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景灿灿沉默了。

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充满自信地抬起头,“没事的,我本来就是景灿灿,换了个姓,不代表我成为另外一个人,我始终是我自己。”

她的手碰到车门,轻轻一弄,车门就开了,当着陈烈的面,她笑得很开心,像是把这一段时间所经历的事都能轻松地放在脑后,什么都不要了——临下车之前,她还出乎意料地将双手扣上他的脖子,在他深沉的目光下,往他的脸颊亲吻了一记。

她亲得很快,只沾了个正着,就松开了,“再见,陈先生,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那些股份所能得到的所有,我都不会再要了,请您也将东西拿回去吧,如果需要我签字的话,还是电话联系我吧,我可能最近的一段时间都会很忙…”

是的,她会很忙,离开这些叫她眼花缭乱的世界,过她自己的平淡生活。

陈烈怔怔地看着她,她脸上的浅笑,都叫他意外,好像突然间就超脱了般。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下车追人,但还是让她走了,坐在车里,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早晨的阳光,不那么热烈,即使是大中午的阳光,落在人身上只能是增添一点点的温暖,他清楚地看着她在湿冷冬天里的背影,那么的娇小——

但是她头也不回。

景灿灿就是觉得自己好冷,南方的冬天,温度比起北方来,确实没有北方那种吓人的零下多少度什么的,可那种湿冷,简直要钻入骨头里的冷,让她着实受不了南方的冬天,其实她后来、后来没再在这个城市了,她常年待在北方。

回到周家,暖烘烘的空调,她冻得跟冰柱子一样的双手才慢慢地回暖,上二楼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跟她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增加多少东西,也就多了几身冬天的衣物,羽绒服、大衣还有棉袄这些大外套。

一个行李箱不够,她用了两个行李箱,回来时还是特地去买了一个,拉着行李箱光明正大地离开周家,没回她亲妈秦芳那里,那里她绝对不会再踏入一步,别说是一步,就是一公分都是不行的。

舍友们还没有出门,大清早地景灿灿拉着行李箱回来,也把她们给吓了一跳,看到景灿灿没有什么特别表情的脸,心里暗想也许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谁也没问,——到是陈爽一边起床,一边问她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去发传单。

传单这种东西,发一天传单,结一天的工资。

要是平时,景灿灿估计是想要跟她们一起去了,可今天着实没有力气,她摇了摇头,像个无主孤魂似的,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是没有的,她把外套一脱,毛衣根本不想脱了,踢掉脚上的鞋子,直接往她自己的被窝里一钻,就想把所有的事都忘记了。

一见她这样子没有精神头的架式,舍友们没有哪个去打扰她,吃过早饭后,她们都齐齐地出去干活了,将景灿灿一个人留在宿舍里,也不能说是被她们留下的,是她没想去。

景灿灿只想找个安全的地儿治一下自己的情伤,人是悲哀的是她找不着一个可以叫自己躲着矫情一番地悼念自己情伤的地儿都没有,只能是拉着行李箱到宿舍,三天的假期过得挺快,好像没过好,就已经过去了。

她一直躲在宿舍里,哪里都没有去,就算是填肚子,最多就是吃泡面——等假期过去了,真是吃泡面吃得快恶心到家,就算是平时觉得最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顿顿的吃,一旦恢复正常上课的日程,她的生活也与学校同步。

至少不用吃泡面了,食堂也过完五一节了。

而这个五一节,她像是被任何人都遗忘了一样,卫殊没来找过她。

“灿灿?”

陈爽急着跑过来。

景灿灿在不慌不忙地喝水,刚烧开的白开水,她放了点杭白菊,有些烫,入口时菊香的清香没入嘴里,她的眉头慢慢地绽开,疑惑地望向陈爽,不紧不慢地问了句,“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怎么了?”

陈爽连忙拿开她手里的杯子,急切地拽着她要往外走,“快点啦,你妈在辅导员那里,我刚好路过有些事,结果他们让我过来把你叫过去呢?”

景灿灿一听,脸上疑惑的表情不仅没淡,反面更浓重了点,她拉住门把手,试图止住陈爽的力道,还一手指她自己,“我没听错吧,你是说我妈过来了?”

“是呀,在辅导员那里呢,吓了我一跳——”陈爽再重复了一遍,盯着景灿灿,有些担心地说,“你是不是五一节没回家的?”

“怎么可能的事!”景灿灿听清了,反而是觉得挺好笑的事,什么时候秦芳也能来她的学校了?是要关心她的学习还是要怎么的?“她怎么可能会来学校?”

陈爽对她的反应有些疑惑,可并没有深想,“那个阿姨跟你长得差不多呀,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跟她肯定是有关系的呀,她还在哭呢,我没听到在哭什么,反正我透过门缝看过去,辅导员好像在安抚,你去看看,你妈妈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到这里来的?”

景灿灿简直跟吞了个苍蝇一样恶心,秦芳那张脸,她跟秦芳站一块儿,谁不会错主他们是母子,太像了,她漂亮,秦芳也长得漂亮,虽然景灿灿长得更漂亮些,更年轻些,秦芳嘛按年纪算,其实连四十出头一点点,还是个挺年轻的妈妈——

在外人面前,秦芳鲜少承认她是她的女儿,现在跑到学校来,很难让景灿灿不会想歪,秦芳给她的记忆着实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她深呼吸了一下,按住陈爽的手,“我自己过去吧,你别急,我妈可能想要知道的我学习怎么样了——”

陈爽点点头,放开了手,“好吧,你快过去吧。”

景灿灿出门前再穿了件蓝色的大衣,大衣还是她新近才买的,价格方面还是挺高的,拿着卫殊的钱买下来,不是她突然间就舍得花钱了,而是卫殊一个电话都没给她,让她心里挺气的,就拿着他留在她那里的存折取钱买了件大衣——

但是买了后,她并没觉得开心。

她宁愿买的便宜些,而是卫殊开心地送到她面前,而不是她一时之气下自己乱花钱,还将之称为“报复”的自己买下来,两种情况之间差别太大了,从宿舍到系主任办公室,着实有一段路,今天还是比较冷的,她一出门,就觉得寒冬有些刺骨,忍不住将两手藏在大衣口袋里,口袋里还装着她的手机,至于别的,也就一把宿舍门钥匙,大大方方地往前走,没有什么可值得她害怕的,秦芳嘛,她来了。

辅导员办公室门口,景灿灿站在那里,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她也是无所谓地将视线扫了过去,立即看到那些看她的人都收回了视线,嘴角露出些许嘲讽的笑意,在辅导员办公室门开的那一刹,她将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

乖巧的学生样,就是她,视线没往秦芳那里看,朝辅导员打了个招呼。

辅导员的年纪不轻,四十多岁,身上穿着严谨的套装,并没有因为她身处在青春年华的大学生之间而显得年轻些,尤其是脸上的法令纹,显得她近乎有些严苛,看到景灿灿进来,她稍稍地点了个头,下巴朝秦芳那里微微一指,“这位秦女士是周同学的妈妈?”

一个叫景灿灿,一个叫周灿灿——

之前周灿灿的所有档案里都叫景灿灿这个名字,高考时改了姓。

“灿灿——”辅导员的话刚说完,秦芳就出声了,她一直看着景灿灿,目光是近乎于贪婪的,像是许久没见着女儿了,上前一步,又堪堪地止住步子,“灿灿——”

一叫景灿灿的名字,她的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而她似乎还不想叫别人发现她在流泪,迅速地用手胡乱地将眼泪抹开,——露出笑脸面对着景灿灿,朝她伸手,“过来,灿灿,过来妈这里,叫妈看看你——”

好一副思念女儿的母亲形象,如果景灿灿真能吐出来的话,她肯定是会吐的,但是当着辅导员的面,她一向挺好面子,根本不可能让别人了解她的家事,尤其是那些个叫人作恶的事,她也跟着秦芳作起戏来,“妈——”

她扑了过去,几乎在扑过去的同时,她就哭了起来。

“妈,您都去哪里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有多无助地到处找您,您到底是去哪里了,我怎么都到处找不着您了,妈,我好想,好想…”

比演戏,景灿灿可能没有那些戏骨的演技,但这点演技还是有的,至少比秦芳看上去更可信一点儿,她扑在秦芳身上,哭喊着,让人不得不动容,——就是连平时非常严苛的辅导员也在一瞬间相信了她。

“你们母女俩好久没见面了,好好谈一谈吧。”她走出办公室,人就站在办公室门外。

她一将门关上,景灿灿就懒得哭了,她还从秦芳身上起来,离秦芳有一步的距离,还将秦芳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您找我是什么事?”她的声音并不重,就那么问着秦芳。

秦芳一脸伤心样,“自然是找你回家了,我还能有什么事,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可家,打从你生下来就一直不怎么可爱——”

景灿灿睨她一眼,手指一下一下地刮去脸上的湿意,也亏得她能哭,不然的话,刚才还真挤不出泪水来,颇有些“感动”地对着秦芳,“您现在是想同我说说我可不爱可爱的事?您在我几岁的时候就能带着男人回家过夜了,还当着我的面跟人滚床单,您要不要说那时我才几岁,您差点没让他也摸了我?”

“那不是我们房子小嘛,”秦芳丝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个事实,“我也不是没让人碰你嘛,人家不过就摸摸你的脸,你就鬼哭狼嚎的把人给吓跑了,我都没同你算过账,你是要跟我算旧账?”

这种亲妈?还真是亲妈来的,有时候景灿灿心里想,老天对她太好了,就这么长大的她居然还是个精神正常的人,摇摇头,“没呢,我没想同您算,您生了我,我哪里敢跟您算账,把命给您都是还不了的。”

“你就是这么倔——”秦芳叹口气,有些可惜的模样,“我晓得你最近同卫殊分手了,不是还有陈烈的嘛,个毛头小子的,总不如陈烈好,就算是年纪大点,也晓得疼人一点,你不是想要个爸爸吧,不如就一门心思跟着陈烈算了,好歹他年纪算起来当不了你爸,可能晓得疼你的…”

景灿灿给这一番话说得差点恶心的没地儿吐,“直接说吧,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您到底要同我说什么?值得您这么劳心劳力地跑到我学校来?”

“那不是周家门禁太紧,我进不去嘛,要是能进得去,我何至于跑到学校来给你没面子?”秦芳笑笑,身上穿着颜色挺浅的大衣,与她平时的艳丽风格不太一样,笑起来的模样几乎跟景灿灿一模一样,“好好儿的,跟我逞什么气,住周家算是个什么事儿,要不是因为你进了周家,才叫卫殊跟你分手的,谁家会同意关系那么复杂的女孩子,你说是不是,灿灿?”

儿不嫌母丑,母不嫌子笨——在她们家不一样,秦芳在景灿灿的面前总是不掩饰她对这女儿的嫌弃,即使在这个时间,她还是表达了她的意思,就因为她的女儿脚踏好几条船,才没能有机会踏入卫家,成为卫家光明正大的儿媳妇。

这种理论,能把人轻易给气着——特别是景灿灿如今自认是一身清白的情况下,她的脸瞬间就气红了,完全不需要颜色的渲染,“您真是有想法,想法真是太有道理了,我都佩服您的,人家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您不知道吗?人家嫌弃我是个私生女,没有半点可用的地方才不要我,您知道吗?”

她是笑着这么说的,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

秦芳也不生气,“早五百年都是脸朝地,背朝太阳的,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的?卫明算是什么东西,也亏得他这么说,我都替他脸红,要不是他把我推到景教授那边,我用得着生景教授的女儿?”

景灿灿听了直翻白眼,“那您跳到他面前去骂呀,骂人的事您最会干了,怎么不替我去出出气,好叫我心里爽快些?”

“出什么气?”秦芳完全不理会这个,“卫明有什么的,不过是靠女人发迹的,儿子肯定像爸的,卫殊以后能是什么好人,你不如跟着陈烈,人家不都给你公司股份了嘛,你在那里矫情个什么的,还不跟了人?你要是嫌名气难听,那就哄着人家跟你结婚不就得了?”

景灿灿冷笑了,“敢情您收了谁的好处费,特地跑这里的?”

“谁、谁能给我好处费?”秦芳矢口否认,“我像是那种会出卖自己女儿的人?我这是叫你看清现实,别像我一样给人白白生孩子,什么都没捞着,到时连自己的女儿都成了私生女,矫情什么个劲儿,陈烈年纪比你大,人都是有个什么万一的,要是他早走在你面前,你还愁手头有钱找不着个好的?”

简直了——

这真是她亲妈,让景灿灿都不想生气了,跟这种人生气那是没必要的,当着秦芳的面儿,就给陈烈打了个电话,没等陈烈要说什么,她就打断他的话,“陈先生,您大可不必叫我妈过来,我妈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会听的,我谢谢您的好眼光,真得谢谢您,劳驾,我嫌您太老了,不合我的口味的,真的,别再叫我妈过来——”

秦芳一听,赶紧就走人。

一开门,她看到外边站的辅导员,立即又是一脸的笑意,“谢谢辅导员,我们灿灿得亏在学校有您照顾,我也是放心的,再见——”

她急急地告辞,待走到角落里,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喂,按您的意思,我办好事了,您几时给我钱?是的,都按您的吩咐,灿灿呀,我们家灿灿可生气了,以为陈烈叫我过来的,她可是打电话过去骂人了,真的,是真的,我亲耳听见的,她骂了还不止,是直接骂了就掐电话的…说好的,别记得不给我钱的…您放心好了,我办事那是绝对到位的,哪里能收了钱就不把您吩咐的办好…”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是春天的缘故,前两天夜里都是早睡的,太困了,睡得早,但是早上醒来又更早,于是老是发困,今天来更了

第81章

景灿灿并不知道这后面的交易,心里非常堵,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后,她也懒得回宿舍喝她并没有喝完的抗白菊,索性在校园里走走,天越来越冷,她两手放在口袋里就没有伸出来过——

心里到想好好地骂一顿陈烈,他个大男人的,竟然能干出来这种事,不知道她最讨厌秦芳了吗?还让秦芳过来!

她就跟没头苍蝇一样的校园里走,不时抬头看看被冷风吹落得光秃秃的银杏树,这里的银杏树特别多,一路走过去望眼全是银杏树,她还记得刚报到时满枝丫的银杏叶,如今都落完了。

手机响了,她都懒得换一种自己喜欢的铃声,纯粹用的是手机自带的铃声,她还选了最难听的那一种,听起来都快要有断气的架式,她一看手机屏幕,还是周老的私人号,稍稍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接了电话,“爷爷——”

只是声音一出口,她忍不住情绪,刚叫了那么一声,她就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如果说她有什么亏欠的话,就是爷爷,爷爷尽管工作很忙常常不在家,但他给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她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的。

“在学校还好吗?”

周爷的声音依旧透着关切。

听得她眼角发酸,“还好,爷爷——”

“那就好,天冷了,记得多穿点衣服,别受凉了,感冒可了不得的。”

她听着,“嗯,会的,爷爷,我会多穿的。”

“这个星期记得回家,别叫爷爷回家里才一个人的,一个人吃饭多没有意思的,我到时叫你陈伯伯给你做个好吃的,他老埋怨这家里都没有人,做个好菜都没有人欣赏…”

其实周老也没讲几句,也就这么几句话,却让景灿灿觉得自己真是烧了不知道多少高香得来的机遇,尽管开始是陈烈牵线的,但真的,爷爷对她非常的好,——她双手捂着脸,躲在角落里,双手心都是湿湿、烫烫的,那是她的眼泪。

爷爷半点没说她,只让关心她的生活,足够让她汗颜了。

本来坚定的心,在这次通话后,她慢慢地能够接受了,爷爷对她好,那么她也要对爷爷好,人本来就是要知恩的——是呀,得知恩呀,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休息日的时候回周家一趟,就当陪陪爷爷。

其实哪怕是爷爷说她半句都好,她都不会这么愧疚,问题一句都没说,还关心她,更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白眼狼,做人得凭良心,她不能做没良心的人,“好的,爷爷,我会回家的——”这是她说给自己听的,给自己的一个信念。

即使认同了卫殊的做法,但是她还不可抑制地想儿子。

卫殊可以不要,但儿子,她是要的——只是这个时候,她有些后悔将儿子交给卫殊,本来说好的,她念书时,他将儿子带出国,他照顾,而他趁假期回国,那么孩子就带回来给她,——分的太好,以至于她一直没有等到卫殊将儿子交过来时,她有些坐不住了。

这都是一月十几号了——从卫殊回来已经有十几天了,她也打过电话回去周家问了下,也从来没有听工人说起过卫殊来过的事,她告诉自己,已经不去想卫殊会不会回来的事,而是在想她的小家伙会不会回来。

尽管这种转变了经历了阵痛,她还是想要坚守着自己的儿子。

只是,想归想,她的勇气明显不太够,让她一个人找上卫家去要回自己的儿子,着实有些难度,深重的门,将她隔绝在外头,里面是她的儿子,外面才是她——她进不去,没有人能让她进去。

心里纠结着事,让她这两天听课都有些心不在焉,很快就要放寒假了,寒假之前自然是考试,考试总是跑不了的事,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如此,她到不怕考试,反而是胸有成竹,就等着这个星期回家。

她还没回家,罗方到是来找她了——

他跟叶增学不一样,挺低调的,先是给她发了条短信,问她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这段时间里头,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起过罗方,隔了段时间再见到罗方,完全是用另一种目光看向身着浅色修身大衣的罗方,脸上依旧不改的是浅浅的笑意,那笑意就像与他的人融为一体,永远都不会分开似的。

罗方订的地方是个茶室,见景灿灿进来,他亲自起来迎接,绅士十足的架式,待她坐下,他又殷勤地替她倒了杯茶,“喝一点试试,我新得的茶叶,没能得到多少,也就向几两,算是叶少赏我的,你也尝尝看?”

“叶少?”景灿灿看向他,眼神难掩戒备之色,她并不想掩饰只想清楚地表达给他看,手拿起茶杯,才发现这茶杯不一般,这套茶杯据说是价钱挺高,是罗方的心爱之物,并不常拿出来去叫人用,她以为自己算是挺幸运的,还能得到这个机会,浅啜了一口茶,除了香味跟她喝过的茶不太一般之外,真没有什么喝什么东西来,且当着他的面就流露出不能欣赏的表情来,“你说能让我将卫笙带回来?”

她尽量克制自己的兴奋点,尽量表现得镇定点。

罗方依旧笑着,不紧不慢的,瞧她一眼,眼神颇有点可惜的意思,淡定地喝着茶,对她于茶的欣赏无能根本没有说什么,比她更淡定,“这么急做什么,我们有时间慢慢谈,我知道你下午没课的,不用急,耐心点,我同你这么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不耐心过——”

景灿灿认为自己够耐心,没想到会被他说没耐心,颇让她有些恼怒,但也明白现在恼怒根本是无济于事,还不如镇定下来,——望着他端着个架式在喝茶,她心里想,不就是区区一杯茶嘛,用得着跟个喝什么玉液琼浆似的嘛?

“你年轻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也不笨,把话丢了过去,满眼的嫌弃,根本没想收敛,“别拿你那点破事来跟我提,绕来绕去的我没实在没心情,你还是直接说吧,要什么…”

话说到这里,她作势皱皱眉,竖起食指在嘴边,似提醒他一样,“要我能付得起的,别要求太高了,我一穷二白的,着实没能耐跟你们费时间。”

罗方依旧在笑,略挑眉状,“你真是太谦虚了,谁不知道陈烈将影视公司的股份泰半都转到你名了,怎么还跟个不知事的小孩子一样?如今谁不知道你是大股东了,就连陈烈说话都不如你用。”

她在慢慢地喝茶,有句话是这么说来着,装着装着就习惯了,甭管习惯的是什么,反正总是会习惯,习惯到最后就成自然了,被他一句话兜头淋下来,叫她都心惊,事到如今,又不能当作自己从来就没有这回事。

往后靠了靠,她似乎有些不自在,为他的话,尤其是觉得他的话另有所指,好像在讽刺她一样——她尽管认为自己没有给过陈烈有什么暧昧过,还是会稍稍地以为是她自己的缘故,“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罗方放下茶杯,手肘支在桌面,两手交叠成塔状,一派轻松,“我能做什么的,什么也不做了,就盼着你跟你儿子能好呢。”

尽管他看上去一点恶意都没有,还是无端端地叫景灿灿快要冒冷汗,她懒得再同他鬼扯个什么的,也懒得扯了,直接切入话题,“我没空跟你扯长时间的话,是男人的话,就给我痛快点——”

她完全是不耐烦地催着他。

罗方的表情难得出现龟裂,显得有些阴沉,只是笑意丝毫未减,看上去有些叫人觉得怪异,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其实呢,你妈从我这里拿走了一百万钱,我到是没想让她立时就还了我,没想到她真是把钱给我送回来了,你要不要问问你妈,要是缺钱的话,真不用把这笔钱还回来——”

“那怎么好意思,”景灿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狠狠地抓住,“哪里有欠钱不还的事?你开的公司又不是搞慈善的,没道理把一百万钱说得跟毛毛雨似的,你要心疼就直接说,干什么拐弯抹角的,谁能不理解这事儿。”

“就喜欢跟你说话,够干脆!”他作势真举起手,竖起大拇指夸赞着景灿灿,很快地,他的表情变成忧心,“你妈最近那个小狼狗可养得好了,把一百万钱随随便便都给人家了,真是奇怪,她哪里来的一百万?”

是呀,秦芳哪里来的一百万钱!

她眯了眯眼睛,“我给的,不行吗?” 她也是有钱的人。

“行。”罗方立即点头,“都行,你的钱要给谁都行的,我可管不着,卫殊找过你没有?”

她顿时阴了脸,起身就要走。

却被立即起来的罗方给拉住,她回过头瞪他。

“我不提他,不提了。”罗方做投降状,还劝她,“女孩子家家的,脾气这么急可不太好,你有没有一百万,我难道还不知道嘛,就有个股份的名头,从来就没见收益到你手里,还一百万呢,我觉得你现在一万钱都没有…”

她真是跪了。

还真是让他给说中了。

她看过自己那张卡,确实没有钱——也不知道陈烈怎么想的,反正她就是想着他肯定也不是真心想把股份给她,人家又不是傻瓜,她又没觉得自己有多少能耐,能将陈烈那样的男人真给吸引了,白日梦还是别做的好,万一醒不过来,那就太糟了。

“难不成你知道钱谁给的?”她忍不住舔了下嘴唇,问出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渣短短于化妆是个新手,所以说一下关于这方面的一件苦逼事,大家看了千万别笑话你们的渣短短:

事情是这样的,我觉得睫毛不够翘,就买了睫毛夹,想问明白是怎么用,但又不好意思,心想着就凭我难道就不会用这个小东西?事实上我想的太简单了,我是涂了睫毛膏的,可能是涂多了?睫毛有些硬,而且不翘,我在这时用了(郑重申明这是人生最一次)——于是我痛苦的发现,我睫毛断、断了!!断在中间的——本来只断了左边的,我又不甘心,又试了右边的,于是两边同样的下场了,我…简直说不了什么了

第82章

其实她在问的同时也清楚地想象到这可能是个潘多拉魔盒,也许一问开,就会有什么吓人的东西跳出来,叫她防不胜防,又不愿意叫人给瞒着一点都不知道,索性就给自己定了过把瘾就死的计划,唔,这个“死”字不是真正要死,就是随便说说的。

她没想过要死,重活一世,也许上辈子她的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这辈子她绝对不想要再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这种悲催的事还是不要再经历两次的好。

罗方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表情,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我并不是个多嘴的人。”

这样的话,在景灿灿听来无非就是她脱了裤子等着,结果他就给她看这个的意思——她忍不住想笑话罗方的装模作样,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巴巴地看向罗方,双手合十,“你告诉我吧,看在卫殊的份上,别叫我像个傻瓜一样被瞒在鼓里——”

从她的嘴里再说出“卫殊”两个字的时候,能轻易地听出她的迟疑,如果有可能,她都不想提起这个名字,万般希冀的眼神,就那么牢牢地看着他。

罗方浅喝了一口茶,眉头微皱,虽然脸上依旧有着笑意,笑意还是减了很多,回避他的视线,并没对她的眼神对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再次对上她的目光,“我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个事,对我来说真是件挺遗憾的事…”

她听得很认真,试图消化这些话,精致美丽的小脸甚至还染上一些迷茫,她不解地看着他,慢慢地,她的眼神多了些别的东西,那是一些震惊,似乎她也想到了什么,——轮到她躲避罗方的视线。

她甚至是站了起来,急慌慌地,都差点将桌上的杯子碰落在地,她清楚地看到罗方立即站起来将杯子给按住,再清楚不过他对这茶具的喜爱,连忙微弯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