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秦顿时全身放松,不自觉心里对这个女人的厌恶感淡了许多:还知道亲自给她上药,还不算太坏。

过了一会,她又醒悟过来,拼命的摇头:孟秦,你脑袋被猪踢了吧?是这个人下令把你打得下不了床,把你软禁起来不许旁人和你说话,又不顾你伤势把你架来架去…现在又假装良心发现跑来过来给你上药,难道你还要感激她不成?

可是…联想起刚刚在书房,这个人说话时候的样子,孟秦的情绪又陷入迷茫:这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普通书生样子,居然随便一个计划就打算整个大齐的上层玩弄于鼓掌之中。

孟秦的性子是莽了些,可是头脑并不迟钝。真要迟钝,也不可能被接纳进那个圈子里。在她的估算下,竟然觉得这个人的计划有着相当高的可执行性。而一旦完成,整个大齐的局势将被完全改写。

但是,让她吃惊甚至有些畏惧的,并不是这个人的计划有多么周密多么谨慎,而是这个计划从头到尾表现出来这个人的对人性近乎□的洞悉力和掌控力。在这个计划里,大齐的上层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只不过是被这个人用各种诱饵操纵的牵线傀儡,在这个人的注视下忘情地跳着各自的舞蹈。

一想到这个局面,孟秦顿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如果她跟这样一个人杠上了,恐怕那天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多智近妖。她只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人。

现在孟秦是有些相信这个是司徒端睿找回来重振瑜王府,对付其他三王府的人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幕后做推手,孟秦不禁开始为其他三王府的下场感到悲凉了。

她清咳一下,道:“为什么?这样机密的事情,为什么让我知道?“

司徒端敏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你以为你母亲答应你留在瑜王府是做什么?”

孟秦一惊:“我娘知道你的计划?”

看了她一眼,司徒端敏道:“她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保持立场就可以了。”

孟秦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司徒端敏给她擦药,发起呆来。

这个人黑色的鬓发没有梳起,只是随意的别在耳后,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物,。然而刚刚听过了这个人的谋划,孟秦忽然感觉哪怕是再贵重再稀罕的珠宝挂在她的身上,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只会是这个人本身。

论智,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在孟秦所认识的人中就算不是第一,也是前三;论胆量,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人就说打就打,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这样的人如果将来不会厉害,除非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想来收她。

不过,都说专注的人最是吸引人,孟秦看着这个人在自己身上动作轻柔地抹药的三根手指,脸…红了。

司徒端敏敏感地察觉到孟秦表情的变化,停手侧脸看着孟秦,皱起眉头:“你在想什么?”

孟秦赶忙把脸转向床里,一动都不敢动。

此刻她发烧的脑子都是这个人专注的侧脸,心里浮现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任是无情也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孟秦恨不得爬起来抱着自己的小厮摇一摇,看她是不是还没睡醒在说胡话。

小厮不敢看孟秦,颤颤巍巍地说:“大将军说了,大小姐就交给敏小姐了…只要不打死,随便管教。大将军还让小的把大小姐的衣物都带来了,说留多久都没有关系。”

孟秦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老娘的脑子没出问题吧,她可是老娘的亲生女儿啊,居然交给一个外人管教!

突然又一把抓住公孙靖:“你有没有让人跟我娘说我受伤了,我被那个陆敏打得下不了床!”

公孙靖心中也吃惊于大将军的态度,脸上却不敢表露:“属下确实已经让送口信的人详细描述过了…属下也不明白。”

孟秦发了一会呆,然后拼命揉起自己的头发,狂叫起来:“娘的,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居然连我娘也对付不了——唉哟,疼死我了!”

司徒端敏听着乐俊绘声绘色的描述孟秦今天日被管在房间的表现,心想真是能折腾,躺在床上也不能让她安分下。

乐俊一气说完,不觉觉得嗓子干得难受,小心道:“二小姐,我能不能喝口水再说?”

司徒端敏颇为包容的看了一眼这个小侍子,下巴微抬,示意他自己去喝。

乐俊连灌了三杯,缓了一回气,然后又道:“二小姐,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这个小家伙自从上次在她面前说漏了一次嘴后,被司徒端睿罚禁言三日后,说话就谨慎多了。不过却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凡事开口前都要问问,变得啰嗦了许多。

“不明白,为什么二小姐打了孟小姐,大将军不但不责备二小姐,还把孟小姐交给小姐管教。就算对二小姐放心,可是孟小姐总这么住在我们瑜王府也很奇怪吧?”

“知道动脑筋了?不错,比以前有长进。”司徒端敏拿过一卷宗卷打开,一边看一边问,“那么我来考你,我为什么要留孟秦下来?”

乐俊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被提了问,他心思单纯,被司徒端敏反问便抛开自己的问题,琢磨起新问题。

“…因为二小姐和孟小姐很多年没有见,想和她培养感情,所以把她留下来?”乐俊迟疑着说。

司徒端敏微微点头:“这算一点。还有呢?”

乐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沮丧道:“二小姐,乐俊想不出来了。”

司徒端敏头也不抬,口中却道:“提示一下,孟姨把公孙靖留在瑜王府是做什么的?”

“不是为了保护二小姐吗?”乐俊疑惑道。

“保护我难道瑜王府做不到?虽然瑜王府现在手上没有兵,但是府里的侍卫底子并不差。我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何需招惹府外的人?”

乐俊摸着脑袋又想了一会,眼睛里的迷惑忽然散开:“难道…是为了监视二小姐的?!”他突然按住自己的嘴,懊恼地说,“二小姐,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司徒端敏抬起头,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不,你没有说错。孟姨留下公孙靖这一批人确实是为了保护我,但是同时也是监视我。”

“可是,她为什么…大将军不是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怎么还会?”

司徒端敏轻笑一声:“知道一回事,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我确实是司徒端敏,但毕竟在孟姨的心中,我作为陆颖存在的时间更长,她了解我的行事作风,因为我的身份,她也愿意在某种程度上‘相信’我,但是如果要达到信赖,甚至生死相托的程度,一个血统身份显然还不够,这是需要时间来考验和证实的。她自己的身份不适合经常呆在瑜王府,只能通过公孙靖来了解我。万一我有了什么‘不妥’的举动,公孙靖一定会阻止我或者第一时间通知大将军府,明白吗?”

“大将军怎么能这么做,这么做也太——”乐俊不高兴道。

“孟姨这么做只是有备无患。如果我没有其他打算,公孙靖自然不会限制我什么——所以不用在意。而且如果我这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大将军府的士兵自然比单纯的瑜王府更有震慑力,谁想对我动手,首先要掂量掂量得罪大将军的后果。孟姨这么安排对我们也是很有帮助的。”

“二小姐,我明白了。只是这跟孟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司徒端敏挑了挑眉毛:“自己想!”

乐俊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说“二小姐太坏了,你不能这样!”。但司徒端敏显然没有义务满足一个他小小的侍子的好奇心,于是只好蔫蔫的站在一边冥思苦想。

孟秦?

——不过是公孙靖的一个升级版。司徒端敏一边查看宗卷,一边心中暗笑:或者说是她与孟姨互相投向对方的投名状。

比起公孙靖,孟秦的身份所代表的态度等级显然更高。她主动留下孟秦在身边,是向孟姨暗示自己目前暂时已经放下了燕国的种种,积极融入一切与司徒端敏这个名字和身份相匹配的生活,她待孟秦会像小时候一样亲密、信任。而孟姨的答复则是对她这份表态和示好的回应,表示愿意接纳司徒端敏的“友情”。

当然,如果想得更深一层次,也可以看做大将军府的一次试探性的站队。司徒端敏是太女,大将军的女儿与未来的储君亲近些也是好事,有利于培养和睦的君臣关系。但是现在齐国的局势又很微妙,司徒端敏的存在几乎无人知道,三大王府又大明争暗斗。因此司徒端敏如果要成功上位,有大将军府的支持会变得容易很多。

只是,孟姨这个态表的极暧昧:第一,从外人看来排队的只是孟秦而不是孟获,如果孟获的态度和孟秦不一样,那么孟秦的态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第二瑜王府现在势弱,就算孟秦来到瑜王府,其他人一般也只会认为是看在过世的司徒瑜的份上对司徒端睿照拂一二,决计料想不到会与皇位有关。而当有一天情况恶化到大将军府无法承受的时候,孟姨依旧有随时说撤的余地。

真正能够当上大将军的人,绝对不只是会打仗杀人的屠夫。

“这几天我梳理了一下府里和都城的情况,”司徒端敏道,“初步有一个计划,所以把你们叫来听听,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书房里的人都点点头。

乐俊甚至还打开门查看了一下门外,才又小心关上门。

司徒端敏安抚道:“放心,有别佳她们在,说话无虞。”

这时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你们瑜王府的人要说话,把我一个外人拉到这里干什么?”

说话的人是趴在一边榻上的孟秦,她今天早上刚被母亲派来的小厮气了个半死,一天心情都极糟糕。本来爬在暖绵绵的被窝里勉强还能忍受,先却强被士兵架到了司徒端敏的书房。硬邦邦的床榻显然没有被窝舒服,当然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看见这个家伙居然坐在书桌后,司徒端睿、陆长康、乐俊、呼延居然是分别或坐或站在两遍,主臣分明,让她越看越不懂。

只是一个谋士能够坐主位吗?

司徒端敏眼睛一眯:“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把你扔出去,在院子里冻一晚上。”

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孟秦,她们都知道这位二小姐是说到做到的。

孟秦不得不闭嘴:姐姐我忍,忍,忍…

司徒端敏提笔在白纸上画了三个圆,又画了一个小圆。

“现在的情况是三大王府势均力敌,相互明争暗斗却没有任何一方站了上风。”司徒端敏点了点三个大圆,然后又指着小圆道,“我们瑜王府现在实力较弱,能够直接调用的力量太少。如果是单打独斗的话,根本没有机会出头。所以,我们唯一的机会在打破——”她一笔横贯三个大圆,犹如一柄寒光利剑,狰狞骇人的锋刃让人出触目惊心,“——三大王府的平衡!”

始终只有司徒端敏一个人的声音在响。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房间里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呼吸得太大声,是以每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楚。

大概花了一刻钟,司徒端敏将自己的思路简单描述了一遍,等到结束的时候,房间的人彼此对望,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泛起兴奋的红色,眼里闪烁着强烈的光芒。

“敏敏,就按你说得去做吧。”司徒端睿眼中的光闪烁着,握紧了拳头。“瑜王府总有一天会振作起来,恢复母王在时的荣耀。”

“不,是超越。”司徒端敏改正。

轮椅在孟秦的床边停了下来。

今天这个家伙被折腾得挺惨的,此刻一脸疲倦地趴在自己的床上小憩,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孟秦惊觉的侧头看,见到司徒端敏,表情微微发愣,没有流露出愤怒或者诧异的表情,只是默默盯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司徒端敏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去解孟秦的腰带。

孟秦大惊,躲着她的手,双手牢牢护住自己的屁股,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司徒端敏脸黑了一半,只是冷冷盯着孟秦。

孟秦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凉飕飕的,最后牙一咬,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闭上眼睛:老娘,你女儿的清白要不保了的话,都是你害的。

过了一会,紧张的全身僵得跟石头一样的孟秦感觉到屁股上传来一阵清凉,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睛向后看去,却见司徒端敏正从一只白瓷瓶中取出一抹灰白色的乳状物,低头仔细的涂在她屁股的伤口上。

原来是在给她上药。

孟秦顿时全身放松,不自觉心里对这个女人的厌恶感淡了许多:还知道亲自给她上药,还不算太坏。

过了一会,她又醒悟过来,拼命的摇头:孟秦,你脑袋被猪踢了吧?是这个人下令把你打得下不了床,把你软禁起来不许旁人和你说话,又不顾你伤势把你架来架去…现在又假装良心发现跑来过来给你上药,难道你还要感激她不成?

可是…联想起刚刚在书房,这个人说话时候的样子,孟秦的情绪又陷入迷茫:这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普通书生样子,居然随便一个计划就打算整个大齐的上层玩弄于鼓掌之中。

孟秦的性子是莽了些,可是头脑并不迟钝。真要迟钝,也不可能被接纳进那个圈子里。在她的估算下,竟然觉得这个人的计划有着相当高的可执行性。而一旦完成,整个大齐的局势将被完全改写。

但是,让她吃惊甚至有些畏惧的,并不是这个人的计划有多么周密多么谨慎,而是这个计划从头到尾表现出来这个人的对人性近乎**的洞悉力和掌控力。在这个计划里,大齐的上层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只不过是被这个人用各种诱饵操纵的牵线傀儡,在这个人的注视下忘情地跳着各自的舞蹈。

一想到这个局面,孟秦顿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如果她跟这样一个人杠上了,恐怕那天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多智近妖。她只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人。

现在孟秦是有些相信这个是司徒端睿找回来重振瑜王府,对付其他三王府的人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幕后做推手,孟秦不禁开始为其他三王府的下场感到悲凉了。

她清咳一下,道:“为什么?这样机密的事情,为什么让我知道?“

司徒端敏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你以为你母亲答应你留在瑜王府是做什么?”

孟秦一惊:“我娘知道你的计划?”

看了她一眼,司徒端敏道:“她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保持立场就可以了。”

孟秦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司徒端敏给她擦药,发起呆来。

这个人黑色的鬓发没有梳起,只是随意的别在耳后,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物,。然而刚刚听过了这个人的谋划,孟秦忽然感觉哪怕是再贵重再稀罕的珠宝挂在她的身上,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只会是这个人本身。

论智,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在孟秦所认识的人中就算不是第一,也是前三;论胆量,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人就说打就打,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这样的人如果将来不会厉害,除非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想来收她。

不过,都说专注的人最是吸引人,孟秦看着这个人在自己身上动作轻柔地抹药的三根手指,脸…红了。

司徒端敏敏感地察觉到孟秦表情的变化,停手侧脸看着孟秦,皱起眉头:“你在想什么?”

孟秦赶忙把脸转向床里,一动都不敢动。

此刻她发烧的脑子都是这个人专注的侧脸,心里浮现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任是无情也动人。

152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预计要传播开来,又不引起大家怀疑大概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司徒端睿道。

司徒端敏点点头,摸摸太阳穴。

司徒端睿见她一脸疲倦:“怎么,昨天晚上又熬夜了?”

司徒端敏摇摇头:“也没有很晚,只是整晚都在做梦。”

“如果累了就让乐俊推着你在院子里走走,等你身体再好一点,出去走走也可以。”司徒端睿有些担忧的看着妹妹的脸,“你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晚上才会睡不好。”

司徒端敏放在手中的情报册:“也许吧。”

她实在想不出整晚梦见一个小孩硬缠在她身边,要她陪着她玩耍到底是被白天那件事给影响的。

“随便出去还不行。和谈的时候有些人是见过我的脸的,就算要出去,也要十分小心。”司徒端敏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也许过段时间皇祖母可能会召你入宫,你应答要注意些,对我的态度要是热络大于亲切,这才是对一个谋士应该有的态度。”

司徒端睿诧异道:“皇祖母找我,为什么?”除了公事上的汇报,皇祖母几乎不会召见她。

司徒端敏瞥了她一眼:“我们这些动作难道你当皇祖母会一直不知道?”

许璞小心的接过用红色小锦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婴孩,拖着她柔软的脑袋,生怕弄得她不舒服。

“孩子的名字决定了吗?”葛飞笑眯眯的逗弄着婴孩,“笑一笑咯!”

代宗林几人也都围着小孩,或是点头,或者微笑。

谪阳坐在床头喝完阿雅端来的鱼汤,微白的脸色透出一丝红,也许是刚刚做了父亲,他整个人静气盈身,让呆在他身边的人很容易心境宁静。

“陆和宁。”谪阳望着被众人围着的婴孩,略显清瘦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继承她娘的愿望。”

代宗林抬头看了一眼谪阳,揣摩他的心思,低头又看看皱巴巴的婴孩,意有所指:“老妇想皇上的旨意不日就会到。”

众人听言,彼此对望一眼,又专心逗孩子去了。

不意外谪阳冷笑回答:“到又如何?我是绝对不会把孩子交到她的手上的。”他望着陆和宁,声音铿锵掷地“我宁愿把她教成一个烂泥糊不上墙的纨绔,也不会让她再教出一个陆颖。我只要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如果李凤亭不想看到平南郡王府造反,南夷十六族暴动的话。”

许璞与其他人一样,假装没有注意谪阳与代宗灵的对话,垂眼看着手中闭着眼睛酣睡的小人:与陆颖一般的眉形,淡淡的,只是不知道长大会有她母亲几分风采。

许璞看一眼谪阳,虽然刚刚一番话说的气势盎然,然而到底掩饰不了脸上的虚弱,刚刚生产完的男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妻主能够伴随在身边。

若她还活着——

许璞淡淡的笑容如同湖面上的薄冰,虚无寂寥,仿佛一戳既破。

代宗灵离开了院子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孩子如何?”一个中年女子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满是焦急。

代宗灵竟是露出与许璞类似的笑容:“父女平安。”

李凤亭顿时惊喜连声道:“好好好。”来回走了两圈,脸上又是期盼又是犹豫,“我去看看孩子。”说着看了代宗灵一眼,带一点征求意见的眼神。

代宗灵笑容消失了:“凤亭,我还是觉得你别去的好。”

李凤亭收敛的笑,盯着代宗灵,过了一会才慢慢收回眼神:“我明白,谪阳不欢迎我吧。”

代宗灵叹了一口气:“我帮你试探过了,郡卿的口气很强硬。这也难怪,孩子才刚刚出生,他作为父亲不想让孩子承担太大的负担。至于其他,在我看来,虽然他对你有些怨意,但也不至于因此把陆颖的死完全怪罪到你的头上,只怕在心里头,他对陆颖的怨愤还要多些。不想把孩子交给你教育,一则是舍不得,二则也是担心这孩子又被你教成了陆颖的样子。郡卿这辈子…应该就这么一个孩子了,他自然是不想让她多一点点危险。”

李凤亭沉默不语。

代宗灵又道:“郡卿给孩子取名陆和宁。”

李凤亭抬了抬眼睛:“…罢了,等孩子长大再说吧。”

代宗灵有些无奈:“你还不肯放弃?”

“不要去惊扰,只当没有看见。”许璞看着书桌上放着的几样锦盒:玉秋送来的是一只精致的长命金锁,一对银铃铛手镯,文逸送来的是一枚平安符和两只布老虎,韩宁秀送来的一对龙凤呈祥玉佩——或者应该说是定芳送的。

其实另外一间房还堆着一堆礼物,书院里的夫子们送的字画,曾经受教过陆颖的学生们送的各种孩童的玩具,花山农庄里人们送的小木马、小摇篮、小衣服、小帽子等等,从西北送来的小宝弓、小宝剑、各种珍贵的皮毛,还有从大燕各地送来的礼物,不计其数。

礼物都是提前送来的,有的在路上辗转了千里,有的不知道是生男生女于是男孩女孩的礼物各备了一份。

“孟秦不在大将军府而瑜王府?”陆观正准备往最里送的茶碗停在了胸前,惊讶的看着灵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听说已经快半个月了。赫连小姐据说去大将军府找过两次,孟小姐都不在家。后来打听的很长时间才从她小厮口里知道她去了瑜王府,后来就没回来。”灵芝说,“这可真怪了,孟大小姐什么时候和瑜王府关系这么好了?听说前段时间在街上还解了端睿小姐的围,现在倒好,干脆住到她家去了!”

陆观挥手让灵芝离开,看着碗里的茶叶默默沉思:前段时间与孟秦才提了那个人的事,还没得她的回信,结果就在瑜王府里不回来了。大将军竟然也不说什么?莫非,那个人与瑜王府有关系?

“陆观?”司徒端敏听到这个名字,想起在陆府上那个在床头喋喋不休的女子,问道:“她来干什么?”

“说是有事想找孟大小姐,在大将军府找不到人,所以来这里找。”乐俊回答。

司徒端敏又问:“孟秦与陆观平常交往很频繁?”

乐俊道:“那倒不见得。我只知道孟大小姐在追求陆家公子,但与陆小姐来往不多。不过她们两人倒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只是陆小姐不喜欢热闹,很少参加圈子里的聚会。”

都城里二世祖们的圈子,司徒端敏小时候的记忆还有些印象。如果说陆观和孟秦是一个圈子的人,而那天带走自己的又是孟姨,陆观来拜托孟秦查自己底也不奇怪。而这个笨蛋就这么大大咧咧找上门被自己关起来,陆观得了消息来打探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她现在在意的另外一件事情:“孟秦在追陆双?”

乐俊惊觉,用双手捂住嘴——完了,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司徒端敏见他这副惊惶的样子,先是不解,然后恍然,摇头笑道:“傻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已经有夫郎的人了。更何况,现在谁都不知道我的存在,那婚约更是名存实亡。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不会娶陆双的。”

司徒端敏回想起小时候那个总是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矮矮的小男孩,还有自己给她取的外号——尿床精。

这实在是很难让人有什么暧昧的联想。

更何况,她是不会再娶的。

不过,如果孟秦对陆双有意思的话,她倒是乐见其成。

“带陆观去见孟秦。另外,如果陆观要来见我,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外人。”司徒端敏吩咐道。

“可是,如果是孟大小姐要带她来见您呢?”乐俊收回了到嘴边的问题,他本想问为什么二小姐不想娶陆双,就算有夫郎也不是不能再娶啊——二小姐可是太女啊,将来的皇帝,后宫有几个男人不是很正常吗?

司徒端敏冷笑一声:“那你便问她,要不要再吃二十个板子?”

孟秦这几日上了药,又被司徒端敏禁足,伤势好得很快。唯一不顺心的就是没有自由,整天跟只猴子一样,烦躁不堪。此刻她一见到陆观简直就像见到救命的稻草:“你来得正好,陪我说会儿话,我快无聊死了。”

陆观顺水推舟问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孟秦自然是滔滔不绝,除了那日被叫到书房里所听到的机密只字不提,其他的都细细描述了一遍。

陆观观察孟秦的表情虽然痛苦,口中也是抱怨连连,眉宇间却没有不满和愤懑,心下大奇:孟家大小姐被打了板子外加软禁数天竟然毫无怨言,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个陆敏,到底是什么来头?”陆观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如果你能从我娘或者司徒端睿的嘴巴里掏出新东西来,拜托你第一个来告诉我。”孟秦磕着小瓜子,咬着雪花糕,一副无比享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