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阿方索的城堡里。

流夏像往常一样在阿方索的书房里寻找着旧版的绘画书。当她无意中翻到一本厚重的历史书籍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想要打开来看看。谁知一翻之下,从书页的夹层里竟然掉下了一封牛皮文件夹。

之前的好奇心已经让她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流夏并没有产生偷看的念头。但由于文件夹没有被密封起来,所以掉到地上的时候在开口处若隐若现地露出了半张照片。流夏正要将照片归位,突然发现那露出来的一个发夹很是眼熟,于是急忙将照片抽了出来,一看之下自然是大吃一惊-----奇怪!静香的照片为什么会在这里?

“流夏,找到你要的书了吗?”身后忽然传来了阿方索的声音。

流夏像受了惊似的转过身,将那个文件夹连同照片递到了阿方索的面前,声音微微颤抖着,“这……这是什么意思?”

阿方索的目光在掠过照片时似乎也有些微讶,脱口道,“原来这次的目标人物是你的同学?”静香和卡米拉来探望流夏的时候,也曾经和阿方索打过照面。

“什么……目标人物?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流夏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有人从日本委托我们暗杀她。“阿方索并不想瞒着她,“这件事我交给了帕克去办。但事先我并没有看过这个文件夹,所以也并不清楚那是你的朋友。”

“暗杀?”流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忙扯住了他的衣角,“求求你,阿方索,马上让帕克终止这个行动!静香是我的好朋友,求求你放过她!”

阿方索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如果没有完成这个委托,对EE的信誉也会有很大影响。”

“我不管什么信誉不信誉,杀人又有什么资格谈信誉……”流夏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我只是不希望身边的朋友再离开我,不想自己的朋友被伤害。已经失去了罗密欧,我不想再失去静香了……”

“流夏……失去静香会让你这么难过吗?”阿方索的眼中掠过一丝心疼。

“是!我会难过!为什么,想要珍惜的人,会一个一个离开,想要珍惜的时光,会一点一点逝去。人生里真的什么也留不住吗?真的那么难以留住吗?”流夏的情绪失控,泪水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

“流夏……”阿方索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了,我这就打电话给帕克,让他马上停止行动。”

听到这句话,流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阿方索用手机拨出了帕克的电话,但不知怎么回事,打来打去都是信号不通。

见此情景,流夏刚刚放下的心又再次被拎了起来,恨不能立刻飞到帕克身边阻止他。最后还是阿方索想起帕克的手机里有卫星定位系统,于是立即带着她出门直接去找他们了。

此刻在罗马的郊区,帕克还带着静香在重重的追杀中寻找着出路。快要开进山的时候,帕克看着后视镜皱起了眉,“那些人居然追上来了。我们得再想办法甩掉他们。”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是你们组织的人?”静香的脸上隐隐有些不安。

“绝对不是。老大是不会派人跟踪我的……但刚才那个狙击手也非常冷静,看起来应该也来自有实力的帮派。米兰特,或许和他有关系。”帕克猜测着。

就在这个时候,追赶上来的车子里有人拿枪开始射击。帕克一把将静香的头摁低,一边加速前进。一连串冒着火光的子弹犹如地狱里的恶魔疯狂追逐着他们,擦着车顶,车窗飞过,其中一枪正好打爆了汽车的左前轮胎!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帕克竭力遏制住了车子的失控,将它扭转方向勉强停在了一侧。

“静香,快点下车,往山上走!”帕克边说边将她从车子里拉了出来,同时还敏捷地举枪回击着对方。果然不愧是职业杀手,他射出的子弹几乎弹无蓄发,一眨眼已经撩倒了好几个人。

当他们退到山顶的时候,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已经差不多全军覆灭了,但帕克的子弹也几乎都用尽了,只剩下了最后的一颗。

“静香,别害怕。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察觉到静香的手冰冷一片,被他紧握的指尖似乎还在轻微颤抖着。这也难怪,毕竟这不是电影里的戏码,而是比真实还要更真实的残酷。

静香点了点头,明亮的眼睛没有一丝畏惧,“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一点也不害怕。”

是的,她不害怕。因为这个拼命保护着自己的男人,是她一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当他们准备从另一条路下山的时候,唯一剩下的那个杀手却突然从草丛里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对着他们就扣下了扳机。

“静香,小心!”帕克将静香一把推开,同时又冷静的举枪瞄准了那个杀手,射出了无比坚定的最后一颗子弹!

“扑!”子弹准确无误的穿胸而过,只见那个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重重跌在了地上。就在倒下去的瞬间,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用尽最后的力气摁了下去!

“糟糕,他身上有炸弹!”帕克一声低吼,顺势抓住了静香的手,并将她紧紧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下。

“轰!”只听一声巨响,炸弹在空气中就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竟然将两人一起撞击下了山崖,幸好静香反应奇快的抓住了一根树藤,才没有摔到崖底。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拼命抓住了帕克的手腕,阻止了他下坠的趋势。

“帕克,你哪里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静香看到鲜血慢慢从他的衣服上渗了出来,就像是开出了一朵妖冶危险的花,心里不禁一阵大骇。

“我没事,只是被爆炸时的碎片擦伤了。静香你呢?”他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担忧。

“我也没事……”静香因为还承受着帕克的份量,所以很快就有些体力不支了。但她还是紧紧坚守着自己的希望,“很快就会有救援的人来了,我们很快就会得救的,帕克!”

但现实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更加糟糕,那根树藤似乎已经无法支持住两人的重量了……

“咯吱……”从上方忽然传来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像是树藤发出的最后警告。静香低头望了望崖底,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静香,听我说,再这么下去树藤会断,我们两人都会死。”帕克冷静地看着她,“听话,马上放开我的手。”

静香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她反而更加用力的抓紧了他的手腕,那么紧那么紧,就好像彼此已经血肉相连,一旦分开,就会带来钻心的疼痛。

“不放,我绝对不会放。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她哽咽着摇着头,大颗大颗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有一滴正好落在了帕克的脸上,顺着面颊流进了他的嘴里。

很咸,很苦。

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静香,我不会让你和我一起死的。”他的语气也因焦急而变得有些失控,“马上放开我的手,听到没有?”

“不要!不要!我不要!”静香的泪水像疯了似的奔涌而出,“帕克,不要那么轻易放弃希望好吗?可能只要等一分钟两分钟,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不要逼我做那么残忍的事,求求你!”

帕克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悲伤,这悲伤让他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如果还有希望,他又怎么会要求她做那么残忍的事。但是承受他们两人体重的树藤已经到了极限,恐怕再过几分钟就会断裂了……这样的话他们两人都会死。但如果只承受她一个人重量的话,那根树藤应该还能支撑几个小时。

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必须做出最后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忽然抬起了脸,近乎贪婪的看着她。因为他知道,这一刻以后就再也无法看到这张熟悉的容颜了。

“静香,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他用另一只手抽出了那把从不离身的淡路,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手腕砍了下去!

要好好的活下去,静香。哪怕,他已经不在了。

锋利的刀刃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弯弧,帕克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下了山崖。棕色的发丝拂过他的面颊,带来了一丝轻微触痛。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吞噬了所有的意识,最后闪现在他眼前的,都是那一幕一幕难以忘怀的回忆。

真的很想,再一次温柔亲吻你的面颊,

真的不舍,放开你的手让你孤单一人。

Of all the gin joints in all the towns in all the world,she walks into mine.(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里有那么多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这一家。)

就像卡桑布兰卡的歌曲所唱的那样,

在Amor与你的相遇,是我生命里最幸运的时刻。

尽管从来不曾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即使在永别前也来不及说一句爱你,

但只要能守护你,就够了……

只要你能继续微笑,就够了. ……

只要你能活下去,就够了……

保护你,是我此生不变的选择 。

静香,下辈子,不要忘了,记得要再走进那家属于你和我的Amor。

静香的手里还紧紧抓着帕克断掉的右手,那里还残留着让人安心的温暖。在看到他砍掉自己右手的一瞬间,她被飞溅的暗红色鲜血模糊了双眼,从心脏最深处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那一定是她的心破碎了。

当他坠落山崖的时候,她真的有冲动想就这样跟着他跳下去……

“静香,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是他对她提出的最后一个请求。

抛去了生命,抛去了一切,就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她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她怎么能将他的牺牲任性践踏。

“我会活下去的。我会活下去的。我一定会活下去的……”她用双手紧紧抓住了那根救命的树藤,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悲,是怎样一种悲,伤,是怎样一种伤。深入骨髓的疼痛,随着血液迅速蔓延,犹如拍打岸边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席卷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在一片泪眼模糊中她朝上面抬起了头,听到了对方欣喜的声音传来,“是静香!阿方索,静香在这里!”

当辨认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流夏时,她再一次泪流满面。

帕克,看到了吗?她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连同他的份,一起活下去。

第三十五章:Don的真面目

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流夏茫然的行走在一条幽深阴暗的甬道内,却惊慌的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四周的空气冰冷的令人发抖,她的眼前除了黑色,还是只有黑色。

一阵凄厉的枪声忽然刺破了这片窒息的寂静,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黑暗的世界里一时充斥着人们的哭喊声,咒骂声,在恍然间又出现了罗密欧天使般的笑容,静香获救后满脸的泪水,还有帕克……断掉的右手……

突然,一颗发着银光的子弹突然之间直冲她的面门而来!直惊得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哪里有什么子弹,映入眼帘的还是那熟悉的天花板。

原来又是做梦。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剧烈的心跳也渐渐变得平缓起来。

自从罗密欧死后,这已经是她第几次做噩梦了?连她自己都已经数不清了。

离救出静香也有两天了,但当时的情景好像就发生在眼前……

原来静香心爱的人竟然就是帕克,原来看似冷漠的帕克也会有这样炽热如火的感情。

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也许罗密欧说的没错,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很多,但只有牺牲最多的那个人,才算是爱的最深。

唯一让流夏觉得欣慰的是,目前还在医院里的静香身体状况进展良好,她的求生意志很强,身上也只是一些轻伤,看起来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身上的伤势可以交给医生去治疗,心底的创伤却只能交给时间去解决。

比起静香,另一个人的情况也同样很不好。

“咚咚……”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一个柔细的声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流夏,是我。”

流夏连忙起身去开了门,玛格丽特抱着短尾巴像个小老鼠似的溜了进来。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玛格丽特?”她语气温和的问道。为了不让这个孩子接触太多复杂的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将罗密欧过世的消息告诉她。

玛格丽满脸忧愁的摇了摇头,“流夏,爸爸这两天什么都没吃,我真的很担心。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流夏微微一怔,想起这两天在餐桌上的确没有看到阿方索。那天回来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到了书房里,几乎就没有出来过。

“流夏,你去看看爸爸好吗?劝他吃点东西……爸爸一定会听你的话的……”玛格丽特低低的恳求着。

流夏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滋味。她对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明白。

将她从米兰特手里救出来时的温柔,为了她的梦想不惜伤害自尊的坚决……以及那天清晨残忍的粗暴,无论是好是坏,都一点一点烙刻在了她的心中。

“现在……还是不要打扰他会比较好。”流夏神色局促的答了一句。

玛格丽特似乎有点失望,没再说什么就抱着短尾巴转身就出了房间。

玛格丽特离开之后,流夏也披了一件衣服匆匆下了楼。自从来到这里她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次半夜醒来,都需要喝点冷水让自己烦乱的心情平静下来。

在经过阿方索的书房时,她还特地往里张望了一眼,发现对方并不在那里。

当她喝完水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无比惊诧的发现自己到床上竟然多了一个大活人!

而且这个不请自来的大活人竟然就是阿方索……很明显,他又喝了不少酒。这一下可把她惊得不轻,更令她感到不解的是,他居然可以趁着她喝杯水的功夫跑到这里,然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睡着了……

流夏只觉得心跳莫名加快,立即想将他一掌拍醒。谁知还不等手碰到他的脸,她却忽然怔在了那里。

仅仅两天不见,他就清减了不少,憔悴的脸上带着深重的倦意,紧抿的嘴角泄露着他内心的悲伤。刚刚失去了罗密欧,现在又失去了帕克。在短短时间内,他就损失了两员得力大将。他最为信任的朋友和兄弟全都离开了他,以一种那么绝然的方式。

尤其是帕克,因为其黑帮成员的身份暴露,葬礼只能一切从简,而身为兄长般的阿方索更是无法出席葬礼,也无法送他最后一程。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对方却在模模糊糊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像是抓到了什么安心的东西……睡得倒是更加踏实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好像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得到片刻的安宁。

虽然他平时高高在上,令人难以接近,甚至让人感到恐惧。但此刻的他,就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御的孩子,让人不禁心生怜惜。在这样一个复杂纷乱的世界中,像他那样的男人,想要过上真正的安宁,又怎么是容易的事呢。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了窗外。

天色黑的看不到尽头,厚重阴暗的天幕像是随时都会压垮天空。从远处传来的乌鸦叫声,更为这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夜的黑暗虽然遮掩了白天的喧闹,但也只能给予人们这短暂的安宁。

此刻,意大利的那不勒斯。

月色下的象牙白别墅散发着恍如宝石般的光泽,而在别墅前驻立的年轻男子却是比宝石更加夺目。

“少爷,就要起风了,还是早点进来吧。”佐拉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架。玛德琳娜小姐自从在儿子过世后似乎就变得心灰意冷,索性去了西班牙调整心情,并逐渐将权力交给了她的弟弟米兰特。而米兰特少爷表现的也相当出色,越来越有取代她成为新一代教父的趋势。

“你确定那天死的人是EE的行刑者帕克?”米兰特缓缓转过了身。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脸上已经找寻不到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