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雅手里提着一个用石青色汗巾子包裹而成的小包袱,里面是她给赵青做的白绫圆领便袍和白绢中衣。

李妈妈则提着慧雅给赵青预备的食盒。

慧雅随着丁小五穿过一个穿堂,进入了那个小小的院落。

与上次过来已经隔了一段时间了,那小院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原先满眼的新绿都变成了浓浓的绿意,上次还只是生着稀疏嫩叶的石榴树如今也挂满了红色的花蕾,樱桃树上原先小小的绿樱桃此时已经变红了,一粒粒晶莹剔透挂在枝头,令人口水直流…只有那一株株月季花没有变,依旧姹紫嫣红地盛开着,散发着阵阵芳香。

慧雅刚随着丁小五走上抄手游廊,就看到了立在前面亭子里的赵青。

赵青今日穿得有些单薄,静静立在那里看着慧雅,身上那件玄色纱袍被他穿出了弱不禁风的效果。

不知怎么的,慧雅心里很是怜惜赵青。

她觉得赵青似乎瘦了不少,薄薄的眼皮有些泛红,凤眼黑泠泠的,似乎刚哭过的样子…

单是瞧着这样的赵青,慧雅的心脏就阵阵抽搐,又酸又涩,难受得紧——她很想把赵青揽入自己怀里,温暖他,安慰他…

她深吸一口气,灿然一笑,朝着赵青走了过去。

在这一瞬间,慧雅暂时忘记了她和赵青之后的地位鸿沟,心道:赵青,如果你愿意,所有的路我陪着你一起走,所有的风雨我陪着你一起经过…

我会带给你快乐,让你眼中再也没有悲伤。

赵青原本因为想起旧事心情沉郁,可是一见慧雅脸上那灿烂的笑,似乎被暖阳炙烤过一般,浑身上下都是熨帖的,心情不由自主好了起来。

他羞涩地笑了笑:“慧…孙姑娘,请!”

慧雅:“…”都这么熟了,还叫我“孙姑娘”!

丁小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快速地打开食盒,把里面的几样小菜一一放在了亭子中间的原木桌上,斟了两盏酒后,拿着酒坛子进厨房热酒去了——如今虽是夏季,可是接连的大雨过后,潮湿阴冷,酒还是热热喝的好。

赵青悄悄打量了一下慧雅,见她穿着一件玫瑰红妆花通袖衣,衣袖处露出了穿在里面的白绫衣窄窄的衣袖,下面系着一条玫瑰红光素缎子镶边的白碾光绢挑线裙子,虽然色泽鲜艳过于热闹,可是衬着她那满头乌云般的长发和晶莹白嫩的心形小脸,当真是美不胜收…

他的心脏剧跳了一下,垂下眼帘请慧雅坐下。

慧雅看了看,发现亭子里的木凳上铺设着宝石蓝锦垫,显见是提前准备好的。

她再去看已经摆好酒菜的原木桌子,发现上面除了自己带的四样小菜,还有几样用缠丝白玛瑙碟子盛放的时鲜——一碟红樱桃,一叠切好的白玉甜瓜、一叠黄澄澄的杏和一碟紫色的桑葚——全都是女孩子爱吃的!

慧雅一见,就觉得口中酸溜溜的,便瞅了赵青一眼,拿了一个黄杏放进了口中。

杏子已经熟透了,面甜多汁,轻轻一咬就化了。

慧雅好奇地看着对面坐着的赵青:“这杏是从哪儿来的?现在可不是杏熟的季节啊!”她记得杏是在六月底七月初才会熟透的。

赵青腼腆地笑了笑,低头用银叉扎了粒红樱桃递到慧雅唇边:“你尝尝这个。”

慧雅没想到赵青服务这么周到,愣愣地张开嘴唇含住了那粒樱桃,伸出舌头卷了进去。

见慧雅嫣红莹润的唇含住了那粒樱桃,舌头又…赵青不由心跳加速,凤眼一瞬不瞬盯着慧雅,脸上渐渐泛起一层红晕——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穆远洋所说的女人爱的那四样——潘安的貌、邓通般有钱、有驴儿大的行货和床技高明…

他的脸热得发烫,心也跳得很快,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赵青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面前摆放的白玉雕成的酒盏,半日没有说话。

慧雅也有些紧张,便化紧张为食欲,又拿了粒紫色的桑葚吃了,觉得酸甜可口,便又吃了一粒,然后又拿起面前的白玉酒盏,把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一股热辣辣的感觉溢满身体,慧雅这才鼓起勇气看向赵青,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怎么瘦了?”

赵青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修长的手指依旧摆弄着手里的白玉酒盏:“有些忙…”

慧雅怔怔看着他,半晌方道:“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啊!”赵青真的比先前瘦了不少,衬着身上的玄色纱袍,看着尤其单薄。

她真的很想摸一摸赵青的手,看赵青是不是穿得太单薄了…

可是慧雅理智尚存,知道自己若是那样做了,便是在调戏赵青,因此竭力抑制住那种想法,移开了视线。

两人都不说话,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此时阳光正好,沿着花厅南边的檐角照了过来,正好照在赵青手上,令他的手看上去仿佛白玉雕就的一般。

慧雅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发现赵青的手并不像她猜想的那么冰凉,反而十分温暖。

赵青被她柔软的手抚住了,不由一愣,凤眼一瞬不瞬盯着慧雅。

慧雅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由大窘,慌忙缩手,却无法挣脱——赵青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

赵青把慧雅的手紧紧藏在两手之间,只觉得她的手那样小,那样软,肉肉的,娇嫩得令人心颤…

他想保护慧雅,让慧雅安安心心的,从此再无烦恼,好看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

赵青低下头,在慧雅雪白粉嫩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慧雅只觉得被手背一热,似被烫了一下,不由颤抖了一下,心里却满满都是羞涩和欢喜——原来赵青不是没有感觉的!

随着赵青的唇离开,她慌忙用力挣回了自己的手。

想到自己方才的主动,慧雅脑海忽然一片空白,她满心都是茫然失措——方才是她主动!

她明明知道,男人不喜欢女人主动,可她还是主动了,在她的理智还没来得及约束感情的时候…

慧雅方才的羞涩欢欣全都不见影踪,满心里只有后悔。

这个世界和原先的世界完全不同,这里对女性的要求特别苛刻,她都知道的,不是吗?

她知道从身份地位上来说,她和赵青根本不可能,所以她一直约束自己不走出那一步。

她心里明明什么都懂,可是为什么约束不了自己的感情?

慧雅忍住鼻酸,低头把那个石青色的小包袱递了过来,竭力令自己脸上的那抹微笑坚持住,哑声道:“上次真的太谢谢你了,若是没有你,我怕是已经落入宋苦斋那畜生手里了…谢谢你!”

说罢她起身行了个礼,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开了。

该是走的时候了,趁自己还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赵青呆呆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慧雅离开。

他方才情不自禁吻了慧雅的手,待慧雅挣脱开去,他才发现自己太唐突了,慧雅怕是认为他是登徒子,可能再也不理他了。

想到这种可能,赵青浑身发冷,眼底满是空寂,眼睁睁看着慧雅离去。

丁小五重新热了酒送过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碟子里的食物都没有动,赵青呆呆坐在那里,面前的酒盏还是满的,而慧雅却不见了。

他心下狐疑,却不敢多问,把酒放在原木桌上,后退一步静候一侧,等着赵青的吩咐。

李妈妈正在里面和书坊的掌柜闲聊永平县城的古往今来,见慧雅急急跑了出来,忙起身追了出去,心里犹在打鼓:小赵大人不会是欺负慧雅了吧?

丁小四正在与惠明坐在书坊前的丝瓜架下喝酒,见慧雅疾步而出,不由一愣,拿着白瓷酒瓶子站了起来:“孙姑娘,你…”

慧雅也不说话,咬着唇上了凉轿。

李妈妈忙也跟了上去,临上轿,她扶着轿门叫了惠明一声:“惠明,走了!”

凉轿下了运河河堤,慧雅的心情终于平稳了一些,涩声道:“还有半天时间呢,咱们先找个酒楼,我请客,咱们好好吃一顿。吃完饭惠明和妈妈陪我去一趟孙家沟,我得回家看看,傍晚我做几个菜吃了,我们再回城。”

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慧雅总是用忙碌填满自己,做几样菜请别人吃,用别人的开心来让自己开心一些…

另外,慧雅想看看为什么她让马大娘那样待孙贵,可孙贵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永平县城纠缠她。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对付孙贵的主意,只是还需完善。

慧雅竭力令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对付孙贵上面,而不是去想方才与赵青的尴尬局面。

在酒楼用过一顿丰盛的饭菜之后,慧雅等人便径直赶往孙家沟。

等凉轿进了孙家沟,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金色的夕阳照在村子内外,给绿油油的田野和高大的白杨都罩上了一层金红的纱罩,自有一种田园风光之美。

因为昨日刚下过雨,庄子里的道路有些泥泞,不太好走,慧雅便和李妈妈下轿步行。

路过贾氏药铺的时候,慧雅发现药铺门前有很多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家里,孙贵还没回来,马大娘迎了出来。

得知孙贵不在家,慧雅心情更加放松,想着心事随着马大娘进了院子。

惠明不方便掺和女人的事,自去外面转悠了。慧雅、李妈妈与马大娘一起回西屋坐定。

慧雅随口问起了贾氏药铺的事。

按照亲戚间的关系,贾氏药铺的掌柜是慧雅的表舅爷,因此慧雅有些关切。

马大娘叹了口气,道:“贾掌柜的女儿贾娘子到县衙敲了讼鼓,要告她大哥贾步青和大伯子孙刚,县尉大人又过来查案了!”

李妈妈闻言忙看慧雅,发现慧雅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起来。

慧雅垂下眼帘,雪白的双手绞缠着,显是满腹心事的模样——她没想到自己刚刚与赵青分开,居然这么快就在孙家沟又遇见了。

想到有可能再见到赵青,慧雅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害臊,有些脸红,有些后悔,还有些害怕,…总之是百味陈杂难描难画…

第三十二章 鱼死网破

过了一会儿,慧雅觉得自己终于恢复了平静,这才看向孙刘氏,见她气色似乎也比先前好了许多,肌肤白得都有些透明了,眼睛里也有了光彩,此时她侧身躺在床上听慧雅她们说话,竟然显得颇为恬静,只是偶尔干咳几下,似乎有些犯恶心。

慧雅心下狐疑,却没说什么,只是悄悄扯了马大娘一下,起身出了屋子。

马大娘会意,当即也寻个理由出了西屋,跟着慧雅到了后院的竹林边。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整个村子渐渐为暮色所笼罩,四周也朦朦胧胧的。

慧雅开门见山问马大娘:“孙贵怎么好得这么快?”

她似笑非笑道:“我想着他伤得那么重,起码要躺上个把月的!”

马大娘心知慧雅怀疑自己了,忙辩白道:“慧雅姑娘啊,还不是因为你那娘!”

见慧雅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她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孙贵一能走路就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给你娘带了一匣滴酥鲍螺,把你娘给欢喜的啊…那滴酥鲍螺小小的,做得小巧得很,你娘看得很重,谁都别想尝到,把匣子藏的严严实实的。”

慧雅一愣。

马大娘很是不满,道:“孙贵算是拿住你娘的罩门了,我给你娘做的好吃的,你娘都留给他吃了,我真是防都防不住啊!”

又道:“还有孙贵那个叔伯大哥孙刚,也来过两次,还给你娘带了外敷和内敷的药呢!”

见慧雅默不作声,马大娘又叹了口气,道:“慧雅姑娘,你娘真是记吃不记打,我劝你…”

接下来的话她不肯说了,可是慧雅也听明白了。

慧雅轻轻拍了拍马大娘的手,道:“我都晓得。”

回到西屋之后,马大娘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李妈妈闲聊着,述说着贾娘子告娘家大哥贾步青和婆家大伯子孙刚这件事情,孙刘氏偶尔也插一两句,都是在为孙刚说话——孙刚是孙贵的叔伯哥哥,和孙贵关系好,和远房表妹贾娘子比起来,孙刘氏还是觉得孙刚更亲近。

对于贾娘子的丈夫孙强去世之事,马大娘只是泛泛谈到,慧雅却听出了不对——“头疼”“手脚震颤”“ 话也说不清了”“牙也掉了”…

慧雅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这种症状。

她苦思冥想,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在上次赵青送给自己的那些书里看到的,却又有些拿不准。

孙刘氏见慧雅低头不语,便细声细气道:“雅雅,贾娘子还是你的表姑呢!”

慧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孙刘氏干咳了一下,似在盘算亲戚间的关系,白得发青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浅笑:“贾娘子的大伯子是你…孙贵的堂哥。”她原本想说你爹的,话到嘴边,却想到慧雅绝对会当然当场爆发,便临时改成了孙贵的堂兄。

慧雅心里正在思索自己到底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便没有理孙刘氏,任她自言自语。一个村子里住得久了,怎么说彼此都会牵扯上些亲戚关系的,也不足为奇。

孙刘氏今日似乎谈兴颇浓,又回忆起先前孙刚和她丈夫孙贵老一起喝酒做耍之事,显见很怀念当时的时光。

慧雅这才知道原来被贾娘子告的大伯子孙刚还和孙贵是好基友,心下厌烦,起身出了西屋。

孙刘氏今日特别的兴奋,浑然不知慧雅已经离开了,依旧絮絮叨叨说着:“…他们俩都很能干,一起采了丹砂,用火炉炼出水银,卖给了城中药铺,得了银子就去赌…”

慧雅原本要走了,却在听到“水银”一词时留了下来,她终于想起贾娘子的丈夫死前症状和什么有关了——水银!

她也想起那本书叫《本草补遗》,谈的是各种用药禁忌,是她在紫荆书坊随手选的!

慧雅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躁动,疾步走向大门去寻惠明。

院子里都是女人,惠明觉得不太方便,便在大门外溜达,这会儿正在揪慧雅家门前的月季花花瓣玩耍。

在朱府的小厮中,惠明算得上一个内心有成算的人。这会儿他都快无聊死了,却等闲不肯离开,因为知道慧雅的后爹孙贵随时都会回来,那样的话慧雅就不太安全。

惠明刚把一朵大红月季花给揪秃,一抬头就看到了慧雅。

慧雅看着满地花瓣:“…”

惠明讪笑:“慧雅,做什么?”

慧雅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忙交代惠明:“惠明,小赵大人在村子里查案,你去寻他一下,悄悄和他说我有急事要对他说!”她一个女孩子,实在不方便大庭广众去寻赵青。

惠明闻言,咧着嘴笑了:慧雅一定是喜欢上小赵大人了,中午刚见过面,现在听说人家在孙家沟查案,马上就又要见一面。

慧雅见他的笑不是好笑,有些无力:“…惠明,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惠明笑得更开心了,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下面了。

慧雅有些无奈:“…快去吧!”

惠明答应了一声,转身往贾家药铺方向跑去了。

赵青此时正在里正孙福家的堂屋里坐着。

孙福因为治理永平河水患,和赵青关系甚好。他见赵青忙着查案,连喝水的空暇都没有,便寻了自己珍藏的大叶青茶,按照自己素日的喜好,很实在地给赵青浓浓地沏了一壶茶送了过来,还倒了一盏奉给赵青:“大人,喝盏茶吧!”

赵青接过茶盏,放在了方桌上,挥手示意孙福先出去。

贾娘子的大伯孙刚正跪在地上述说着:“…小人也是好心,想着弟妹贾氏寡居不易,便想着帮她抚养阿宝,好让她再走一步。谁知贾氏表面上千贞万洁,不肯再嫁,可是早就有了相好之人,若不是今日凑巧,阿宝哭闹,让她回房去哄阿宝…”

赵青冷不防问了一句:“从贾氏房里跳出来的那人呢?”

孙刚猝不及防,愣了愣方道:“…这个…这个小人怎么知道啊?”

赵青凤眼幽深,一瞬不瞬看着他:“当时阿宝睡着没有?”

孙刚瞠目结舌:“…大人,小人…小人不记得了。”

赵青冷冷一笑。阿宝当时和贾娘子在一起,一周岁的阿宝还醒着,贾娘子如何与人偷情?

孙刚情知自家说错了话,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油汗,便拿话去圆:“哎呀,算了,随贾氏去吧,我不管了,不枉做好人了!”

他嘟囔着,又给赵青磕了个头便要离开。

赵青见他要溜,抬头看向守在堂屋门口的叶瑾,沉声道:“叶瑾。”

叶瑾答应了一声,抬脚就把孙刚绊倒了。

他挥手叫了两个衙役,把胡乱叫嚷的孙刚绑好押了下去。

待孙刚没声音了,叶瑾忙询问赵青:“大人,要不要提贾步青?”

赵青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低声道:“那是个糊涂蛋,有什么可问的?”青天白日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从自己妹子屋子里出来,不问来由,不想着帮忙遮掩,反倒逼着妹子自尽…这不是糊涂蛋是什么?

沉吟片刻后,赵青开始思索另一个问题。思索完毕,他开口询问叶瑾:“这次过来带的火把多么?”他总觉得按照贾娘子的叙述,孙强死前的症状很奇怪,有些像是饮酒过量,又有些像是…水银中毒!

赵青曾听穆远洋谈到过水银。

本朝之人从丹砂中提炼出水银来,用来炼丹、治病和制作敷面的铅粉,甚至有女子服用水银来避免怀孕,可是如果水银服用过量会如何呢?

如果连夜起了孙强的坟墓,开棺验尸,不知会不会有所发现…

叶瑾想了想,道:“禀大人,原想着孙家沟距离城里不远,这次只带了五个火把。”

赵青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还是觉得五个火把不够用,便把连夜开棺验尸的想法暂时压了下去,预备明日再开棺验尸。

叶瑾见赵青似乎情绪不好,不敢开口,又不敢离开,便呆呆地守在外面。

屋子里只剩下赵青。

赵青茫然地看着堂屋外面,此时太阳落山,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仿佛一瞬间天地之间就暗淡了下来。

他想起了今日与慧雅之事。

原本那么甜蜜,可他却没有忍住,吻了慧雅,以致慧雅生气离开…

赵青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此时却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再唐突慧雅…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打断了赵青的思绪。他定神一看,原来是丁小四进来了。

挺凉快的夏季傍晚,丁小四却生生跑出了一头汗。他先行了个礼,这才道:“大人,孙姑娘也在孙家沟呢!”

赵青闻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丁小四笑:“小的刚见了惠明,是惠明送孙姑娘回来的!”

赵青的心里突然泛起酸来:“…”惠明?是他送慧雅回来的…

丁小四察言观色,低声道:“大人,惠明过来传话,说孙姑娘有急事要和您说!”

赵青的心跳忽然加快,莫名地有些手足无措。

他觉得身上有些燥热,顺手端起方桌上放的茶盏一饮而尽,却差点吐出来——这茶也太苦了一点儿!

孙福这里哪里有什么好茶,不过是些大叶青茶,浓浓地给他泡了一壶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