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画堂韶光艳

作者:欣欣向荣

文案:

穿越童养媳遭遇风流渣公公,能否修成正果…

另:感谢薄暮晨光童鞋做的封面。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灵魂转换 不伦之恋 春风一度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程,徐大姐 ┃ 配角: ┃ 其它:

徐大姐穿越

话说早年间,有这么一朝,皇帝制下,分冀、豫、雍、扬、兖、徐、梁、青、荆九州,旁的不表,只单表冀州真定府辖下有一县,名曰信都县,广有沃土良田,加上近年来少闹灾荒,雨顺风调,倒成了一方富足之乡。

咱们说的便是这信都县内,颇有名声造化的一家,家主姓顾单名一个程字,过了年正值二十九,不到三十岁的而立之年,却得了个浪荡名声在外,信都县无人不知。

这顾程的爹名叫顾东山,本不是本县本乡之人,原是个走街串巷摇铃糊口的江湖郎中,行至信都县,红鸾行动,财从天降,被县内的程大户瞧中。

这程大户甚有家俬,却乏子无后,膝下只得一女,瞧顾东山性子老实可靠,询了内堂妇人小女,便招赘了进来,给她二人成就亲事,实指望百年之后有个半子可靠。

转过年来添了一子便是顾程,生的天庭广阔,地阁方圆,人都道是贵子,却不想胎带煞气,生下来刚足月,他娘便去了,没过两年,他爹顾东山也病死了。

程大户老两口看顾着外孙子顾程堪堪到了十七,遇人说媒,娶了信都县驿丞之女孙燕娘为妻,过门一年,生下一子取名顾廉,跟他爹一样,落生八字便带了煞,刑克的他娘去了。

程大户虑着顾程房中无人伺候,便做主又纳了两房妇人进来,不做续弦,只当侍妾,这头一个乃是顾程原配燕娘的陪房丫头,名唤玉芳,早就被顾程收用过几遭,如今收进房来,也算过了明路,因她对顾廉颇为上心,虽是房中丫头出身,顾程也给她些体面,让下人称一声二娘。

二一个是城外烧砖窑周家的女儿,闺名慧莲,先头也算有些家底,后招了火,不得已才把女儿送与顾家为妾,顾程让下头唤一声三娘,入得门来,两房侍妾姐妹相成还算和睦。

只顾程自小便无爹娘管束,程大户又一味宠溺,倒宠出个浪荡的风流性情,成日呼朋唤友,吃酒嫖,妓,勾女挑妇,哪有个消停的时候,成日不着家,虽纳了两房妾,除了顾廉之外,却并未得旁的子嗣承继香火,程大户每每叹息劝说,奈何都成了耳边风。

再说顾廉,落生时,特特请了城中玉皇庙的老道来批八字算命数,言说这孩子命里带煞,命犯天狗,前头十年还好,只十岁上恐有灾厄缠身,若想躲过,莫如娶一房生辰八字极旺的童养媳妇儿进门,或可挡此灾厄。

那程大户听了,忙问:“怎生算八字极旺之人,哪里去寻这样的人来?”那老道却呵呵一笑道:“这有何难?本县之中便可得,城西头开棺材铺子的徐老头,前年新续的婆娘前儿生了儿子,请了我去批八字,不妨从他家出来,迎面遇上个丫头,瞧着有七八岁大,见了生人,忙躲到一边灶房里去了,虽一晃而过,我却见她生的甚有些福气之相,便问了他爹八字,掐指算了算,倒是个极旺的命数,他家横竖不待见那丫头,那徐老头又贪财,给他几两银子,那丫头卖与你家都乐意,先做个童养媳妇,给你家哥儿挡灾也便是了。”

听了老道的话,程大户还真使了人去说,给了老徐头十两银子,便买进府来,也不说童养媳妇,平日只让她跟着顾廉的养娘在一处做做针线活计,伺候顾廉的吃食茶水,只当个房里的丫头使唤着。

堪堪到了顾廉十岁上,县中果然闹起了时疫症候,顾廉终是未躲过,大年根底下病死了,徐大姐便成了顾家宅门里尴尬的存在,说丫头不是丫头,说寡妇不是寡妇,才十八花一般的年纪,倒成了个木呆呆的丫头,生的模样不差,却是个三脚踹不出个屁的闷性子,不如旁的丫头伶俐,早先就不得顾程的意,嫌弃她呆傻木讷,后哥儿病死了,也就更不拿她当回事了,久而久之,这徐大姐在顾家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儿。

这程大户本来便有了春秋,气弱体乏,赶上曾外孙子一死,伤心伤肺的哭了几日,便大病在床,起不得炕了。

顾程外头应酬多,不得空闲,床前侍奉汤药的便是顾程的两个妾,二娘玉芳三娘慧莲,眼瞅着老太爷一天不如一天了,慧莲从里头出来,便悄声问玉芳道:“爷可家来了不曾?”

玉芳哼一声道:“ 说到这个,我便气的没法儿,前儿他说去外头吃酒,不想天黑了,也不见家来,想那几个狐朋狗友在一处,不定拉去了哪里吃酒取乐去了,多早晚能家来,便让婆子上了门,不想昨个晨起天刚蒙蒙亮的时节,我还在炕上睡的香甜哩,不妨忽听外头咚咚的砸门声,可巧上夜的老婆子不定晚上吃多了酒,睡死了没听着,我忙着披了衣裳起来,亲自去开门,才开了门,不妨他一脚踹过来,正踹在我这心窝子上,足足疼了这一天一宿,今儿才刚好了些,也不知哪这么大的脾性,撒在了我这里。”

慧莲听了倒不禁愣了一愣,前儿她娘家嫂子来瞧她,便留在她房里住了一宿,到次日一早,因惦记家中孩子大人,天蒙蒙亮便送她去了,回转来,恍惚瞧见仿似爷从廉哥儿那院里奔了出来,只影绰绰瞧见个影儿,从那边粉壁边上一闪过去了,却没落实。

想廉哥儿死后,那院子里哪还有什么人,不过廉哥的养娘李婆子跟那个徐大姐两人,终日也不怎么出门,爷去哪里作甚?

正心下暗暗疑惑,忽见前头丫头慌张张跑进来道:“二娘,三娘,廉哥儿屋的徐大姐上吊了。”把个两人唬的,忙快步出了老太爷的院,往那边廉哥儿屋里去了。

进了院儿,只见里里外外的丫头婆子有七八个至多,都来瞧热闹,被玉芳一喝才各自散了,玉芳跟慧莲两个迈脚进了西侧小屋。

虽说是廉哥的童养媳妇,可也没行礼,没圆房,便不能算个主子,只把西侧一间小屋拨出来安置下她,进了屋,只见炕上直挺挺躺着徐大姐,玉芳跟慧莲互瞧了一眼,忙问守在炕边的李大娘:“不说救下了,怎的还未醒,这么瞧着怪吓人的,倒跟没了气的死人一样儿。”

那李大娘道:“确救下了,也灌了水下去,刚头还醒过来,喊了一句,便又无声响了。”

慧莲忙问:“喊了句甚话?”李大娘道:“忙乱间,我也没听大真,仿似是什么句梦里的胡话也未可知。”

慧莲凑过去,大着胆子伸指头略探了探鼻息,忽地炕上的徐大姐睁开眼来,直愣愣瞅着她问了句:“你是谁?”

把个慧莲唬的,心差点从腔子里跳出来,拍抚了两下才道:“这个徐大姐促狭,倒唬了我一跳。”

“徐大姐是谁?”徐苒心里暗暗疑惑,却又不敢贸然出声,她就记得,自己倒霉催的,出差的时候遇上地震,被不知什么东西砸在头上,便没知觉了,再睁开眼的时候,便是这个古怪的地儿,头顶上原始到令人发指的房梁脊柱,侧头,糊着窗纸的木楞子窗户门,以及这些穿着古怪,头型也古怪的人。

刚才她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是做梦,暗暗嘟囔一句,强迫自己闭上眼,过了一会儿睁开眼才绝望的发现,完全是自己自欺欺人,而且眼前多出的这个年轻女人是谁?穿着打扮明显不同旁人,她嘴里的徐大姐,莫非叫的是自己。

慧莲见她仍直愣愣瞅着自己,眼珠都不错一下,心说,别是没吊死却傻了,正在这时,外头的婆子进来道:“爷回来了,这会儿已到了老太爷的院里,正寻二娘三娘呢?”

两人忙嘱咐李婆子好生照管着徐大姐,两人前后脚往老太爷院里去了,刚到门首,正遇上顾程从里头出来。

两人急忙蹲身行礼,顾程道:“你们俩去了哪里?瞧着老太爷就是这两天儿了,身边莫要离人才好。”玉芳忙道:“我跟莲妹妹也是这么说,日夜都让妥帖人守着呢,有什么赶紧去知会我们知道。”

顾程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问:“刚头家来仿似听见说廉哥儿屋里有些吵嚷声,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慧莲偷瞄了他一眼道:“我跟姐姐正要跟爷回话儿讨主意,廉哥儿屋里的徐大姐,不知怎的想不开了,瞅不见的功夫,拴了条脚带上吊了,亏了养娘瞧见,救了下来,这会儿却无妨了,只我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儿,是不是寻个郎中进来瞧瞧。”

顾程目光闪了闪,思想起那晚上怀中的身子,何等销魂蚀骨,醉里也不知受用了几遭,待酒醒才知竟是徐大姐,若是旁的丫头也无妨,只这徐大姐却是廉儿的童养媳妇,扛着这么个名儿,两人这档子事,便成了一桩丑事,他倒是不怕什么,如今的顶头的万岁爷还把自己正经的儿媳妇封成了贵妃娘娘呢,他怕何来,只他们家老太爷哪儿过不得,如今又只剩了一口气,若被他听着些儿影儿,不定直接气死了。

于今之际,势必要掩下此事才好,若寻了郎中来,被瞧出端倪,岂不坏事,思及此,便道:“什么大事就请郎中,既她回转过来,好生让人守着便是了,先把老太爷的事了了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另再说一句,本文毫无三观,三观正的千万表看啊!!!

理想很丰满

徐苒眼瞅着那两个妇人出去,心里越发迷茫,李婆子瞧了她半晌儿,微微叹口气,徐大姐儿这命倒比旁人更苦到十分去了,只不过平日里瞧她虽有些闷,却也不是这等想不开之人。

李婆子把那边枕头拿过一个,放到她身后,扶着她坐起来,低声劝道:“大姐儿,听妈妈一句话,什么大事也不值当去死,命没了,可就真没了指望,好生熬着,或许将来还有出头之日。”

李婆子这些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大信,想徐大姐儿自八岁买进来,本就是为了给廉哥儿挡灾使的,谁又拿她当什么人来看了,说白了,连内院的那些体面丫头都不如呢,那些被爷收用过的丫头,跟大姐说话呼来喝去,连讽带骂的哪有个好声气儿呢,原先还指望着廉哥若能熬过去,赶明儿圆了房,便不得个正经名份,哥儿房里的人,将来得个一男半女,也便不愁了,如今廉哥儿去了,徐大姐顶着这么个名头,丫头不是丫头,主子不算主子,这辈子哪还能又什么指望。

徐苒看着这婆子,心里暗道,谁他妈去想死,不是遇上地震了吗,这么想着,四下瞥了几眼,怎么说呢,还真是古香古色的彻底,屋子不大,摆设也颇简单,她躺的地方,貌似是个土炕,侧面便是窗子,上头糊着半旧的窗户纸。

徐苒眨眨眼,心里琢磨,自己穿越的地方瞅着像个古代的有钱人家,可她记得,有钱人家的窗户不都该是那种轻软的薄纱吗,例如红楼梦里,且刚头那两个被称作二娘三娘的女人,瞧打扮也很是富贵,或许这里格外穷些,大户人家也只用纸糊窗。

李婆子见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瞧着竟跟过去木呆呆的大姐儿换了个人一般,仿似别样伶俐起来,心说,难不成这一吊,倒得了造化不成,便又劝她道:“咱们这宅门里,没个正经大娘,二娘三娘掌家理事,她两个性子还算宽厚,爷便是怎样胡闹,横竖在外头,平日你躲着爷些也就是了,省得惹他的厌烦,只平日二娘三娘跟前搭言说话,须当伶俐些才好,那些房里的丫头都是些妩媚子,你莫要搭理那些人,便少是非了,这府里总比你家里要强些,至少能吃饱穿暖,旁的便想开些吧,你自己好好想想,晚上饭你还没吃,这会儿指定饿了,我去灶上给你端饭去。”

徐苒等着婆子出去了,才勉强下地,脚一伸出,便是一愣,缠的一层层的裹脚布,把脚裹的像个粽子一般,怪不得她刚一醒就觉得不舒服,七手八脚把脚上的裹脚布扯开扔到一边,看了看自己一双还算正常的脚丫,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成了畸形。

趿拉着地上的鞋下地,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个镜子什么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外头是个院子,也没个表啊什么的,连个钟点都不知道,徐苒侧头瞧了瞧西坠的太阳,估摸这会儿也就下午五点多左右。

外头是个挺规整漂亮的院,比她那屋里不知强了多少,她站的地方是院西侧角,前头石头台阶上才是正房,也就是说主子住的屋子,瞧着那夕阳下的薄纱窗,徐苒才明白过来,不是这里格外穷,是自己的身份所致。

瞧见院子中间有个偌大的水缸,便几步走了过去,对着里头的水面探头照了照,本来心里还颇有些不满,可看到水中映出的漂亮小妞,徐苒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其实也不是漂亮的天怒人怨,但眉眼清秀,皮肤白皙,就是头发有些蓬乱,最重要的是,这小妞青春无敌啊!目测也就是十七八,貌似自己的十七八岁,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出差遇上地震也不都是坏事吗,反正死也死了,重新活一回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这么个漂亮的小妞上吊做什么?徐苒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这会儿,也不觉的多冷,瞧瞧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以及院中已经返绿的葡萄架,估摸现在正是暮春时节。

她进去屋里寻了半天,才寻出一把木头梳子跟一条红头绳来,仍旧出来,略扫了一眼,做到前头穿廊间的廊凳上,把自己的头发梳顺,这小妞明显营养不良,头发捎儿都有些黄黄的分叉。

徐苒又进去翻出把剪刀,捏着发梢刚要剪,不想李婆子正巧迈进来,见她拿着剪刀,惊慌的大喝了一声,徐苒吓了一跳,手一抖剪刀掉在地上。

李婆子把手里的饭菜放到一边,几步过来捡起地上的剪刀:“刚头妈妈劝了你那么多,合着你都没听入耳去,这会儿见没死成,又要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不成。”

徐苒愣了愣,忽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头发捎给她看道:“我是要把这些发尾的分叉剪了。”说着从她手里拿过剪刀剪了几剪子,放到一边,想了想,自己也不会梳别的发式,就编了一条齐整的麻花辫,用头绳系了,垂在一侧,抬头看着李婆子问:“我的饭呢?”“呃!啊!饭…”李婆子这才回过神来。

饭食相当简单,事实上简单的有些令人发指,就是半张不知什么面的饼,干巴巴的就着半碗稀汤挂水的菜,且不知是什么菜,瞧着像菠菜又想别的,更别提滋味了,这让一向好口腹之欲的徐苒,真有些咽不下去,可想想白捡了一个返老还童的机会,别的就甭挑了,至少不用挨饿,也不是穿到青楼里。

以她猜想,自己大约是这家的使唤丫头,还属于上不得台面那种粗使的,这样也好,自己这模样挺好看的,不惹人注意才好,赶明儿寻个机会脱身出去,就什么都不愁了。

徐苒这时候的想法,跟所有穿越女一样简单傻气,对前景充满希望,就着半碗没什么滋味的菜,吃了那半块饼下去,李婆子给她倒了半碗水,徐苒喝了,还打了个饱嗝,哪里像个要上吊的人。

李婆子看了她老半天,才迟疑的问:“大姐儿,你怎生跟变了个人似的?”

徐苒脸色有些僵,眼珠转了转含糊的道:“死过一回,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不过以前的事都不大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姓徐,妈妈,我是这家的丫头吗?”

她这一句话倒把李婆子给问住了,想徐大姐儿这个身份,还真不能说就是个丫头,过了半晌儿才把怎么来怎么去跟徐苒说了底细。

徐苒理解,也就是这个徐大姐儿是顾家买来给儿子挡灾的,不想灾没挡过去,那小子短命嗝屁了,她就成了个丫头不丫头,主子不主子的尴尬存在,事实上,从她的衣食住处上看,她觉得,自己连丫头都不如,更遑论什么主子了。

还听说这家的老爷,她名义上的公公就是刚头走的那俩妇人的丈夫了,不大待见自己,怪不得扔到这里不闻不问的。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落到这般境地,徐苒还觉得该庆幸,如果那叫顾廉的小子没死,也才是个刚过十岁的屁孩儿,难道自己真跟他那什么,想想都膈应,尤其自己比那小子大了足足八岁,她心里接受不来,更何况,顾廉要是活下来,自己至大算个通房小妾什么的,还不如个丫头省心。

李婆子的男人也在顾府里做工,以前顾廉活着的时候,这院子里还有另外两个伺候的婆子丫头,李婆子纵然不在,也有旁人,顾廉一死,有些说头门路的,便寻个由头调到旁处去了,这里便只剩下李婆子跟徐大姐,李婆子有家,晚上这院便只剩了徐苒一人。

李婆子昨儿晚上一走,徐苒便上了院门,各屋去溜达了一圈,尤其那个顾廉的屋子,人死了,屋子却还收拾的挺齐整,溜达烦了就进屋睡觉,这一宿倒睡的踏实。

转过天一早,徐苒是被咚咚的拍门声给惊醒的,睁开眼过了半天才回过味了,急忙下地跑出去开了院门。

李大娘一见她刚睡醒的样儿,不禁叹道:“你倒是心大,什么时辰了还睡着,快换衣裳,去前头老太爷去了,府里正忙乱呢,刚头管家说了前头人手不够使唤,让你我过去灶上帮忙烧水添茶,吊唁的客都到了。”

徐苒虽闹不清这怎么又蹦出个老太爷来,但还是忙着收拾了,腰上系了孝带,头上红头绳也换成了白布条,这才跟着李婆子去了前头。

不过几个时辰灵棚已经搭就,徐苒跟着李婆子从边上过去,到了灶房院里,刚迈进院门,正逢一个丫头提着壶出来,跟徐苒撞了个满怀。

徐苒退后一步想让她过去,不想那丫头瞧见她倒呵呵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孙少奶奶,怎的不去前头给老太爷守灵,跑到这灶房院里作什么来了?”

徐苒这才抬头瞧这丫头,只见五短身材,甚有些丰腴,姿色平常,只肌肤比旁人略白皙些,眉梢眼角自带了几分风流之态,穿的衣裳虽换了素净的,瞧着料子却不差,至少跟自己的天差地远,声音尖利,显然不怀好意。

徐苒忽想起李婆子说的,遂明白过来,这丫头大约就是她那个便宜公公的通房什么的吧,只自己也没惹她,做什么与自己为难,刚要顶她几句,被李婆子悄悄一拽,拽到一旁。

李婆子堆起个笑脸道:“珍珠姑娘快去吧!刚头我瞧见又来了不少客,不定爷哪里要茶水呢,晚了爷怪罪下来可怎好担待。”

那叫珍珠的丫头显然颇忌讳主子,瞪了徐苒一眼,扭腰摆臀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对于安排,皇帝娶了儿媳妇,是为了以后的情节顺理成章,但跟唐明皇没干系!!

迷糊糊入套

待她去远了,李婆子才回身小声道:“珍珠是二娘屋里的大丫头,最是个口舌尖利的丫头,又得了爷的宠,有些体面,性子愈发刻薄,最喜为难人,日后见了她避开便是,免生是非。”

徐苒点点头,心里暗道,他那个便宜公公这眼光也不咋滴,或许就喜欢这样的也未可知,跟着李婆子进了里头,被管事的婆子派了个烧水的活计。

徐苒看着那一溜的灶火,便有些为难,她哪会干这个,好在有李婆子教她,怎样添柴,怎样守着火等等,不大会儿倒也上了手,横竖也不是多难的差事,就是热。

直忙活到了夜里,才得了空闲回去,李婆子便家去了,徐苒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儿,觉的身上粘腻腻的不舒服,在灶上烧了一日水,也不知出了多少汗,身上的衣裳被汗侵的湿了干,干了又湿,这会儿自己都能闻见一股子一股子往上冒的汗臭,真想洗个澡。

她屋子侧面倒是盘了小灶,平日烧水什么的用,只水缸里的水却不多了,徐苒站起来寻了个木桶提在手里,迈步出了院门,循着早起走过的路,寻到了前头的井台上。

灶房里或许还有值守的婆子伺候茶水,剩下的都在前头灵堂里伺候,这边分外清净起来。

徐苒立在井台上,探头往井里瞅了瞅,只见黑黝黝的水中,映着一轮明月,倒也分外皎洁,可是怎么把水弄上来是个问题。

井边上架着辘辘,她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明白,正发愁呢,忽听一个略低沉的声音道:“半夜三更,你一个人在井台上作甚?”

徐苒吓乐了一跳,急忙抬头看去,只见那边角门处,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影儿,背着光亮,也瞧不底细,只看的楚是个颇高大的男人。

徐苒如今是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只不过这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异样,徐苒愣怔的功夫,那个男人已经从角门处走了过来,没有灯火照亮,好在月光正好,落在来人脸上,也模糊看的出轮廓眉眼。

徐苒倒不禁愣了一下,暗道,身形魁梧,五官端正,而且相当年轻,只不过目光有些阴冷的盯着自己:“你是想投井吗?”

徐苒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投什么井,我是想打水上来,不知道这个怎么使唤?”

饶是顾程也不禁愕然,他本在前头守灵,因跪的腿脚都麻了,便让玉芳慧莲两人守在灵前,他出来走走,却不想正遇上徐大姐儿。

前几日那档子事,虽说吃醉了酒,也不至于人事不知,撞到了廉哥儿屋里奸了徐大姐儿,说起来,也有些过于荒唐,把跟着他的旺儿好一顿喝斥,可事既已做下,后悔也迟了,过后,顾程也琢磨了,待老太爷的事了了,寻个由头把徐大姐远远发卖出去也便是了。

当初从徐老头手里买过来的时节,本就是为了给廉哥儿挡灾,这灾没挡成,还留她在府里做什么,回头让玉芳慧莲知道此事,他面上也不大过得去,只没想到她竟然上吊了,弄的顾程心里愈发厌烦,多大的事儿,值当去死,真正一个晦气的扫把星,不想这晦气偏打他的眼。

他刚出来没溜达没多会儿,身后的旺儿便低声道:“那边仿似徐大姐儿?”

为了这徐大姐儿,旺儿被主子喝斥一顿,心里别提多冤了,那日爷在外吃了个大醉家来,跟中了邪似的,便撞进了少爷的院里去,那时已交三更,那院里晚间只得徐大姐一个在,哪有旁人,也不知爷怎生就来了兴致,把那徐大姐按在炕上奸了一晚,旺儿便在跟前,哪里敢上去拦,阻了爷的好事,不定找死去吗。

想徐大姐在府里连个粗使的丫头都不如,若能得了爷的意,日后或可好过些,虽说名声不大好听,又有什么打紧,能吃好穿好手里有钱使比什么不强,只没想到,过后爷倒不大理会此事了,也不知心里是个怎样张致。

旺儿琢磨着,平日爷便嫌弃那徐大姐儿木头一样的性子,想来在炕上,便也没甚得趣,过了一宿便丢开手去了,倒是还替徐大姐叹息一番,心话儿说,这徐大姐也够倒霉了,被爷奸了身子,什么便宜没占着不说,自杀又没死成,倒愈发惹了爷的厌,这日后不定怎样的结果了。

这会儿瞧见她的影儿,也忙回了一声,却偷偷瞄着爷的神色,果见爷皱紧了眉头,半晌儿却缓步跟了上去,到了那边角门边上,低声对他吩咐:“在外头守着。”自己迈脚走了进去。

顾程最烦这些妇人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这徐大姐儿,虽说是他儿子的童养媳妇,认真算,就是他顾家买来的丫头,便是自己要了她的身子,也不至于一死再死,上吊不成就来投井,这会儿正是老太爷的丧事中,吊唁的宾客来来往往,她若真投井死了,明儿传出去像什么话,便忍不住出声,哪想她却如此答应他。

且…顾程微微眯眼审视她,这性子仿似也较之前活泼灵动太多,模样本就生的不差,这会儿瞅着自己,眉眼弯弯一笑,倒勾的他不由思想起那夜光景来。

徐苒端详他半晌,在心里也暗暗猜了半天,黑灯瞎火,身上的衣裳什么的都看不清楚,况且,如今府里都穿着孝,也看不出真章,年纪跟浑身上下散出的气息,瞧着倒像个管事什么的小头目。

徐苒眨眨眼,暗暗计量,如今自己在这里真算一个最不受待见的角色,如果跟这些管事的套套交情,过后或许好混些。

思及此,便问:“你是前头的管事吗?”她这一句话倒把顾程给问怔了,这才发现,她瞧着自己的目光完全像个陌生人,她是真不认识自己了,还是装的,没吊死难不成倒学会使手段。

徐苒见他不答,也不以为意,指了指手边的辘辘道:“那,这个怎么使,你晓不晓得?”神态模样儿全不似作伪。

顾程瞧了瞧那辘辘,他哪知道怎么使唤,不过,毕竟自小习了些拳脚,有把子气力在,且不管她是真是假,今儿晚上都勾起了他的兴致来。

顾程唇角略弯了弯,过去把木桶拴在上头的钩子上,放下去,摇动辘辘的木把,不大会儿便打上一桶水来。徐苒高兴的道了谢,提起木桶,颇有些费力的出了角门。

旺儿在外头墙根底下,早听着里头的动静,越听心里越纳罕,这徐大姐儿倒跟变了个人似的,爷一向最爱秉性伶俐的丫头,这一来不定怎样了,况本来两人便有事,倒不妨,爷甘愿冒充起了管事来。

耳边闻的脚步声近,忙一闪身躲到一边儿的阴影里,免得被徐大姐瞧见,坏了爷的好兴致,只这徐大姐也真够笨了,一桶水提的七摇八晃不说,还三步一歇。

顾程出来瞧着徐大姐走的没影儿了,才跟旺儿道:“明儿寻李婆子问问,怎的连爷都不识了。”说完,才迈步往灵堂走去。

旺儿心里暗道,别小瞧了这徐大姐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咬人的狗不叫,瞧瞧,这一转眼可不就勾起爷的心思了。

顾程回了灵堂,这一晚上就想着井台边上的徐大姐儿,那双活灵活现的眸子,嫩白一张小脸儿,提着水不胜娇怯的身形,心里越发痒痒起来。

说起来,还真不是徐苒故意勾搭他,她是真提不动那桶水,本来还那木桶本身就沉,加上水就更重了,她提到自己住的院里,手腕子差点费了,歇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去灶下点火烧水,得亏今儿烧了一日水,不然这会儿恐烧水都不会,烧了热水,打到屋里,好歹擦洗了身子,洗澡还真是个太奢侈的想法,倒是头发好好洗了一番,翻了翻徐大姐的衣裳,寻出一套洗的发白的衫裤换上,把头发搅的半干,再也耐烦不得,便上炕睡了。

第二日一早,旺儿便截住李婆子问究竟,李婆子叹口气道:“倒是没死成,却忘了前头的事,刚醒来,连我老婆子都不识得呢,我这么想着,那日放她下来,头磕在了炕沿边上,许是碰坏了头也未可知,旺管事,怎的问这些来?”

旺儿呵呵一笑含糊道:“随便问问罢了。”旺儿忙会去跟顾程回了话儿,顾程听了,心里越发惦记上了,若不是老爷子丧期,恨不得这会儿就过去按着那丫头干一回,只这事儿需当做些计较才好。想到什么,眼睛不禁亮了亮,凑到旺儿耳朵边上,吩咐了几句,旺儿忙答应一声去了。

李婆子叫了半天门,徐苒才迷迷瞪瞪的起来开门,李婆子见她那一副睡不醒的样儿,不禁笑道:“如今怎这样爱睡觉,也不瞧瞧都什么时辰了,今儿前头更忙呢,不定一会儿管事的又来唤咱们过去。”

徐苒暗暗叹口气,什么时辰?这个时辰,估摸还不到七点吧!她睡得醒才怪,不能睡懒觉,还得去灶房里烧水,这是迄今为止,徐苒最不满意的两件事,

认命的起来洗了脸,把头发仍编了个麻花辫,刚收拾妥当,就见进来一个瞧上去颇有体面的小厮。

徐苒自然不识,李婆子却忙迎出去道:“旺管事怎的亲自过来了?”

旺儿略瞥了眼那边的徐大姐儿,只见打扮虽简单,却甚是清爽,一条乌黑的麻花辫儿,映衬的一张小脸在日头下愈发白净,眸光流转间伶俐非常,哪里还是平日木呆呆的徐大姐儿,怨不得爷上了心,要使唤这些手段来谋她。

谁心怀鬼胎

旺儿目光略闪了闪,笑道:“爷刚头叫了我去,特特的说,以前就瞧着妈妈是个妥当的人,故此才把廉哥儿托付给妈妈照管,虽说如今哥儿去了,却仍记得妈妈的好,如今前头正用人,二娘三娘虽也算能干,手下帮扶的人却不多,让我来寻妈妈过去,帮着二娘三娘料理些事,也免得怠慢了外客,让人笑话了去。”

李婆子一愣,心里暗道,二娘三娘房里各有两个管事妈妈,况,虽说如今正在老太爷的丧事中,里外这么些人,哪个不比她有体面,怎巴巴想起她来,更不要说,顾家内宅的事虽面上交给了二娘三娘手上,正经拿主意的还是爷,爷虽行径上有些荒唐,手段却颇利害,手底下几个管事小厮,自这旺儿打头往下说,哪个不是十分能干,百般伶俐的,偏让她去拔找个尖儿作甚,岂不招人记恨。

旺儿多精,一见她犹疑的眼色,便知这婆子心里想的什么,只如今她想留在这里,却万万不能,旁的都好说,若妨碍了爷的好事,哼哼,恐落不得半点好去。

李婆子自然也知爷的脾性惯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便只得道:“如此老婆子多谢旺管事照拂了,既让我去,这徐大姐儿…”她刚提到徐大姐儿,旺儿嘻嘻一笑道:“妈妈自管去,爷哪里早吩咐下了,知道徐大姐儿前些日子受了好大的惊吓,不定这魂儿还未回来呢,好生养着才是,让莫派活计给她。”

徐苒一听心里暗暗高兴,平白得了几天病假,谁还不乐意,旺儿见徐大姐儿喜上眉梢,心里暗道,被爷盯上算计了,也不知是这徐大姐儿的幸还是不幸,又一想,横竖不关他的事,爷如今虽惦记上这位,却在老太爷的丧期里头,便是荒唐些,这会儿也断断不会干出什么香艳事来,怎样也要等过了老太爷的五七,才能得手,得手之后,估摸也会新鲜些日子,这么算着,两月之内,爷不会往外头院中去了,倒是省了他们几个的腿脚奔波。

一边想着,一边催李婆子快去,说前头还等着呢,李婆子无法儿,只得收拾了,临走瞧了徐大姐儿一眼,叹口气,自己这一走,这院里可不就剩她一个了,这孩子命苦,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徐苒待李婆子跟着旺儿去远了,便关了院门,上了门闩,横竖这院平日无人来,她一个人倒更自在。

徐苒在院里溜达一圈,便仍回了自己的小屋,打了盆水,把屋里仅有的两件破烂桌子炕柜过了一遍水,扫了眼床上的被褥,想着是不是拆洗拆洗,做被子她倒是会,只那水井,离这院并不很近,况,这会儿前头不定多忙乱,不如还是夜里去吧!提不动水,干脆拿过去,在井台边上洗好了,再回来晾上便是了。

打算好了,寻了把剪刀把炕上的被褥都拆了,里儿面儿堆到一边,把里头被套那出外头晾晒,把院子扫了一遍,便到了晌午,又不觉犯起难来,这小院虽清净,有烧水的小灶,却不造饭,今儿的早上饭还是李婆子顺道给她拿来的,晌午就得她自己过去了,她是真有点怵头,徐大姐儿在这里仿佛人人都能欺负似的,回头她去端饭,不定遇上个珍珠那样的丫头,平白惹一身是非,倒不好了,毕竟初来乍到,万事谨慎些为好。

忽想起昨晚上那个管事来,也不知是这府里管什么的,瞧着倒算好说话儿,只不知什么时候还能遇上他,想这些做什么,这会儿晌午饭都没着落了。

正为难呢,忽听院外有叩门声,徐苒过去把门打开,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清秀小厮,手里提着个食盒,见了徐苒道:“这是程管事照顾大姐儿的饭食,这会儿灶房里正乱呢,怕没留大姐儿的饭,让小的送了来。”

“程管事?”徐苒想了想,哪里出了个程管事?却也不会跟自己肚子过不去,道了声谢,接在手里,那小厮倒也没二话,转身去了。

徐苒提着食盒放在葡萄架下的石头桌子上,打开,只见两层食盒中,上头一层是一碟子裹肉馅的酥饼,下面一层是一碗肉烩菜,旁边放着两个白面馍馍,这一盒子饭食,连晚上都有了。

徐苒就着肉菜吃了一个白面馍馍,喝了半碗水,就觉饱了,把酥饼仍搁在食盒里,提到阴凉处放着,留待晚上果腹,进屋去睡了一大觉,醒过来,窗外已是一片黑漆漆,这屋里没个钟表,徐苒也不知具体几点,却听外头更鼓敲了两下,已是二更时分,想来外头已没什么人了。

徐苒起来,洗了把脸,把外头晾晒的被套抱了进来,把拆下的里儿面儿一股脑塞在木桶里,提着出了小院,今儿晚上是个半阴天,月亮被云彩遮住,没什么光亮,四周黑漆漆一片,过了良久,徐苒才略适应了眼前黑暗,摸着黑往井台那边行去。

再说顾程,自昨儿夜里到今儿一整日,心不在肝上,若不得空还罢了,只若得些空闲,便不由想起那徐大姐儿来,抽空吩咐了旺儿,给徐大姐儿送些吃食过去,免得丧事中瞎乱,饿到她,又特意嘱咐说程管事让送过去的。旺儿知意,打发手下的狗儿送了去。

老太爷停棺三日,需孝子贤孙守灵,顾程昨儿夜里守了一夜,只在灵前略打了个盹儿,天就亮了,忙活应酬来吊唁的朋友亲故,到了晚间,二娘玉芳见他脸上仿似有些疲惫之色,便劝道:“我跟慧莲两个还有个替换,只你夜里白日都不得歇,只怕熬坏了身子可怎生好,这会儿你且去后头歇两个时辰,待烧鸡鸣纸的时候,我让丫头去后头唤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