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单只是看着慧雅嫣红丰润的唇含着雪白的指头,就觉得心中一荡,一种追魂蚀骨的酥麻感沿着尾椎腰椎胸椎迅速由下而上传了上去,下面也有了反应…

他下意识地用衣袖挡住了前方。

穆远洋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见慧雅一脸天真地含着雪白的手指,他倒是没什么身体反应,只是有些目瞪口呆——这么天真清媚的模样,却做着这么引人遐思的动作,真是…

慧雅一眼瞥见穆远洋的模样,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暧昧了,迅速抽出手指,扯下汗巾子裹住手指头,匆匆忙忙向赵青福了一福:“见过大人!”

赵青俊脸微红,浓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嗯”了一声匆匆离开了。

穆远洋也忙跟了上去。

这时候后面的付春恒赶了过来,他在后面看到县尉大人停下和慧雅说话,县尉大人和慧雅姑娘说什么话他没听到,却凭直觉觉得一向清冷的赵县尉似乎对慧雅姑娘有些意思,便作了一个揖,故意大声道:“慧雅姑娘,今日午饭我们大人还在你家用罢?”

赵青并没走远,听到了付春恒的话,却也没有反对,径直离开了。

他的脸依旧有些热,想必还有些红,绝对不能让慧雅看见,否则就太丢人了!

慧雅答应了一声,视线却落在大步离开的赵青背上——赵青走得这么急,难道是不愿意在她家用饭?

她先是一阵说不出的失望,心脏也一阵一阵的收缩,有些难受。

接着慧雅就悻悻地想:你不是不愿意在我家用饭么?我就偏偏要做出一顿丰盛的午饭!哼!

慧雅转身进了家门,从孙刘氏房里寻了一个白瓷阔口瓶,盛了大半瓶清水,把那些栀子花、月季花和刺玫花苞修剪好插了进去,欣赏了一番之后摆放在了孙刘氏的西屋里,这才起身叫马大娘:“马大娘,你陪我去村里菜肉铺子吧!”

快到中午了,菜肉铺子前面的石凳上稀稀落落坐了不少人。

村里的男人们从田里回来,都有些疲累,就在村子的菜肉铺子里打一角甜酒,再要一碟盐水煮花生或者一叠小葱拌豆腐,品一口酒吃一口小菜,再用筷子蘸些酒逗自家孩子玩耍,待一角酒喝完,一叠小菜吃尽,就牵了孩子的手清清爽爽回家去吃午饭。

慧雅见到这个场景,鼻子有些酸涩——她爹孙润活着的时候,也常常带她来吃酒——直到如今,慧雅还记得铺子里卖的甜酒那甜丝丝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背脊挺直进了菜肉铺子。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只能向前看。

慧雅在朱府的大厨房小厨房都呆过几年,跟厨子学了不少东西,会做的菜着实不少,今日她预备做红烧肉、炸小鱼、爆炒腰片和青椒炒鸡四样荤菜,再预备几样素菜,务必让赵青对她刮目相看。

选了一篮子菜肉之后,慧雅付了铜钱便和李妈妈出了菜肉铺子,预备去永平河边的鱼肆买些小鲫鱼做炸小鱼。

铺子门口坐着吃酒的村民见慧雅出来,叫着慧雅的小名带着善意问道:“雅雅啊,你割这么多肉做什么呢?”

慧雅笑得一脸天真:“我爹爱吃肉,我打算给他做红烧肉。”

那些村民听了,都很是感慨:“雅雅这姑娘多仁义啊!瞧孙贵干的那些畜生不如的事,慧雅这孩子却一点都不记仇,对他还这样好!”

孙家沟绝大部分村民都姓孙,都属于孙氏家族,对他们来说,慧雅的亲爹孙润是自家人,慧雅的后爹孙贵也是自家人,就连从小就被孙贵卖了的慧雅都是自家人,自家人的事情内部能解决了,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第二十章 乡村风味

到了河边的鱼肆,慧雅发现渔夫的水箱里居然有几只大螃蟹,便问河边柳树下躺着的渔夫:“这螃蟹吐过泥沙没有?”虽然初夏不是吃蟹的季节,不过慧雅的目的也不在蟹黄上。

渔夫揭起盖在脸上的草帽,懒洋洋道:“昨日清早捉上来的,你说吐过泥沙没有?”

慧雅一听,很是满意,就和李妈妈一起挑选了八只螃蟹,用草绳捆成一串,拎着回家了。

她在朱府厨房,除了家常菜,还跟厨子学了几样时鲜菜,这酿螃蟹就是其中一样。

慧雅回到家里,便和李妈妈、马大娘一起忙碌起来。李妈妈和马大娘负责其它菜蔬,慧雅专门去做那道酿螃蟹。

她先把肉剁得细细的,然后加上姜末、蒜末、盐和椒料腌上。

忙完这些,慧雅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的水井边,把螃蟹一只只剔剥干净,把腌好的肉塞进去,又在螃蟹外面裹上一层用姜末、蒜末、盐和椒料拌好的粉面,这才放到油锅里去炸。

没过多久,孙家的整个院子里便弥漫着炸螃蟹的香味。

孙刘氏在西屋门口的躺椅上趴着晒太阳,闻到了香味,便开口问在水井边里收拾小鲫鱼的马大娘:“马大姐,这炸的是什么啊?这么好闻!”

马大娘笑了:“你们家慧雅姑娘年纪小小的,手却那么巧,这是做的酿螃蟹,慧雅姑娘这样一炮制,整只螃蟹都可以吃了!咱们乡里人谁见过这样炮制螃蟹,都只会煮螃蟹蒸螃蟹炸螃蟹的!”

说的孙刘氏也有些犯馋,却不敢吭声。

孙贵在东暗间卧室里也闻到了香味,先还想强忍着,可是肚子一直咕咕作响,实在是难以忍受,他就趴在窗内看,待院子里只剩下孙刘氏了,就从堂屋门那里探出脑袋低声对孙刘氏说道:“待会给我留一只酿螃蟹!”

孙刘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趴回了躺椅上,没有说话。这些日子马大娘全给孙贵送的稀汤寡水,根本不给孙贵馒头包子,孙贵都是逼她给他留一些馒头包子,这才过了这么多日。

想到慧雅说的“地契被骗走了,房子也被占了,等孙贵棒疮好了,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把你弄死,再娶个女人回来,住你的房子,花你的积蓄,占了你的田地”,孙刘氏不由打了个寒噤,虽然是在太阳下,可瘦弱的身子依旧有些瑟缩。

她那么爱恋依赖孙贵,即使孙贵对慧雅爹那样子,打骂慧雅,还卖了慧雅,她都不吭声,可是,如果孙贵是想要她死呢?

以前孙贵留下她这条命,不过是因为寻不到她家的房契罢了。

孙刘氏想到被自己藏起来的房契,枯瘦的手指开始颤抖。

人多力量大,慧雅带着李妈妈和马大娘,很快便做出了一桌菜。慧雅让李妈妈去里正家叫赵青等人,自己去取在菜肉铺子买的一坛桃花酒。

她把那小坛桃花酒取了过来,拍开泥封,把酒倒在了洗好的白瓷刻花梅瓶里,又摆上了白瓷酒盅,见茶也泡好了,然后便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发呆。

马大娘见慧雅出神,便笑道:“慧雅姑娘,你看这满桌子的菜,除了一样酿螃蟹,都是些村野小菜,人家县尉大人会不会嫌弃啊?”

慧雅懒懒道:“大人们在城里常吃精致菜肴,到了乡下尝尝咱们的乡野风味,也算是换换口味。”

马大娘闻言笑了:“这倒是。”

其实慧雅冤枉赵青了。

赵青在县衙的东厅办公加居住,一切生活都由他的奶娘杨妈妈安排。

杨妈妈是赵青母亲穆夫人留下的老人,最大的优点是忠心耿耿,最大的缺点是懒。

除了把心思用在防备白知县后衙那些想要勾搭赵青的丫鬟们,她老人家一切都懒得操心,包括赵青的日常衣食。

赵青便服也就那有限的几件,素日所用的饮食也都非常简陋。

好在赵青除了在“洁净”二字上要求特别高,别的一切都不计较。

见李妈妈来请,其他随从都留在里正家用饭,赵青只带着穆远洋和付春恒随着李妈妈去了孙慧雅家。

到了慧雅家,只有马大娘迎了出来,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大人请!”赫赫,来了三位美男子哟!赵大人俊俏高挑,付班头清秀机灵,穆公子高大英俊,都很养眼啊!

这时尚是初夏,再加上凉风习习,因此并不太热,酒席摆在了孙家后院的刺玫花架下,周围环绕着各色月季和一棵高大繁茂的白杨树,再远一些种的都是些绿意盎然的各种蔬菜,颇有田园风味。

杨木方桌上摆了四样佐酒菜肴——醋泡雪藕、凉拌荆芥、炸小鲫鱼和酿螃蟹,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李妈妈洗了手,一边给三位客人倒酒,一边笑道:“这道酿螃蟹是我们大姑娘亲自做的,各位大人尝尝吧!”

赵青一脸平静。

付春恒觑着赵青,没敢先去夹慧雅亲自做的酿螃蟹,惟有穆远洋拿着筷子对着四个螃蟹端详了半晌,最后终于选定了最大的那只夹到了自己面前的碟子里。

他尝了一口,发觉炸得又香又脆,兼具精肉和蟹的美味,不禁夸赞了一番:“好手艺!”

想到是慧雅姑娘亲自做的菜,他那水汪汪的桃花眼转向了在一旁斟酒侍候的李妈妈,满脸堆笑:“妈妈,你家大姑娘呢?”

李妈妈低头笑而不语。即使是乡下人家,等闲也不会让大姑娘出面侍候客人的。

穆远洋正要把他对付各个年龄段女人常用的撒娇大法继续用在李妈妈身上,谁知道赵青在旁边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轻咳犹如当头断喝,穆远洋当即规矩了,也不撒娇了,也不卖痴了,又夹了一个酿螃蟹放在自己碟子里,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端起白瓷小酒盅,把里面的桃花酒一饮而尽。

赵青见表兄老老实实,不再觊觎人家家里的大姑娘,这才放下心来,夹了一个酿螃蟹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碟子里。

当那股鲜香在口中弥漫开来,赵青做了一个违背他一向秉持的“中平”原则的动作——他把碟子里最后剩余的那只酿螃蟹夹了过来。

穆远洋斜了赵青一眼,倒是没说话。

付春恒面上平静心中暗笑。这位小赵大人年纪虽小却一向端庄自持,谁知道在慧雅姑娘这里他却老是破功…

慧雅此时正在孙刘氏房内算账。

她原本有六两八钱银子,今日多给了马大娘一钱银子,再加上买酒、肉、螃蟹和小鲫鱼所用的五钱银子,还余六两二钱银子,银子是越攒越少了…

不过慧雅并不失望,因为她盘算过了,这次招待赵青,赵青一定会有所表示的…

算完帐,慧雅开始盘算如何向王氏开口询问自己赎身需用多少银子——李妈妈不用赎身银子,朱府是不养老的,年满四十的仆役若是想走,朱府一钱银子不要就会放人。

第二十一章 美女身价

这时候已是下午时候,明晃晃的日光隔着梧桐叶子照了下来,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印下斑驳的影子,瓦房屋子里却格外的阴凉。

慧雅静静坐在西屋门内,把那枝从白瓷花瓶里抽出的雪白栀子花放到鼻端,轻嗅着扑鼻而来的清香,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赵青的模样。

赵青那么好,俊俏、洁净、高挑、稳重、沉静,全是她喜欢的,可是,她却永远只能暗中仰视他,永远不敢让赵青知道。

因为慧雅害怕,害怕赵青会觉得被一个出身低下的小丫鬟喜欢,是一件足够耻辱的事情。

每次见到赵青,她先是欢喜,可是欢喜过后呢?徒留怅惘与难受,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见。

这样,她就能没有一丝妄想,一直安安生生地盘算安排自己的小日子,在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朝代静悄悄地活下去。

慧雅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有了泪意,她强忍着鼻子的酸涩起身洗了头发,搬张椅子在西屋门内坐了下来,把湿漉漉的长发拢到胸前,就着从门上挂着的竹帘透过来的阳光晾长发。

马大娘给后院的客人送罢慧雅特制的红烧肉,顺便端着托盘往孙刘氏房里送了一碟红烧肉、一碟酿螃蟹、一碟炸小鱼、一盘葱油饼和两碗玉米粥。

慧雅有些累,不想吃东西,便把长发梳理整齐,重新洗了手,服侍孙刘氏吃饭。

孙刘氏看着碟子里的两个酿螃蟹,想起了孙贵的话,便思忖着开口道:“慧雅,这两只螃蟹,我只吃一只,另外那只留到晚上我再吃吧!”

慧雅听了,似笑非笑地瞅着孙刘氏:“想给孙贵留一只么?”

孙刘氏哑口无言:“…”

慧雅冷笑一声:“我的亲娘,你又把我给忘记了!”

她懒得服侍孙刘氏了,自己拿起一只酿螃蟹吃了起来。

慧雅吃罢螃蟹,见孙刘氏意意思思地不肯吃葱油饼,猜到了孙刘氏还想给孙贵留一些,便自顾自地把剩余的葱油饼全拿了过来,一点不剩全给吃完了。

孙刘氏看着只剩下几片饼渣的空碟子,悄悄叹了口气。

孙贵一向泼皮,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就怕一个人——新来的县尉赵青!

每当想起赵青,他那棒疮还没好彻底的股部腿部就针扎一样的疼。

如今赵青大喇喇进了他的家门,他却一声也不敢吭,龟缩在房间里等着孙刘氏给他留吃的——马大娘只会给他送稀粥!

用罢午饭,赵青三人又喝了杯茶这才离开。

饭菜简单美味,酒水清甜可口,一切都是完美的,离开的时候赵青却有些失落——慧雅一直没有出现。

他没说什么,只是起身时看了付春恒一眼。

付春恒这鬼灵精当即领会了上司意图,掏出三个小小的银锞子给了在一边侍候的李妈妈:“妈妈,这是我们大人赏的。”

李妈妈接了银子,眉开眼笑地接了银锞子,屈膝行礼恭送大人们离开。

慧雅正在帮孙刘氏缝补衣物,听到外面传来皂靴的靴底敲在青砖路上发出的声音,便起身走了过去,隔着帘子往外看。

她怕孙刘氏发现她的异状,不过隔着帘子瞅了一眼赵青,就继续回去做活。

客人离开之后,李妈妈神秘兮兮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从袖袋里掏出三个银锞子递给慧雅:“慧雅,足有三两银子呢!”

她嘴里还唠叨着:“赵大人一行人傍晚还得去王家庄巡视,晚上才回县里…”

慧雅含笑接过银锞子掂了掂,心道:赵青看着衣饰颇为简朴,不像是个有钱人,这次足足赏了三两银子,真是让他破费了…

她留下一个银锞子,把其余两个都还给了李妈妈:“妈妈,这两个你和马大娘一人一个!”

见李妈妈欲言又止,慧雅笑了:“大家都忙了一中午,不图落,图什么?”要想人出力信服,就不能太小气。

李妈妈虽然还有些不舍得,却听话地去寻在灶屋收拾洗涮的马大娘了。以前是她在朱府护着慧雅,可是随着慧雅渐渐长大,都是慧雅在保护指点她了,所以她很信服慧雅。

眼看着天色渐晚,慧雅便要让马大娘去村子里雇了个带厢的车,预备花了二十个铜钱,坐车进城回朱府。

谁知道马大娘很快就又回来了:“慧雅姑娘,不用雇车了!”

她边走边说:“我老婆子刚出门就碰上了里正。里正说刚送了赵大人去王家庄,赵大人给了他赏钱,吩咐他雇辆车送慧雅姑娘回城!”

慧雅闻言一愣,一股又是甜蜜又带着些酸涩的滋味在心底弥漫开来,心脏微微蹙缩,似被人轻轻捏挤,倒是说不出话来了。

她怕自己自作多情,抚着胸口悄悄告诉自己:孙慧雅,你可不要想多了,赵青只是可怜你而已…

到了朱府大门外,慧雅和李妈妈谢了赶马车的车夫,这才进府去向王氏复命。

到了正房前面,慧雅发现慧秀牵着贵哥,和二娘董兰英的丫鬟秋香、三娘朱栀子的丫鬟玉梅、四娘马甜甜的丫鬟秀珠在廊下玩抓子游戏,便让李妈妈进去回话,自己轻手轻脚走了过去,问道:“谁在屋里侍候?”

贵哥一见慧雅,也不玩抓子了,起身投进了慧雅怀里,抓着慧雅的一缕长发把玩着。他的舌头有些大,如今都一岁多了,还是不怎么会说话,只会叫“爹”“娘”和“忒雅(慧雅)”。

慧雅怜惜地把贵哥抱紧,眼睛却看着慧秀。

慧秀扫了一眼秋香、玉梅和秀珠,轻轻道:“说是在东京毛太师府做管家的宋姑夫要带着大姑奶奶回来省亲,三五日就要到了,老爷和各位娘正在商议安排房屋。”

慧雅抓住贵哥肉乎乎的小手把玩着,道:“既是男客,安排在仪门外客房里不就行了!”

马甜甜的丫鬟秀珠闻言笑了:“我的姐姐,你有所不知,宋姑夫虽是外客,可是大姑奶奶是自家女眷啊!所以要我说,还是安排在内宅算了,要茶要水的倒也方便!”宋姑夫可是毛太师府的管家,如果能够贴上去,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慧雅闻言微笑着打量秀珠。朱府小妾丫鬟这么多,把一个大男人安排在内宅,无论如何都不合适吧?一个大男人要茶要水的,在仪门外自有小厮侍候,用得着特地住在内宅?

她以前看这个秀珠人生得甜净,话也不多,还以为也是个安安生生的人内,没想到心也大得很。

慧雅笑了笑转移话题,开口问慧秀:“贵哥该喝水了吧?咱们带贵哥回房倒水喝吧!”朱俊老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慧雅等闲不愿出现在家主朱俊面前,知道朱俊在正房内,她便寻个理由离开。

慧秀和秀珠她们总是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早就想走了,此时听了慧雅的话,忙道:“好啊好啊!”

两人牵着贵哥的手,回西厢房南暗间她们的房间去了。

李妈妈回罢话出来,不见了慧雅,正要询问,秀珠便起身笑盈盈道:“妈妈寻慧雅么?慧雅和慧秀带着贵哥回房喝水去了!”李妈妈如今是大娘王氏面前的红人,可不能小觑。

李妈妈点了点头,便叫了几个婆子打扫仪门内东院的客房去了。大姑奶奶和宋姑夫已在路上,这一两日就到永平县,她们得加快速度了。

到了晚上,朱俊没留在正房,径直去了马甜甜房里歇息。韩银儿这一去,他觉得自己这几房妻妾就没一个能看的了,全都是老皮老脸看疲了的,算起来倒是数马甜甜年轻漂亮有风情了,因此朱俊只能一边盘算着尽快把秦宝珠娶进家里,然后再去行院包一个美貌有风情的粉头,一边暂时先歇在马甜甜房里了。

从傍晚到晚上,朱俊没离开正房,慧雅就一直在和慧秀一起带贵哥,除非大娘王氏来叫,她等闲不进去,反正朱俊一个月也不进正房几次的。

待朱俊离开了,慧雅这才进了正房。

王氏知道慧雅心事,也不多问,直接道:“慧雅,大姑奶奶这几日就要到了,东院的房子已经打扫好了,不过还没铺设。大姑奶奶一向喜欢庄重典雅的风格,家里的库房都是些鲜嫩的绸缎,不太适合,你拿了对牌,领五十两银子,带着惠清和李妈妈去外面绸缎铺子选些雅重一些的装饰屋子,再买些摆设物件。”

慧雅答应了一声。

王氏又道:“对了,房里家具怎么摆,你也看着办吧!”慧雅心思灵巧,又手脚干净不贪财,这样的事情交给她是最令人放心的。

慧雅答了声“是”。

第二天大清早起来,慧雅就带着李妈妈和惠清去了仪门内的东院,看了看已经打扫好的房子,又去库房看了看家具摆设,然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到了傍晚王氏带了朱俊去看,发现一明两暗三间房都铺设好了,因为大姑奶奶名字中带了一个“莲”字,所以帘幕靠枕之类都是白绫绣深红莲花,典雅中带着精致。

朱俊很是满意,带着王氏进了东暗间卧室。

卧室里摆了一座彩绘了双雀闹春与荷塘浮萍的紫檀架子床。

床头放了座紫檀顶箱立柜,顶箱的门上用浅浮雕手法雕了圆钱和布币,象征着财富和如意。

立柜旁靠西墙摆了个紫檀雕花妆台,上面摆了个西洋妆镜和一个紫檀雕花梳妆匣。

妆台南边摆着一个红漆洗脸架,上面放着洗脸用的铜折沿珐琅彩葵口盆。

妆台对面摆了两张“一统碑”紫檀靠背椅,椅背上挖镶了一块山水大理石板,瞧着格外的庄重。

两张背靠椅中间还摆着一个紫檀小几,上面放着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石榴花,预示着多子多福。

朱俊特意绕到架子床后看了看,发现还摆着一个靠背坐的浴盆,另有带盖汲水木桶,不由感叹:“娘子,你这心思算是用足了!多谢多谢!”

永平县靠近运河,南来北往的生意倒是做得,只是朱俊如今只富不贵,在当官的面前不免矮了一截,因此他心中一直有些不足,如果能够讨得宋姐夫欢心,帮他攀上毛太师这棵大树,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氏并不说房间是慧雅布置的,笑着睨了他一眼,道:“爷,宋姐夫让你寻的绝美的丫头你寻到了?”

朱俊胸有成竹道:“明日人牙子金嫂就带人过来,到时候你也看看!”

王氏点了点头,道:“希望宋姐夫满意。”朱府最出挑的丫鬟就是慧雅了,她一时半会儿离不了慧雅,可不希望闹到最后宋苦斋一个都看不上,只得把慧雅给了他。

朱俊王氏两口子都没提大姑奶奶朱玉莲,因为知道朱玉莲在宋苦斋那里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慧雅此时和衣歪在床上闭着眼睛算账。

她原本有六两二钱银子,加上赵青命人赏的一两,总共有七两二钱银子。

这一日她与李妈妈和惠清出去购买绸缎摆设,三人又各自落了一两银子的辛苦钱,如今慧雅共有八两二钱银子了。

慧雅算清楚了账目,心情愉快极了,便开始思索着明日如何向大娘开口询问自己的身价。

用罢早饭,王氏和过来陪她用早饭的二房董兰英、三房娘朱栀子坐在罗汉床上闲聊,说起了通过人牙子金嫂买到的美貌丫头:“…听老爷说,买这个丫鬟足足花了六十两银子呢!”

慧雅在旁边侍候,听了不由一阵绝望——一个美貌丫鬟就六十两银子?她攒了八年才攒了八两二钱银子!

董兰英闻言道:“怎么这么贵?一般丫鬟才十来两银子,就算美貌,顶多也才二十两银子,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贵?”

朱栀子在一旁吃吃笑了:“许是人家有内秀…”

王氏嫌朱栀子这话不上台面,没接朱栀子的话,解释道:“这么贵是因为这丫鬟不但美貌,打扮上来得,嘴头上也来得,又会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所以贵了些!”

慧雅一听,悬了半日的心方放下了一些——她虽然美貌,可是嘴头上不行,又不会吹拉弹唱琴棋书画,肯定没这么贵了,顶多二十两银子…

她过去给王氏等人的茶盏斟满,装作开玩笑,含笑试探道:“大娘,您看奴婢什么都不会,将来要是卖奴婢的话,别说六十两银子了,怕是二十两银子您都卖不了呢,顶多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