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以为香君总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打着监视和保护的名义,花山里里外外都有不少我的人,是以香君的一举一动都等同在我的眼皮子地下。

比如他开了一家小书院,比如他用免费食宿哄骗了几个学生,比如失踪的鬼斧神工出现在花山,比如他自以为进行得严密的各种箱子在花山镇进进出出…

我没有将香君的这些举动告诉朝臣们,因为我知道如果香君不愿意,即便拿到那一批热武器,很快也会消耗在战场上,没有香君的支持,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齐国根本就是做梦。而我却不能将自己的士兵扔在异国他乡去磨他人的刀子。

但我可以拿这个去威胁鬼斧神工,让她们把香君的事情都告诉我。所以我知道了藏在那座规模越来越大的书院之下正在进行的巨大工程。这于我并没有什么难的,毕竟耗费是只是人工,而不是金银。

我让鬼斧神工在正在为我修建的皇陵旁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在上面修了一座寺庙,而下面却是向着我墓穴的方向打通一条密道,密道中央便是同香君的花山书院下那座一模一样的地下迷宫。

这样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或者香君中的某一个人死后,便可以降下封陵石,避免闲人的打扰。而另一个人则可以偶尔以去寺庙祈福的名义进来逛逛,陪另一个人说说话,喝喝酒,直到天命完结,就可以爬进另一具棺材,盖上盖子,前往地府与另一人相聚。

我这样计划着,想象着自己躺在棺材里,香君背靠着我的棺材,一面絮絮叨叨的数落着婕儿的各种不听话,一面好奇我的鬼魂是不是正在听他说话的场景,便觉得十分满意。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花山书院的名声越来越盛,大广济寺的香火也越来越旺。香君那边依旧没有只言片语表示他的悔意,甚至连一个给自己,或者给我下的台阶都没有。我常常暗示鬼斧神工动摇香君的意志,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的心越来越凉,开始生出一种惶恐,莫非香君真的如此固执,宁愿为了那他几乎永远都不可能打交到的敌国与我一世不见,这是…假的吧?

当我意识到猜测可能变成真时,心口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精神恍惚了好几天,连朝也上不了。婕儿握着我的手,只是流泪,我看着她眼底的心疼和怨恨,不由得更加愧疚:我没能保住自己的夫郎也就罢了,却连女儿的父亲也没保住。作为一个女人,我竟然失败如斯。

等我恢复到能够正常处理政务的时候,婕儿提出要为遴选后宫,这与朝中许多大臣的谏言不谋而合,竟然得到百官的一直支持。

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百官面前打了婕儿,看着她红着眼睛向我嘶吼,我却无言以对。婕儿这样也好,对于男女之情看得轻些,将来便不会承受我这样的苦楚。

又过了几年,花山的学子陆续参加科举,进入了朝堂,香君的意图也慢慢有自己的声音。我并没有阻止,而少数几个本来还不肯放弃伐齐的老臣在香君长达三十年的沉默下也逐渐偃旗息鼓,大燕的整体政策开始向另外一个方向倾斜。

我不知道该为香君高兴,还是觉得惆怅。我这一辈子虽然坐上了旁人终其一生都不会达到的位置,可以影响甚至决定无数人的命运,然而却不曾改变自己的夫郎分毫。从我认识他那一天起,他一直都在做他自己,我只不过恰好有一条路与他同一个方向,所以才与他做了夫妻,当我们出现一出现分歧的时候,他就毅然决然的抛弃了我。

我无数次痛恨他的绝情和残忍,却不得不承认,在我决意此生仅取这一瓢水饮时,就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万般怨不得其他人。

大广济寺的这一代的住持本来是一个云游的年轻尼姑,法号普智,却在一场公开的辩难中脱颖而出,成为前一代住持的弟子,住持圆寂后,她便接了这个位置。

我一日无聊去找她聊天,问她,佛家讲前世今生可是真的。

普智回答:不知道。

这个答案在普通人看来很真诚,甚至很具禅意。但于我看来,普智这尼姑实在是有些狡猾。

我又问:缘定三生,可能否?

普智又答:不知道。

我继续问:若有心愿,佛能成全否?

普智这次终于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抬起眼睛,丝毫没有畏惧的打量了我半晌:你不去求佛,问我做什么?

我带了天下,站在佛像面前。

——愿天佑大燕,清平安乐。

佛像倒映着我的影子,没有回答我。

反而是身后的普智轻轻道:“佛以身饲鹰,方达心愿。你能付出什么代价?需知不管是在哪里,都没有无穷无尽的给予而没有任何回报——不可贪心。”

人死如灯灭,皮囊化灰烬。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我想了想,没有其他的,只有自己的魂魄可以奉献了。

——我只求三世轮回,以魂魄为酬,以天下为契,守大燕之太平。

普智望着我:“哪怕三世之后,魂魄被拘,永不超生,也愿意?”

我呆呆得瞪着普智,刚刚我并没有把心愿说出口,她如何得知?

普智再问:“可愿意?”

那一瞬间,我看见她的眼睛倒映着我背后的佛像,一如琉璃明镜。

——我愿意。

普智叹了一口气,握住我拿着天下的手。我没有感觉到她用力,却手心一痛,张手一看,却见那篆体的“天下”二字沾着我的血,隐隐得泛着红光。

其实我想求的绝不仅仅这个,可是普智说不可贪心,我便只能拣最救紧,最可能实现的事情求了。

凡事不可强求。即便我许了与香君的三世情缘,可他来世会如同今生一般喜欢我,然后嫁给我吗?我不想勉强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困了他,但若是他真的愿意与我再续情缘的话,自然而然能够顺着天下这条线索找到我。

死亡要降临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感觉。

然而我并没有什么不放心,婕儿从我四处征战的时候就跟着我,而这么多年又协助我处理了这么多的政务,即便我去了,也不会造成任何不稳定。

我唯一有些担心的是,以婕儿心中的积怨,怕是不会让香君将来与我合葬。可是这个也不怕,香君是个何等聪明的人,只要他到我的墓前去瞧我,普智就会告诉他另一条去找我的密道。

若真有来世,我希望,先动心的那个是香君,他会对我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199

199、191 ...

“她可曾留下什么?”谪阳盯着那空荡荡的龙棺,不知道怎的就有一种冲动要躺进去,躺在她的身边。

窦自华不知道谪阳说的是太祖赵烨,但她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师傅临终留下的,说要留给禁地的开启人。”

她竟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吗?谪阳一阵失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才拿过那封信。

信被蜡封的很好,显示从来没有被人开启过。

普智的信上的字并不多:“昌元三十年,帝求佛于大广济寺,以三魂六魄为酬,弓天下为契,换三世轮回,镇守大燕。至此,帝每入轮回,便舍一魂二魄,藏于天下。逢燕危之际,天下则引帝之轮回现世,守燕之安宁。第三世后,天下永存,帝魂永困,不入轮回。”

轻轻一张信笺,谪阳几乎拿不住。

三世?如今是第几世了?

窦自华没有看见信笺正面,只提醒道:“背面还有两行字。”

弓天下非帝不能启。

魂魄不全者必早夭。

赵烨死后,以一魂二魄镇入天下弓,换取下世大燕危机之时,得到天下弓的牵引和帮助,这人便是宋丽书。宋丽书在西北与齐国打了十五年仗,终于换取了大燕二十年的安宁。而她只剩二魂四魄,死在西北的时候不过三十岁。等宋丽书再入轮回,天下又取她一魂二魄,如今这一世,便是陆颖。她夺齐人性命二十万,踏破城池五座,逼得齐帝低头求和,几乎签订了燕齐和约。

若陆颖再死,最后的一魂二魄也将被天下取走。天下弓得魂魄而永存,天下永固而人则永困!

谪阳只觉得全身冰冷:宋丽书二魂四魄尚且三十而亡,陆颖今年已经二十八了。

齐国。

陆家。

“陆大人,如今大家都指望着您了。”某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官员急切道,“如今齐都上上下下都知道太女殿下就是曾经的燕国嫡亲王陆颖,她对大齐犯下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这样的人怎可为君?反观瑜王殿下,血统纯净,品德高洁,功绩卓著,这才是为君的最佳人选。陆大人,你是先皇最倚重的肱骨大臣之一,也是瑜王殿下的外祖啊,不论从公从私你都要为大齐未来着想啊。”

小客厅中几位官员目光热切,纷纷点头赞许。

陆勋手抚茶盖,默然不语。

见陆勋良久不表态,大家彼此交换一下眼神,陆勋身边的一位幕僚站了出来:“陆公,我说一句私心的话,太女殿下现在待陆家虽然还算体面,但是这种体面还能延续要什么时候。她可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啊!”

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暗暗提醒陆勋陆家曾经对这位储君做过怎样糟糕的事情,因为这些事情,太女与陆家注定是不能共存。

外人虽然不知道陆家当年到底做过什么,在储位之争中参与了到什么程度,但是眼睛稍微明亮一些的人,就知道陆家这么多年来的算盘绝对不会是为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司徒端敏打的,而是为有着她陆家血脉的瑜王殿下。单只看这一点,太女殿下又怎会喜欢陆家?

陆勋眼中精光一闪,看向那幕僚,却不是赞赏,而是警告。

幕僚顿时背上冷汗密布,噤声不语。

虽然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但是小客厅中这群官员们却发现她们几天来怎么劝说都是不关己事的陆大人开始露出思考的神色。

开始思考就代表动摇了!

官员们大喜,果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关系到家族兴亡,态度就变了。她们都是对人性摸得精透的家伙,此时此刻知道什么都不说最好,免得让陆勋生出抗拒之心来,于是纷纷告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两年前是司徒端敏亲手杀死先帝的事情,在都城大小官员间都有流传,只是谁都不敢拿道明面上来说。形势比人强,若是司徒端敏倒了,这事便是假的,也能是真的。但只要司徒端敏的势力□一日,谁都不会主动找死。

司徒端敏也明白这一点,她似乎也并不刻意去辟谣又或者下禁口令,只是一心一意再两年中,挑选符合自己的心意的官员,放到她需要的位置上,巩固着她的统治,强化着她的权威,尤其是文官体系中,从一开始的阳奉阴违到现在的从容不迫,司徒端敏的意志已经体现为一项项政令,从都城向大齐的四面八方传递。

有那得赏识的,也自然有那不得意的。而这样一群人平时还会缩着尾巴做人,力求不要被太女殿下寻到错处。但一旦听闻到什么风声,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司徒端敏是陆颖。

真是没有比这个再好的理由了,一个血统不纯,连先帝都不承认的杂种,一个齐国人人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仇人,一个居心不良,一心向燕的叛徒,有什么资格成为大齐的太女。这样的人就应该千刀万剐,然后拖出去喂狗。

但是不管有怎样好的理由,实力总是最重要的。若要选个足够将司徒端敏掀下来的势力,再夺嫡争位中失意的陆家不是最好的角色吗?更何况除司徒端敏外唯一的皇女司徒端睿不正是陆家的外孙女吗?

动了相同心思的人,总是会不约而同的走上一样的路。

陆勋一晚上虽然没有说什么话,却觉得全身疲劳不堪。

她唤来小厮为自己准备热水梳洗,然而快走到寝室时,却见司徒端睿迎面而来。

她略诧异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这几日相府的异动,如果那位太女殿下不知道才是奇怪吧。

“去书房说吧。”陆勋道。

司徒端睿点头。

点燃了灯,罩上白纱罩,陆勋淡淡道:“殿下深夜至此,有什么事情?”明明是自己的外孙女,却用这样陌生的语气。明明这么多年来都是为她打算,结果不但大事未成,连最基本的亲情也丢了,这算是自作自受吗?

司徒端睿望着那双苍老又疲惫的杨静,突然觉自己其实不用开口。自己要说的,其实外祖母全都知道。她犹豫了一下,道:“外祖母有什么打算?”

陆勋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打算,一切不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吗?”

陆勋从来就不觉得,司徒端敏没有对陆家采取任何措施是看在她的儿子陆幼文,还有司徒端睿的情分。因为如果这人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她的恩情绝对不会这样泛滥。陆家能够得保全家性命就算不错了,指望继续在朝堂上呼风唤雨,那才是做梦。

陆家还有利用价值,或者说,陆家的存在还有麻痹那些司徒端敏两年前想收拾但是还没有能力来收拾的人的作用。而如今她已经腾出手来了,所以抛出这个诱饵,假装没有注意周围试探的鱼群,然后等到猎物达到她满意的程度了,就把这群家伙全部收拾了。

至于陆家,如果足够聪明乖觉,就应该假装义愤,将一这帮子有异心的人团结起来,一个都不要漏掉,然后转手就卖给司徒端敏这个新主子。当然如果陆家利令智昏想要弄假成真的话,想趁此机会废掉这位太女的话,那么太女自然也乐得用这个借口,旧账新账一起算。这样不论是对地下的陆幼文,还是对司徒端睿都有交代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外祖母还要——”司徒端睿急切道,她是再不愿意看见敏敏对陆家出手了。虽然她对陆家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毕竟那是父亲的家啊。

陆勋看着外孙女的表情,心中暗叹:虽然她很清楚这是司徒端敏给陆家设下的考题,但是事到如今,她还是忍不住想,若是她这位外孙女有一丝一豪的争位之心,她又何冒险方弄假成真一回?但司徒端睿的显然是站在司徒端敏那一边的,那她就算再想争,争来了又给谁呢?总不可能是她陆家自己去坐那个位置吧。

陆勋没有回答司徒端睿的话,只是从贴身处取出一枚小铜钥匙,打开了书房中暗柜中的一只小盒子,将中间的一只信封拿了出来,递给司徒端睿。

司徒端睿疑惑地打开,倒抽了一口气:上面不仅有这些天来往陆家的官员名字,甚至还有她们每个人的谈话记录。

这样一份资料绝对不可能刚刚才准备好的,而最可能的是,那些人从到陆家的第一天就被陆勋当成了陆家自保的牺牲品。

司徒端睿自然知道自己误会了陆勋,讪讪道:“外祖母怎么不早说?”

陆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你当造反是件容易的事情。便是你那位太女殿下也是蛰伏了五年方才发动。若是我一开始便一口应下,那些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我口是心非,她们又如何会对我毫无戒备,掏心而待呢?”

那位太女殿下既然能够准确查到这些人什么时候会来我的府中,又怎不清楚她们想做什么?这多日的沉默,难道不就想给这些人一个虚假的信息,让她们更加肆无忌惮的行动,好挖出更多的不稳定因素,永绝后患吗?

司徒端睿沉默了一会,道:“外祖母没有必要搅合到其中来。”

将来总有一天,会有人知道是陆勋出卖了她们。就算她们不会打击报复,这翻脸无情的名声终归是要扣到这位已经近知天命的老人身上。

陆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帝心难测啊。”

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她本人确实是没有必要再把自己牵扯进去,只是司徒端敏现在对陆家的宽纵的根基,是建立在对一个死人和一个并不站在陆家立场上的人的情分上,这未免也太薄弱了些。谁知道这种情分能够维持多久?她已经老了,也没几年好活了,可是陆家还有人,还有未来。她只希望能够看在这份名单的份上,这位太女殿下能够有所顾念,不要为难陆观和陆双。其他的,她就无能为力了。

司徒端敏只扫了这份名单和笔录一眼,便放在递给薛少阳,不再理会,似乎这份东西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你这位外祖母,当真是位绝顶聪明的人。若不是前嫌难弃,我还真不愿意放她走。”

司徒端睿惊道:“你说外祖母要走?”

司徒端敏轻笑:“你看看那名单上的名字,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朝廷官员都被她卖了,其中还有不少是她一手扶植起来的亲信。你认为她还有可能留在朝堂里吗?你信不信,等此事一了,我便会对陆家封赏,而你这位外祖母一定会坚决推辞,并且乞骸骨归乡,走得一干二净,两袖清风。而我则不得不承她这份识趣的情,对陆家最后的两个根苗多加照拂。”

司徒端睿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神色有些黯淡:这老人说到底,也曾经在自己身上投注了半生心血,可惜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虽然这样想有些对不起敏敏,可是她自己确实欠陆勋良多。

司徒端敏知道她在钻牛角尖,也不做些无用的开解,只扔出去一本书,砸醒了已经忍不住打瞌睡的孟秦,看着慌乱中跌在地上的儿时玩伴道:“有陆勋在,陆家我倒不担心。你去把燕良驹盯紧一点,要造反的话,没有军队是不成的。孟姨和黎姨那群家伙决计动不了的,她们只可能盯上与我本来有杀母之仇的燕良驹。燕良驹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实际的军职,可是因为燕白骑的关系,很多军中将领都把她当子侄来看。若是燕良驹去怂恿,说不定真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她这几年虽然看起来成熟了些,但是性子还是容易被煽动,不然也不回被人哄骗得去拦燕国交流队。”

孟秦从地上爬起来,恼怒道:“我说这家伙原来总是围着你转,最近怎么老看不见人。感情是起了坏心思。若她真敢做,看我不揍死她!”

三日后入夜,齐都南门生乱。然而这纷乱还没有吵醒最近一家民宅里的百姓,就被突然出现的禁军团团围住,在杀掉了几个领头闹事的将领和士官后,所有的士兵都缴械投降。

与此同时,都城中数十位官员的府邸被凶悍的士兵敲开,对着名单大声宣布对方的罪行,然后把还穿着单衣的罪犯五花大绑后带走。有少数官员带领家人和仆从反抗缉捕的,立刻就被不知道从那个方向飞来的箭矢钉牢在了地上…

而没有被点名的官员们无一不是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人出来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些在刺眼的火把和黑色的夜幕中响起的惨叫声,叫喊声,哭喊声…是在向所有人正式宣告,齐国这位太女殿下的温柔剧目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更结束,大家晚安咩~~

200

200、192 ...

大广济寺禁地。

“我要去找陆颖!”谪阳将棺椁重新盖上,对着兀自还看着自己递给她的普智遗书发呆的窦自华说。

窦自华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是闪动的眼神还是透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将信还给谪阳后,窦自华道:“如果师父所说属实,只怕去找敏之也没有用。”

敏之是燕太祖赵烨的转世,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的猜测的。早在宋丽书拉开天下弓的时候,类似的传言就已经注定不能遏制。不然呢,为什么三百年来天下弓不腐不朽,却无人能开?为什么宋丽书一个并算不得武艺超群的文儒书生能够得到承认?为什么每一代天下的主人都为西北战事,奋不顾身。若非是为了自己的土地,如何会这样的忠诚,情深?

敏之拉开天下弓的时候,同样的传言也是甚嚣尘上,只是不过她比宋丽书更幸运,拥有一位开明且疼爱她的老师做皇帝。如今不过是传言得到了证实,她虽然震动,却并不算惊讶。

谪阳伪装的平静一下子被打破,神色怒极地盯着:“不找她该怎么办?难道看着她死。”

他虽然出自本能的维持平静,但是内心已经慌乱成了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颖到底还能活多久,不知道会不会一出寺庙就听见她的噩耗,不知道到底用什么办法来解开这个死局,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一切无可挽救的情况发生前做些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想一想,去梳理一下思路的能力都没有。尽管他此刻只想靠着棺椁坐下来,缓解一下自己已经有些撑不住的双腿,可是从现在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抢回陆颖的关键,他没有时间去软弱!

“我总不能看着她被关在天下弓里,永不超生吧!”

就算是下辈子再无天下牵引,就算他再也找不到她,就算来世他们会失之交臂,但他也宁愿她自由自在的活着,总比永远被禁锢在黑暗中要好!

此时此刻,谪阳是万分悔恨当年的固执和决定,如果当初自己一直陪在赵烨身边,即便坚持不同意使用热武器,至少他能软化赵烨的心志,不至于让她临死还要对自己做出如此狠绝的决定。他怎会想到,她竟然会把自己的未来做了这样无情的安排。

长达三十年的枯等,并非是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

窦自华看着谪阳的表情,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疑惑,虽然她很感动谪阳此刻还是首要关心陆颖,但是据他多了解,赵谪阳可不是个大度的人。尽管是太祖是陆颖的前世,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吃太祖皇帝那位皇夫的醋?他就能这么看得开?

她眼睛一转,想起赵谪阳从进入皇陵后就不寻常的表现。旁人见到开国皇帝灵柩无非是万分敬仰和震动,可他的表现也太过悲痛了,倒像是躺在灵柩里的不是太祖而是陆颖本人一样。

因为机缘不巧,几年前陆颖带领许璞同代副山长,几位主事,甚至许言武,谢冼等人进入迷宫时,窦自华并不在场。事后又无人向她提起,所以她自然不知道花山书院的创始人姬香妃就是太祖的皇夫姬香君,更不知道花山迷宫就是姬香君所建,而普智的遗书上更没有明言这广济迷宫就是仿造花山迷宫所建,所以她就无法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原委。

但这并不妨碍窦自华从其他更加许虚无飘渺但却更容易想到的方向猜测:既然太祖能够转世,太祖的那位皇夫未必不会转世?如果那位皇夫对妻主死生相随的话,那么赵谪阳或许就是姬香君的转世?

窦自华思考了一下,要救敏之,大概只能要从这条线上入手,于是她抬起头赵谪阳说:“我有一个想法。”

齐都。

鸿胪寺。

韩琴进来的时候看见就是司徒端敏同冯北辰从宋泱手中接过一盏热茶,一边相谈甚欢的情景,表情一时如同见了鬼,咬牙道:“你们——”

冯北辰脸一板:“禁闭还没有关够吗?”

韩琴忍着心口的怒气,勉强行了一礼,不等冯北辰开口,就自己在旁边椅子坐下,脸侧向一边,看都不看两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