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吾身量如十岁左右的孩童,此时音撕裂耳,面容泛青。他衣衫已经残损,于空中双臂招展,随之而来的大量青鸾开始绕山腾飞。谨修业已经来到,白鹭展翅于飞,翔天裹云,层层略顶,啸鸣不绝!四雷妖族之众一见此景,皆齐齐开阵。腾云层层罩下,有如慢慢将巨大雷云山下了一个罩子,外裹电光,汲水相绕,然后开始盘藤。虽然人数广众,但是招法丝毫不乱,驻守雷云是他们千百年来的职责。强法者皆聚向四雷,城中亦开始有条不紊安排百姓入宅,不要出门。

从事变开始固守,转换极为快速。醉知道,罩气一结,他也冲不出去了。此时要保迎舞,唯有待在雷云山最安全。但待冥兵回去之时,他和迎舞境遇勘忧。罩气越来越厚,但光灼却越来越强,像是镀了一层的罩子。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致了!

他把迎舞直抱起来,看着她极度苍白的面色:“不提醒他,让他去死好了。这样我们还能走!”

迎舞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不走最安全。不然你才不会解释我地话!”

他看她的气息渐平,不是他冥隐气罩封的好,而是她自我的调整能力。她竭力不去看那些五光十色地光晕,所以只得将眼睛放到他的身上,她看着他:“我很担心洛奇。”

她很少这样直白她心内的惶恐,此时她紧揪着他肘间的衣服。他伸手抱住她:“有月在她的身边!”,她不再开口,灼光太强,耀得她的眼一圈圈的冒白光。她索性闭上眼睛,她能力有限,动脑尚可,身体太弱。不然,她还真想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所谓地府冥兵皆是什么样子!

距南雷西南四十余里之莘,已经逆转虚空成为一个巨大的倒漏斗。天已经完全黑了,地面亦不能目及,升腾成无限繁涌的黑雾。隐隐黑雾之间,可见融融火光。黑雾聚出许多人地面孔,皆是哀呼之相,自巨大倒漏斗之内,不时奔腾出黑色的雾影之马,没有轰鸣马嘶之音,只在翻滚之间急急外涌。马上皆是黑衣衣篷之兵,不见容颜,脸就像是由浓烟聚集。唯有一对瞳光,灼灼若星。那些黑影皆单手执缰,单手执器,有人执锤,有人执钉,有人执幡,有人执斧。扑啦啦之间,扑天盖地,翻腾无休。随着漏斗不断扩大,无数死魂生魂皆随之向之反汲,冥影出外,魂号不止。大量被孤檀所制血奴皆是连体带魂一并被地上烟气吸收!

这些影聚出两列,最后自中央奔出四驾之黑色大车,亦是影状,如烟滚而出。随着出来,影且现实,一对男子,皆着黑衣黑氅,立于烟团车驾之中。双手皆是兜聚于袖。开始为烟聚,既而化出实影,随之泛起空冥灵洞之音:“冥界修罗道无痕,无心,奉冥令擒拿孤檀忧刹母!人界间无能,无法拘得此妖鬼,所掠之魂,入冥府听判!”

孤檀忧刹母的身形明灭在烟雾之中。黑雾茫茫,只见她一点嫣红,九首龙牙已经连出九只。翻腾在怒海狂杀之中,魅黑之毒,扫荡无数。空中逆生血线,还未被掠体而入的血奴不断的在汲血给她。像是自地而上升的无数血色地丝图!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十六章冥兵纵魂,轰天雷斩

孤檀立于龙牙中首之顶,双眼已经凝成血红。大量鲜血的补给让她的容颜明媚成绝艳的色彩。长发飞舞在黑雾之中依旧丝丝明晰。她额间展翅黑印都布满血丝,像是随时便可以扑翅而飞的血蝶。袖穗摆舞之间扶摇如轻波,更如同于半空娇艳绽放的红莲。自她从北而来,这一路不知杀了多少,人类,妖怪,在她魅黑之下,魂力尽被她吸收。躯壳成了掠血工具,灵魂只残剩体魂。她眼底皆是血,触目全是怒!再多的性命,也无法填补她被封禁的悲哀。再多的鲜血,也不如她孤檀一族明媚的眼底之色!

妖鬼?是谁将他们归于妖鬼?是天地间的妖,是天地间的人。她同样也是天地间的生物,淬取灵动与精华,聚生最完美的躯体,最强悍的力量。有近乎无限的生命,源源不绝的青春。但是,妖不承认她,人亦不承认她!因她以妖为食,以人为食,掠取他们的鲜血,霸占他们力量。因为恐惧,所以厌恶。

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人类和妖怪愿意成为她的子民。她喜欢美丽的东西,更爱美丽的食物。她在天地之间游走,不属于任何一个族别。她自成一系,她姓孤檀。她找寻美丽的人或者妖怪,给予他们更多的美丽与强大。不管他们曾经如何,在接受她的力量之后便是她的亲人!她亦也希望有亲人,亦厌倦无边的寂寞。

他们本就是食血为生,弱肉强食又有什么错?天下食血之妖有多少?为什么他们就不容于世?她不管什么戒条,她脑中没有规矩,她只要自由自在!在她长久乃至让她遗忘的生命长河里。曾经一度,孤檀一族无比壮大。那是她最快活的时光,可惜,太过短暂了!

袁天浩,可惜这个人在她重返地时候已经死去了!但没有关系,她要血洗华阳,再血洗羽光。以此唤醒她更强大的力量。用这力量召唤全新的同盟!

她举手招展,翻手如花,笑语盈盈,声音如媚:“无心无痕?你们的主子怎么不来?”

那两人已经完全显出人的模样,黑雾依旧缭绕,两人皆长的一模一样,略尖削的脸,五官有如刀刻。鼻略鹰钩,薄唇紧抿。左边地低声开口,声音似自全身而发一般空灵:“修罗道尊主岂会因你而出!孤檀忧刹母。你为祸人界,拘蚀灵魂,是三界大害。跟我们走吧!”

“走?”她大笑出声,拈手一翻,掌心亮出极光,“没有华阳真经相辅。你们汲魂之力如何得出?”言语之间,光球乱转,一分为五,皆是尖突出刺芒满珠,有如细小的五个小刺锤一样。裂骨龙牙,触可灭体分魂。她兜手一转,似是浅浅拨弄,五珠其发,登时在她身周飞转,既而猛的增大增强,像是五个大钉锤,以目不及达之速飞转而至!

二人面色苍白无血,眉眼丝毫不动,立时两侧鬼影纷纷。抖转相合,霎时聚魂满天,扑出一张雾网如黑,旋转间一个巨大修罗之影聚出,手举巨大弯镰,影像之真,有如化实。镰面地府阴图明灭。修罗之影身周围出无数小鬼。手执锁钉,飞散扑向龙牙刺。而巨影猛然一突。弯镰横扫而来!幻天修罗斩,以冥府阴魂之力,冥狱之火,冥狱之冰,聚锁灵魂,断其真身!修罗影转化实,翻转之间,镰影无数。带钩白之光,森惨之间乱劈而下!九只龙牙亦随之同时跃起,九首长舌挂刺,横扫之间劈魂斩魄!

此时地面似成雾海,时有融火明灭,有如狱现人间。不时有鬼魂急飞而出,裹出烟翅,带出融光。乱击孤檀!

万鬼摄魂阵不断蔓延,速度极快的形成一个方圆黑雾之阵。孤檀魂体相合,非实斩不能裂伤,而且汲收大量妖血,此时力达于顶,速度之快,有如火电。翻手龙牙刺,急如密雨。无痕与无心催出修罗与之相抗,摄魂之力在劈斩她的同时不断的汲收魂魄。地下翻腾,血奴数量越来越少。冥界一开虚空口,等于将此地化为冥府。一如在地板突然穿个洞,在上面站立的人皆会跌而下!

孤檀知道如此下去,血奴不继,必将耗溃。所以且战且拉,一路向着东北前行。所见生灵,皆龙牙抽血。冥界虚空于人间界有极大的伤害,所以冥界甚少放冥兵出来干扰人间,但孤檀不收。势必人间大祸,无数血奴的衍生,只会阻挠三界轮回。她之前吃过冥界与人间联手的亏。所以此次先潜入华阳,重创了华阳宗主莫天慈,大肆在华阳杀戮。加之魔宗南侵,羽光增援不及时,至使华阳大大受创。再难摧出真经以辅冥界,只靠冥兵卷魂,怕是收一个孤檀,又要牵连过万!

她越向东北,虚空越扯越大。无痕与无心对望一眼,这两人皆是修罗道地冥使,是操纵冥府斩兵的高手。

无痕双手出袖,手心竟拖出长长锁链之影,初而成虚,既而成实。他轻轻一抖,半点声音且无。那锁链似是凭风而长,掠之间已经交织成漫天大网,急急两尖左右穿刺,追逐龙牙之体!

“好招法,寒蛊锁魂阵!”孤檀轻赞,“可惜,没有轰天雷杀来配你!”

她这厢言语刚落,忽然一个声音远远飘来:“谁说没有!”,她微是愕然,听到声音之时已经是灼光而至,有如一轮灿日,急急如电而裂过浓雾。那光来的极快,倏而飞掠,其力强灼之间却隐隐带了冥寒之气,以致无数小鬼开始追向那光影而去。

“我中了妖鬼之毒,不要锁错了人!”那声音飞扬,是一个年轻男子之音。这般年轻的声音,却有如此灼力?让孤檀不由自主眯眼细看。

来的正是岳轻弦,他纵气急飞,光轮灼耀,身周绕出金龙狂舞,金绞剑此时有如飞转的影。他双手相合,推掌向上,兜身旋体,眼瞳紧缩。华阳真经,灼力入魂。以魂引力,固我元真。绞光如龙,热如灼日。耀光腾云,聚生雷斩!这轰天雷杀,是他在躲避魔宗追拿地时候,因内心的灼,因轻狂的悔,而逼元神所出。是华阳真经的最终杀法!他虽不及师父功力深厚,但此时他不能坐视不理,冥界如此下去,死伤无数。而孤檀忧刹母,绝对不能留存于世!

“来者何人?”无痕开口,他手一直平伸,那锁链源源不绝兜转成巨大织网。无心亦是探手而出,双掌轻合轻开,那些逼近轻弦的小鬼皆数急退而回。

“华阳府第四代金绞盟弟子,岳轻弦!”轻弦身形一拔冲天,掌心有如贴链而合,突然一个掌震,天空倒漏斗之间亦层层叠云。巨大的冥府收魂之力让他地身体急痛,但金绞摧发之间乱窜游走周身,灼光过去,烟雾微散。生生为他开出金光之罩!他探手触链,层云突然裂出霹闪之音,云层光耀之间开始发蓝,猛然布上整个大网!

他一手贴上,一手猛的下翻,一股强震轰然而下,他根本就是借自己的身体为路径。生生将轰天雷杀在体内走出更强灼光之力!

这一震非同小可,孤檀不敢硬接。身体斜斜一个突荡。雷震居然追着她不放,与之同时锁头回收,生生阻住她的前路。她身体一旋,只差分毫之间猛的一个下坠,龙牙同时长尾一记横扫,一股强气向着轻弦拦腰截来!

轻弦紧咬牙关,身体疾疾上掠,那锁触其体却径自让他通过,同时向上急压孤檀!轻弦上扬之际,翻手一弹,随即一个拧腰,双手急挥向下:“乱斩飞!”他生生将绕身金绞全甩出去,同时身体急转不休,灼光不断放出,万罗剑阵!

一人而成的万罗剑阵,逼魂而出的华阳真经。已经完全压住妖鬼之气,让他成为一个灼光大球般。无数金光急挥如雨,锁头收热发亮,雷杀追斩不止,金绞有如生眼!

一如当年袁天浩,与冥界强鬼之力,华阳灼光之能。要将其压进鬼域三千界!

孤檀有当年经验,此时焉肯一路向下。她身形如电,龙牙生生强拦锁魂之力,尖刺乱扫之间。竟然抵万罗于当下!

她眼眸微眯,一直盯着上面的岳轻弦。冥兵是没有血的,他们就算聚出曾经在人间地容貌,终究已经是地府之魂。但岳轻弦是人,他体内的灼热,那血的味道,实在的诱人!

她飞转之间,突然一个抬手,九只龙牙聚合成一,变得极其巨大。巨口一张,魅黑之气竟然化出一个黑球,以极速向着轻弦而去!

轻弦纵气于空已经是一种消耗,况且万鬼阵对他也有很大的影响。他是凭着一股意志之力在拼尽真经。此时魅黑霎时怒放,锁魂之物根本无法阻隔。无痕可以控鬼不伤他,但无法让魅黑不袭向他!轻弦纵气再上已经不能,横着一翻意不能出其界限。他双掌直逼金绞意图裂散,但那股气极是强劲,眼看便要将他包吞而下。

他眼瞳一缩,心下一横,正待聚力再逼金轮出罩生阻。突然他腰身被一个东西猛的一撞,随之他听到一声清啸之音!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十七章孤檀归冥

轻弦腰间被一股力一撞,身体霎时被一股融暖之意一包。魅黑气旋生生被逼于外,隔着光影,似黑似蓝。有如加了一层透明外罩一般。他眼一斜睨,一个人影若隐若现,青蓝之下,半张孩童般的秀美面庞落进他的眼底--鸾信吾!

他身后影光大现,翅影团成重重光圈,隐隐有如一只青鸾虚影附着孩童之身。可以隔绝一切的鸾之影罩扩大到他们四周,这影罩虽然是虚,但不仅可以隔绝实力,更可以阻断气息,声音!他身体旋扭之间,一时已经窜到轻弦腰腹之下,猛的一个拱肩:“上去!”他轻叱出声,翅影已经渐渐化实。面容带出青蓝之色,隐隐有尖喙突鼻而出。他这边一来,轻弦已经觉查到他的身后有如拨云见日,因他气罩最强,所以由他首当其冲。在他身后,极光团舞。炽烈之光劈开滚滚雾浪。白色,金色,蓝色与黑色。皆在光团之下,成为极为绚丽的明光!

“你们不是回去了么?”轻弦提气上纵,开口间动作却丝毫不乱。

信吾孩童般的面容此时崩得紧紧,双眼蓝光大炽:“我们不是来救你,而是不能让虚空再向东移!”言语之间,他突然啸声长鸣。身体开始撕裂,似是内里有东西在挣破他的皮囊。更快的,随之而来的白谨修已经掠于他的下方。鹤辛墨和凤宣喑左右衔掠!四团光影越来越炽,越来越快。有如四道极光,形已掠,影尚不绝。兜拉之间。似在漫天浓雾之间,绽开巨大莲花!

“岳轻弦,看你能出多少元神之力了。雷云毁了,于华阳也没有好处!”信吾的声音在啸音之中明灭,他们回去召令全族结罩守山。但冥界虚空口一直在放大,再这样下去,诛魔台道会受到影响。东西南北四雷之城。多有平民百姓,绝不能让诛魔台口再行打开!

轻弦看着下方,人形渐渐幻灭,鸟体渐渐显露。不再只是明灭于身的光影,而是鲜亮的实体。四只巨大地鸟在天空遨翔,强大的鸾之罩气隔绝魅黑与冥死之气。无数冥界小鬼执幡狂舞,无数灵魂被汲收回漏斗。巨大修罗与龙牙缠斗不休,漫长的锁阵在渐渐扩张!这里似已经不是人界而是地狱。虚口的倒口有如雷云山倾倒过来一般!如此大的阵界,他的元神之力能否漫布均匀?

“四羽衔飞,真元相合。唤我凤神。狱火重生!”白谨修,鹤辛墨,鸾信吾,凤宣喑!他们四人,是凤鸟遗世之子。虽不同根,却是同心。因命魂之中。皆有凤鸟的灵魂碎片。当这四人元神相合,真神相依之时。凤鸟便会横空出世,以焚天之怒,烧灼人间!非同一般地浓火,并非凡水可灭的炽烈。燃烧灵魂而出的怒意,汇成绝世之焰!曾经的狱火咒。成为今天的四羽狱火,要的不仅仅是力量的相合。更是内心的相托!

随着四鸟衔飞不绝,空中浮起巨大的焰火之图。浓红之中,一个赤血般的光影在渐渐招展!狱火之咒,天罚之怒。自火而陨,自火而生!那金色地勾喙,赤血的眼眸,宽展的双翼,巨大而飞扬的蛇羽。无一不灼烧而怒烈!它将周围黑雾映得通红,阴魂在它身周蒸腾成了白烟。开始只是影,继而化成实。冲天而起的烈焰之鸟,凌翔于万鸟之上的凤凰!

它突然展翅而翔,翔空之际一分为二。身形于空中化弧,交颈而啼,悲音阵阵。霎时天染血色!轻弦只觉神魂乱荡。一时间有如火灼加身,金绞地灼热。此时有如被它逆吞反顶一般。让他五脏六腑都要烧成灰尽!他急急敛聚心神,强逼体魂之力,推动脉息每一丝灼热,将其逼于掌腕之间!

双鸟此时已经急急掠下,火翅一掠,啼音之中两道炎龙自口而吐。双龙探云海,却衔云卷浪,聚出朵朵红莲,云莲成火,莲瓣蝶飞,霎时扑天盖地,皆坠卷于云锁之间,呼的一下,无实的云锁霎时变成漫天的火链。烧成一张火网,双鸟腾飞之间,火势不减,啼音不绝,翅抖无休。无数细小火莲急急落下,像是天上下了一场纷扬的火雨!怒火红莲,双啼悲火沙!

轻弦于极热之间窒息,身体顶到极限一般的突痛。血气乱涌,喉间紧涩,像是浑身地水份都要被蒸腾干了去。就算有信吾的鸾罩,依旧让他每一条骨骼都在干枯的裂痛,这近于天界的凡妖之力,却让他由心底溃碎!

孤檀看着天上红焰,面容越加诡美起来。四羽狱火,强大灼魂之力!不仅肉身,连灵魂都似被灼飞。九只龙牙霎时蒸飞了四只,地下的血奴已经所剩无几,皆被冥口汲束了去。她戾力顿生,今日孤檀,已经接受玄冥之力。狱火固然焚灼难当,但玄冰的阴彻则是对它最好的回赠!她双手疾旋不止,操纵身下龙牙急向修罗探收,手间一拈一开。玄冰暴流刺!霎时周身阴寒无比,身体开始抖出黑蓝光晕。细小光珠漫天飞舞。此等一红一蓝,在天地间尽情开绽,一如自然加诸的最华丽美景!

轻弦顾不得多想,双掌上推而飞,生生逆逼魂力。身体金绞灼光不止,突然一下皆套飞出去。他完全放弃所有自设罩结,将生命至之度外。只依靠信吾的鸾之阵为自己挡热!他突然一旋,雷力逼出掌心,猛地一个双手下甩,腾的一下。他整个人都被余力震飞出去,一股急雷带出啸力,刷的一下贴到云锁一点。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轰天雷杀原本难以附着于无影之上,但云锁外裹了浓火,一下收雷成霹雳。无痕已经感觉到手臂一震,他惨白无色的面上抖出一丝细笑:“修罗道开,冥界索魂!”他言语刚尽,地下云海腾然开翻。有如僻开一条大道,隐隐可见火海层层。世网裹出浓火强雷,修罗之影突然下坠,弯镰猛的上扬,一下触火而灼。成为一个巨大的火人,那巨影镰光一闪,霎时勾住龙牙之尾。火光与雷束让它有被电麻住一般。镰上鬼影突然浮现,伸出无数手来,长长地向孤檀裹住!玄冰地冥寒被鬼手吸附,而浓火飞窜上鬼影。这种可以灼尽世间一切的浓火根本不需要任何地引燃物,冥界在以灼烧阴魂的代价锁缠孤檀!

那双鸟腾飞之间,突然又两只相合,化成一只更加巨大的凤形。甚至连尾翼的蛇形都显出赤红地眼睛,它的身体抖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猛然一个旋散。流星火陨,火灼灭生!

霎时火网加剧。猛的一收。这种火灼之力连无痕的手都开始通红灼燃,无心一见,低声说着:“无痕,小心你的魂力!”说着,他摧飞一震,身后霎时两个鬼影腾飞向下。交绞成一条巨索:“修罗束魂斩!”

无痕面容微曲:“不碍,我们快回去了!”说着,两人有如一体一般。一人出左手,一人出右手。猛然一贴:“修罗道开,万鬼勾魂!”霎时哀鸣阵阵,空中啸鸣不绝!连那四羽元神相合的凤鸟都开始微微扭曲。轻弦身体稳收不住。开始向空中逆吸而上!他胸口血气逼涌,噗的一下一口血急喷而出!

这修罗道乃是冥界专管戮屠锁拿的一股力量。修罗道的冥兵甚少出现在人间界,此时地上地上已经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门之影,影晃之间似是在开门。随着万鬼嚎淘,已经完全烧灼地修罗之影献祭无数阴灵,让狱火熊熊不绝。锁网已经包住孤檀,雷击让她无法再动。她的肉身开始烧灼,但无法彻底摧毁她的魂力。只能凭借修罗道口。让一时不能动弹的她进入冥界!

巨门一开,汲收之力大增,地下浓雾开始拟上,巨大漏斗一直急灌而入。形成一股极强的旋流,不仅是灵魂,连有形之躯也无法控制的被汲收,甚至地皮上地石。木。以及方圆之物皆被盘剥。这已经不再是虚空道口开的万鬼阵,这简直就像是冥界在召唤冥兵的回归!

轻弦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逆飞。他其实可以躲在芫城不出来,但他不能过自己这关。他觉得身体飘摇的像一只破风筝,零落在烟云里。身边飞砂走石乱涌,击中他,他却感觉不到疼痛。灵魂地破败生出的无力感,让他觉得心智都开飞飘散。

突然一个东西勾住他的腰,一股力在与这种强收之力逆抗,将他固定在半空之中。他微微睨眼,白色的翎羽,在空中看不清出自何方。但他知道是谁,翎束之力,鹤辛墨的招法!

正待他浑浑噩噩之间,忽然一道白光一下突涌而至。一只手瞬时扳住他的肩,那手带出阴寒的冰彻之力,生生将他半灼的五脏冻成急冰一般。让他破碎的意志猛地一下清醒过来!

“寂隐月!”轻弦一睁眼,一下看到对方的眼睛,此时瞳心紧缩,凝成墨蓝。

“洛奇的肉身在城里!”他说着猛的一扳一推,一下将轻弦打翻下去。随即他身体抖出一道极光,向着巨门的缝隙直弹了过去!不是被汲收,而是自己飞过去的。

这一句把轻弦的脑子差点逼炸,他地身体被猛地一股强寒一震,那翎羽适时一收,他顿时被拉了回去!他冲破浓雾,黑雾翻滚着往回收。一时间已经走个干净,地面像是被剥掉一层皮一样。这一带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了!他在落地的一霎猛地一个扭身,翻滚着才没直接砸在地上。他手一撑地,挣扎着要站,抬头间看到五个人影!除了四羽那四个,还有一个,是风临止!

“想不到我们最后是被妖鬼救的!”辛墨哼了一声,他们四羽合魂,召唤凤鸟凌空。摧出最强狱火,这种可以烧体灼魂的力量与勾魂云锁能够相贴。加上轰天雷杀,铸出非人间界的强力。将孤檀锁住,继而拉回冥界!但冥界出入皆不顾世人死活,打开修罗道的时候,连他们也被一起汲收。紧要关头,居然是风临止,以狱蝶蚀骨之力化出蝶索,将他们拖了回来。不然,他们皆要连人带魂,被收进冥界!

“不是恨我入骨,何必要救我?”轻弦啐出一口血痰,如果说,信吾来时帮了他一把。是希望他能再出轰天雷杀助他们一臂之力。那最后,辛墨自己亦不能保,何必还要放翎羽束他?

辛墨赤眼微眯,他一手扶着谨修,“这恩怨如果追溯起来,可就长了去了!”他说着,回眼看风临止,“千波醉还在雷云,就冲此事,我们也不会伤他性命!”

“你不束他,我不管你,就这么简单!至于千波醉,不干我的事!”风临止说着,慢踱过来,一把撑起轻弦,“跟我回去!”说着,不待轻弦开口,他手一弹,一只大蝶已经冒了出来。载着他们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信吾脚一软,盘坐在地上,看着方圆荒芜,面上抖出一丝惨笑:“当年,我们争夺天路。在华阳掀起腥风血雨,岳轻弦连合六众,聚万罗剑阵将我肉身摧毁。至使我重建肉身,再不能脱去这孩童皮囊!哥哥们恨华阳苛刻无情,聚妖众离开天宗,建立羽光,从此与华阳相分。后来寂隐月至雷云,要求借诛魔台道口。我们明知那道只入不能出,亦不言明。想借他们的手,灭掉岳轻弦,以解当日之恨!却不是知,让魔宗知道,华阳与羽光的嫌隙。所以,魔宗大举攻南的时候,我们坐壁上观,让华阳损伤无数,元气大挫。若非如此,今日孤檀忧刹母断杀不至这里。”

如果不与华阳相争,就要甘居人下。世世妖众,难入天界!华阳苛刻,强妖者不能入天路。而妖又寿命绵长,冥界选拔时时错过。于人间百般苦修,登天入地却如此艰难。

但与华阳相争,贪怼衍生,不能断绝。当日之恨,于是今天便袖手旁观。让孤檀毁至羽光,死伤何其之剧。华阳折损秋云和芫城,羽光也没得到便宜。

但岳轻弦自芫城而出,其力不及其师,但依旧轰天雷杀以制孤檀。地域界限,此时已经不再分明。曾经的愤恨,突然觉得不是那么执着!虚口越大,于羽光的伤害越大。四羽让族人封锁雷云,继而又回返,便只有他们四人,才可以相合出狱火。助的不仅是岳轻弦,更是他们自己!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十八章冥界的故人

轻弦推开厢阁的门,浑身的创痛,魂力的破败,让他一丝力气也没有。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他脑中纠结成一大团,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晕过去!意志有时不受他操纵,当孤檀重新被束缚,这短时的搏力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但寂隐月那一句话让他的神经都开始哀鸣起来,洛奇的肉身在城里!洛奇的肉身在城里!这短促的一句,让他快要爆炸,肉身在城里,那灵魂呢?路上风临止什么也没说,事实上这点距离根本够鬼面蝶发挥的。而且轻弦此时也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去,脑中反反复复只是那一句!洛奇的肉身在城里!

厢阁里一团静谧,轻烟慢缭,余香仍存。雨萱坐在床边,一条细细的蔓触缠在洛奇的腕上。她,有如沉睡!

雨萱回眼看到轻弦进来,他衣衫残破,因催力而致使细脉崩断,渗出点点血丝。他面色惨白,眼神却清宁。步履微微沉重,气息却轻不可闻。

“冥界虚空口东移的时候,洛奇正在睡觉。”她轻轻开口说着,想去照应一下他的伤,但因他的眼神,而生生止住了动作。

轻弦眼看着洛奇,人睡觉的时候灵魂最弱。所以当死去的人欲与亲人相见,皆是入梦而来。皆着生魂最飘忽的时候与其相通。这里有夜鬼布魂阵,当虚口东移的时候,夜鬼的魂阵最先受到冲击。因他们与冥界的阴魂最为的相近!夜鬼可以锁住生魂,控制它们不致被汲。但是修罗道开的时候,夜鬼也同样受到反汲的强力。睡着的洛奇,在那一霎,被汲了魂了!

“她当时在睡觉,所以连寂隐月也抓不住!”轻弦地声音细若游丝。一如怕惊扰她的梦境一般。

“还有一缕命魂在,所以身体还是温软的。”雨萱静了一下,开口,“我用续脉络丝让她的脉血可以持续,现在只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她看到轻弦眼睛微微的迷离。这些他肯定知道,不需要她来解答。

寂隐月发觉洛奇魂魄离体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前去追赶。只是当时夜鬼纵魂之力,加上冥界虚口的反汲。让魂魄被收的速度极其地快速。虽然在她看来。洛奇地灵魂被找到地可能实在微乎其微。冥界那个地方。阴魂无处,无异大海捞针。二是寂隐月已经魂体相合成了妖鬼,他入冥府,稍有差池可能永远也回不来。

但她见轻弦这眼神,实在无法再说任何打击他的话。她听洛奇说过,轻弦是洛奇刚相认不久的表兄。照理说,刚认不久,就算感情再是处的不错,也不会多深的感情基础。但此时轻弦迷离的眼神之间,带出那么一丝痛溃的悲伤!让她不但打击的话说不出来。连安慰的话也终是淹没在喉咙里!

洛奇抬头看着面前高高的城楼,这是哪里呀?她明明记得自己在睡觉,怎么一下子却站在了这里?中间高耸地正楼,两旁边檐的角楼。高而深的城门洞,城楼上站满了兵勇。面前是长长的队伍,她跟着队列缓缓的移动。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突然跑这里排队来了?

她诧异着,伸手去拍前面的人。转脸过来。是一个年轻的书生。脸上也堆满了和她一样地茫然表情,她愣了一下,堆了一脸的笑问:“小哥,这里是哪啊?”

“我怎么知道?”那书生歪了下眼,哧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她。队伍很长,移动的很是缓慢。她回头向后看,亦是长长队列。一眼都望不到头。这里像是城外僻出的大空场。除了这列队伍,远远的还站着兵维持秩序。虽然队列很长。但好像也没什么说话。

洛奇怔愣了一会,是在做梦吗?怎么做这么一个怪梦?她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哎哟!居然是痛的!这一下她惊了,不是做梦!那这是哪里呀?她越想越乱,突然跳出队去,想问问远处地列兵。但她地身体刚一歪,突然一股无形的力将她推了回去。简直像是有条绳子在拦她一样!她刚要大喊,突然一个兵鬼一般地到了她的面前。根本她就没看清是打哪冒出来的,吓得她整个人一个哆嗦!

“不要出列。”那黑甲的兵勇看着她,低哼一声。

“大哥,这里是哪啊?我怎么跑这排队来了?”洛奇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脑筋转得很快,生生打消一堆负面情绪。压着嗓低眉顺眼!

“这里是思返城,进去自然有人问你。”那兵根本不消多说,扫她一眼,“别再乱挤,锁魂绳可没的通容!”

“锁,锁魂绳?”洛奇听得目瞪口呆,喃喃了半晌,“思返城?”

“算你命大,在摄魂阵的时候没散了魂魄,被锁魂绳捞到了,进去说明白了,有你的好处!”那兵冲她咧嘴一笑,却笑得洛奇有些毛骨悚然!摄魂阵?她好像在哪听到过,但一时却死活想不起来。更惶然之间,然后觉得身后有股无形的推力。她也不见迈步,就跟着队一直前行。她越想越怪,突然一个激零。她想起来了!月说过,冥界出来的时候会自带万鬼摄魂阵,生魂死魂全得吸进去!她,她不是让勾了魂了吧!她这念头差点没让她整个瘫了去,但手脚不折不弯,依旧跟着队伍走。

以前听人说过,人死了要喝个汤,把上辈子的事全忘记,然后就去投胎了。变人变畜牲都要让判官定的,若是上辈子不积德,下辈子可要遭难的!但,但她也太冤了吧?在家睡个觉就直接睡死了!她正胡思乱想,人已经随之接近了城门。队列虽然长而缓,但一直被无形之力推动着前行。而且她左右一挣就有一股力弹回来。让她像是木偶一样被操纵着向前!

城门上石撰着字,思返城三个大字越加清晰。这里是地府么?她怎么看也不像。跟人间没什么不同,更重要的是。天上居然有太阳!地府还有光和热?木楼石墙?这恍惚间,已经缓缓通过了长长城门道。进去之后,真是与一般的大城没有区别。宽阔的街道,高高低低的楼阁,甚至还有商铺!

进了城,队伍开始分流。有一部份人一路向前,而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一股拉着偏向另一条路。与她一起的还有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地是一脸茫然。有的横眉立目。有的暗自咒骂。有的嘤嘤哭泣。怎么看都是活人!街上走的那些也是,有人衣着华美,脑满肠肥。有的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步履悠闲。甚至有些楼阁上,还有穿红着绿的美娇娘,挽着纱在召揽宾客!连花楼都有,哪里像地府呀?

她总觉得,地府该是那种阴森森,鬼惨惨。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拿链子锁着死鬼押到阎王老爷面前。听说有十八层地狱,每层都有个老爷管,不听话地就拔舌头下油锅!而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个普通地人间大城。也许是这城池太过繁华平静,无形之中破败了她心中恐怖地地府形象。让她一时间好奇竟然多过害怕,加上脚底也不用使力。更像是走马观花一样的到处乱看!直到他们这列队伍停了下来,她这才收回四处瞅的眼。看到面前有一幢建在高台的大楼。足有六七层高,很是宽长。越向上越窄,却是长条的,像是一个压扁的塔一样。楼前站了好多兵,皆是黑衣,手中执着钉。首层上悬了大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归元阁”。

他们站了一会。首层厚重大门慢慢开启。然后队伍又开始移动。他们上了阶,慢慢向里走。这里进去是一个穿厅。居然有个五彩石雕拱在屋里,挡住正门内的光景。这穿厅极大极长。后面的门封着,瞧不见后院的情景。洛奇抬头向上,倒抽一口气。这里居然都是通地,一顶向尖。两侧有楼梯旋而向上,一东一西的隔的极远。上面没有环廊,都是墙壁。敢情这里是一个中通的大长厅!有很多雕花,但离的太远,洛奇看不清楚。她缓缓跟着队伍向东走,一直走到楼梯边上。这才瞅清这里僻出一个偏厅来,让屏围着,虽然只是楼阁一角,但也十分高阔了。这队伍里人已经不是很多,洛奇目测一看,约有十来个左右。绕进屏去,看到里面氲氤着香雾,有个坐榻,上面半歪了一个人。长发青衣,一副慵懒而惬意的模样。边上还有两个穿红着翠的丫头打扇捧茶!

歪着地是个男人,五官很是秀美,但比不过月那般晶莹剔透,也不似风临止那样柔媚诱人。洛奇自打入魔宗之后,所见的帅哥那可以说是一个个都惊天地泣鬼神。所以已经对美貌有了相当的免疫力,只是搭眼瞅了一下,便不再抬头。倒是队中有几个女人,本来还是一脸苦瓜相。可能是进了城之后,被这里的繁荣吸引和安抚,又见了美男,一时间都开始飞眼扬眉,面容多情起来。

“这里是鬼域,也就是俗称的冥界。”边上穿红衣的丫头停了扇,半偏着头看着他们,“诸位不必慌张,我家大人自会给各位一个好去处!”

听了她的话,队伍骚动起来。其实这一路进城,也都猜着个大半。但因城内安定柔和,没有各人心中所想地地府刹阴之气,一时间情绪也很是稳定。但这薄纸一层,捅破了心中自然开始悲凄。特别是几个年轻地,已经要痛哭出来,一叠连声的冤枉啊!

洛奇听了不觉好笑,真是怪了。死了怎么就要喊冤了?没死之前她是很怕死地。她以前偷过,抢过,还杀过人。特别怕死的时候被一脚踢进畜牲道,更怕下油锅什么的。但真是死了,而且她死的很不壮烈。但或者是这里太平景比人间还好,让她没什么惧意。或者一路而来,让她已经接受死亡的事实,反倒松口气。

若说她有什么放不下,想来想去,居然只有老大!真是怪了,活的时候,一时担心迎舞,一时担心轻弦。到她死的时候,居然脑中来回来去,便只有寂隐月了!或者真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愿念吧!她刚成婚不久,刚想着以后或者可以过点安静日子。现在想想,真是很舍不得。

“安静一下!”翠衫的小丫头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这一众人皆是静了下来。连洛奇都不由自主的脑中一空,茫然抬眼看她。

“能入这归元阁的,都是生魂,看来你们的肉身还在。待大人审了人间册,便放你们回去!”翠衫的小丫头低声说着,“莫要再吵嚷。”说着,一扬手:“渡魂使,带他们去归生堂候着!”

从头到尾,那半歪的男子便一直没开过口。他微长的眼睨扫了一下众人,洛奇偷偷瞄着他,登时抽了口气,那家伙的左眼在翻书!洛奇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他突然眼一斜,向她看过来。

洛奇被他那诡异的眼神一盯,顿时觉得浑身发颤,有种被人从心底窥视的不安感。她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但那股推力随之而来。一下固定住她的动作,让她动不得,甚至连吼都吼不出来!这种随处即有的恐怖摄力与人间不同,像是随时随地的被人挟制一样。

他盯了她一会,突然面容微微抽搐起来。他这个表情让边上的两个丫头都诧异,渡魂使已经听唤而来,正准备带着众人离开。而他突然一下坐直了身子,指着洛奇说:“你,留下!”他只说了三个字,洛奇半点动弹不得。但后脑开始发炸,下到冥界头一回开始觉得阴风惨惨起来。身边的人缓缓的都移走了,围屏里只剩她还傻站着。她竭力想堆出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来博下同情,但觉得不但四肢不受她的操纵,连表情都快被麻痹一般。刚下来的时候那种自如感在悄然消退,除了意识在拼命呼号之外。连喊声“大仙”都似极是困难!

这厮不会发现她被魔宗取过血,当过一年多的血河吧?肯定会发现的,他不是阎王也是个判官吧?刚才明明说放了他们的,现在单不肯放她。定是发现了!冥界也不容妖鬼的,搞不好要整得她魂飞魄散!她越想越怕,其实最可怕的是她现在还会疼痛,都成魂了还疼呢!而且好像胳膊腿都是实实在在的,完全没有飘的感觉。如果挨整,肯定跟活的时候一样惨烈!

那人略挥了下手,两个小丫头福了一下便悄然退去。他直着身看着洛奇,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许久,他微是咧了一下嘴,笑容堆出一丝苦闷:“桑海,我知道,你早把我忘记了!”

洛奇瞪着他的表情,突然一下僵住了,啥?桑海?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十九章桑海与洛奇

洛奇木呆呆的看着他,桑海?叫她咧?她正怔仲间,他忽然一挥手,洛奇顿觉那无所不在的控迫感消失无踪。这种力量一去,她马上有些脚软。她刚才被自己狠狠吓了一场,现在又被他弄的有些蒙。她哆嗦了一下,伸手去抓自己的衣摆。刚才她捏大腿,发现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之前有人哭泣,也是会有眼泪流下的。难道说,到了冥界,魂也会变成实在的?

他看出她的诧异,微抿了下唇:“冥界和人间一样。人间的虚无之魂,到了冥界,也会变得有血有肉,会痛会痒,有泪有笑。不过只限冥界,而且须是五魂俱全的!”

“你叫我桑海?”洛奇听了他的话,忽然问着,“你到底是谁?”

“在这里,我的名字叫梭罗。”他黑若星子的眼眸带出淡淡的忆往之色,“而于桑海,我的名字叫星河!”

“星河?”这名字让洛奇想起那夜空中粹灿的长带,明明灭灭的星河!

“修罗道,忏悟道,衍生道,幽轮道,忘魂川,世缘岭,冥生涯,永归台….”他的声音低喑若诉,而随着他每一句话,洛奇脑中便有如亲历一般到达一个地方。鬼域三千界,一如人间,有城有川,有岭有滩。当人们于世间寿尽,命魂闭合,止魂开启。魂魄便悠转而去归栖,在离魂城渐渐抛却世间一切纷扰,随之便入鬼域。从人间死,于鬼间生。

“茫茫鬼界,魂灵何止百万?自我在这归元阁任判以来,便一直想,可否还有机会。见到桑海!”他细语呢喃,眸子沉浸在回忆里。

“你说的,可是我的是前世?你在这里当判官?”洛奇怔然回眸,脑海之中迷蒙幻景皆收了去。只剩眼前,这个倚坐的青衣男子。

“判官?”他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眉眼霎时粹灿起来,鬼也可以笑得如此好看!让洛奇不由自主便想到月的笑容。何其明媚,有如春风融雪,更似繁花纤落。朵朵开绽。皆是柔光无限。

“你在这里当判官。所有鬼魂都会经过你眼前,又有什么想不到地,总是会遇见!”洛奇的话令他摇头,他轻抚眉毛:“你这次来,不过是冥界侵入人间界所带来的祸患。很多人都不该在此时死,可以说是由冥界制造的一场意外!不然,无论你是寿终而尽,还是因病而亡,亦或是因横祸杀戮,被人剥夺性命。你的魂魄。如果不生愿,都是会在幽轮道的断魂城出现。这里虽然也属幽轮道一隅。但却不管判人功过,为其再造人间册!只能说,你我还未缘尽!”

“这里的魂判很多,每个城都有不下十人。每人眼中都有人间册,以免误拿生魂!”梭罗看着洛奇,“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么?”

洛奇听了这话。心底一凛。因她是桑海?还是,因她曾是魔宗的血河?不管哪一条,好像都不太妙。他眼中有人间册,一翻书,什么都能查到。连上辈子都清清楚楚,这辈子的一点事还能瞒过去么?

“你被魔宗取血也是迫不得已,你并未出卖灵魂以换一生之安。所以不用担心!”他看出她地惶惑。径自开口。“这次修罗道遣兵入人间,是因孤檀忧刹母于人间作乱。因万鬼阵而被摄魂者。无论是人是妖,我们都会相应补偿。所以,举凡可被索魂绳拉住地完整之魂,都会格外优待!”他见洛奇连连点头,一副极是赞同地样子,接着说:“入冥界之魂,皆是平等。即便你是桑海也是一样!”这话解了洛奇心中的不安,关于魔宗,关于桑海,其实都不用太担心。

“那你会放我回去么?刚才你边上的女人说,我们这几个是肉身还在的。可以还阳吧?”洛奇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不知道老大看到她死了,会不会哭泣?她曾经很希望在她死的时候,可以有人为她流泪为她悲伤。但现在她真的死了,她却不希望如此。更何况,他曾经说过,她只比他早死一会。虽然当时他蛮横无理又霸道,不让她有朋友,也不许她认亲戚,连小夜都给她扔掉。但是现在,她实在怕他应验那句他擅定的承诺,她怕他转头也去死!如果那样的话,她再活过来该怎么办?岂不白白害了他?所以,她迫切的想回去!

“可以,不过要先去归生堂候着。待返魂城城主见过你们,无误之后才能放归!也唯有他地力量,可以送生魂回人间!”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这眼神总让洛奇不是很自在,“因为你是桑海,我给你一点小小的优待吧?算是我为桑海,略尽一点绵力!”他说着,伸手一招,围屏之内的雾渺突然迷离起来。有如翩翩蝶舞,更似点点流萤,飞扬包裹,旋舞不止。团团绕在洛奇的身边,让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头却越来越重。像是与这烟雾相融,又似揉在棉团里。让她一点力也发不出,唯有头昏昏沉沉。她的眼渐渐闭了起来,似被融化,又似沉睡!

他看着她慢慢被烟云裹卷,眼眸深处那些迷离化成流光般的哀陨。雾影之间似是过了百载千载,桑海与星河,缘份地开始与终结!

洛奇像是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境里,是两个似清晰又似朦胧的影子。场景在不停的变幻,而她一如像是融入这迷幻之中的空气,丝丝缕缕,却无处不在。以至,那每一个片断,都有如亲身经历!

她是桑海,云淡天高之下,是触目满碧的桑园。她在此而生,起名桑海。她家种桑养蚕,她巧手妙织。柔华罗锦,一如天上流云。他是星河,丹青了得,出口能诗。更可唤鸾为仆,飞天遁地。他所习的招法。格外地华丽,青鸾之光影,浮桑之间碎星乱舞。

她家住古倾山脉西南碧云岭,浅苍山下,是她家地桑园。而浅苍山上,是隐天都的青门。他是青门地弟子,时常于山巅看那桑园,耿耿星天遥望碧,落锦成霞只向云!他们一起长大。携手看星转流云。浅苍山上。随处可见他们地点滴。皆都留下他们的甜美!

不过他心存高远,一心向真。勤修苦练,只求有朝一日,得成元真!他的苦修没有白废,青云推举弟子前往天路与冥道试炼,他当仁不让,得占一席。那年他们已经成婚十载有余,三儿三女,皆是他们爱的见证。她不愿意让他走,却又不忍他放弃他的前程。

他这一去便是三年。三年得归,已经意气风发,他说冥界要他任职,元真得以永存,更可接纳更强大的地之力量。他回来,是与她道别。永决的苦楚,被他的喜悦淹没。她的眼泪。只能流在血液里!当日,他便坐化于家中,面容如生,笑意轻浅,他身不腐亦有香,身体慢慢金塑,自行入土深处!

而她。便守着他们地孩子。守着他们地家,守着深埋他真身地地方。一直到她生命最后的一刻!从出生到与他离别,二十六年的美好光阴,换得六十二年的寂寞执望。八十八岁,这是冥界给她的回报!她没有牵绊自己的夫老时她也多子多孙,承欢膝下!她满面笑容,在子孙环绕之中咽下她最后一口气。死去的时候,她却哭了!

她掉下最后一滴眼泪,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她哭是因为,她想念他,却不想见他!她在这许多年里一直想知道,星河,你当日放弃世间一切,放弃你的桑海,你可曾后悔过!但在她离魂的一霎,她突然觉得,根本已经无意义。

洛奇恍惚之间仿佛已经融入桑海之体,感觉到她地悲哀与寂寞。感觉到她的坚守和绝望。感觉到她绵绵的情,亦参杂着怨责,更感觉到她解脱之时的虚枉!这种自心而生的悲意,蔓延至她灵魂深处。突然她看到一双眼睛,明灿如星,漆黑而怅惘!

是星河,他贴着她,捧着她的脸,他亲吻她。浓烈而湿缠的吻,带出灼烧与迷乱。他抱住她,不停地亲吻她,抚摸她。呢喃出离别的思念,以及长久以来的懊悔!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桑海还是洛奇,或者二者原本就是一个。她的意识时清时迷,在他绵长而灼热的温柔里,越来越无力!

我是洛奇,不是桑海。虚弱的声音在心灵里低吼。我是桑海,苦执了一世的桑海。痴心成枉地桑海!我所爱地人去追求他的元真,我该为他快乐,为了他地快乐,付出一世的寂寞也无所谓,因为桑海,只爱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