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林道:“舅甥儿没怕。金鹤龄就道:“你即怕如何就揪着我官袍。正在这时两人就走在一处监牢这里关押一个人犯倒是白白净净瞧着像是个念书公子金鹤龄指了这人同江廊道:“这人犯了什事?江廊就道:“回大人这个人犯今年才一十九岁因是母中年得子未免宠溺就娇养坏了性子燥烈一言就肯动手今年年头上为着一只画眉鸟儿错手杀了人判了斩监侯如今正等着秋后问斩。凤林听了脸上就有些白金鹤龄只做没看见又带着往前去。

金鹤龄一路漫步行来选拣着就问人犯什来历犯什罪名判了什刑罚江廊是司门令自然了熟于胸一一道来凤林越听越是心惊到底是个聪明孩子虽有些害怕心思却糊涂这大牢过走了一半儿凤林就道:“舅甥儿明白了。

金鹤龄站了脚问:“你明白什?凤林道:“舅是怕甥儿脾性知道收敛日后闯出大祸来故此就点了这些死囚来与甥儿瞧好敲打敲打甥儿叫甥儿明白些道理。金鹤龄听在这里心怀大慰就道:“好孩子你日后又待如何?凤林就道:“回舅话甥儿回去必定好好念书用心求学敢再胡乱打架。金鹤龄方笑道:“这才是个好孩子。又向着江廊道一声谢就带了凤林出去。

两人到家冯老淑人只奇怪凤林今儿下学这早金鹤龄如何敢说把母亲乖乖外孙带了去刑部大牢就道:“孩儿从衙门回来正好路过书院见欧阳先生身子爽就把凤林带了回来也要叫欧阳老师先生省心些。凤林也点头称是老淑人也疑有。

自此之后凤林性子果然就收敛了许多再任性张扬每日只认真攻读便是柳龙些人再来招惹凤林竟也能忍得下虽口头上依旧大肯吃亏却敢再打架。金鹤龄听了已觉安慰原也想着能立时叫这个顽皮孩子温良恭谨起来且一个男孩子一些气性没有也是个好事。

却说兆麒这些日子倒是比凤林更刻苦些过了年二月朝廷就要开科取士夫妻金鹤龄是二榜进士兆麒自敢松懈日日苦读凤林看得表兄这样刻苦自己也好意思偷懒也格外用功这兄弟两个倒是每日书声琅琅金府上下从老淑人起到康淑人无人欢喜。

康淑人见凤林了性自然奇怪就问金鹤龄金鹤龄得意之余就把着自己手脚都告诉了康淑人笑道:“我做了判官十余年凤林这孩子是个什样人我还知道吗?极聪明一个孩子过是妹丈妹妹中年得子娇惯得任性了做事计后果罢了如今我就叫瞧一瞧任性使气是个什下场再有兆麒刻苦攻读榜样在先怕扭性子来。

康淑人就道:“啊哟老爷你也太大带了凤林去等肃杀详之地亏得外甥子大小些都叫你唬坏了。说了又笑道:“你这计果然好呢。如今说话也稳重起来了我们姑娘要知道了定然喜欢了。

眼过年因着二月就是会试之期金府上也就散淡过去曾大肆操到得二月初九就是进场之日兆麒拜别祖母母带着家什进场三场考毕各位好友同窗之间各自传看了誊录下来文章或是沉郁雄茂古劲闳肆或是精采浩翰渊博敏捷;或是风骨内蕴别具生面彼此赞叹已。

兆麒散了场回到家中就把应试文章给亲看了金鹤龄当年也是个二榜进士入过翰林院如今虽在宦海沉浮多年到底眼光还在就把兆麒两篇文章同策论都读了只觉用意清新运思灵巧且缕析祥明果然就是好文章心中大乐由就夸赞了兆麒一回待得放榜金兆麒果然高中在十名之内。

眼就是殿试五十位贡生们齐聚在金銮殿上各自抖擞精神使出生平本领文章做来果然篇篇锦绣字字珠玑皆有下笔千言倚马可待之才。圣上亲自拿了朱笔圈点因这一科人才颇多支朱笔就来去底下跪着些贡生心上无忐忑终于朱笔落下点了一位蒋姓贡生为状元榜眼是个三十来岁江苏人姓韩这探花从来都是美少年竟就点了金兆麒。而后骑马游街琼林赐宴雁塔名好有兴。

喜信传在了金府金鹤龄这一欢喜还了得大摆筵席庆贺遍请朝中同僚。又说这官场之人最擅长着见风使舵见金鹤龄未及五十就是三品大员独子金兆麒过一十九岁已名列鼎甲一家子前途可量免都来道贺就是柳龙之柳侍郎见了金鹤龄也堆了一脸笑道完贺就要见一见凤林只笑说:“小儿懂事从前同令甥争执回去我就责罚了论着年岁要大着好几岁可是知羞。

金鹤龄虽责罚了凤林心上也知道难怪凤林实在好好一个男孩子被人说成女孩子扮自然动气此时见柳侍郎满脸是笑倒也好反唇只笑道:“都是小孩子打完也就忘了柳大人反倒念念忘。

各位要说这柳大人如何就起此事原是从前为着侄女儿向着金兆麒亲金府只用专心攻读以备会试来回绝女孩子倒还没寻着合适人家是嫌着门第般配就是位公子少爷俊俏就一直拖了下来如今听得金兆麒探花及第前途可量哪里肯轻轻放过偏柳龙这小子懂事打了金府上表少爷倒把事弄得僵了。这官场上人最长于着圈子说话柳侍郎就从小孩子家懂事入手先致了歉料想这金大人也好反面果然金大人也就一笔带过。

柳侍郎又道:“金大人如今令郎高中在探花眼就是授翰林金大人子同朝可喜可贺啊。

金鹤龄也就笑道:“托赖圣上洪福小儿侥幸德中惭愧惭愧。柳侍郎又道:“金大人忒谦了下官也看过流传出来三甲文章探花郎文章果然风骨机神映带秀绝下官佩服佩服探花郎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胸襟是下官奉承日后成就怕要在金大人之上。金鹤龄见说了许久心中隐约猜着意思故意就道:“承柳大人谬赞小儿叫家慈娇纵坏了凡事都自有主张我竟奈何得。说了佯装叹气一声又道:“柳大人若是没有旁是本官去招呼一下陈大人。说了拱一拱手就走了开去这柳侍郎想再亲事话儿就这般叫金鹤龄堵了回去。

又说到了次日这三鼎甲同个传胪都钦点在翰林院供职状元郎蒋夔授了从六品修撰榜眼探花俱是七品编修。自此日日在翰林院行走。

眼春去夏来这一年暑热难当京城已是一个月滴雨未下各处也有旱情报了来平安州处前年还曾下着几回雨去年至今竟是滴雨未下河道水已浅得能行舟富阳县一带旱情尤重各处支流小涧俱已干涸。平安州知州上了奏本请朝廷减免今年赋税开仓放粮。

本朝天子是个圣明君主听得奏报就批准奏。就有言官上本称道从来朝廷恩典放赈从来都是层层盘剥真正到得饥民手上有十之一二已是罕有饥民即得食只怕就有流民暴乱等事。圣上看了本章深觉有理第二日复又下诏着郑王亲往平安州放赈又查新课翰林金兆麒祖籍平安州富阳县本乡故土熟知人情着金兆麒随同郑王前往放赈用心差得有误。

金鹤龄同金兆麒子俩下得朝来到得家中都觉着奇怪如何金氏家信上对着旱灾只字念一想也就明白想是苏府存粮丰富自能支持愿叫京上亲人担忧罢了

金兆麒收拾了行囊又拜别祖母母就要启程凤林听得家乡遭了旱灾挂念母亲姐姐就要同去兆麒就道:“我皇命在身一路之上得自便如何就能带着你?且你去又有何用?你也是大人了且想一想若是家里能支持姑母她们也是小孩子如何知道来呢?我到得富阳县上必然到姑母家探望若是境况好我必劝她们来京你看何如?这才劝住了凤林。

赈灾 打井

话说平安州受灾圣上着郑王亲往赈灾又下旨令金兆麒扈。郑王一行来在平安州州界平安州知州吴永定早率着一州文武官员就在州界处跪接。

见礼毕郑王就问灾情因吴永定早先奏章上写着阳县受灾最重郑王就要先往阳县放赈只不料吴知州道:回王爷原这阳县受灾最重只亏得阳县上苏家而有仁。”说了就推阳县县令沈昌来叙说分明。

这话要着去年说去。阳县外几千亩田地这田地里有得三四成阳县苏家用着数百户佃农每年抽取两成田租若往年这两成田租也算不得高只去年干旱也就开春时下过几回雨转至四月起就片云皆无滴雨不下当年这田地就歉收这收成竟比不上往年三成。若再交了两成田租只怕佃农们糊口都难。

这佃农就大着胆由几个年轻会说话领着求在了苏府田庄上求着减免田租这田庄上许庄头如何敢做这个主就来禀告了金氏。不几日就传了话出来田租减至一成。

郑王听得这样就点了头道:果然而有仁。”又向着兆麒道:金翰林。”兆麒忙立起身道:臣在。”郑王就笑道:在外头无须这样拘束金翰林请坐了。兆麒告坐。

郑王又问:本王听着金翰林仿佛也阳县人士?”兆麒因阳县县令同平安州知州都在知道瞒不过去又起了身道:不敢瞒王爷这苏府正臣姑丈家。臣姑丈前年没了如今当家正臣姑母。”郑王就点头叹道:原来如此到底书香人家出来心胸自然不同寻常商贾。”说了又道:贵县后来呢?”

沈昌又道:不想今年还这样干旱这回更颗粒无收。佃农们有着去年例来就又来求庄上回主人家要再减免田租不料苏家大少爷来了只咬牙不许说着去年已减了一回那佃农们连着喝粥米也没了如何交得出就闹了起来伤了几个佃农几个家丁险就要出大事亏得苏府上二少爷苏凤林京城赶了回来主持大局这二少爷不过十四五岁女孩一样品貌却行事稳重果断居然就稳住了情势真真叫人佩服。”

兆麒同郑王都哎呀了一声在兆麒他自知道凤林依旧在京上呆着如何就能回阳县来主持家务且凤林性虽收敛了许多到底不稳重人必宝林冒了弟弟名头出来她一个女孩家家也未免胆大了想来也庶出兄长靠不住母亲又年老不得不强出头不由心上又怜惜又担忧。

这郑王却道:如何这兄弟二人反弟弟能干不知这苏凤林如何做成此事?”

沈昌就道:回王爷这苏凤林京城已赶了回来就来在庄上先命人施粥发米这佃农原没得吃才闹即有了吃也就安静了许多。苏凤林又请了郎中来给了那伤了佃户医了伤如此一来人心也就初定了。”郑王就抚掌笑道:果然个聪明孩本王要见一见。”

沈昌就笑道:可不不下臣说嘴这孩上京前中了秀才只太过调皮连他先生父母都镇不住这去京里不过一年换了一个人一样。”

郑王就目视兆麒道:金翰林可这样?”兆麒越听得沈昌夸耀凤林心上就越忐忑又见郑王问不得不起了身道:。”郑王就笑道:贵县请说下去。”

沈昌又道:这阳县上连着干旱两年颗粒无收不说连着河道都已干涸连水也没得吃自人心涣散外省有着亲眷就去投亲没得亲眷也宁可出去乞讨也苏凤林这个孩竟然外请了善打井师傅来要在他家田地上打了七八口深井出来只要这清水一出人心自然就定了。”

郑王就道:这七八口深井耗时可也不少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这孩舍得。” 沈昌就笑道:王爷这孩竟做无本买卖。”这话一出郑王同兆麒都起了奇郑王就道:此话何解?”

沈昌笑道:苏家佃农众多又欠着他们家田租也亏得这个苏凤林想得来只说以工抵租就叫那佃农来帮着在田边打井除了供饭不说还一人一日能领一斤馒头这给他们家小吃。如此一来佃农们人人争先只怕落后了这七八口井前一日已有三口井出水了。人人称颂着苏家二少爷个大善人。”

郑王就向着兆麒笑道:这井一打日后取水也便宜反不如令弟年纪小小运筹帷幄真真可敬。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兆麒听得郑王夸赞宝林心上又喜又忧喜宝林年纪小小虑事周到忧如今事儿闹得大了待得拆穿真相怕不收场。

只不说郑王在这里听着阳县令沈昌夸耀凤林心上十分喜欢这孩。

就说事情缘由竟这样秀林因金氏不许他插手铺上事且翠红那边渐渐也在要东要西虽他童试上出色中了第一等算个禀生县里发着钱粮家里每个月又有十两月例如何支应得起翠红就有左支右绌难以为继看得庄上收不上田租这秀林听了翠红话有意在金氏跟前逞能若能在在铺里谋事来做也中取利故此就私下就跑了田庄上去拿着苏府大少爷身份催逼着庄头去收租。

各位且想这田地上既绝了收佃农们连着自己口内吃也没有哪里来粮食交租就同秀林带了去家丁纷争几下这一打也就出了事各自都伤了几个在家丁们不过回了府自然由苏府上延医治疗那佃农也米粒也没有如何就请得起郎中就有几个血气旺就道:他们不叫我们或我们也不叫他们舒服了。”就把几个伤者都抬到了苏府门前。

家丁们见了这样自然进来报给金氏金氏这一听气得那还了得拍了桌就骂道:丁姨娘那个混账就生出这样黑心不知道体恤人东西。”又道:只可惜我们母女不能抛头露面不然就上庄上抚慰一番也安安那佃农心。”说了想起亡故丈夫远在京城凤林若这俩人有一个在也有个出头露脸之人不由眼眶儿就红了。

宝林听了这话也觉得心酸又低头一想就道:母亲孩儿去罢。”金氏道:满嘴胡说呢你个没出阁女孩如何就能抛头露面就我去也不能叫你去丢这个人。”宝林就笑道:母亲孩儿同凤林乃一胞双生本就面貌相像单独一个母亲说孩儿个凤林还有谁能说不呢?”金氏听了觉着有理母女二人细细商议一番。

第二日金氏就说亡夫托梦只说要宝林给他念七七十九日地藏经超度他托生在人家。以金氏同宝林又带了团圆儿并许多丫鬟婆就赫赫扬扬往城西一处庵堂进香到得晚间回来时却把宝林留在了那里又留了四个丫鬟服侍重施了香火钱要了一间静室给宝林念经一概饮食都由着丫鬟服侍便庵堂里尼僧们也不许进去。

团圆儿自上回叫金氏责打了心上虽恨口上收敛了见宝林这样就道:奶奶小姐在家念也一样何况在庵堂吃这苦呢。”她这话意偏金氏心上有病听了这句就冷笑道:这里哪有你说话地还不下去。”团圆儿碰了一鼻灰只得讪讪下去恰撞着秀林就同他诉苦了一回秀林为着闯了祸就在外头躲了两日今儿才敢回来听得金氏发怒就不敢进去偏又叫紫络瞧见了。

这个紫络丫头也不个省油见秀林鬼鬼祟祟样儿故意大声道:奶奶大少爷来了。”她这一叫秀林只得过来见了金氏就跪下磕头道:孩儿给母亲磕头母亲身体康泰。”金氏见了他格外有怒一拍了桌道:个读书人个秀才我只问你圣人云:‘君於义小人於利’何解?”

秀林听到这句便知道金氏怒着自己去催逼田租一事只磕了头道:母亲孩儿想着去年已减了一儿田租了若今年再不收明年可怎么说呢一时性急催逼得紧了一孩儿也看母亲日夜操心心痛不已想为母亲分忧母亲即怪孩儿日后仔细就了。”

金氏听了气得仰指了他道:今年个什么年时莫非你外乡来?一儿不知道?这田上颗粒无收你要那佃农拿着什么交你租!我们苏家在这阳县上立足百余年不曾仗着有钱就强横霸道怎么就出来你这样一个人呢真真把祖宗脸都丢得尽了!”

秀林听得这几句脸上都红透了心上却不服他想着他们家向佃农收田租本就少别家都三成独有苏府只收两成这多少年来难道就没积存?去年即减免了一成今年怎么着也该和去年一样才只怕金氏打他只低了头不敢说话

乔装 探庄

因说秀为着收田租惹出祸来金氏因此责罚他秀心上只不服到底有些畏惧金氏不敢开口辩驳金氏瞧着秀这个畏缩样儿格外有气:现时知道做这个样儿出来当日怎么就敢支使着家丁打伤佃农呢!又道:“你今年不满十六岁就敢使着家丁打人谁给你胆子!又是谁给你权柄?就敢这样胡作非为。”想到若不是他这般胡作非为也不会逼得宝要冒用身份出去抛露脸气到咬牙信手抓了一旁茶盏就朝个秀掷了过去秀闪得一闪茶盏就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秀见金氏怒到这样十分害怕不住磕道:“孩儿错了母亲息怒。”

金氏就道:“你父亲那样聪明能干一个人如就有你这样不知轻重不知好歹孩子可是叫人伤心还不同我滚出去。”秀听了金氏这样骂来又羞又恨咬牙磕了个退了出去回在自己房中依旧气恨难消竟是一夜不得安睡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方勉强睡去。

却说秀正睡就听得外面一阵罗唣呼喊声众待得张开眼却见桂荣急急进来推了他道:“大爷二爷回来了。”秀这一惊立时坐了起来原是在家里素来任性使气眼内并没有他这个大哥从前父亲活着还能弹压一二如今父亲不在这小子若是知道自己闯了这样大祸出来怕不要立时翻脸不敢耽搁更换了衣衫抖擞了精神就往外走来。

果然见丫鬟婆子们簇拥着一个年走将过来生得腰细身长春山横黛秋水含情却仿佛是宝妹子模样一时就迟疑住了。不料那年反走将过来道一声:“哥哥这是要往哪里去?”秀见他柳眉带怒眼含威模样不若宝总是一副皮里秋阳又有几分信他是就道:“可是回来了?怎么也不来个信哥哥好接一接你。”

“”就冷笑一声道:“哥哥可是怕着我回来吗?待我先见了母亲再说。”说了拂袖而去。秀见他这样且宝也没个扮成理儿便又信了几分真虽有些怕一恼起来反面无情性子到底不敢不去金氏那里问早安只得跟了在后。

金氏在里听得回来就拿着帕子掩了面扶着碧蝉肩就走了回来见着“”一把就搂了在怀里想着可怜她一个女孩子要扮着弟弟模样就去抛露面不胜心酸也就呜呜咽咽哭将起来。宝听母亲哭成这样也就心酸因丁姨娘同秀都在不敢大哭只道:“母亲孩儿回来了你原该高兴才是如就哭呢。”

金氏忍泪就道:“这一年不见你倒高了多你如不好好在舅父在念书跑回来做什么。”宝就道:“母亲孩儿听着舅父回来说我们富阳县连着旱了两年颇不放心故而禀明了舅父回来瞧瞧有什么好为母亲分忧。”说了又故意问道:“我姐姐在哪里?”

金氏就道:“我儿你父亲托了个梦来说他在阴间不安生要你姐姐给他念七七十九日地藏经如今你姐姐在水月庵住着哩你即想她我就叫人接了回来同你见上一见。”宝就道:“母亲姐姐即是在为父亲念经如好打搅。待得姐姐念完回家再见也是一样。”说了故意就问家里近况金氏也又把秀闯祸说了一番宝装个才晓得模样佯怒道:“哥哥好糊涂!就敢这样强横道好不讲理。我们家那些佃农即交不出田租逼死了就有了吗?我们苏家还要背个恃富凌人罪名!脸上就光彩了?”说了对着秀怒目而视。

秀听得“”这样恼怒脸上就有些下不来强嘴道:“你在京城纳福哪里知晓家里事。那些佃农本就强横一时话不拢就要上来动手我不还手就叫人白打不成!你即有话说倒不如你去摆平了这事也好叫我瞧瞧你在京里学了多能耐。”宝听得秀这样本来三分气激成了七分立起了身子道:“我就做了你来瞧瞧也好叫你知道什么是能耐!”

各位要问如这秀就分不出自家弟妹?这其中原是有个缘故宝同着乃是一胞双生本来面目就相像立在一起时尚能分辨这一分了开来宝又穿了衣裳金氏又认作是真秀一时之间哪里就能分辨。原这也是金氏同宝商议定怕宝冒了名出去丁姨娘秀母子知道了走漏了风声出去宝难以做人就故意说苏员外托梦有意带了丁姨娘团圆儿一起去庵堂故意留宝再庵堂念经都为着好叫宝隔一两日冒着名回来果然一时就唬住了秀。

宝即唬住了秀就照着原想定主意只带了两个家丁就往庄子上去金氏如放心只道:“我儿带多些人那些庄户人一时恼了动起手来你吃不了亏。”宝就笑道:“我只同他们讲理怕个则甚。”说了出门上轿一路就到了庄子上。

庄万得了信带了些手下就在庄子前接了就引了宝来在他屋子正堂上请宝上首坐了又了茶来。宝见着庄五十来岁年纪脸红身壮声若洪钟倒是像个实心人就问道:“庄我在京上来家兄同佃户们争执起来事倒是请庄解说个明白若是家兄不是也无须顾虑请直说明白。”

庄倒是一回见着“”爷但见“他”唇红齿白神清骨秀言谈和气有礼心上就有了几分敬重就把秀爷如来逼讨田租如同佃户们争执起来如先叫家丁动手伤了几人都说了一回。

宝听了心上暗恼秀恃强凌弱口上道:“庄那些伤了佃户现在处可请了大夫瞧了没有?” 庄就道:“二爷他们连粥都没得喝了哪里来钱请大夫瞧病呢?”

宝同庄正说话呢就听得外脚步声纷沓一抬眼就见十数个佃农扛着锄都奔了过来气指着宝道:“哥哥走了又来弟弟你们若是要逼死我们我们就把这条贱命同你拼了。”

庄因见宝面目娇羞就怕着吓着他道:“胡闹二爷是顶和气一个人且听二爷怎么说。”

宝就笑道:“也难怪他们生气原是家兄不知道体恤。”说了就向庄道:“庄那些佃户受了伤劳烦你请请个大夫给他们瞧瞧这诊金同药钱我这里备着了。”说了抬了一抬手身后一个家丁就将白花花十余两银子搁在了桌子上。那些佃户们原是一股子气见得宝这样和气又肯出钱给他们瞧伤这气都消了一半儿就收了声退在一边。

宝复又笑道:“这种田之人靠天吃饭今年不曾下雨没得收成想必你们连口吃也没有了。”说了就问庄庄上可有存粮庄脸上就有难色道:“二爷这田租都是年年交了来就收上去庄子上曾有存粮便是有也不过百十来石。”

宝听了低想想就笑道:“就请庄发了给他们便是这些男子能撑得住他们父母妻儿呢。”这话一出那些佃户们一时就不敢信要道庄喝道:“二爷这样慈善你们还不谢谢二爷一个个都是没有良心。”佃户们放掷了锄齐齐给宝下跪宝就起个手虚扶一下道:“各位请起。我先回去过得几日再来瞧你们。”说了起身出去庄跟着送了出来宝还未曾上轿就听得身后一片脚步声原是庄子上有些佃户消息灵通知道“”爷不独不问田租还放粮给他们无不感激都赶了来送。

只说宝回家就把如料理同金氏说了一回又道:“母亲孩儿倒是有了个主意还要请母亲定夺。”金氏就道:“我儿今儿劳你了你有甚主意?”宝就道:“这农桑之事一大半儿倒是要看着老天脸色若是不肯下雨便是那些佃户再勤恳也是无用孩儿就想着不若在田间打上几口井便是日后再不下雨他们也好挑水浇田母亲意下如?”

金氏低想了想就道:“好倒是好哩只说这打井一事耗时耗力要花多银子下去用着多人哩且也要有人会看井脉。”宝就道:“我们家这多家丁要来用?撒了出去寻不怕找不来会打井来。只要找得来会打井先生孩儿管保不动库里一分一厘银子。”金氏听了就道:“即这样就依着你。”

宝听了转身出去命人去传了管家苏贵来不一会苏贵就来了宝就吩咐他拣选着老成可靠家丁去寻会打井先生来不要心疼酬金。有道是有钱好办事不过三四日就齐聚了三四个先生来。

宝就在外大厅上见了这些先生。这些人一瞧着苏府二爷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还是童子装束衣饰精美珠神玉貌女孩子一样品格不免都有几分轻视就见着二爷手一摆就有四个家丁捧了四个红漆托盘上来上各放着白花花四锭雪白银这黑眼珠瞧见了白银子哪里就有不眼热。

农惠 王宣

就说请了会看井脉师傅知道自己年纪轻这些老师傅经了多少事未必肯心服就现把银子摆在托盘里放在了几位师傅眼前只笑道:“各位师傅我年轻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这井脉怎么找只好托赖各位了只是有一条若是打出井这些银子就是谢各位若是打不我也不叫各位干走一回说不得只好减半了”说了手一挥那四个家丁又退了回去

那四人原听着是苏家二少爷找他们又看着这个二少爷娇娇弱弱模样不免存了几分轻视此时见他见识明白说话干脆方才收了几分轻视之心都道:“小少爷但有吩咐敢不尽力”听了这个才点头当日里就辞了金氏要在庄子住些时日

这是金氏捧在手心里娇养只怕比之凤都娇宠些眼见她一个娇滴滴女孩子就要去在庄受苦金氏哪里舍得就拉了手不肯放只是想着若是依旧住在家里头同丁姨娘和秀日日相见只怕就要露出马脚纵使舍不得也只能强忍因自己丫鬟都留在了水月庵金氏怕在庄无人使唤就把个叫胭红二等丫头拨了给带去若是给了自己身边一等那些只怕又叫人疑心

到了庄子连着茶也不曾喝一口先随了这些师傅在田地里四处走可怜她一个女孩子底下是一双小脚塞在男人靴子里塞些棉花充数罢了平日走近路还使得如何就能走田间这样崎岖不平小路不过咬个牙强撑罢了

也亏得打井师傅们看得二少爷年纪小生得又单柔反劝道:“二少爷也不必跟着待得我们寻了井脉再同二少爷商议怎么挖”哪里就肯那些人也知道心病就道:“二少爷只管放着心我们也不肯同银子过不去”这才答允且也实在撑不住了

好容易回在房中就在椅坐了她这一世人何时吃过这些苦不由得珠泪盈盈又说那胭红前是受过金氏吩咐也告诉了她实情只说照应得好回去就提她一等胭红也就格外肯用心看得含泪带屈就过细声细气得劝慰心也知走在了这一步说不得只好强撑罢了

又过了两日那些挖井师傅在近千亩田点了十数处井眼就回了就问:“各位师傅瞧着挖这些井倒是要多少时日呢?”其中一位姓张就道:“好叫少爷知道若要挖得这些井一口就得十天半月这十数口挖下怕是要半年有余用工无数每个几百两银子也拿不下”

听了就笑她在家时就同母亲商议时就觉着今年这田租定然收不了若是就这么白丢了一人也未必记着情二则可惜索性拿做个人情倒是一箭双雕只道:“几位师傅即点了井明儿就能挖了很不用请人呢”说了就命家丁去请庄头

庄头听得二少爷唤就笑嘻嘻走了进先跪下磕了个头道:“二少爷亏得你善心施医施药那些受了伤佃户都大好了”就道:“这也没什么庄头如今我有一事要委托了你若是办得好了大伙儿都便宜若是办砸了我只好对不住庄头了”

这庄头因见“凤”少爷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孩子模样虽敬他慈和心也有几分轻视认着他做不大事此时见他似笑非笑说了这几句心也生了警惕忙道:“少爷请说小老儿不敢耽误少爷吩咐”

就点了头道:“如此甚好庄头若是家母记得不错去年就是庄头求在家母面前家母念着庄户人也不易这田租就蠲免了一半儿”庄头听又提起田租就有些忐忑怕着二少爷也和大少爷一般定要田租嘴却不得不道:“二少爷说是只是”

摆一摆手道:“哪里只是我也知道今年田颗粒无收若真要问着你们催田租只怕逼死了人也无用只是去年即免了一回今年若再免了也不成个规矩体统”说了指一指几位打井师傅又道:“我请了这几位师傅在我们田庄寻了十数个井眼只要打得出水明年就是再旱这挑水也能浇些地不至于同今年一般自己是个庄户人还没得粮吃只是要请庄头出去同那些佃户说一声若是肯着帮了打井就算抵了今年租了我也不会教着他们白出力干活总是有两顿饭吃“

庄头听在这里忙翻身又再跪倒道:“二少爷这样深情厚谊那些人要再不知道体恤可是也不配做人了小老儿这就去说必是人人愿意”说了起身出去告诉众人

因打出水井一则是日后种田方便些总不用往小河沟里去挑水了二则只要肯出力打井不独抵了田租且又管饭这样好事自是人人争先在只怕落后

到了这时跟了打井几人方才心服指点起那些人如何挖井也格外仔细

只是这好好挖着井偏又出了事原是给打井劳力们吃包子总是太少就有人吃不到一天还耐得两三天都是这样大家吵将起这才晓得竟是有人悄悄包在了衣裳里带回去给家小吃

事情闹在跟前庄头只当着要恼听着这样倒是叹息一声道:“竟是我顾虑不周了他们有得吃家小没有又叫他们怎么安心呢”说了就命厨房再架起几个大笼屉每个打井劳力一人一天都能领一斤馒头回去这话一出谁不叹服那些佃户们原本有着混饭吃充数打井时也不是很肯卖力听得二少爷这样体恤下情个个感佩挖起井这才个个争先再没个躲懒了

因自己到底是个女孩子怕叫人看出形状总是不太肯在外头走到这挖井第七日正在房中看书就听得外头喧哗震天就有多脚步声冲了过虽是个有才有智敢作敢性子到底是不十五女孩子听得外头这样惊天动地心不由就有些惊怕脸依旧力持镇定只叫家丁看门去看出了什么事那家丁还没走在门前就见大门叫人撞了开起头一个佃户一身泥浆两只手捧定一只胡着泥污粗瓷碗几步奔到跟前双膝跪倒将个碗举过头顶道:“少爷有一口井出水了请少爷先用”

生□洁身衣衫都是每日一换见着这满是泥污粗瓷碗便觉着恶心只是看着那佃户跪在眼前高捧个碗模样知道他们是敬重着自己如何狠得下心回绝只一咬银牙将个粗瓷碗接了过就着樱唇喝了个干净她这一喝尽佃户们欢声就不绝于耳都道二少爷骨子里果是一股侠气不看轻他们庄户人从今而后二少爷但有差使绝不敢推

这一口井出了水之后别处挖井也都得了激励一般又过得四五天就又有两口井出水了见了这样心中欢喜正想着待得那些井都出了水凤就该回京了她苏也好从庵堂回去只她想得如意偏就横生枝节

原是那位沈昌县令在郑王跟前叙说了凤行事这郑王听得苏凤今年还不十五岁格外有兴就着沈昌急招苏凤见说了复向兆麒笑道:“你们弟兄也多日不见待得那孩子了你们也好述说述说”兆麒知必是不免就担忧只怕她在郑王跟前破了行藏却又说不出口只得强自镇定

又说这边闻知钦差郑王传召也是惊惶到底不敢不去只得跟了差官要出一眼瞧去那树下拴着两匹马儿几时骑过马心不免惊怕只得硬着头皮求那差官道:“差生员禀赋柔弱从不曾骑过马儿可否请官容情容生员寻一顶轿子”

那差官如何就肯斥道:“唗你知道郑王是何人?乃是当今圣一母同胞亲弟弟圣隆宠无比他要见你是你几世修福气竟还推脱眼中可还有郑王钧旨吗?”

听差官说得严厉只得过要马想她一柔弱女儿一时哪里得去偏那差官还是在催满口只道:“黄口小儿连个马儿也骑不磨磨蹭蹭倒像个女人”满脸通红正在难之际亏得庄头带了几个佃户将一辆旧牛拆了搬了过改做个马又叫一个惯常赶汉子赶了庄头因敬着人格外叮嘱道:“你仔细赶要是颠着了少爷回我打断你腿”那汉子道:“少爷这样体恤我们我要再不知道好歹可也不是个人了庄头只管放心保管颠不着少爷”

谢过庄头就坐在了马果然这一路马赶得又快又稳随着差官一路就到了州府。

见王 起念

说郑正在州府内堂吃茶吴知州同兆麒左右相陪差官来报说是富阳县苏凤林传到。郑就放下茶盏笑道“叫他进来。”

宝林到底是十四五岁女孩子冒着弟弟身份在外走动心中有愧听得郑传召不得不来此番来在州府内堂不由粉面红强自镇定双膝跪下口中自称“员”就给郑磕头问安。

郑见宝林满面红当着他年纪小见了官府害就温言笑道“苏凤林你须害抬起头来本瞧瞧。”宝林奈得抬头郑因见她长眉掠鬓面若芙蓉且年纪极小就起了几分怜爱之心先命起身复又命赐座宝林谢过就过来在兆麒下手坐了。

说兆麒忽见宝林进来虽一身员装束然而面目秀美举止轻盈仿佛比之分别之时更风流些不敢多瞧此时宝林就在身侧坐了兆麒心中叫苦得个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做个老僧入定样来。

郑就问“苏凤林好名字不知道表字是么?”宝林听问忙立了起身道“回禀爷员小字鸣岐。”郑听了就笑道“好个凤鸣岐山本问你尔家富裕也不指着那些田租过要免田租则免了如何你就想个以工抵租主意来?”

宝林听问不敢大意就道“员不敢欺瞒爷员想着这天雨天晴非人力可为若是指着老天一干旱就不得水来浇田也不是个久远之计。员就想着若是能在田间打上数口井一则佃户们平日挑水方便二则若再有旱情也能解燃眉之急。是这打井一颇耗人力若是请着外人来一来未必肯尽心二则也要多花许多银子。”宝林说在这里就顿住了起个眼偷觑了郑一眼但见他拈个长髯点头心上略定。

宝林又说“既然田租不上来了员索性就拿着做个本钱叫那些佃户来出力以工抵租我们这里也好省了额外用工工钱大家都有好处岂不是一举两得。”

郑听在这里就笑道“好个苏凤林倒是会做本意。本再问你区区几口水井就能管得了你那近千亩良田吗?你也是个员读书人难道就不知道这挖井能治标而不治本。你若是能引着那些人开渠引水莫说是你家千亩良田便是富阳县也不愁了你如何就想着自家?”

原是这挖井是个治标之法若是天旱得狠了水井里水也要干涸非得在水源头取水方是良方这郑也不知为着么就要拿了这个来考问宝林。兆麒因在官宦世家长大深知郑这一问大有玄机若是答着“员愚钝未曾想及”郑要认作“凤林”说话不尽不实抑或是真长才若是实话说了郑真要恼起来也好办个妄议朝政罪名不觉忧心。

宝林听了就走在郑跟前双膝跪倒道“请爷先恕员礼顶撞之罪员才敢说。”

郑就道“这要听了才说得恕不恕。你且说来。”宝林一咬牙就道“回爷员如今领着佃户们打井小小举动不过是民间务与朝廷涉。然这开渠引水就算得朝廷水利工程应是圣上定夺工部来施行员不过一介小民如何就敢僭越?且若是在濉河取水濉河水浅这两年一旱也要干涸定要在长江取水方是良方。这长江离着富阳县数十里若要开渠工程浩大所费人力物力岂是挖井所耗就能比?员若是引着许多人开渠引水爷就要在牢里来问员话了。”

兆麒听了不觉又惊又喜喜是宝林小小女子竟有这样胆气见识惊是她在郑跟前依旧口吐实言莫非就不郑着恼吗?果然就见郑冷笑道“好大胆苏凤林莫非你在讥刺朝廷寡恩德吗?是谁给你胆子!”

兆麒听得郑动怒忙转了出来在郑眼前跪了叩首道“爷息怒舍弟年幼说话不知分寸求爷恕罪。”

宝林道“此乃实情员尽可说是员愚钝想不着那一层是爷即问员若是扯谎那就是有意欺瞒其罪大不敬员不敢不敬爷。”兆麒听了暗中咬牙果然就是双姐弟连说话都是一般口气真真叫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那郑却笑道“好孩子。”说了就道“都起来罢难得苏凤林小小年纪有这等见识这等胆量日后定然凤鸣岐山前程不可量。”兆麒听得郑这般夸赞这才放下心来。

又说宝林这一叫郑传了去她带了来庄上丫鬟胭红如何就不急就求着许庄头又套了一辆车来送了她回县上急急进去见了金氏就宝林叫郑传了去回了金氏这一听又急又宝林叫郑看破行藏难以场。

金氏虽急倒还不失分寸就明管家苏贵来叫他带了银两速往州府探听详细有速来回报自己在个家中坐卧不宁。

团圆见了金氏这样心中快乐脸上却做个关切模样道“奶奶二少爷那样聪明一个孩子又能有么呢。爷不过问几句就要放他回来他又没犯着么还能留着不放吗?”

金氏听了这话真真就戳在了心肝上指了团圆就骂道“你个贼婆你养好子逼走了我宝林你还要在我跟前嚼舌头莫非忘了那顿打吗?”团圆听得金氏发怒也不敢再说得退在一边心上很是不服暗道“你那个宝贝女不是在庵堂里念经如何成了我们秀林逼了走。可恨员外死早他若是着也好叫他瞧瞧你这蛮横嘴脸。”

到了晚间秀林回来团圆就凤林叫郑传去说了给他知道秀林脸上就不好看道“外头人刺我你也来刺我不成?”

原是凤林叫个郑传了去里头金氏因这个凤林是宝林假冒心中有愧拆穿外头人哪里知道这些认作是叫郑传了去是苏家二少爷。这二少爷在田庄上一番作为谁人不服听得他叫郑传去都说必是好人有好报郑这回必定抬举他又说着一样是苏家少爷到底是小老婆大少爷苏秀林就如何刻薄寡恩等语。这些传在苏秀林耳中就叫他如何不恼羞成怒偏才一到家姨娘就拿了这些来啰嗦他心上如何不怒抬脚就走又往红去了。

偏巧登云也在红那里吃酒这秀林蓦然撞了去红他发觉忙过来哄着他喝了好几杯秀林心中有也未曾留意借着酒壮胆拍了桌子就道“一个小孩子带着人挖了些井就像是个凤凰我不信那个蛮横小子就能想了这些出来还不是他娘教。又来骂我还说我逼走了宝林那丫头。她自己爱往庙里去替他爹念经呢如何怨得我来。”

登云本不在意忽然就听见宝林再庵堂里替亡夫念经超度这真真是个歹竹出歹笋了就起了恶念暗道这庵堂不比苏府门禁森严我若是悄悄摸了过去就个米煮成熟饭我看宝林这小丫头还怎么强呢。又想起宝林那娇滴滴一团俊俏如何不心痒难搔就装个若其模样慢慢就从秀林口中问出宝林如今住在哪个庵堂里秀林如何知道登云动肮脏心思竟是告诉了他。

秀林因从前夜不归宿叫金氏打了一顿行动也就十分谨慎就是出来见红也要兜上几个圈子金氏差人跟着他发觉了更不敢在外头留得久了此时叫红哄了一番又喝了点酒气就略平不敢再留讨了浓茶来漱口又这个月月例留了给红自己抽身出来就回去了。

红见秀林回去了就来扭登云耳道“冤家我怎么待你你不知道吗?竟还一心就想着你那个表妹。”登云见红吃醋就他抱在怀里道“小乖乖你不知道哩。那苏家富有半城我舅母得宝林这么一个嫡亲女她陪嫁比秀林那蠢货能分家当要多若是能娶了她我们这一一世都可逍遥快。”

红就道“话虽如此是上回那位小姐写了那样一首诗来回绝你你忘了不成?”登云因红走漏消息给秀林到底不敢就说实情笑说“我自有我主意。”说了又同红吃了几杯酒就秀林留给了红月例拿去了一半也就抽身出去。

因水月庵在城外何登云出不去就早早出了城就在水月庵左近寻了一家农户说是出城散心学子同书童走散要寻个地方歇一夜给了几钱碎银做茶饭钱。那农户也不疑有他便是有疑心瞧在那几钱碎银子份上也罢了就拾了个清静房间给何登云住了。

行暴 反诬

何登云自知道宝在水月庵为亡父念七七十九日地藏经,他是个奸猾之辈,就起了邪念,当日就摸了出城,只在水月庵旁一家农户暂歇了,这农户歇都早,不过戌时就熄了灯,何登云就悄悄启门出来,在农户夫妇墙角下听了一听,但听鼾声如雷,已是睡熟了,这才放胆,反过身开了门出去,就着月色就摸到了水月庵处。

却见庵门紧闭,何登云原想着假托迷路,哄了师太来收留他一夜,又怕叫认面貌,日后生出祸患来,就绕着水月庵山墙走了一圈,也是他合该命绝,就叫他瞧见了一处狗洞,这个何登云因色迷心,也顾不肮脏,手足并用,就爬了进去。到里头,何登云立起了身,拍一拍身上泥灰,转个眼儿处瞧了,但见眼前有着两间小屋,高柳长松、假山花木,点缀十分幽雅。

何登云因想,秀那个蠢货原道是他妹子在净室住着,想必就是这里。想在这里,色壮恶胆,这何登云就摸到了净室门前,起个手轻轻拍门,却不那门儿应手而开,何登云心中十分喜,就着月色看进去,但见净室收拾十分素雅,靠墙处一张花牙床,纱幔半掩,里头睡着一个佳,只把个藕臂露了半截出来遮了一半儿粉面。

何登云瞧见这样哪里还忍耐住,慌慌忙忙就爬上床,一面就叫:“好妹妹,可想死我了,你休要怕,我只温柔些。”说了,就把个手去扯那女子衣衫。可怜那女子身上穿是亵衣,如何就经起撕扯,转眼就叫何登云撕了开去,那何登云口中妹妹妹妹乱叫,只除了自己下裳,就做了摘花狂徒,他怕那女子喊叫,原用个手按着她口,趣之际,手就松了,那女子就哭叫起来。她这一叫,何登云也怔了,停下身来,低头看去,身下哪里是宝,却是个二十来岁女子,也是一副花容月貌,正哭跟个泪儿一般,何登云见事已至此,索性就做到底,正在那女子身上大动之际,就见火光忽然闪动,又有喊打之声,原是尼姑们做夜课,都没睡哩,听女子哭叫,都围了来看,一见何登云正行那不堪之事,有胆子大些,就操了门闩,扫帚等物就来打何登云。

何登云从那女子身上下来,提了裤子就要逃,无奈面都是棍棒扫帚,他又是个酒色虚淘了身子,就被打在了地上,周乡邻听水月庵里这样大动静,也都围了,见了这样,也就过来帮着把个何登云捆了就送去了县衙。

各位要问,怎么这寂静庵堂就有个狗洞容出进,偏巧这里又有两间净室,净室里又有个佳在?这说来也实实巧,这间净室是一早有,里头住是一个带发修行尼僧,名唤作色空。她原是个乡绅女儿,嫁了一韩举为妻,争奈这个色空在家时就同表弟私~通,嫁了亦不忘旧情,常暗中来往,就被丈夫抓着了,一封休书退回娘家。她娘家也无脸收留与她,倒是色空表弟,还念着旧情,就同色空商议了,许了水月庵一百两银子,在这里盖了两间净室,就收留色空带发修行,这名为修行,实则一直暗中往来,因水月庵主持彻凡收了银子,也只睁个眼闭个眼,有时反替他们做个掩护,故此也再无第二个知道内情。这墙洞,这虚掩门,都是色空为着她表弟留着,偏巧今儿何登云就撞了进来,那色空原以为是她表弟,待觉不是,已叫何登云手,哪就不哭叫起来。

却说富阳县县令昌正睡,就听有击鼓鸣冤,只起身,就有衙役到门前来报,说是有恶徒强~暴了一带发修行尼姑,叫抓个正着,被捆了来在县衙大堂上。

昌也算个勤勉,听了有奸徒就敢玷污佛门净地,怒不可遏,当即就命上堂,自己换了官袍,就来在公堂之上,但见两旁衙役们都已列齐了,公案下扔着个男子,瞧年岁不满二十,做着生员装束,叫绳捆索绑跟个粽子一般,公堂下站了两个尼姑扶着个娇弱女子,又有几个乡民在。

昌就问案情,先传了苦主色空上来。那色空虽不守贞洁,然蓦然遭此□,也哭跟个泪相仿佛,抽抽噎噎就把何登云如何不轨事哭诉一番,昌又传水月庵主持彻凡来问过一番,又有众乡邻作证,不由大怒,先叫革去何登云秀才功名,几个衙役过来,就把何登云身上生员服都扒了去,昌就问:“唗,兀那恶贼,尔色胆包天,如何就敢行在庵堂里做那禽兽之行,尔从实招来,本县不叫你受皮肉之苦,尔有半句不实,管叫尔死去活来!”

何登云叫捆了来县衙,知道必无幸理,他心上只认做是宝串通了秀设这个局要害他性命,立意就要报复,听昌这样问,就道:“回大,生员,”就听昌堂木一拍,才想起已然叫革去功名,心上更恨,就道:“小原是同苏府上小姐苏宝私下相约了来在庵堂相会,我们表兄表妹相好已久,从前她在家时,怕她母亲严厉,我们不能如愿,如今她替她亡父念经,住在了庵堂里,就约了小去见,小错把这位师傅当成了我宝妹妹,这才铸成大错,大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