀孕发烧没人搭理,自己这个主管后宫的人就要吃瓜落了!弄不好,一个嫉妒啊、忽视皇嗣的罪名就扣到自己头上了。令妃,你是我冤家!

老佛爷一想,答应了!

钟茗就向老佛爷就近借了四个侍卫去把小燕子带来,还特别说明,只要不是打残打死了,随便他们怎么抓人。侍卫还没派出去,就见到乾隆一副“绝世好爹”的心疼状护送着紫薇回来了。宝月楼不在宫内而在皇宫西面,回西三所要先进紫禁城,西三所又在慈宁宫后头,乾隆一回来,慈宁宫就先得了消息。老佛爷拦下人来,让紫薇就近到慈宁宫东暖阁躺着,然后就是宣太医。紫薇不但脚伤了,跌到地上的时候自己拿手一撑地面,得,胳膊还扭了,没撑住,半边身子都重重地撞到青石板的地面上,不是什么危险的伤势,看着却是惊心。男女有别,太医又不能看她的伤处,实在是费了一番折腾。

乾隆一看慈宁宫的阵势,知道老佛爷与钟茗都心中有数了。看着紫薇被抬了进去疼得脸上都是冷汗却忍着不出声,乾隆眼都要冒火了:“这事儿,皇后只管去办!”

小燕子满腹委屈跑去景阳宫诉苦,哭着说自己不当格格了,也不要永琪了。永琪大惊,正要问个究竟,慈宁宫的侍卫来抓人了。永琪自然不情愿,然而他还知道不能硬扛,跟着小燕子跟去了慈宁宫。侍卫只怕他犯浑阻拦,他们还真不敢把个阿哥怎么样,见永琪只是跟着,也便由他去了。

慈宁宫里,老佛爷与钟茗一脸寒霜,召来太医,太医说紫薇是伤上加伤,要好好静养才行,紫薇“伤”与后加的“伤”都是小燕子“送”的。老佛爷便让紫薇先在慈宁宫歇息,晚上就寝的时候再移回卧室。紫薇本是闺阁女子,前伤刚愈又添新伤。乾隆看得很心疼,深觉得这个女儿多灾多难、十分可怜。

小燕子押来了,梗着脖子不肯认错,乾隆嘴角挂着冷笑,因为事情已经交给钟茗处置,他便高座一旁,等着看结果。如果处置得不够狠,他不介意再添上一把火!

不用钟茗开口,自有嬷嬷喝令小燕子见礼。容嬷嬷如今也自矜着老资格也是怕小燕子犯浑,不亲自上阵了,立在钟茗身侧用眼色指挥着底下人行动。慈宁宫的侍卫自然知道小燕子是怎样的能折腾,等在一旁随时准备镇压,小燕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哼哼叽叽地跪下来。

钟茗先问她紫薇的伤究竟为何,孰料小燕子居然一问摇头三不知,还不知道紫薇已经被她“无意”、“失手”推倒在地,跌伤了脚!一边怀疑钟茗诬陷她:“皇后娘娘,我最近没得罪过你吧?!你怎么什么错都往我头上推?!”一边抱怨,“我就说那个花盆底不方便,用轻功也不方便,耍鞭子也不方便…”

钟茗还能忍得住,乾隆忍不住了:“你伤了紫薇是朕亲眼看到的,难道朕也诬陷你了么?!”说起紫薇受伤就想起紫薇在哪里伤的,又勾起怒火,“你居然擅闯宝月楼!!那是你能随便闯的地方吗?!谁给你的胆子?!”

小燕子也火了,记起自己闯楼的初衷来了:“皇阿玛,你打我也就算了!可是令妃娘娘还怀着孩子,还发着烧,你居然光顾着那个什么含香公主!”

小燕子还想说什么,钟茗一听‘令妃娘娘还怀着孩子,还发着烧’就觉得冒火,又来了,还说到面儿上了,后宫归我管,都要到你冒头找皇帝来打抱不平了,是说我不称职、趁机整人么?以乾隆对令妃还是很不错的态度来说,以令妃还能再次得宠的本事来说,以乾隆二次抽风的现状来说,真说不定有人会这么想呢!我容易么我?不行!不能被动挨打!

钟茗当下截口道:“这也是你管得的事情么?!!在这个宫里,既容得下令妃晋位为妃,生下皇子皇女,现在还容得下她怀着龙胎,就能容得下回疆公主得蒙圣宠,长伴君侧!我竟不知道,妃子怀孕,竟是要皇上时刻陪着的!”

啧啧!还真不知道乾隆的脖子上已经拴上了狗牌,上刻主人名称:令妃,脚注:闲杂人等严禁染指,违者关门放小燕子!嗯嗯,还一的皇后、还二的香妃、还三的盈盈,不管是硬扛还是软磨,都有小燕子的一份儿,都被搞得退出了历史舞台!

永琪越听越不对劲儿,原本是小燕子莽撞,赔礼道歉也能糊弄过去了,现在就成了卷入宫妃争宠斗智里头去,事情怕不太好办了。永琪的智商,只在面对小燕子的时候会先归零再奔着负数走,对上其他人、其他事,他的脑子就会暂时正常。

当下,永琪先跪下来为小燕子叩头请罪:“老佛爷、皇阿玛、皇额娘,小燕子已经知错了,她只是太过不平,进了这个宫里,对于一向天真质朴的小燕子来说,处处都是不适应。宫里的规矩又大,只有令妃娘娘对她和颜悦色,她看到令妃娘娘受了委屈,自然会情不自禁、会冲动。皇阿玛,您是这天下最伟大的人,请您用您的宽大为怀、用您的仁慈大度,包容她的这种不假思索的、最本色的冲动与关心吧…”

钟茗听得呆了,永琪还真是个角色,一面为小燕子开脱一面为令妃说好话还捎带着告了宫里除令妃外所有人的黑状,因为大家都不够‘和颜悦色’。乾隆但凡对小燕子还有一点好感,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永琪话中含义,未免也会对令妃高看一眼,对其他人低看一眼。可惜了,乾隆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小燕子。

钟茗见老佛爷、乾隆没有接话的意思(两位见永琪又为小燕子请命,已经气得不想跟他搭腔了),也就不客气了:“我不管她什么情不自禁,无论什么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紫薇是你皇阿玛亲自护送回来的!太医刚刚才走!还需要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吗?!还需要我告诉你紫薇受了什么样的伤么?”

“小燕子,她,并没有坏心的,她只是不会去想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人又没有心机。我相信,伤到紫薇,她早就懊悔得不得了了,她宁愿伤的是她自己。皇额娘,请您拿出一点仁慈宽厚来,不要再追究小燕子,一直问她的罪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让一个受了伤的姑娘的可怜祖母、可怜父母拿姑娘的伤痛作代价,对儿女所受的伤害视而不见、不追究行凶者,以换取你对他们的一句宽容的评价?永琪,我们没那么自私,自己得美名,要女儿付代价!!!你呢?你想过紫薇是你妹妹没有?”

“皇阿玛,紫薇真的受伤了吗?”小燕子突然问道,看到乾隆阴冷的眼神,小燕子的粗大神经也敏锐了起来,“她真的受了伤了吗?我真该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到紫薇…”

永琪不失时机地为小燕子说好话:“皇阿玛,小燕子都已经知道错了,这还不够吗?”

这两个人大概还没察觉到老佛爷和乾隆已经对他们这个样子失望透顶了,小燕子自不必说,两位对她就没什么好感。而永琪,两位至少对他挑女人的眼光不报希望了。两位已经对小燕子不剩什么耐心了,对于永琪一直维护小燕子也开始不耐烦了。

钟茗冷道:“一句话就把所有事情都抹了,她的话倒值了钱了,真是金口玉说,她说了话,别人就不能再追究她了,真真是好笑!这么说来,能言善辩的就是好人,那哑巴就活该被打死了是不是?!!!会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狡辩的就能脱罪,那笨嘴拙舌老实巴交的就活该被冤枉是不是?!!我竟不知道五爷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个品评人的法子,只看说的不看做的!”钟茗缓了一口气,“我已经被你的这些大道理弄得头晕了,既然听不懂,只好去看,我只看到自从紫薇遇到这个小燕子,就灾祸不断,爹被人‘借’了,身份被人抢了,蜗居于奴才家里,身份不明,朝不保夕,连被人明媒正娶都做不到。好不容易进了宫,东西被砸了、人又三番五次地受伤。经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们一家还要去‘原谅’,永琪,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吗?”

跟他们说话真是费脑子!钟茗才不想跟永琪说这么多话,她只想在老佛爷、乾隆面前表明一下立场,然后把小燕子关起来,让她别那么闹腾就行了。钟茗也受不了小燕子这样闹了,她有点儿骑虎难下,虽然想过让小燕子拖令妃的后腿,可小燕子再这么闹下去,迟早小命不保。钟茗不喜欢小燕子,可也不想让她被乾隆给咔嚓了,不管怎么说,钟茗还没有把草菅人命当成家常便饭的习惯,也还不能够坦然下手去做,关起来正好,等事情冷了下来,还是“天高任鸟飞”比较适合她。

“皇后娘娘,你不是也挺会说的么?!”小燕子突然间冒出了这么一句,“令妃娘娘就不会这样说话!”

钟茗一个倒噎。乾隆的眼睛眯了起来,钟茗深吸一口气,你爱怎么死怎么死吧!又不是我教你进宫‘借’爹的!

钟茗不去看小燕子:“小凌子!既还珠格格说了,咱们先办这个,你给我滚去太医院!把院判、提点给我拎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脑子是不是糊了!平安脉是怎么请的!居然让怀孕的宫妃着凉发烧了还不知道!让他们三日一请平安脉,谁给他们的胆子,当我说的话是耳旁风么?!!!居然让令妃病了,还要咱们还珠格格到宝月楼去请旨安抚!”

一面吩咐,一面捏着两手汗,用余光看向乾隆,生怕他再抽风了。虽然乾隆之前已经日趋正常,可是自从见到含香,他又有一点抽回原样的兆头了。不想乾隆这二次抽风,抽的对象是含香,令妃早被他抛到脑后,要不是小燕子闹这一场,他根本想不起令妃来,事实上乾隆早就没有令妃一不痛快就迁怒皇后很久了。乾隆不是傻子,即使在抽风期,也还是有些聪明的因子存在的,只要不放任他被“感动”,他的思维还算正常,此时乾隆心里也有些疑了事情怎么就这么巧了?太医院的平安脉怎么就诊不出毛病来了?

第85章 老佛爷怒了

老佛爷这么一说,乾隆也生气了,原来小燕子闹事,还有这么一个原因啊?这两个人一听小燕子的口气,更是坐实了令妃‘怨望’了,把小燕子做的事与令妃算作一堆,叠加的结果是气上加气。乾隆尤其羞恼,他连含香的边儿还没沾到呢,就被小燕子如此抨击,自己心里觉得下不来台。金锁被老佛爷一发作,吓得呐呐不敢言。老佛爷冷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罢!你只是学话,又不是你自己说的,怕什么?!”

金锁壮着胆子,接着往下学。期间当然要突然出一下紫薇急着宣太医,而令妃就是不松口,小燕子一个劲儿地怪皇帝、怪香妃。金锁脑子里还记着刚才室内紫薇的喃喃自语:“我被骗了…居然、居然一开始还觉得她孤单的样子像我娘,我还同情她…延禧宫,闻到满屋子的药味儿,大家就会觉得她是真的病了,觉得她可怜…一面熬着药一面说不敢乱吃药又说没宣太医,没宣太医敢‘乱’煎药么?…平安脉、果然有平安脉的…我也诊过好多次平安脉的,没想到我怀疑的是真的…怀孕的妃子,怎么可能不被照顾好嘛…她根本就很好,宫女说,她只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因为含香…小燕子就去找含香的麻烦了…他去宝月楼都来不及了…皇额娘自己有儿子了,永璂那么讨皇阿玛喜欢,令妃娘娘就是生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呢?又不一定是阿哥…皇额娘怎会在这个时候苛待她、既落下话柄又不讨好呢?…太可怕了…能从一个宫女当到皇妃,还生了好几个孩子,还那么得宠,多么难走的一条路啊,都让她走到了现在…”

有小燕子在的地方,就别想安静,她不但自己闹腾,还有本事把所有人的火气都挑起来,谁跟她在一起说话都能把声音扬个八度、脾气暴躁上十分。钟茗本不是受气包的习性,这些日子以来憋着气没发作过什么,正好挑了个突破口,外间的言辞激烈紫薇和金锁听得真真的。

但是钟茗只让金锁叙述事情,金锁当然不敢多言其他,但是语气里就不免就带上了一点感情-色彩,脑子也开窍了,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紫薇的怀疑给说了出来:“老佛爷、皇上、皇后娘娘,格格一面追还珠格格,还一面自责的,说是令妃娘娘没宣太医就在宫里煎药,她还怀着身子呢,怎么能乱煎药呢?”敢拉我家格格下水?我阴不死你!

关于煎药的问题,如此颠三倒四杂夹不清,老佛爷和乾隆要是再看不出端倪来,那这两位的脑子就是真的抽了!两人都生气了,后宫里最常见的就是这样争宠的事儿,可最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也是这样的事儿。

老佛爷被令妃背后编排,话说得比直接说老佛爷刻毒都让人难以辩解。直接说老佛爷不好,老佛爷还能反问一句“我哪里不好了?”可令妃的话,已经给老佛爷扣好了个帽子,大小正好、严丝合缝的,老佛爷只能对她好,一对她不好,否则就是印证了那句‘又要说我引人注意了’让老佛爷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乾隆正在温柔乡里跟含香磨着呢,被小燕子给冲了,原因是令妃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这就是搁宫外头,老婆怀孕了,还要主动给老公张罗个通房的,你令妃一小老婆,怀了孕,朕就得当和尚啊?!皇后都没说什么,就数着你厉害了是吧?

恰在此时,太医院的提点、院判来了,两个人还揣着一本册子,这就是平安脉案了。太医院职位最高的是提点,下有左、右两个院判,这三个人都不傻,见来的是皇后身边的人,却是召他们去慈宁宫,觉得事情复杂了。三个人借整理脉案的机会暗中交换了一下意见,不知道水深水浅,干脆据实以报,证据都带来了,你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别拿咱们当炮灰,咱们要努力当个老实的布景板。

一进来先拜倒,说明情况,提点圆滑,说带了左院判来,右院判已经去了延禧宫了。又把脉方一一解释,大家都知道一点中医知识,却听不懂太专业的寸关浮滞一类的东西,老佛爷干脆发问:“说明白一点儿,令妃到底是什么毛病!”

明白一点儿就是说,令妃的身体一直很好,当然,孕妇还是要注意保养的,一会儿可以开一点调理的药方喝着。这也是留有余地的做法,万一令妃真的病了,那也有回旋的余地,可以把治病的方子说成是调理的方子,闷声不响把病治了。总之,问题不能出在太医院,最好是悄没声的把事情抹平了。

老佛爷这才道:“我就觉得奇怪了,她还没到生产的日子,日日要来给我请安的,怎么昨儿在这儿还有说有笑的,今儿就‘病了好几天,头晕吃不下东西’了?我怎么就一点征兆都没看出来,原来我真的是老眼昏花的会冤枉人的了,”又冷笑着看小燕子,“我只知道为臣当忠君,竟不知道,做了皇帝了,还要忠于一个妃子了!什么叫‘对令妃不忠’?嗯?!哦,纳了含香就是对令妃不忠了?原来我生养了五十年的儿子,是要对个奴才尽忠的!原来一个妃子竟有如此大权!”看向钟茗,“听听,咱们娘儿俩是碍着人家的事儿了,尽早的,带上永璂和十格格,还有纯贵妃、舒贵妃她们,还有那些妃妃嫔嫔的,咱们一块儿滚回盛京给太祖太宗守灵罢!咱们也快别担心皇帝冷了饿了不舒服了,我要留下来,又要说人‘引人注意’了,你要留下来,皇上又要对令妃不忠了!!”

乾隆的脸色更加阴晦了,他是宠令妃,也会忽视一下其他妃嫔,原来还会忽视一下皇后,可是一听老佛爷的推论,令妃这是把自己给圈到她的名下了啊!脖子上被挂了个名牌儿,乾隆怎么可能忍得住?!钟茗闻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连忙安慰老佛爷:“您消消气,不过是还珠格格自己理解错了,她那个脑子,那个曲解的本事大家都知道的…”

小燕子一听钟茗又说她的坏话,一扬脖子又要说话,被永琪眼明手快地拉了回来。

“错什么错?这可是金锁说的,小燕子承认的!她令妃没心情吃饭是为了什么?你是皇后,尚且要大度,原来妃子是能撒泼浑闹的!你这个皇后当的,可真没滋味!”老佛爷觉得自己被令妃编排了,而令妃又是乾隆宠妃乾隆几次欲晋她的位,可见是个在乾隆心里有份量的人。太后靠的就是皇帝,万一被这个宠给离间了母子情份,那老佛爷就可以自挂东南枝了,枕头风的威力,老佛爷万不会忽视。因此,老佛爷这回是必得把令妃打到尘埃不肯休了。或曰:佛有普渡船,佛有降魔杵。老佛爷平日慈祥,是因为根本不用她动怒,何苦不当个好人呢?现在有人要铲她的命-根子,她当然要奋起,到底是在后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又有着皇太后的身份,说话可比钟茗尖锐多了。

乾隆咳嗽了一下,有点尴尬,觉得有点对不起皇后,转眼看去只见钟茗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容嬷嬷等坤宁宫的人一脸义愤,桂嬷嬷等慈宁宫人互相使个眼色,她们也听懂了老佛爷的暗指猜到了令妃的意思,心中也是不平。容嬷嬷与桂嬷嬷的视线对上了,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不一时右院判也来复旨了,他先去了延禧宫,一进宫门,就闻到了尚未散去的药味儿。右院判是谁?基本上就是太医院里医术顶尖的人了,抽抽鼻子就分辨出了几味主要的药材,心想令妃这药熬得挺对路啊!左右一瞄,不见药碗也没见到药材什么的,再瞧令妃,看着面色惨白,可右院判一切脉,并没什么大毛病。右院判心里明白了,开始咬牙,你本来就没啥毛病,怎么就扮成这个样子了?害咱们被骂得狗血淋头,你平时装也就罢了,大不了咱们挨顿骂,你怀着龙种装,一个弄不好,咱们的官职不保、小命堪忧。当然,太医院官位低微,面子上只能忍了,还要做出一付紧张状关心地询问病情,却不妨碍他们为了自保做出点什么。

右院判到了慈宁宫,与同僚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有数了。用极其专业的知识,深入浅出地详细论述了真正重病患者都是病得不成人形的比如纯贵妃,不可能病得极具美感比如令妃。总之,令妃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矫情。

钟茗叹服了,令妃可真行!要是自己不揽着紫薇,不让紫薇搬到西三所,这会儿紫薇该满面含泪地打动乾隆看令妃了吧?乾隆估计又要对令妃怀一点愧疚、一点怜惜,要从含香那里分一点精力关心令妃了吧?一个小燕子引注意力,一个紫薇圆场面,真是最佳组合、传说中的黄金搭档。没有自己的询问,延禧宫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宣诸众人,谁也不知道延禧宫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只要乾隆过去了,表达了关心,不管令妃这病是真是假,还有谁会去追究她不是装病么?

“令妃没事儿就好,皇上的孩子最重要!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平安脉还是要按时请,不得怠慢!”钟茗深觉此时说话才是最难的,一个弄不好,自己就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钟茗也窝火,宫妃最重的就是子嗣了,怀孕的时候就算有人算计着让她去着凉、不给她饭吃、破坏她的情绪,她自己都应该千方百计地去避免、要见招拆招,令妃这回居然主动上去做这种对身体不利的事情,钟茗要是再认为令妃是真的受了委屈,那就是跟乾隆一块儿抽了。

老佛爷点点头:“传我的话,令妃既不舒服,以后就免了所有请安,专心在延禧宫养胎!皇帝,你说呢?”

乾隆看向老佛爷:“皇额娘说的是!”光老佛爷发作,他还真可能觉得令妃担心的有道理、老佛爷不喜欢令妃有可能说出‘引人注意’的话来,然而先有金锁的回话后有太医的脉案作证,令妃真就是‘引人注意’来的,那么前面的一切有利于令妃的证据都可以推翻了、令妃一切的柔顺都是假像了。让乾隆尤其恼怒的是,争宠也就罢了,还要暗指老佛爷不能容人,而且是对着紫薇等小辈暗指,这不是成心让紫薇对老佛爷有隙么?老佛爷本就对紫薇严格些,紫薇听了这样的话,心里会怎么想?皇家内部感情不好,可是个致命伤,乾隆还要好名声呢。然而令妃又是怀着身孕的,乾隆只能依了老佛爷的处置。

老佛爷叹了口气:“都处置完了,就都别想不开心的事儿了。皇帝,含香的事儿得赶紧办了,不然纯贵妃一个不好,又要拖了。那个和卓不是还在京里么?大概是要等着含香册封才走的吧?”

钟茗回道:“回老佛爷,媳妇儿已命内务府按妃的等级给她备了一应东西,只等明诏册封了。”

老佛爷满意地笑了,乾隆也觉得舒心,皇后和令妃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至于令妃,乾隆不想再提了,只觉着她最好老老实实地生个女儿,然后在延禧宫里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就算完了。乾隆有些伤感,含香不搭理他就罢了,宠了那么久的令妃,也在这个时候剥去了温婉贤良的外衣,露出嫉妒来。嫉妒不可怕,可怕的是还仗着身孕使心计,实在可恶!这是欺君!

令妃被关了,还是老佛爷关的,证据充足,钟茗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觉得浑身轻松。现在,只剩一个小燕子要处理了。

钟茗的目光再次落到上燕子的身上时,永琪额上的汗渗了出来,看向钟茗的目光中难得地带上了恳求之意,而小燕子尤不自觉,太医是文化人,说话难免吊一点书袋又夹了些术语,她听不懂太医说了什么,只觉得这回闯宝月楼闯得值了,太医都召来了。

钟茗懒得跟她歪缠,直接下了禁足令:“从今而后,还珠格格居于漱芳斋,非奉旨不得踏出漱芳斋大门一步!内外人等,不奉旨不得探视!都给我长点儿脑子,不要谁过去说奉旨都信了。都给我认准了养心殿、慈宁宫、坤宁宫传话的人,别人去了都当是矫诏!”对于小燕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还是暴力镇压比较有效。

小燕子一听,不干了,当场就要跳起来。永琪见势不妙,一把按下了她,代她谢恩了。永琪此时看明白了,老佛爷和乾隆都生气了,正跟年轻漂亮的姑娘亲热,猛然被人打断了,换了谁能有好心情啊?他这个样子,让老佛爷和乾隆越发厌恶小燕子了永琪的聪明智慧全用到为小燕子着想上了!

老佛爷一扬下巴,侍卫很机灵,上前拖了小燕子去关禁闭。永琪见状固然心疼,也知道此时上前硬拦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还是应付好眼前的三个人比较有意义。老佛爷和乾隆一对眼,都不说话了。

永琪组织了一下语言,正想再为小燕子说话,至少在老佛爷、乾隆心里为小燕子加一点分。可钟茗不想听了,听他们说话,如果不把脑浆抽光,那就只能把自己气死。

钟茗道:“永琪,你为什么过来的,我们都知道,现在,小燕子没被打也没被杀,只是禁足而已。你可以想一想,擅闯宫妃寝宫,这样的一点惩罚到底重不重?你不会还想让我解了她的禁令吧?这次能闯宝月楼,下次她还不把东西六宫当后花园儿似的逛了?还专挑着皇上在哪里就往哪里闹!”

永琪接得很快:“儿子万不敢作此想,宫里自有规矩,岂能擅改?只是法理不外人情,小燕子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永琪,皇额娘最后提醒你一次‘有一种率真,叫没教养’!你是阿哥,该读书、习武、领差使办事、为皇上分忧,做你的正事去吧,你不是请命接待阿里和卓的么?把差使办好了,再来说话吧!”

虽然事涉小燕子,然而小燕子目前无忧,永琪的理智渐渐回笼,慢了N拍地发现老佛爷和乾隆的不乐,咬咬牙:“儿子遵命!”一面告退,一面想着对策。

永琪一离开,钟茗松了一口气,差点要瘫在椅子上,余光看去,老佛爷与乾隆也是同样的表现,大家都被小燕子和永琪折腾得够呛。殿内有了一瞬的静默,钟茗想了想:“宝月楼虽不在大内,也是在西内的,小燕子居然一路闯出了紫禁城又闯到海子那边儿去,这守卫实在是让人担心!皇上”

“朕一会召傅恒,他是领侍卫内大臣,让他紧着些,以后大内与西内,虽宫中人等亦不可随意走动!”

老佛爷也道:“正是,往日里因有时也会移驾去海子,宫里常有与西内的走动,现在看来真是个漏洞!宁可严一些,也不要为了图方便弄得不安全!还有,西内见宫里来人,给放行也就罢了,宫里的侍卫怎么也放了她出去的?”

“儿子一会儿就去办!宫里的侍卫也严加训斥。”

“皇上从宝月楼就这么来了,含香被这么一闹,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难免惴惴,她父亲还没走呢,女儿就被闹了一场,还是安抚一下吧。”

乾隆脸颊轻抽,即使没有小燕子闹场,今天他也没占到便宜,当时就准备收拾心情再接再励的,现在更是不好意思马上杀个回马枪,就说要看紫薇、陪老佛爷。老佛爷心里转了一圈的主意,赏了含香缎子、珍珠手串等物派了桂嬷嬷去宝月楼颁赏。处置完了这些,三个人一齐进东暖阁看紫薇,金锁蹑手蹑脚地先退到内室照顾紫薇了。

紫薇见老佛爷都和颜悦色了,感动不已,又有些羞愧:“我还是没能拉住小燕子。”

乾隆一皱眉:“不要再提她了!你好好养伤!你皇额娘已经禁了她的足,从此不会让她再来害你。”

老佛爷也点头:“你是个知道规矩的孩子,何必自责?”

钟茗带着点儿责备地道:“你这孩子,也太实在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已经是格格了,就要有格格的气度。跟小燕子那样的人在一起,你这样娇娇弱弱的人怎么能行?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当时就该招呼侍卫拿下了她,何必自己去动手。”

紫薇急忙起身要请罪,钟茗已经转过脸了:“皇额娘、皇上,紫薇这样可不行,别的格格,就是没晋封也有个皇女的名头,使唤得动人,可紫薇的情形就尴尬了。不若尽早封了罢,这样她在宫里也好名正言顺地生活。”

老佛爷道:“也罢,总不能让紫薇连侍卫都使唤不动!”

乾隆原就对夏雨荷母女心中有愧,此时愧疚更甚,自是答应了。

紫薇喜极而泣,直到此时,定了位份,才算是真正认了父了,在心中对亡母暗暗祷告。钟茗当日命容嬷嬷给她讲规矩,其中一项就是关于名份的。皇女多在嫁前晋封,只是这样才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名称,否则就是个皇几女这样的编号编号都是给那种未嫁而夭的短命人用的。思及此,紫薇看向钟茗的眼神带着感激,终归是皇后助她完成了亡母交给她的最大的任务。

钟茗察觉到紫薇的目光,报以微笑,并不说话。

第86章 情感与责任

晚膳就摆在了慈宁宫里,老佛爷领着儿子、儿媳妇吃饭,紫薇行动不便,呆在东暖阁里用完饭再挪动。老佛爷、乾隆都显得心不在焉,钟茗也有点心神不宁。三人各有心事,想的内容都差不多,无非是永琪、小燕子、含香、令妃这几个人。

钟茗琢磨来琢磨去,老佛爷和乾隆对永琪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倒不是永琪此人有多么地英明神武、天赋异秉、一身王霸之气,就冲他见到小燕子之后的表现,换个主儿一准能把他给拍扁了。可是架不住永琪的命好啊,乾隆到现在还剩几个儿子了?三、四、五、八、十一、十二六阿哥送给别人家了从宗法上说已经不算是乾隆的儿子了三阿哥被他打击得几乎成了个废人,四阿哥老实得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八阿哥“不务正业”体型不佳,十一、十二才八岁年纪尚小。近些年来,凡事都是永琪打头,阿哥里第一个得意的人。乾隆是不得不保着永琪,至少永琪在其他事情上表现得还算不错的,书也读得武也习得。老佛爷那里,大概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的。

越是重视永琪,这两位就越发不能继续容忍小燕子了。然而,马上要册封含香,阿里和卓还在,事情不宜闹大,否则永琪万一发起疯来会被人看笑话。

钟茗捏捏筷子,令妃现在虽遭厌弃,可钟茗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后着,须知,这一回钟茗是没给令妃辩解的机会就把她蒙头掐个半死,万一让她找到空子哭诉辩解一番再把乾隆给笼了过去,那又是一场麻烦在宫里,嫉妒是项罪名,可也算不得大过,太常见的名目,端看乾隆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他要说是令妃是真心“爱”他才捻酸的,那令妃就能翻身。自己主动出击也是不妥的,很容易露出痕迹来,一旦被发现,令妃所有的不好,都有可能被推到自己头上,说是自己设计陷害的。问题有点儿棘手了。还有一个含香,不知道她最后会成个什么样子?福尔康已经不得意了,紫薇已经跟小燕子散伙了,她还能出逃吗?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乾隆现在很稀罕她。

老佛爷、乾隆对永琪的看法,钟茗猜得不错,除了这些乾隆还有另一层顾虑今年是大比之年,号称论才大典的春闱就要开始了,皇家在这个时候弄个丑闻,太丢脸了!满天下的顶尖士子齐聚京城,在这个时候有个皇子闹出件为爱痴狂的绯闻逸事来,皇家难免脸上无光,也不利于教化。

对于含香,乾隆当然是心爱的,老佛爷除了对她的出身有点顾虑以外,如今是乐得看她得宠,含香再坏难道还能比令妃离间母子之情、败坏老佛爷的名声更糟么?对于令妃,两位都已经不喜了,不过是碍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马上处置罢了。不管是永琪还是令妃,都是沾了乾隆儿子少、出挑的儿子更少的光罢了!

至于令妃,老佛爷现在对她是腻歪透了,婆媳不和,还好缓解什么的,令妃严格说来,连媳妇都不是,想和解,太难了!乾隆想了一回永琪,看看一脸不痛快的老佛爷,又看看没精打彩的钟茗,念起今天的事儿来了,刚才净生气了,光动了怒,脑子被怒火烧得没怎么转,如今冷静下来了,正好仔细想想。令妃居然是这样的人,对待老佛爷尚且要在不知不觉中上眼药,对待皇后…这么动了念头,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就把令妃以前所言所行翻了个个儿来看,果然是不动声色告黑状!乾隆咬牙,枉自己还自诩英明,险些让这个女人离间了母子、夫妻之情!

老佛爷无心吃饭,扒拉了两筷子就放下了:“不能再拖了,大选没开始,小选里伶俐的姑娘总还是有的,挑两个给永琪!我知道的,包衣旗下的殷实人家,女孩子也有知书达礼的,不过有的人家会先求恩典自行聘嫁!往年不跟他们计较,是因为他们是世仆,都还有些脸面,今番不行!我要给永琪找两个可心可意的。”

乾隆一听,也点头:“皇额娘说的是,朕看这么着就成。”

钟茗放下筷子擦擦嘴:“皇额娘,名册都是现成的,只有一条,永琪不愿意怎么办?咱们不处置小燕子,为的还不是一个永琪么?”

老佛爷并不在意:“总要先试一下!试了不行再说。”不杀小燕子,为的就是怕永琪反弹,一榔头砸下去,有可能老鼠砸死了,玉瓶还是好好的,可万一没弄准玉瓶碎了,想补都补不回来。投鼠忌器!既不能砸,只好下耗子药了。虽然过程少了一份暴力的快意,结果还是能让大家满意的嘛!

钟茗这才醒过味儿来,合着这老太太根本没把包衣女子当回事儿,什么家庭婚姻幸福的,都是要为皇家服务的,当下不再接话了。该庆幸自己至少是个皇后,没穿成随便谁一句话就能处置的包衣么?

钟茗命容嬷嬷去取名册,老佛爷看名册,乾隆就告辞去处理政务,今年大比,到了会试、殿试的阶段,乾隆还是有正事要做的。钟茗在乾隆走后,就去看紫薇,老佛爷同意了:“你去罢,永琪的事我来办,可怜见的,你处置他的事情也是左右为难,都交给我罢。”

紫薇晚间移回了西三所自己的住处,看着熟悉的屋子,摸摸身上的伤处,想想白天的遭遇,颇有一点劫后余生之感。感觉如此之好,紫薇都想对着空气舞一下拳头以渲泄一下多少年来郁结之气消散的舒畅之感。刚安顿好了,钟茗就来看她了。容嬷嬷招呼金锁去外间面授机宜,提点金锁一个合格丫环的必备技能。

按住了紫薇不让她动弹,钟茗坐在床边儿跟她说话。紫薇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要有所表示了:“皇额娘,谢谢您,我…”

“你不是叫我皇额娘么?那就是我的女儿了,我自要顾你周全。”

紫薇犹豫着道:“皇额娘,皇阿玛在宝月楼,您,不伤心么?”其实是想问,令妃都急了,皇后为什么不动如山?难道皇额娘不爱皇阿玛?紫薇是个重感情的人,考虑事情总不会忽略这个方面。

“紫薇,从你进入坤宁宫我教你规矩,过了正月让你拜访诸妃,这东西六宫,你也走过一遍了,满宫妃嫔你也都认识了,怎么还问这样的话?你看这十二宫里,有多少妃嫔了?我要伤心,早在令妃得势的时候伤心过了,在每次大选的时候伤心完了。”

紫薇不安了,想起自己的生母也是让人伤心的一员来,呐呐地道:“皇额娘,您,别太难过了,皇阿玛心里,您才是他的妻子啊!在我看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还是会听您的意思,问您的想法的。皇阿玛还是很信任您的。”

“是啊,我才是他的妻子,所以白天的时候我才生气。你知道吗?听到令妃…我很想问她,她得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才是皇上真正的妻子?!而这个妻子正被人夺了丈夫在受冷落?怎么她邀宠就是应该,我们这些,就只能老实地被冷落,待轮到她了,就要生病…我就是这样一副脾气,让我巧言令色去争宠,我实在做不到,”钟茗自嘲地一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怪没意思了,其实,我也没资格说这些的,皇上的原配,是孝贤皇后…侍奉皇上最早的,却是哲悯皇贵妃…这里头的一笔糊涂账,又岂是一时能算得清的?”

紫薇沉默不语,终于挨不过氛围的冷凝,又觉得皇后人不坏,想再安慰皇后几句,也想为自己的母亲辩白一下,她也知道夏雨荷的事情不够厚道:“皇额娘,事已至些,您终是一国之母。可是,贵为皇后还要忍受这些…这世间事,果然不能事事如人意。我娘她是真的心系皇阿玛的,她是太爱皇阿玛了,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已经丧失了自信和勇气,您也曾为此伤心过吧。我,对不起。”

“爱情么没了你娘,难道这满宫的妃嫔都是摆设么?要生气,我早气死了。要是真生气,也不会待你亲近了。人生一世,除了情爱,还有责任。我现在要做好一个皇后、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别的只好不去想。要好好生活,就不能去想。对于你娘,前面二十年,我不知道有她也就谈不上不高兴,现在,当为死者讳,况且你娘虽然开始糊涂,可最终做了一个负责任的母亲。你倒是想想,如果你不认了爹,你的婚事要怎么办?我还记得福伦家当初都有胆子嫌你的身份碍事,那是他们还知道你是格格,换了在济南呢?岂不更艰难?你娘让你上京,不独是为了问一句话,要是问话,自己问不是更清楚明白?她这是为你考虑。别辜负了她的一片慈心。”

咳咳,爱情什么的话题,钟茗这么跟紫薇说的时候,自己都倒牙!对于钟茗来说,爱上这么个既老且丑还没风度又偶尔抽风的乾隆,其难度不亚于重新穿回二十一世纪!钟茗只能避开这个话题,说一说皇后的艰难处境再说到夏雨荷身上。钟茗有点儿看不上夏雨荷,痴迷了十九年,临死前不是安排女儿的后路,而是让弱质女流上京替她问情郎…如果不强行给她找这么个关心女儿的借口,钟茗会忍不住抽飞了夏雨荷的。

面对人家的女儿,总不能把她说得太过份,紫薇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可怜了,现在看着紫薇还好,总要让紫薇的心理正常一点。钟茗也看出来了,紫薇不是不知道规矩,但是生母的原因,让她不能不抱着“真爱”这根稻草,或者说,夏雨荷一直不进京,也不是不知道规矩,她心里害怕了,可事情已经做下了,只有继续“真爱”下去了。紫薇也一样,她的出生不光彩,是与正常的社会规范相抵触的存在,只能一遍一遍地用父母是真爱这样的借口来为自己的存在找一点合理性与价值意义。要让紫薇接受正常社会的规范,就要让她走出这片迷瘴,所以,不能贬低她的生母,只好从另一个方面让夏雨荷显得伟大一点,让夏雨荷的举动符合了社会规范,也让紫薇不会用真爱来对抗规范。

紫薇这才知道,母亲让自己上京,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含义,越发觉得生母可亲。也觉得能挖掘出生母所为另一层伟大意义的皇后,真是个厚道人。这样,夏雨荷未婚先孕情情爱爱的事情,就被慈母的光辉形象有效掩盖了,夏雨荷临死不只是念着自己十九年的痴恋,还是一个为女儿考虑的好母亲,夏雨荷的形象一下子饱满了起来,不再是个整日悲春伤秋的单薄女人,而是个最终为女儿筹谋的伟大女性了。饱受“真爱”与“道德、规矩”拉锯折磨的紫薇,明白夏雨荷所为不光彩又不得不来回找着些苍白借口、捂住耳目不敢看世界只敢相信“真爱”的紫薇,一瞬间解脱了。

嗯,比起吟风弄月,还是慈母的形象更光辉伟大,紫薇的心境转回正常了,不再抓着“情不自禁”这根“真爱”的稻草了。夏雨荷临终都悟了、转型了,紫薇大可不必一条道走到黑了。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伤,小燕子已经不能再来闹你了,你只管把自己照顾好,好好的待着册封吧!”

钟茗又嘱咐了嬷嬷与金锁一通,这才转去向老佛爷告退。在凤辇中钟茗有些无语,夏雨荷真的是尽力教女儿了,可是走偏了路,她自己立身就有问题,安身立命、生存规则都没教,只记得教什么琴棋书画、情情-爱爱了,紫薇能健康成长到现在这样,真是太不容易了,看看紫薇这个可怜的娃一旦接触到正常社会,都矛盾成什么样子了!

回到坤宁宫,容嬷嬷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娘娘也太苦了,含香公主一来,令妃都能闹腾了,娘娘还要在皇上面前作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

钟茗失笑:“我要是闹腾了,大概比令妃的下场好不了多少!嬷嬷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咱们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容嬷嬷叹了一回:“奴婢知道这样有好处,可是心里总是不平,事到临头不由人呐!娘娘是正宫娘娘,都没说什么了,令妃一妃子就敢出幺蛾子,老天开眼,皇上、老佛爷英明,才没让她得逞。”

钟茗心说,哪里是什么皇上英明?根本是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好不好?

“不说这个了,没的让人扫兴,”钟茗去了首饰换了完衣裳,叫来容嬷嬷商量事儿,“含香得宠又怎么样?紫禁城里都没有她落脚的地方,这一点,嬷嬷记住了才好,老佛爷跟前不要表露出不满来。”

“奴婢省得,娘娘只管放心,”想了一想,“令妃虽然被禁足了,可是,奴婢还是担心她有什么行动!上回,她眼看着失了圣心,竟又能哄回了皇上还怀了龙胎,现在,她正是双身子,份量更重了,不如…”

“嬷嬷!不可以!”钟茗压低了声音,“两宫对血脉如此重视,何必招人的眼?不但不能害令妃,还要好好保护她,让她宽心,好好地生下皇子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