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明杰,明杰,明杰…

我流泪,颤抖得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吻他,吻他,吻他,疯狂地吻他,泪水沾到他的脸颊,又从他的脸颊揉向我的脸,咸咸的,滑到嘴边,沾到他的唇上,我的唇上,呵…这就是幸福的味道!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呵!真个要猛火里睡了…

雨水与汗水合而为一,他的刚强如刀,我的柔软如网。

男与女,阴与阳,如此契合,融为一体。

他在我的战栗中释放出自己,温暖了我的深处,濡湿了我疯狂而美丽的身体。

就像窗外下了一夜的雨,狂肆而凶猛地濡湿了这个世界。

雨停了。

我突然想去买一束我最喜欢的薰衣草,我爱极了那蓝紫色的,带着幽香的朴素小花。明杰紧拥着我取笑,“是纪念呢?还是庆祝?”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薰衣草的传说。”我红着脸推开他,佯嗔下楼,他嬉笑着紧追其后,“什么传说?”

“据说薰衣草的香气能使不洁之物现形。”我微笑,顾左言他。

传说在法国普罗旺斯的一座小村庄,有一位少女在寒冷的山谷中采花时,遇见一位受伤的旅人向她问路。少女对他一见钟情,不顾家人的反对,让旅人在家中疗伤,并细心地照顾他。当旅人伤愈要告辞回乡时,少女万般不舍,坚持与他同行。村中一位老奶奶便给了少女一束薰衣草,用以试探旅人的真心。当他们离去时,少女将薰衣草拋向旅人身上,旅人竟幻化成一缕紫色的轻烟消失在风中,后来少女也失去了芳踪…

从最初听到这个美丽传说的时候开始,我就对薰衣草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并认定它有主宰爱情的神秘力量。

我是不是也需要一束薰衣草,用来证明我的爱情?

我不知道。

在楼下的小花店里,店主很热心地为我介绍各种各样的鲜花,知道了今天是明杰的生日,他恍然大悟地道,“啊,你的生日花是绣球花啊?”

“生日花?”明杰好奇了,“生日也有花的么?”

“当然有了。”店主便滔滔不绝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有一种生日花,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花语和寓义…”

“我不知道你还懂这么多。”我也来了兴趣,“那绣球花代表什么?”

“它的花语是希望。”店主微笑,“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极富忍耐力和包容力。他会带给许多人希望,自己的人生也非常的丰富。”

“听到没有,我会带给你希望。”明杰得意了。

我嗤之以鼻,转向店主,“老板,给束绣球花让他臭美去?”

“绣球花现在这个季节可没有,得过两三月。”店主笑了,“你不是要选薰衣草么?”

“对啊,薰衣草也是生日花么?”我从花筒里抽出一支薰衣草,嗅了嗅,不经意地问,“它的花语是什么?”虽然喜欢了这花这么久,却从来没问过它代表了什么意思。

“不,它不是。”老板笑了,“薰衣草的花语,是怀疑和不信任。”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怔了怔,我最喜爱的花,竟有这般不讨喜的品性?我突然想起了关于薰衣草的那个传说,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不快。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那我的生日花是什么?”

“怎么会是这种花?”店主听了我报出的日期,突然笑了笑。

“是不是喇叭花?”明杰糗我,我笑着捶他。

“是风铃草。”老板看着我俩嬉闹,也笑了。

“这花不丑啊。”我傻愣愣地道,“你干嘛还这表情?”

“当然不丑,还很美呢。每年夏季我店里的风铃草都是从丹麦引进的,是很好的品种。”店主笑了,“我只是想起了风铃草的由来的神话。”

“还有故事?”我兴趣来了,“讲来听听。”

“希腊神话中出现的风铃草,被太阳神阿波罗热爱。嫉妒的西风便将圆盘扔向风铃草的头,这时流出来的鲜血溅在地面上,便开出了风铃草的花朵。”店主道,“因此,它的花语就是嫉妒。凡是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独占欲比较强,希望恋人二十四小时都属于自己。不过,这样多半会产生反效果!”

我和明杰都愣了愣,然后,明杰就慢慢地扯开了唇,对着我笑。我气结地瞪了一眼,对着店主嚷:“你记错了吧?这是不是我的生日花啊。”

“不可能记错,我都能背了。”店主从柜子底下翻出一本书,打开,“你看,我说我没有记错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我为之气结,看到明杰忍俊不禁的笑容更是恼羞成怒,狠狠地捶了他肩膀一下,在明杰愉悦的笑声中转过身气急败坏地跑了。

我专程去网上查了查风铃草的资料,知道店主所言非虚。

心里有些不安,为什么那么美丽的花,却代表了妒忌?我喜欢的薰衣草,外表那么娴雅朴素,却代表怀疑?这简直就是上帝的恶作剧,把恶毒的诅咒强加予了美丽的事物。

不过,这小而短暂的不愉快,并没有在我心里停驻太久,我沉浸在与明杰甜蜜的爱情里,没过多久,就把双草的诅咒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

你相信花语吗?

我?我信我所不能解释的一切。

寒假,骆雅上来看我。

“你和明杰在一起?”骆雅愣了愣,瞠大了眼。

“这是什么表情?”我不满地嚷。

“姐,你不介意就好了?”骆雅的表情忐忑。

“介意什么?”我不明所以。

“你不知道?哦,老天。”骆雅低低地惊呼一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端起茶杯,沉下脸,“别打哑谜。”

“明杰曾是陈陈的男朋友,在你没回来之前,他们谈了两年多的恋爱。”

“叭”的一声,茶杯掉到地上,应声而碎。

我有一秒的失神,抬起眼,骆雅担心地看我。

我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在明杰之前,我也谈过恋爱。”

她松了一口气,“姐,真的不介意?”

“你也说了,明杰曾是陈陈的男朋友。”我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玻璃,“既然是曾经,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明杰就从来没有追问过我的过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一点不舒服。

一不留神,手指被玻璃划破了。血一点一点地浸出来,迅速染红了手指。

心竟然乱了,如果对象不是陈陈,可能我不会有丝毫反应。

但对象是陈陈,哪怕只是曾经。

我最心爱的男人和我最疼爱的妹妹。可能吗?

女人一旦犯起疑心病,是最可憎的。

许这就是他们瞒住我的原因吧?

已经被我淡忘的薰衣草的花语猛然在脑中一闪而过,我突然很憎恶起自己。骆琳你怎可怀疑明杰与陈陈?他们都是那么爱你。

与明杰的婚期定在五月。

装作对他与陈陈的曾经完全不知。

心快速地沉沦,不知不觉中,对他的依恋如此深了。

甜蜜中有一点儿心慌,突然觉得对明杰,知之甚少。

特别是知道他与陈陈的曾经以后。

他了解我,多过我了解他。

“大概是婚前恐惧症。”陈陈笑,脸色有丝苍白,最近她经常不回家,说公司很忙,偶尔回来,也行色匆匆。

“你脸色很不好,病了?”我惊诧她憔悴的神色,“别太拼命,身体是自己的。”

“知道了,别为我担心。”陈陈的笑容很勉强。

周末,明杰给我打电话。

“骆琳,对不起,今天不能过来了。”

“可是,我很久没看到你了。”我柔声撒娇。

“今天真的不行,我公司有事。”他的声音有丝烦躁。

“出什么事了?”我敏感地问。

“没事,放心。”明杰顿了顿,极歉然的语气,“对不起,我明天来陪你。”

难得会有冬日暖阳,明杰真是没福气,搁下电话,我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平时逛街都约了陈陈,可她最近总是不见人影。

决定去她公司找她,给她一个惊喜。

远远的,在她公司楼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踏了进去。

我身子一软,靠在路边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竟是明杰!

陈陈出来了,挽着明杰的手臂。

她的面容仍有丝憔悴,但脸色已不再苍白。

呵她是那么美丽,这个季节的任何一款小一号的衣服都可以穿在她的身上,把她装扮得顾盼生姿。而且,她那么年轻,咄咄逼人的年轻,而即使我同她一样年轻的时候,也不曾拥有那份绝俗的美。

明杰,明杰,你不是公司有事么?

仿佛有千百个小人儿在我脑子里跳舞,踩得我头痛欲裂,他们嬉笑着在我耳边不停地喧闹,“明杰曾是陈陈的男朋友,明杰曾是陈陈的男朋友…”

明杰扶着陈陈的腰,上了一辆的士。

我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了力气,钻进一辆的士,我吩咐司机,“跟上前面的车。”

“小姐,你是公安局的?”司机好奇地打量我。

我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车子。

前面的的士左转,滑进三环路上的一条岔道。

我的心脏剧烈狂乱地跳动,像是每时每秒都有可能从胸中蹦出来。

去哪里,你们要去哪里?

的士稳稳地停在一个围墙的大门口,我猛地闭上眼,不敢看那围墙外的招牌,但是,它仍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猛地扑进我的眼帘----市妇幼保健中心。

我把头伸出车窗,开始呕吐。

的士司机在旁边大叫:“哎呀,小姐小姐,拜托你下车再吐好不好,我刚洗了车,哎呀你搞错没有…”

我充耳不闻,浑身发抖,控制不了地呕吐,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我多想把我刚才看到的一切忘掉,多想把让我恶心的一切吐干净。

骤然闭上眼睛,觉得一股热浪猛地冲进了眼眶里,心中掠过一阵痉挛,抽搐得浑身痛楚。

咬紧牙关,度过了这阵痉挛,才发现,泪已悄悄爬满了脸颊。

一滴泪水滴到我的手上。

十指连心,于是,我的心也湿湿的。

不,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应该相信明杰,相信陈陈!

“陈陈,是我,你在哪里。”我颤抖着,颤抖着,不停地颤抖。

“姐啊,有事吗?我在加班!”

“没事。”我挂了电话,全身冰冷,心一寸一寸成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楼下花店的小弟殷勤地招呼我,“骆小姐,薰衣草没到,不过有新到的红玫瑰,可要买些?”

花店刚卸完货,玫瑰花瓣如绒毯般铺满一地,殷红如血,触目惊心。

呵这个城市的玫瑰泛滥成灾,如同我廉价的爱情。

我踩在那一地花瓣上,“吱吱”作响,它们跟着我的心一起呻吟。

晚上,我开始发烧。

喉咙里仿佛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我支起身子,去倒水。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不听使唤,脑子里仿佛有十五个小人在打水,七上八下。

手指哆嗦着,竟举不起一只茶杯的重量,我看着它重重地跌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丁当”。

地板湿了一片,那杯水好像是泼错了地方,它们明明正在向我的心里流去,然后,氤氲着,氤氲着,从我的眼中流出。

哦,明杰,明杰,明杰…

四周一片漆黑,不…你怎可失去他,没有明杰的世界,就是一片漆黑!打电话,给他打电话。

哦,明杰,我不管你的过去,不管你的现在,只要你的将来…

我已经原谅他了,我知道。

我无条件轻易谅解了他,我输得无力自拨。

长时间的拨号音,在漆黑的夜里显得特别空洞和刺耳。

明杰,接电话,接电话,请你,请你,求你…

“喂——”

我“叭”地一声挂掉电话,那个声音,比我甜蜜,比我温柔,即使化成灰我都认得,那是我从小听到大,听了二十年的声音,陈陈的声音!

我冲到浴室,拧开水笼头,把头浸到水里。

原来,现实是我逃不开的,命运也是我逃不开的,幸福就像水中的倒影,永远美丽、动荡、诱人,而不真实!

世间能有几个人能抓住水里的倒影?

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镜子,我硬生生地倒抽一口气。

镜中落汤鸡一样滑稽的人影是谁?苍白的脸色,红肿的眼泡,无神的眼珠,干裂的双唇,瘦削的双颊,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岁。

这丑陋的女人是我么?抓过毛巾,我发疯一样地擦试镜面。

原来…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呵…

辗转难眠,天明时才沉沉睡去。

醒来天已大亮,客厅里有轻微的人声,我披上睡袍走出去。

紧紧相拥的两个人惊慌地分开。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奇怪自己竟然这么冷静,然后,冷冷地,不动声色地道歉:“对不起,打扰了。”

全身僵硬地退回房间,锁上门,似乎被刚才的一句话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再也支撑不了自己的体重,虚脱一般跌坐到地上,这才感到一阵撕裂我的痛楚从我内心向四肢扩散,使我窒息,使我紧张,使我想放开声音狂哭狂叫。

“骆琳,开门!”明杰在门外嚷,“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明杰,你是那样懂我,你怎知我想成了哪样?

“开门,骆琳,开门!”急切的声音伴着拍门声,如重锤般一下一下敲进我的耳膜,刺激着我敏感脆弱的神经。

我捂住耳朵。

“姐,你开开门,开开门,…”

滚开,滚开,头仿佛比昨晚烧得更厉害了,我绝望捂住耳朵,我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多么老套的情节!

红尘万丈,爱情游戏不过是这样罢了!

对不起,我想抽支烟。

你要不要来一支?

呵呵,乖宝宝。

我记得跟你说过。

不酗酒。

最多一杯,偶然,极偶然的,喝过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