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汗,却依然有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漂亮的脸颊流下来,直滑过火红的莲花。

他的眼中似乎有易碎的情绪在流动。

我一时心生怜惜,竟做了一件让我后悔一辈子的傻事。

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颊,凑过去吻了他。

只是轻碰了一下,并未深入,可我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收了回去。

这一收,我竟然……就释放了……

重莲似乎刚好到高潮,紫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浑身不住颤抖,将我裹得更紧了。

我疲倦地倒在他的身上,轻轻喘气。

我刚从他身体里抽离,就想起了一件事——我必须把他杀掉。

我不杀他,他一定会杀了我。

可是,杀。

这个字说来容易,实际上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无论他做过什么恶事,他都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飞速穿好了衣服,看着床上还昏昏沉沉的重莲,走过去,双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认命似的仰起头,闭上眼。

总觉得重莲不像一个人,而是很多个。

他闭上眼前一刻那种绝望的神色,让人看了难受得想要流泪。

这一瞬,我只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白痴。

为了报仇,做出这种伤害人的事。

他杀我是他的事,我还想为了保自己的性命去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松开了手,拉了被子替他盖上。

他睁开眼,目无焦点地看着前方。

我一下冲到了房门口,打算叫了林轩凤和司徒雪天,一口气冲到泰山上。

忍不住转过头对重莲道:“记得要清理,不然……会发烧。”

重莲的身子很销魂。

我自己心里很明白,刚才我根本是抱着七分的享受三分的复仇去做那件事的。

司徒雪天不会武功,带着下属,已经朝泰山上走去。

林轩凤还在房内睡觉,呼吸均匀沉稳。

突然觉得林轩凤像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嫡尘仙子,而我,早已肮脏不堪。

我坐在林轩凤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捏捏他的脸,笑着轻唤一声:“轩凤哥,起来爬泰山了。”[嫣之杨]

 已是丑时三刻。

 泰山脚下漆黑一片,林轩凤打了一个火折子,荧荧火光霎时将黑暗点亮。

 林轩凤匆匆走到山脚:“你跟我一起上去。”

 足下轻轻一点,跃了数丈,我傻了似的看着他那已经变成小黑点的身影,跟着跳了上去,却没他跳得那么高。

 一直都感慨这小子武功没学到什么,轻功蹦得跟跳蚤似的,现在更加确定这种信念了。

 呼哧呼哧跳了半个时辰,到了泰山半腰。

 整个人像虚脱了,大气都喘不上一口。

 刚叫林轩凤停下来休息一下,杀出个程咬金。

 一道红光于黑暗中闪过,一个瘦高的男子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时天已微亮,四周的草木已经呈现出蒙胧的深绿。

 那男子眼尾处的冰蓝蝴蝶却比别的景色更显突兀。

 微凉秋风鼓得他长发迎风飞舞,恍若流波。

 林轩凤理了理自己被吹散的黑发,略微惊愕地说:“花大哥,你真的来了。”

 花遗剑道:“我是来叫你们回去的。”

 林轩凤道:“为什么?我们不抢灵芝。”

 花遗剑道:“我知道。重火宫的人都来了,方才我看到了重莲。他好像散功了还没恢复,竟未发现我的存在。”

 我说:“那你……”

 花遗剑道:“我不会趁人之危。”

 听他这么一说,我竟松了一口气,好在花遗剑是个君子。

 林轩凤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花遗剑:“你们在说什么?花大哥,你要杀重莲?”

 花遗剑道:“林公子,你跟我来。”

 转身便消失在丛林中。

 林轩凤看看我,道:“他是叫你还是叫我?”

 我有些不爽:“当然是叫你了,林公子。”

 林轩凤皱眉道:“宇凰,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用手扇扇风,漫不经心地说:“我没什么意思,先去找小雪了,林公子和花大哥聚完了再来找我们。”

 拱手浅笑一下,往山顶上冲去。

 林轩凤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我把耳朵一堵,全当没听到。

 山顶温度很低,我冷得直打哆嗦。

 抱着胳膊往前走了一段,一边走一边抖。

 渐显火光,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

 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站了两个人。

 似乎正紧紧相拥,还在亲嘴……呃,这泰山顶的确很冷,要抱一块儿肯定暖和多了,这两位爷真厉害,这招都想得出来。

 等等,两位爷?

 定睛一看,真的是两个男的!

 原来这世界上变态的人不止重莲和林轩凤啊……

 咳咳,儿童不宜,我赶快跑了才是。

 刚绕过那大石头,立刻就看到了玉面雪天司徒少爷。

 这小子也在观看灵芝洞窟的形势。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雪!”

 司徒雪天浑身一抖,着实给我吓了一跳:“拜托你下次出来有点征兆好不好,我心脏承受能力弱。”

 我笑:“小雪,你猜今天重火宫会不会派人来?”

 司徒雪天道:“天蚕灵芝算是比较宝贵的东西了,虽然重火境势力极大,但是莲宫主不会来。”

 我翻了个白眼:“他来了也没用。”

 司徒雪天道:“重莲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怎么可能没用?也不知道你怎么一提到他火气就这么大。”

 我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他是、人、渣。”

 司徒雪天道:“怎么从你口中听过来,谁都成人渣了?我料想重火直属大弟子和二弟子起码有一个会来。”

 我笑道:“哼哼。”

 司徒雪天道:“你笑这么阴险做什么?”

 我又笑道:“哼哼哼。”

 司徒雪天道:“别这样,你有话直说,我听了冒冷汗。”

 我说:“你看着,水镜不会来,樊奕也不会来,就楚微兰那丫头会来,而且不是一个人,她会和重火四大护法之一一起来,我猜那护法不会是海棠。”

 司徒雪天道:“你怎么下的结论?”

 因为我看到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咱们就打赌看看。现在你再猜猜,冥神教会不会派人来?”

 司徒雪天道:“这样的场合冥神教若是不来,怕是扫了自己的威风。而且冥神教下高手如云,想夺取灵芝,实在是小事一桩。所以,我料想梅影教主也不会来。来的人可能是左使‘毒公子’,也可能是右使‘囊中箭’。”

 我说:“没错,但我觉得他们都会来。你觉得灵芝最后会到谁的手里。”

司徒雪天道:“我觉得灵芝最后会归重火宫所有。虽然这两个派都是邪教,但是重火宫行事向来稳重,莲宫主若是没必胜把握,是不可能派人来的。”

 我哈哈一笑,道:“我倒觉得灵芝会到冥神教手里。”

 司徒雪天讽刺道:“宇凰哥哥何出此言?”

 我笑得更开心了:“乖,好听话。如果前面我没猜错,来的人是楚微兰和四大护法之一,这四人中就海棠武功较比另几个人强上许多,若不叫她,获胜几率即是很低的了。再来楚微兰武功低劣,只会智取不会肉搏,任她再是冰雪聪颖,都不可能顶得住让闵楼飞出的暗器——而且这暗器还是让天涯喂了毒的。”

 司徒雪天道:“确实如此,但是你怎么知道来的人定是这些人?”

 我说:“嘿嘿,你就等着瞧吧。”

 言犹未毕,一把青虹剑便破空飞出!

 在空中如回旋标一般回返,穿过人群,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惨叫声。

 一个穿着蓝衣的少女轻盈飞来,停留在洞穴上方。

 随后又飞来一个穿着墨绿衣裳的俊美男子,神色倨傲。

 司徒雪天道:“你怎么猜这么准?”

 我说:“楚微兰喜欢凑热闹,还喜欢出风头,重莲那个人渣又心疼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然就让她来了。海棠是江湖三大美女之一,楚微兰既然爱出风头,那肯定不会叫上比自己美上数倍的女子来吧?”

 司徒雪天堤防地看了我一眼:“你就这么了解女人的。”

 我得意一笑:“嘿嘿,那是。”

 楚微兰在上面大声说道:“各位江湖前辈、武林英雄,小女子楚微兰是奉我们莲宫主的命来此地摘取天蚕灵芝的!现在我们就要进入灵芝洞穴,如果有人也想要这个灵芝,就请与我们的琉璃护法比划比划,他若是输了,我们二话不说立刻离开,他若是赢了,我们便等没有人打过他的时候再进去,请问各位对小女子的提议有没有异议?”

这话原本听来是十分傲慢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楚微兰是一个女子,总觉得这样道来让人心服口服。

 没有人反对,却也没有人上去比武。

 所有人都退却了。

 人人都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地狱阎殿,人间重火;神乃玉皇,祗为莲翼。

 没人害怕得罪楚微兰,没有人不怕得罪重莲。

 等了许久都没有回答。

 楚微兰微微一笑,道:“如果没有人来,那我等只有——”

 “慢着!”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两名男子从人群后走来。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看上去约莫弱冠年纪,面容冰冷,相貌俊美。

 另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灰色布裤,大约也不过而立之年,却是一脸笑意地对着大家说道:“我与天涯公子轻功都不大好,所以徒步上来,动作稍慢了点,还望姑娘见谅。”

 片刻的沉默后,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楚微兰脸色一暗,勉强说道:“没有关系,请问二位是准备一齐上呢?还是单打独斗?”

 那男子道:“我们自然不敢以多取少,我们爬了太久的山,现在可得休息一下,姑娘稍等一会,可好?”

 我想楚微兰心里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武功太弱,她和琉璃一起打,相当于一个人战斗。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尴尬地点头。

 曾听林轩凤形容过冥神左右使的相貌,这下是八九不离十。

 我笑道:“果真是闵楼与天涯。”

 司徒雪天道:“若是光看武功,天涯和闵楼加在一起都不及琉璃。但是天涯用毒天下第一,闵楼暗器天下第一,两人搭配起来,必定是强中之强。”

 我嗤笑道:“‘玉面雪天司徒少爷’果真是厉害啊,分析得这么透彻。”

 司徒雪天不满道:“我说……你这嘴巴怎么跟个漏口似的,越拉越大,都是你一天叫这名字,害我哥天天都这么叫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小雪,我这是为你好。”

 转过头去看,发现他们早就打完了,天涯和闵楼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琉璃的身上挂了几道伤,弓着腰,嘴唇发紫,似乎总了剧毒。

 楚微兰扶着他,正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两个人。

 看样子是他们输了。

 天涯丢出一个瓶子,在上面撒了点粉末:“解药。”

 楚微兰提心吊胆地走过去,拾起了那个瓶子,怒道:“你们这根本就是二打一!!”

 闵楼笑道:“楚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只是用了沾了毒的暗器打伤他,天涯并没出手。”

 楚微兰依然不服气:“谁都知道天涯的毒是全天下最剧烈的!你这不是二打一吗?!”

 闵楼依然从容不迫地说:“倘若这毒是你们莲宫主做的,那是否就表示我们和他一起联手打你了?”

 楚微兰涨红了脸,但是又无言以对,只得带着琉璃愤然而去了。

 天涯手里拿着天蚕灵芝从灵芝洞里走了出来。

 他们似乎没打算询问众人的意见,只有闵楼说了一声告辞,便准备匆匆离开。

 我急道:“林轩凤这臭小子死哪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淡紫色的身影轻盈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衣袂翩翩,仿若寒冬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冰冷的空气中阵阵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