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云哥~快点嘛!我们去那边!”任可儿声音清脆,笑容甜美的拽着童承云走在前面。

“喂!小融融!你也走快点啊!”齐飞催着有点黯然的沈融。

“哇噻!新建的摩天轮很有气势哇!”展威啧啧叹道,“一定要去坐去坐啊!”边说边回头看向王雨和梁敏敏。

“好哇!”

“好的。”梁敏敏的装扮一贯的清爽利落,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面是蔺楚一和容柠,沉默的走着。

本来只有任可儿和童承云的约会,在好心的齐飞和沈融义不容辞的献身救了老大之后,叫上了展威和蔺楚一,展威和活泼的王雨在夏令营期间迅速发展成了哥俩好,见有的玩还都一对一对的就找王雨来充场面,王雨见大都是夏令营的人就问了下梁敏敏,一向独来独往的梁敏敏又出乎意料的一口答允……

结局就是,这一大帮人,各怀心思的拖着大三大四的身躯,来到大都是新鲜人以下游乐场,别别扭扭的样子。

从艳阳当空一直到夕阳初现。

渐渐的放了束缚,都好似找回了自己心中的那个孩子。

恣意哭笑叫喊的放松。

挽起了袖子,松了发辫。

S型的走路,仰头大笑,举着棉花糖当旗帜,舔掉融化到手上的冰激淋……

只是童承云和蔺楚一却似一对有任务在身黑白无常,全程护卫压镖一样,看着其他人或笑闹或矜持或放纵却一下器械都没碰过。

承云还是一直状似温暖的笑着,还带一丝宠腻的味道,而宠腻中却还泛着些冷冽。

酷酷的蔺楚一烟不离手的行进,像有什么心事,周身全是深沉忧郁的气息,引得过路人频频回首。只可惜另一只手上拎着容柠的花瓣造型的小包和花花的短外套完全破了气质。

近一下午的时间,所有设施都玩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几个有胆的在作最后的挑战——过山车。

一圈两圈,陆陆续续的都撑不住地败下阵来,只剩下容柠还留在上面,她今天玩遍了所有刺激的器械,近乎偏执的像在测试身体的极限。

“啊~~~~~~~~~~~~~~~~~~”过山车再一次从眼前飞速驶过,站在一旁树下等待的童承云还是能清楚的分出来这其中容的尖叫声。

不是因为这音质有多么特殊,而是那尖叫背后的绝望让他震撼。

他似乎听到了那嘶声中有血淋淋的伤口,有破碎的眼神,有疯狂的不甘。

那么凄厉那么锋利的嘶吼,硬生生的扎进他的心底。

闭上眼睛,缓缓的靠上身后的树干,想寻求一些支撑的力量。

该如何继续。

容。

他是爱她的。

爱她到底。

深深的爱着。

可是,他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苍白着脸登上过山车,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尖叫着驶远。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她以这种方式发泄着无处可宣的痛苦,眼睁睁的看她的眼泪在翻转间滴到他的伤口上,瞬间就痛到麻痹了知觉。

“铃——”过山车的铃声又一次响起。

容还是没有下来,这是第几圈了,7圈?8圈?

“不会吧?容柠她不要命啦?”一伙在树下休息的人中,终于有人说话了。

“是啊,她坐太多圈了啊,身体受不了的吧?”沈融看了眼齐飞,也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道出心中所想。

然后又是一片沉默。

展威一反常态的低垂着头,看定了地上,没有接话。

王雨挠了挠头悄悄叹口气。

梁敏敏优雅的站着,只是将眼睛在站成两座化石的,一动都不动的童承云和蔺楚一之间调换频道。

而一直咋咋呼呼的任大小姐,则规矩的坐在垫了手帕的石椅上专心致志的摆弄自己失了造型的头发。

尖叫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连风声都像是跟着哀号起来。

童慢慢的睁开眼睛,有些求助似的看向蔺楚一。

蔺楚一回视的眼神却分明的写着谴责心痛和冷酷。

不知多久,过山车终于停了下来,沈融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

然后两座化石同时移动了。

一座脚步毫不迟疑的像容柠走去。

一座拉住了沈融。

“蔺楚一?”沈融有些诧异的出声。

蔺楚一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退回原来的位置。

童承云在容旁边站定,看着她苍白如鬼的脸,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容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眼前却一片灰茫,仿佛已经是一座失了生命的冰冷木偶,随便驶向何处,都毫无意义的跟从。

僵持。

无语。

身边的人上上下下,走了又停。

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失去了立场和温度。

工作人员跑了过来喊些什么话,快速的挥舞着手。

童看着,听着,忽觉在这一片嘈杂中竟是如此的寂寞。

有风吹过来,毫不留情的带走他身体里最后一丝温暖。

他抬脚坐上了容旁边的座位。

系上安全带,目视前方。

铃声响起时,他似乎看到有谁的脸在前面笑,有谁的声音在耳边哭。

但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像在深夜中飚车的极速快感,只是客观上更加安全,不用背负母亲的眼泪和奶奶的痛心疾首。

而灵魂上却更接近死亡,完全失重的快感,再给他多一些再多一些。

像那座桥上的蹦极,当他们一起跳下去的时候,就像过了一个盛大的节日一样开心,一种伪解脱的虚假的真实地开心。

解脱吧。

正文第19章

游乐场旁的五星级旋转餐厅,168元一位的顶级自助,因童承云的金卡而打了五折。疯了一天的众人欢呼着冲向食物区。

“你坐,我去帮你拿。”蔺楚一对容柠说。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不能再这样恶性循环下去了,人总归还是要自己站起来是不是?就是站不起来,两个人一起沉沦就已经太过足够了。

蔺楚一深看她一眼,便径自离去了。桌前只剩下容在独坐。

容站起来。眼前又忽的漆黑一片,她连忙伸出手去想支撑些什么东西,这时一双纤细的手稳住她摇晃的身子。

恢复视觉后发现竟是一直没什么交谈的梁敏敏,一向无谓的容难得的瑟缩了一下,她心中有负。

“还好么?”梁敏敏清冷的问道,另一只手放下取回来的餐盘。

“嗯,谢谢。我去取餐了。”起步就要和她擦身而过。

“容柠。”梁敏敏在侧身那一瞬叫住了容柠。

两个人都保持着那时的姿势,时间在那一刻有一点胶凝,没有人转身面对面来迎接下面的交谈。两个表面光鲜里子却都伤痕累累的女子在这刻似乎看得到空气中对方那些淡淡的破碎的心事。

“容柠,你不要辜负他。”声音中多了些艰辛和苦涩。

“他宁愿负尽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不愿伤害你。而我,作为那个因为你而被他毫不留情牺牲的人,我想我有资格跟你说这句话。”

“等等!你、你……”容柠嗅到这话后面不一般的含义,心下一片惊慌。

“用两年的时间明白一件事情已经足够久了,不是么?”

说罢长舒了一口气,极其骄傲的转过身,背影决绝,脚步轻快。

容慢慢的向后退去,手支上了洁白的餐桌布,指尖狠狠泛白。

太迟了么?已经太迟了么?自己刚要把楚一还给她啊,已经,太迟了么?

自己做了一场长达两年半的噩梦,现在,在那天见到了童的妈妈之后,在童从此再也没回过他们的小窝之后,在今天在游乐场终于又见到了童之后,在过山车中听见童丝毫不亚于她的痛苦的嘶吼之后。她终于想要清醒了,她终于想要面对了,她终于决定自己站起来不再依赖楚一了,可是,难道已经太迟了么??

她知道,在她进B大之前,梁敏敏和蔺楚一是一对金童玉女,有过快乐无忧的日子,她在楚一那里看过他们一起的照片,楚一笑的意气风发。

可是,她入校之后,楚一就不声不响的断了这段关系,专心致志的伴在她身边做公主的跟班,也从此,再也没有那么畅快的笑过。

而她,陷在自己的噩梦中,只觉这世间再没什么值得相信值得珍惜的,只觉这天下辜负了她的信任与爱,蒙蔽了双眼,自怨自艾,没有看到楚一的牺牲与付出。

如今……梁敏敏竟然在这个时候要转身走开了么?不行不行啊!

这两个月的聚了又散,她独自想了很多很多。

她爱童。

在她的人生中的前二十年是如此,往后的日子恐怕也是如此了。

这一生也就是如此了。

所以,在明白了这件事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爱啊恨啊想来就来吧,她只是站在这里,亙古不变的爱着童而已。

即时这使她折磨,让她痛苦,但也就是这样了。

而童,不论最后决定爱她或不爱,她都可以无怨的接受。

而结局,无论是咫尺还是天涯,她都可以坚强的面对。

虽然,自始至终,她从没做过一件伤害童伤害童家的事情,虽然在她的心中,童奶奶还是她的奶奶,童妈妈比她的亲妈妈更能懂得她。

可是,她想通了,她不再哀怨世事的不公,命运的偏心。

因为,有一句话,自古有之——

父债子偿。

是的,父债子偿。

想到这句话,眼中有泪凝聚。

曾经用尽身上的每一份力气去恨她最敬爱的父亲,狠狠的恨,可是这两年半的日子中又是谁每周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分秒不差的拨通她的手机,说着她以前以为例行公事现在却知是深沉的父爱的关怀的话?

这两个月,没有童,没有楚一,没有寝室,只有自己的这两个月,她呆在小套房中,忽然就听懂了电话那一边的因爱而显得战战兢兢的话语。

那个岁月的那一场浩劫,也许要余震终生。

但像梁敏敏所说,用两年想通一件事情已经太过足够了不是么?

在那场浩劫中,每个人都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吧。

她不想说对错,是是非非本就太难分辨。

而她,一直活在爱中的她,那时唯一做的事情也应该就只是爱而已。

她和童的爱情。

在那一场岁月中成为众矢之的,破败于一旦。

只是,爱情呵,终归是一个人的事情。

也许最后,她要抱着和童的回忆孤老终生,但那也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没有权利拖大家一起下地狱。

每个人都是爱她的,没人想要伤害她。

所以,她其实是没有资格说恨的。

而她又怎么能利用父亲对自己爱来伤害他?

两年多了啊,是她来爱的时侯了。

爱童,爱楚一,爱父亲,甚至是爱母亲。

爱一切爱她的人。给他们幸福给他们温暖。

定了定神,给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小女孩该长大了。

抬起头,正见童端着盘子走过来,未及收拾情绪的一双眼直接就撞进童伪装的丝毫不漏的温和疏远中。

她就这样站着看着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子,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看着他的伪装在她赤裸情绪的眼神下一点点龟裂开来,逃避啊,怨怼啊,茫然啊,折磨啊,恨啊,爱啊……通通一涓一滴的流露出来。

看着他低下头去,将盘子放在她的眼前;看着他沉默的拉开她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看着他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冷冽的背影。

她顺从的坐下去,看到盘子中满是她钟爱的食物。

眨了眨眼睛,童呵,你知不知道一直被宠溺坏了的她要想通这些大道理多么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