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洛奇咧着嘴,不过终于可以不用走路了。

“早知道还问。”他伸手拍她一下,“不想走路就说不想走路了,拐什么弯?”

“那你还说不背的,现在不是照样背了?”洛奇笑眯眯,一脸美得冒泡的样子。

“我现在也没背你,我在抱你!”他也开始跟她一样,抠歪理起来。她笑着搂着他地脖子,下巴抵着他地肩,看后面的熙熙攘攘。幸福,其实就这么简单!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二十四章暖炉又见暖炉

冥界里亦有日月,有山川江河。我_看冥日微蓝,冥月泛银。流光泄玉一般与世间无二。洛奇初来乍到之时自有百般惊讶,这阴曹地府颠覆了那些耳闻能详,活灵活现的传言。但随着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洛奇越是了解个中的不同。

同样有水,有空气。她一样得呼吸,但所吸所呼皆是冥间之气,兜转进她的灵魂,却让她越觉得沉重凝滞。水流一样倾滑流泄,以冥火加热可达到沸腾的热度。但那种热包裹她,却让她体会不到周身的暖融。相反,那热一及,只是肤皮的升温,内里依旧得不到任何的畅暖。像是两种格格不入的物质在贴合。而她的身体却欠缺的导热的能力一般。

至此她总算是明白了,当初月用她当暖炉的时候曾经说,火炉虽然热,但却无法对他循暖导顺。而此时她就像是一个练了深厚冥隐功的妖鬼,这个世间的火和暖,都对她没有任何增暖的作用。在思返城自由游走的人们都是死魂,冥界的凝魂之气固化他们灵魂。让他们在这里实实在在的存生,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死亡。冥气让他们五魂不坏,依旧保有了存生时的形貌,悟觉体三魂依旧在重复他们生时的工作。并且持续着他们的情感。但支撑他们的,已经不再是光和热,他们只靠地之冥力而唯持,直到他们命里该终的那一刻。

她终是明白妖鬼地含意。在人间。他们汲收别人地鲜血以保持自己的生气。于人间的人和妖而言,他们根本是死的。但是到了冥界,他们又有着鲜活的气息,命魂和止魂不能相分,魂魄与肉身不会相离,他们与死魂又有极大的区别。三界皆不肯相容的妖鬼,却是天与地衍生出来的生物。对他越是了解,心底那绵丝便系得越是分明。牵扯之间便是满心楚楚,脉脉如絮拂面。

思返城极是巨大,如果洛奇来走,从入东门至归元阁,再从归元阁到西门这段路估计要走上三四天。但由月来走便是不同。他们当天冥月高悬地时候便到了西门,西门这边有一处极大的空场,城门便设于空场中央。看管极是严密的,不过好在梭罗给他们的包袱里,除了洛奇所需的饮食及银钱之外。还有一块离城的令牌。

但他们还是在城里住了一晚,因为冥月一起,是冥界冥气最彻的时候。洛奇是生魂。对这种鬼魂赖以生存的空气吸入的越多,其实对她是越没有好处。而最彻地冥气,对她灵魂的滞结更加的明显。

西门这里不似集市大街那样店馆林立,但有处建筑群落,是专门给孤鬼野鬼安栖存生之地。这里有专门地冥兵管理,每日供给并且提供相应鬼魂需求的相应物资。月和洛奇进去兜了一圈,进去的时候,洛奇怕的要死。生怕让人查觉到他们的身份有异。但好在那几个冥兵皆是一脸漠然,似是对这种长期驻守的工作已经习惯到了麻木一般。打量了他们两眼,便放了进去。

不过免费的地方自然没什么好的,这片楼舍看起来是挺大挺恢宏地。他们也是为了省事才进来,但里面为了能尽量多的收容流浪鬼,根本不讲究什么格局了。

一楼是大厅,估计也就是平日里供吃供喝的地方。此时业已经横七竖八的睡了不少人。他们几乎是踏着人缝上的二楼。二楼的房间没一个有门的。而且为了多收人,中间地墙壁大多打通。根本就是人满为患。干什么地都有,闹闹嚷嚷。

冥界里鬼口众多已经到了泛滥的地步,可见阳间得乱成什么样才能如此?难怪说三界虽然互不干扰,但如果人间大乱,也一样会扰到三界地平衡。平衡被打破,另外两界自然不能袖手!而现在,冥界根本就已经让人间界祸害成这样了!

一见这情景,两人就知道这地方实在没法呆。冥月起升的时候,连死魂都不愿意在街上游荡,一定要找地方栖身。但孤魂野鬼太多,有钱的少,只能皆是拥在这里。杂乱或者乌烟瘴气倒在其次,主要这样的挤挨根本没办法休息。

两人只得复又出去,在西门大街到处转了一阵。洛奇两下被这种冥寒激,感觉就跟入了寒潭水一样体彻如冰。月一见此景,也无心再寻合适的地方。他带着她回退了几里地,在集市西门口那里随便找了个花楼住下了!

他们在微星城的时候曾经住过一次花楼。现在入了冥界,竟然最后也是宿在花楼里。这座花楼没有微星城的那座那么堂皇,而里面的莺莺燕燕更是比微星城的要**大胆的多。可能是人死了,要在这里等待转生。日子总是重复又重复,而且又不用像活着的时候那般堪忧世情。这里比世间平静,所以生活便显得枯燥乏味起来。加上月又生了一副勾魂夺魄的桃花相。他一进去,差点没让姑娘们直接打起来!

洛奇简直瞠目结舌,她已经浑身像打摆子一样,活脱脱一个痨病死的病鬼相。那些花红柳绿一绕,她险些拉不住月的手,让她们直接给挤到墙上去!在人间已经感叹世风日下,到了鬼府更是不用再拘什么清规戒律。淫声浪语不绝于耳,隔屏之内就隐隐能看到纠缠不止的身躯。月没办法在这里发作,一发作就会引来冥兵来查问。他几乎是连拖带拽,香粉丛中僻出一条血路,第一次觉得如此举步维艰。直到将那一大堆红红绿绿关在门外,他才算是长长松了口气!

他回眼看着洛奇,她一边抖得跟筛糠一样一边还咧着嘴看着他:“我。我刚。刚才,就,就说…”她想说地是,倾国倾城地美女足以引发战争。同样的道理,倾国倾城的美男,一样会引发战争。刚才她就觉得来这里不妥当,再往深里走走兴许可以碰见一两家正常点的客栈。他非不乐意,找个灯多的地方就往里扎。现在可好。全身功夫都使不出来,差点让人直接给扒了!

他两下就把外袍给撕剥下来丢在地上,反正也让人抓拉的不成样子。他伸手去抱她,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肩颈:“咬我吧。”他忽然开口。

她吓了一跳,怔怔地抽了两口气:“你,你说什么?”

“我的血流很慢,不见得能让你多顺畅。但总是活的!”他压着她的颈,“我已经把脉血顶过去了,只要咬破就可以了。取我的血!”

她眼底一涩,那种凝滞的冰冷在贴到他微温的躯体的时候。身体飞窜的凉气在本能地寻求温暖!到了冥界,生魂难抵这处处冥死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让她觉得快要冻结!而冥月上悬,阴冷更甚。她终是深刻体会到他所承受的苦痛,在人间,他吃饭饮水,增添血气,但太少太少。他终是滞冷涩凝,需要以热血来缓解身体地阻滞。即便冥隐气压抑了他所有感觉,让他不会疼痛。他依旧活的艰难。强大力量的代价,就是时时的刀尖起舞。她终是了解,他对暖的需求,一触而不能放!

“不。”她咬着牙挤出这个字,挣扎着探手向他的领口,“暖,暖炉!”

现在换她的手是冰刀。而她带给他的触感觉让他也深刻地了解那贴骨的寒彻。他终是明白。她当初为什么死乞白赖的挣扎不休。对于他给的宽大优惠格外的怒目横眉!他淬炼冥隐之时的寒彻要比她现在更甚,而她却用她的热力给了他多少个温暖地日日夜夜!

他抱紧她。坐在沿墙地榻上。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地怀里,他的暖在人间根本不值一提,在冥界却是温热的源头!

她埋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肩窝。她的手在触到他紧致而光滑的肌肤的一霎有些瑟瑟,实在不忍心拿走他的温暖。在冥界,即使那些人流出鲜红的液体,也不再是人间意义上的鲜血。他无血可用,她又怎能去掠夺他仅存的温意。他拉着她的手臂,更深的让她的手贴上去:“你在这里,我便会循暖不绝!”他轻语,声音微飘。揽着她的头的手臂绕过去抚弄她的发,让那丝丝缕缕纠缠在他的指尖。

她被他摸得痒痒的,透过他的肌肤,让她的手心也不由痒痒的,连带让心都开始痒痒的。他的下巴就在她的头顶,他的气息冲得她晕晕忽忽的。这种彻寒的夜里,冥气蔓延至灵魂的深处。但因他在,她不滞涩,渐渐温暖。重要的是,内心不惶怕,不恐惧!于是她的手便不由自主的探下去,去搂他的腰。

他感觉她不再是那般僵滞,手心也渐渐开始回温:“好些了?”

“唔。”她闷闷的低语,忽然学他的口气说话,“若是这样就好了,你的血就是极品了!”说着,自己先嘿嘿笑起来。她半抬了头,正看到他那双黑极的眸子,此时氲出淡淡的蓝雾,正盯着她的眼睛:“我自认不是良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有些发怔。他忽然半压过来,伸手去摸她的脸:“暖炉坏掉了!”他开始学她讲话。

她被他那副勾魂相弄得有些大脑停摆,一晃神的工夫他的手已经伸到她的衣襟里,她冰凉的肌肤在触到他的温热的时候微微的一悸。却是被他传染一样霎时飞窜起一股热流!“暖炉坏掉了。”他重复,手却开始不规矩起来,他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她的脸登时紫胀,原本隐隐约约从隔壁传来的靡靡之音此时一下变得清晰而旖旎多情起来。

他的鼻尖碰着她的,他的气息让她想躲闪又想贴近。让她的手扶着他的腰侧,却不想放开。这具身躯他实在了解,他总能让她绽放与灼烧。他轻吻她的唇角,声音飘来荡去:“我知道你在芫城天天睡,就是不想压床板。”他那若有似无的音腔让她微微颤抖起来,原来他,都知道。

“我不想压床板,不是因为讨厌你。”她的声音有若嘤咛,“我是不想叫得像杀猪,我自己又控制不了!”

“白痴”他的声音混合了笑意,让她的晕眩感不停的放大。他吻住她的嘴唇,将他的温度完全的交给她,这样比当暖炉更好。他喜欢这种灼烧的感觉,让他的心,沉淀而抚慰。他的手忽然触到她敏感的地方,让她“唔”的一声,身体猛的一下弓紧了起来。她隐隐觉得那种诡异的感觉很快会淹没她的理智,搞不好她会叫得比上回还要惨烈!那种又难耐又让她发狂的烧灼感在飞窜,她突然扭起来,挣扎着要躲开他的唇舌:“不行,老大,又来了又来了,要爆炸了!”

她把他折腾得生不如死,直想把她摁下去捆起来,他伸手托住她的脸:“洛奇,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她双眼像蒙着层纱雾,让他看了就要失控。

“闭上你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他微咬着牙低语,手指都有些发抖。

“你怎么知道感觉不一样了?”她还在废话连篇,他伸手一捏她:“我就是知道你!你快点闭眼,不然我不管了!”说着,他再度吻过去,这次是吻上她的眼睛。他濡湿灼热的唇压上她颤抖的睫毛,让她终是乖乖闭上了眼睛。她完全陷入黑暗,那感觉便铺天盖地,如千层浪涌一般席卷了她。她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抱紧他,任由感觉的带领去贴近他的温度。这一晚,她做了梦,绵长而翻涌不散,来回来去,都是缠绵!不计字数分割线

那啥,今天又晚了。唉我都无奈了,最近事情太多了,搞得我暴走。加上最近一直状态低迷,码字速度完全成龟速,泪

我好久都不敢去群里冒头聊天了,就怕自己话痨然后就码不出字来。还好世上有评论区这东西,安慰一下我受创小心灵看到你们留言我就很飙泪抱一个

啥也不说了,希望我的萎迷状态尽早过去!:我一写亲热戏就更低迷的说所以今天这章我憋得又快挂了,凑合着看吧,不要打我我估计我这水平提高不了,汗!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二十五章轻弦初上太康

他一手揽过她,无意识的顺着她的背轻轻拍抚,像是在哄孩子入眠。外面依旧是笙歌燕语不绝,但却只是丝丝缕缕飞扬,饶是无法破坏半点这里静谧的气息。他歪靠在榻上,另一只手却是握着一张纸帛般的图。眼半垂,凝住那珠魄的精粹。

这张图原本是夜鬼于三角洲接应他们之时,给他提供的一条最快捷回魔宗的地图。当时他随手收起,一直带在身边。在他过虚空之口的时候,那股强大的逆转之力几乎碎裂他的身体。而这图上的引路虚渡之魂,却是受到他强勃冥隐气的保护。与他一同来到这个世界里!

他一直没再细看这张图,直到刚才!虚渡魂蔓引浮气,在图上显出黑黑的线条。让这张图开始变异。不再是人间的路径,而成了冥界的详图!

梭罗让他们出城便向西,过忘魂川,以及忏悟道的主城进入冥生涯。虽然他对冥界亦很是陌生,但他知道这条路没有错。冥生涯是含有愿念之魂抛愿之地,也是离人间界最为接近的虚空之一。那里驻守的冥兵,与归栖岭的黑境白霜一样,体内是有两界石的。拿到两界石,打开冥门,便能离冥入人间。

但是,如果没有指引,他们这般离开思返城,是很难到达冥生涯的。他倒不是怕中途有强兵相阻,这些并不在他的担忧范围之内。而是冥界并非人间。空中溢满冥气。出了思返,各式离魂兜转不绝。会有大片迷雾荒原之地,这种地方最是迷惑灵魂,而且对生魂地影响也是极其地巨大。如果他一直兜转难分方向,在那些冥魂怅惘之地呆的越久,洛奇的命魂就越是孱弱。他虽然是活的,但他已经魂体合一,命魂与止魂亦已经勾缠难分。可以给她的鲜生之力很是有限!以往他出任务可以从不用计较,赢便赢,输便输。但现在不行,洛奇放弃了在归元阁等待安全返魂的机会,那么他只能赢,不能输!

所以,这张图此时便显得格外重要。虚渡魂开始没有任何动向,虽然借他的冥隐气保存。但没人牵引,根本不会改变图样。而此时掠动。便是说明,有夜鬼在千里纵魂牵纵他们。而可以隔虚空而纵魂,唯有蛊漠!

有了这个。他便不会在出城之后迷失在雾霭之中,可以尽快过忘魂川。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回眼去看怀中地洛奇。她的身体绵软而温暖,冥气不能再侵蚀她的魂魄。虚空扭转,入到冥界,她的灵魂显出实体,与人间无二。此时桃红艳灼,带如明亮而旖旎的光景。让他忍不住垂头于她的颈间。吻她那已经艳亮的肌肤。

是梦境,还是清醒,洛奇很久都无法分辨。或者意识已经沉睡,陷落在梦境的棉花堆里。但身体却仍然清醒,无法抗拒那热情的召唤,纠缠成乱羽。她无意识地低唔出声,却是伸手去搂他的颈脖。去回应那湿湿暖暖的温情。直到那窒息开始加重。那潮暖变成灼烧。这才逼得她意识回流,强撑着似有千斤重地眼皮。

他发觉她醒了。又去吻她的眼睛,她恍恍惚惚的抱紧他:“什么时候了?”她的声音低哑,涩涩得又带出酥诱的绵音。

“还早。”他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将她的眼吻得酥麻成一片,“接着睡吧。”

“睡?”她都有些意识混乱了,哼了两声便又是一连串的低喘,“你,你,哎哟!”她低呼出声,眉头蹙紧起来。她现在有如一滩水,却是敏感到了极致。任何细小地触动,都让她生波不已。她攀着他的肩头,忽然一下贴过去,张嘴在他肩上来了一大口。

他搂紧她,喉间却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他居然还笑出声来。她昏头胀脑,满面晕艳之色,迷迷糊糊之中却更似**。那一口不轻不重,舌尖却忍不住轻点慢转。让他们肌合更紧,拥抱更深!

“我让你睡了,是你自己不睡的。”他一手绕紧她,另一只手却把她捏来揉去。他的声音比她更无赖,却像羽毛在轻扫她的心窝。害得她低唔不止,像小兽一样扭来钻去,就差直钻进他的骨头里。

轻弦抬眼看着面前地大山,太康!比起南方纤峻秀,清丽绵延。太康地壮阔,让他在那一霎之间领略天地浑雄之力。苍峻黑漠,又有皑皑白雪,彻冷极寒之中更有冥冥森然之气。东西绵延,正北高耸入云,云天皆灰白一色,与那雪峰之间,更有浩荡之气!

一向认为,魔宗为天下邪佞聚收之宗派,而北属之地,该是如何的森惨。而自南至北,至古倾而入魔宗腹地。山川罗列,寒风彻骨。但浮光瑶华,此地依旧不绝。村镇星罗,城池列布。百姓安生,民风古朴。虽然人人有魂印加身,却神态安然,生活详和。重镇之地,管理严明,不见祸乱,完全是派太平之景!

越近北地,越是冥寒深彻,而他地心却越加的摇移。这不是他想像之中的魔宗,完全不是!他们在芫城又等待了三日。洛奇不见转醒,风临止便要北行。他将城中要务交与辛源年,便与轻弦和雨萱。一路以四魂和鬼面蝶代步,不出十日,便已经掠过大片中原之地。来到这北属至寒之所!轻弦无力抗争,他的力量已经消磨殆尽。他的神志亦开始混乱溃败,太多太多的事情堆积,让他再有顽强意志,也要颓倒。

如今,他也像当初的洛奇一样。已经忽略了内心最初的愿意与否,只剩对这北地的惊叹!掠夺活人鲜血,借他们的热血摧功引力的魔宗。竟然是如此升平之景!北地安然不输华阳,太平盛景更胜羽光。各门各职,皆有分派,一入魔宗南境,便有专人传递。站站衔接,丝毫不乱。

至他们离去那日,醉与迎舞也没再回来。轻弦心底乱成一团,已经无力再去想他们在雷云山是否顺利。洛奇一直有如沉睡,容颜依旧,身体凉而不僵。那缕细弱的命魂犹存,但却无力将她的魂魄招唤回来。

风临止带着他们没入太康,而是去了他所隶掌的下圭城。下圭距离太康并不远,不过数十里的路程。途中又出了一点事情,雨萱越是近北,北地冥寒之土难以汲养她。让她力量溃弱,根本无法再维持身形。轻弦带了一点自途中所取的泥土来培养她,她化成蔓蔓青藤,汲着那一点点土力而存。至北地之后,她生息更是孱弱,很难再以人形示人。

轻弦看着这一弱一“死”,心中百转纠结,无力之感盈满心头。当初是他救她,提议她来魔宗。现在看她如此奄奄,真不知当时是自己好心还是恶意!雨萱是南地之妖,生于温暖而潮湿的沼泽。碧茵罗需要泥土的滋养,但北方的泥土,已经因玄冰而成死黑之色。能在此地而生之木,皆是过多过多聚压妖鬼之气。太康更是绿意难觅,便是下圭也是如此。她凭着求生之念与他而来,却是到达一个根本不适合她生存的地方。凭借她的力量,根本无法入魔宗宗主的眼。这样让她苟延残喘,岂不是害了她?

自幼便拜师华阳,受恩师教导,以持人间界之衡为己任。自认为华阳乃是人界支柱,一心想护苍生。其实想来真是可笑至极,当年羽光强冲天路,是他将信吾打至真身破败,元神半散。再度聚元成体,便是孩童之容,其力受体所限,难以更好发挥。自此与羽光结怨,将天宗一分为二。而至最后,却是信吾于险中助他,是辛墨,将他自虚空之中险险拉住!

华阳与羽光的嫌隙,至使华阳在中部与魔宗大战之时,羽光迟迟不援,华阳节节败退,连失两城。原本独尊天下的天宗,如今已经支离破碎。人间界的平衡,若是要他一人便能支撑,实在是天下的笑话!他又能做什么?除了在这里焦灼烦燥,便是一事无成。曾经的光华万丈,意气风华,皆不过只是幻影而已!

此时他和风临止延东路上山,终是要见那神秘的魔宗宗主了。而这一路,却让他的心已经千创百孔。他们绕上山来,看到那凿山而成的大殿,拦峰而摇的锁桥。以及那山后渺雾远景的耸顶之峰。巨大的幽深之谷,彻不见底,却寒凛逼人。漆黑的锁桥,有如冻铁一般的森然。殿门两个似冥卫一般的巨雕,让轻弦霎时有些错位之感。一如到了,冥界之门。

一进大殿,墨黑石板光可鉴人,巨大石柱直耸而立。人霎时变得渺小,似成蝼蚁般卑微。高阶之上有方大座,但此时空空如也。越是空幽,越是寒冷。连身布华阳真经的轻弦,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在殿内静立,风临止面容如故,并不以这空殿为奇。不一会的工夫,自那大座之后幽幽转过一个人影,似如鬼魅,像是座后还有一个门通往更幽深之处。

那人白衣裹烟蓝的衣袍,远远看不清眉目。只见黑发倾泄如瀑,兜转出一道光影:“风临止,宗主于冰中汲养。知道你功成而归,特要我奖你冰魄魔精,助你狱蝶九杀,更上层楼!”那声音微低,却穿透力极强。言语之间,他不见抬手,已经是一道淡淡蓝影飞闪而至。

止扬手一挥,那东西闪烁一下便入了袖笼。他眉眼不动,略偏了头:“他我已经带来,交给你吧!”说着,他头也不回的便走了出去。

轻弦微是怔仲,看着远远那个人影,这个人又是谁?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二十六章逝水年华,是喜是悲?(1)

大殿空旷而森冷,那人影清修而静静。轻弦半眯着眼睛,看他一步步踱近过来。清俊的姿容逐渐清晰,黑发高束,发尾随着他的脚步而掠动。身形清瘦,面容微微苍白,但漆黑的眼睛却难掩风华。袂带微微浮展,带出美好弧光。脚步轻轻,那细小衣袂摩擦之声亦轻不可闻。那张脸似是见过,又似不曾见过。却是将轻弦的心搅翻起千层浪来,让他莫明悸动,直觉心跳发沉,每一声都让他微微疼痛!

“你”轻弦看着他,唇角半颤开口。却是只吐出一个字来!

“郁天枫。轻弦,十八年不见了!”枫眼眸凝深,表情平静。但声音却带出一丝喑哑,十八年,那依稀的曾经,原来他从未忘记过!当年轻弦还只是个孩子,懵懂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而如今,轻弦已经长大成人,时光从未停止,细细缕缕之间,已经是十八个年头。

“郁天枫!”轻弦的眉微抖,表情抽搐,郁天枫!十八年前反出华阳的枫师叔,他居然仍如此年轻,时间完全没有在他脸上增添任何痕迹,尽管轻弦已经完全记不清他当年的样子。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并非是因强迫,而是自愿!”枫细细打量他,言语微微喟叹,“时间过得真快!师兄,他还好吧?”“不是来跟你叙旧,而且,我来此地目地。也与你当初完全不同!”最初的震憾过去。轻弦换上一副清冷的腔调。

“十年前你已经崭露头角,可以一人之力开万罗剑阵。融灼于身,纳真祖之魂于体,借力而发,势不可挡!数百年来,金绞盟最年轻的大弟子。不但天生异骨,更是聪慧非常。有绝佳领悟,更能刻骨锤炼。岳家一脉。因你而更加光耀门楣。想你少年得志,意气风华。如何肯臣服邪魔外道之下,肯听你师父之命潜于华阳山中亦已经难得。如今出来与月一战,若你舍命而搏,他擒你也难!必是你,一心想试,那所谓冥罗玄冰,是否能奈你何!”枫静静的看着他,忽然微是展眉。“如今见你满脸败丧之色,必是这一路而来,所见所感。乱你心神。诸事纷杂,郁结于胸,孰是孰非,亦难辨清。与你当初之志,更是大相径庭,我说的,可是?”

轻弦指间微微颤抖,欲攥欲放。没错,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一路而来,诸事纷杂,郁结于胸。是非正邪,已经让他难以辨清。他半垂了眼眸:“魔宗宗主呢?他不是要我来替你么?”

“我力已竭,此时不过苛延而已。你肯来此,就是愿意接我所任。继这魔宗七轻弦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低语:“师祖收你为徒,对你悉心栽培,恩重如山。你却背叛师门,投效妖鬼,究竟是为何?”

“我知道你来,定要问我。轻弦,你虽然少年得志,但却彻净如水,不解世情。心中恩怨分明,自有正气凛然。凭你如此,玄冰还真是无法入摄你魂。我知你肯过来,亦已经抛诸生死,不管你是欲斩华阳叛徒,还是想舍生取义。我都要告诉你,魔宗收揽人,绝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以妖邪之法控摄人魂。举凡魔宗上下,皆是自愿。”枫轻声说着,“我在此等你,就是要解你千惑。到时是去是留,要待宗主来定。只不过,你莫要再意气用事!”

“哼,是关心我么?”轻弦冷眼看他,“自愿?魔宗许你什么好处?所有人皆是自愿,别让我笑了,寂隐月也是么?自婴时便入玄冰,给过他选择的权利么?给他强力,给他荣华,却不给他感受情怀的能力。以冥隐气淹没他的触感,以冥寒之气麻木他的灵魂。成为行尸走肉,无血无泪的工具。这也是自愿?若非遇上洛奇,他生因何生,死因何死,皆是无痛无感。他自己无觉,那他的亲人呢?岂不是要一生哀恸,连婴儿都不放过,如此残佞,让天下之众,如何安生?”

“他…不一样。”枫眉头微微蹙起,眼眸深处荡出一丝痛楚,这丝莫明痛楚让轻弦微怔。枫低声微叹:“他不一样,他一岁当死,天下无药可救,唯有玄冰能让他继续生存在这个世上!”

“你如何得知?”轻弦盯着枫地神情,指尖微微颤抖,洛奇说过关于月的事。说他自小便在魔宗长大,自幼便于玄冰之中粹炼。一个小小婴儿,如何能耐受得住妖鬼之魂力,以冥寒之中成长。与妖鬼渐渐合魂,收取个中强力?

“我为何不知?”枫眼中抖出一丝惨笑,那笑意却比这森寒的大殿还要清冷,“他姓韩,名霁月。这名字,是他娘取地,彩云易散,霁月难逢。他娘亲心中的愿念,自名字已经托寄!”

“什么意思?”轻弦觉得指尖越来越冷,连满心都飞窜出一股寒意,他瞪着天枫,“你,你如何得知?”

“我是他爹,如何不知?”天枫面容越加的惨白,破碎的痛楚绵延至深。让他漆黑的眼睛,带出一层氲蓝之雾。冥隐气再是深重,他也难放下的情怀。还是月更好些啊,无知无觉,总比一生悲凄要强上许多!

轻弦只觉后脑一阵轰响。眼不由地瞪了起来:“你。你说什么?你是他父亲!!”

“你听到他地姓该是可以猜到吧?入魔宗之前,我姓韩,名锦枫。”枫地眼神越飘越远,似是回到二十多年前,“入门三年之后,师父许我名中带天。改名天枫,意为天宗一生忠仆,人间界天路之卫!”

轻弦脑中嗡响。心底狂鸣,满心惑然,亦是全堆在某一点中。有如惊涛抵坝,只差那一个小小的突破口。

枫慢慢踱了两步,略是回眼看着轻弦:“由你继任替我,一是因为,你声名鹊起,光芒太盛。吸引了魔宗的目光。不过,还是因我在宗主面前提议。说你体质与我无二,必是玄冰之柱力,绝佳的继任之选!不然。或者不会选择一个毛头小子,并且穷追不舍!”

轻弦眼瞳凝缩,手指节咯咯作响:“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因为你姓岳!”他淡淡开口,眼看着殿外雾蒙渺渺,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寒冷,越是寒冷,越让他麻木,“宗主之力。如今已经势不可挡,别说是你,就算真祖重生也难以制肘他!我知道月已经入了冥界,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你我都是一样,不过是棋而已!不过,我入魔宗,就是因为月。我要让他活下去。这是我欠他的。也是你们岳家欠他的!所以,在我力竭之时。我要找一个最合适不过继任者,以绵灼华阳之力,助他魂体相依!”

他突然转过头,看着轻弦微青地面容:“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不会让你不明不白。我会解你千惑,而这开始,便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一个很长地故事,你听完,我死便无憾!”

这的确是一个很长地故事,轻弦随着他的声音,似是离魂而飞渡。回到那他还未出生的曾经。那一年,韩锦枫拜师天宗。当时御宇天宗横行天下,占据古遗大陆大半之地。与中原隐天都,三圣门,并称为人间支柱。天宗门下,有大量强法之妖,比起只收人类弟子的三圣门及隐天都更加强悍。名为三派并存,实为一家独大。

当时已无国别,烽火乱战层出不穷。天宗开始涉世夺权,占据要城重镇,休养民息,让民生止戈安渡。有志之人,皆以入天宗为荣。每年一次拔选大季,必有无数大好青年,源源不绝前往华阳山。

而韩锦枫,便是在那一年,以其天生与灼相融之力,汇火于掌而不伤分毫的异禀之体,得到真祖的垂注。真祖当时已经年过百载,早不收徒,皆是门下弟子再收门人。但锦枫不但体质优良,更是领悟极强。所见招法,皆过目不忘。当时虽然不会摧法动力,但仅凭目及,便可以探知端倪。于众人之中鹤立,更有绝佳姿容,风华过人!于是真祖破例,收其为关门弟子。

当年天慈已经五旬有余,原本上还有三名师兄,但因资质平常,习法一生竟熬不过年华之势,先后亡故。天慈已是最年长地大弟子,与枫相差二十多岁。枫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当时不过二十不到。天慈生性敦厚,对他照顾有佳。名为师兄,更似慈父!真祖年事已高,更因长期散魂力于华阳山,已经力有不继。对于授徒,不过指点一二。天慈详加分解,细细锤炼,毫无保留,将平生所学,悉数倾囊。枫的资质远在天慈之上,其天生之体更加可以融汇贯通。不出三年,已有所成,当时每隔三年,三派会遣高手比试过招,以提高招法,弥补不足。枫资历尚浅,却被委任出战,连战连捷,声名大振。真祖爱其才华,原本已经属意天慈继位,但又让枫更名为天枫。意想再多些年头,当自己力竭之时,由他相继。

天慈追随真祖数十载,最后枫后来居让。他却毫无妒心,只认自己资质平平,更无争胜之心。他安心退后侍奉真祖,打点宗派一应杂务。更让出金绞盟首席之位,让枫更可受华阳之巅之力,汲养化真。天枫可谓意气风华,志得意满之势更胜今日轻弦。加上他形优姿美,风度翩翩,更是引得天宗内外,多少倾慕柔光。短短数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到达今日天宗最盛之位,其势高涨,风头无二!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二十七章逝水年华,是喜是悲(2)

轻弦静静看着枫,看他眉目如画,眼光深远。冥寒绕身之下,他有如与这寒彻融为一体,表情不是没有,而是极淡。似只是肤皮浅浅变化,一如他所述,不过是与他无关的一个故事。而故事里那个名叫韩锦枫的爱与恨,亦已经被时间带走,恍如隔世一般的渺远。

锦枫入天宗不过三年,便更名为天枫,成为金绞盟的首席。而第四年,他便迎娶了莫天慈的独女,莫雁来。俗话说的好,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提名日,洞房花烛时。枫以一无名小子,转眼成当时最显赫宗派的首席,更迎娶当时名动天下的莫雁来。人生得意之势自不消说!

听到这里,轻弦更是惊愕。他根本不知道师父有个女儿,华阳上山更无人提及。一如他的姑姑一样,似是成了禁忌,再无人肯言说。

“我在镇魂狱底见过我姑姑,后来她灵魂附于我身,让我知道一些往事。恍惚间,我似是见到一些残破片断,似是我父亲,欲将她嫁给你!但她不肯,因此而离!若你娶我师父之女在前,我父亲如何再迫你,实在没有道理!”轻弦忍不住打断他,低声问着。

“你见到鹤云了,难怪你肯来魔宗!”枫低唔了一声,“你父亲欲嫁妹与我,是看中我的体质。他是岳家大家之长,一切当以岳系一门为先。我体质与人有异,天生与热相融。在他眼中,自然有所不同!”

轻弦不再打断他。听他浅音低述。天慈有一独生女儿,名叫雁来。她不是天宗弟子,但因父亲缘故,常年居于华阳山上。听闻此女生时,屋漫浮香,引得天上鸿雁久旋不离。雁雁于飞,扑天盖日,鸣音悠长而不散,勘称奇景。于是便因此而得名。雁来有倾国之容,十五将笈之年时,与父亲外出探游,结果引得路人争看,致使城中两街堵溃不勘,争踏损伤者无数。雁来也因此于天宗得名。其胜不亚于当世高手!

轻弦听得目瞪口呆,如果美貌至此,岂不成了祸水?他看着天枫悠悠目光,不由得便想到月。其实从月的形容外貌来看,其父母绝对不是泛泛。

天慈也觉其女形容太艳。易生祸端。所以再不肯让女儿下山,一直幽居华阳山,不见生人。自十五岁起,求亲者便络绎不绝,更有极端者闹扰不休,驱之不离。雁来一直幽居于华阳山,天宗弟子虽众,但可自由出入华阳山的却是廖廖。功成法达者,尽是须发皆白之人。天慈又一直打理宗务,雁来生活格外孤清。幸好还有鹤云与她朝夕相伴。

鹤云是岳伯涛地妹妹,也是轻弦的姑姑。她受岳家独门药剂烘培,是岳家出类拔粹的精英。自幼便拜真祖为师,在华阳山长大。辈份上,她比雁来高出一辈,但年纪却是相仿。除习练招法之外。鹤云与雁来几乎形影不离。情比一般姐妹还要更深。

后来枫加入天宗,三人年纪相若,情格投契,感情甚笃。鹤云生性豪爽,又有侠义心肠。并不以大家自居,为人又爽快干脆。其兄看中枫体质是百年难见,知其日后定有所成。所以竭力撮合二人,明示暗示。欲将鹤云婚配给他。但他与鹤云有兄弟之情。无男女之爱。鹤云亦心不在此,只一心摧功练法。欲入金绞为岳门争光。

况且枫与雁来,早已经情愫暗生,但因雁来是枫的师兄之女,二人隔了辈份。天慈怕惹人非议,一直不甚同意。鹤云知道二人之苦,更因雁来感情素深,时常仗义为他们打掩,给他们制造相聚的机会。但在外人看来,便是鹤云与枫,虽然没有明定,但也是感情升温,格外相配。

“便是如此,我父亲便以为,你和我姑姑成亲是早晚之事。殊却不知,姑姑只不过是为你们烟雾而已!”轻弦低声说着。

“不错。在旁人眼里,我与鹤云早是一对。其实我心属雁来,眼中再无他人。”枫微叹着说,“因天慈对其女看管很严,不愿意她和男子来往过密。更因我于身份上,比她高了一辈。天慈更不愿意惹人闲话。所以,只得让鹤云从中周旋,给我们制造机会。聚一次太过不易,因此一见便如胶似漆。后来,雁来有了身孕….”

“百密一疏,师父知道,定要活活气死!”轻弦喃喃道。

“不错,后来东窗事发。天慈知道始末之后怒不可竭,竟要掌毙其女以正家风。”枫轻哼了一声,眼中惨色更深。

“师父哪里下得去手?”轻弦摇头叹息,他可以想像得到,当时是如何之景。师父得知是如何之怒。但怒归怒,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腹中又有自己的外孙,岂能一尸两命?最终免不了草草嫁女了事。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天慈再是震怒,最终还是允诺婚事。我与雁来得偿所愿,但与天慈之间,却似隔了一层捅不破的纱。更是因此,让岳伯涛心生不满,认为我诳骗他的妹妹,最后却禁不住美色诱惑,弃鹤云而娶雁来!”枫接着说着,“当时这婚礼,着实冷清。岳家是天宗名门,一直以来为天宗输送人才无数。岳家不肯来贺,天宗之中,应其者无数。一见岳家此举,当然皆推托不至。天慈自从许了婚事之后,便一直避而不见。翁婿之间,格外尴尬。当时唯有鹤云一直为我们操持,真心相祝,实在让我们夫妇二人,十分感动。”

“我愿退出天宗,抛下师兄弟地身份,可以天慈不用再揪此忧烦。但因当时师父在世,他一向对此等俗礼全然无视。更认为我是可塑之人,断不肯让我离开天宗。天慈亦不愿意让人非议,说他借此逼我退宗门。但他始终对我介怀不已,他让我三年之内,为天宗立下十件大功,由此来证明我当日入门之心是为悍守天路,而不是只为追美逐色的浪荡之徒!”枫的话,让轻弦听出一点意思来了。雁来当时名动天下,师父将其幽禁在华阳山不出。此事一出,他开始怀疑枫的意图。认为枫根本不是为寻正气而来,不过是听闻了雁来的美名才加入天宗。师父一向是个敦厚尊礼的人,他无法接受女儿未婚先孕,对此是他极大的打击。他虽然最后勉强答应了婚事,但自然开始怀疑枫的动机。

“当时雁来怀有身孕,一直又因我和天慈关系僵持而心中戚戚,一方面是自己的夫君,一方面又是自己的父亲。她本来就秉赋柔弱,又觉得做出有败家风之事,更是闭门深锁,终日忧烦。”枫地声音越加低沉,“而我答应天慈,定要为天宗立下汗马功劳,以不负师父对我的厚望。更为证明,当时我是一心向往天宗,根本不是为了追逐美色。当时天宗之内虽然有妖族存在,但并不若现在众妖皆臣服于下。四方各地,都有强妖作乱,各自为政,争战不休。天宗当时正大肆夺权,欲纳服妖众让天下归心。所以我便自行请命,去各地掠地服妖。”

“我每一出行,雁来便要为我担惊受怕。更要规行矩步,不愿再惹父亲烦恼。她本就自小幽居,心中郁结,当初有鹤云为她开解。后来因成婚一事,连累了鹤云,害得她被家兄斥骂,又让人说三道四。她一直对鹤云心存愧意,再有郁堵,也不肯再多言半句。人前欢笑,人后落泪。加上孕服日深,久居成病。我还在外争战之时,雁来便提前生前,未足月便产下孩儿。产后血崩不止,一命呜呼!”枫顿了一下,接着说,“待我回来之时,雁来早已经入棺下葬,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便是天人永隔!鹤云说,雁来给孩子取名霁月,更是让我痛彻心扉。霁月,雨后难见的明月,便是她心中不散的愿念!她等不到我立十件大功,亦等不到天慈对我认同。更是等不到,我们相依相守,再不分离的岁月。这些于她,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霁

轻弦久久无语,两人相知相爱,情生情死,原本只是两人之事。但只因雁来是天下绝色,枫师叔是他父亲的师弟。若是雁来只是姿色平平的女子,师父或者不会对她如此看管,更不会怀疑枫师叔的动机。也不至让姑姑为他们打掩,招至父亲误会,心生嫌隙。若是她与姑姑一样生性豪爽,必也不会郁郁成疾。

“霁月未足月便出生,加之其母一直心神忧郁。出生之后便有不足之症,内里亏血,各脉皆悬或柔丝,其息若有似无。我当日赶回之时,便知他很难存生。寻求名医,皆说无药可治。我已经失了雁来,不能再没了她唯一留与我的血脉。遍寻名药,多方求治。终是收效甚微,当时见他气若游丝,日渐耗损。更是让我心神恍惚,五内俱焚。丧妻之痛还未回复,子却于生死徘徊。当时真是万念俱灰,只想抱着儿子,与妻同椁!”枫看着渺渺云雾,二十多年前地故往,原以为不能再动他的心神。却是不知,如今再回想,依旧破冥隐而心痛!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二十八章逝水年华,是喜是悲(3)

“当时御羽天宗,纳服强妖和强法之人,居然无法救他?”轻弦沉默许久低语,“木藤一系之妖,擅生法者会续脉络丝引,花熙更有百花凝露能医百病。*为何不寻他们帮助?”

“小子,当时天宗之中,除了四羽直系之外,服天宗的妖盟甚少。至于木藤一系,就四散各地分出四五个族别来。都在各地争权夺势!花熙一族更是远在海外渺峰山自立,一去便是绵绵过千里。我自是能是寻,霁月也没命等!”枫的话让轻弦语噎,枫顿了一下说,“当时有两个方法可能帮月,一个是找一个与我力量相当之人,以华阳真经导热融魂,在华阳山巅最近天路之地,借漫布于华阳的魂力相引。为他重组经络,完整内里!”

“与你力量相当,那不就是…”轻弦倒抽了一口气,眼前不由浮现师父苍惨的神情,“他不允?”

“不错,当时真祖已经将魂力全散,行将就木。力量与我相当者,唯有天慈。雁来之父,霁月之祖!他虽然资质不如我,但胜在勤奋。加之操练之年日久,又在华阳山汲天之力。可以与我共同摧热融魂,让霁月经络得以重继。但他不肯!他一向遵礼守律,以悍守天路,唯持三界平衡为己任。他认为霁月先天不足,命不久矣,此为天命。如果他出手便是逆天而为,今日出手为助血亲。此例一开,日后无法抑制。这种强行逆改天命,等于是阻止命尽之人入冥。违返了三界互不干涉之例令。他是天宗的弟子,断不能做此等之事!”枫微微眯着眼睛,“就是因为是至亲,他才不能开这个先例。所以,就算当日我苦苦哀求,他也不肯出手相助!”

轻弦心如刀割,领导一个宗派有如领导一个国家。国家的皇帝常称孤道寡,意为孤家寡人,人伦情爱。皆要于天下大业之后。师父何尝不痛?他又何尝不希望自己地外孙可以健康成长。但他不能,他一开例,求医续生者必源源不绝。阻挠当死之人下世,冥界哪会甘休。冥界一旦入得人间,那等惨状他曾亲眼目睹。但是,师父当日如此,却让枫师叔情何以堪?

“除了借天汲之力之外,退而还有一法。便是你们岳家的密药,炼稀草!”枫说着,“这个。是鹤云告诉我的。你们岳家,世代居于华阳一隅,为天宗输送弟子。同时又用炼稀草培养体质更优之人,这种草药汲天力而生,内蕴灼火之气。孕妇坚持服用,就有可能产下体质与我相当之子。鹤云便是如此,她体质内灼,与热相融,最适合练华阳招法。我想,你也是一样吧!“不错。以炼稀草烘培育胎,也许会生下体质极佳之人。姑姑是如此,我也是如此!”轻弦点头承认,“那东西固然可以暂时延续生命,但无法重组经络。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是,鹤云说。如果拿到炼稀草。以药汁让月先延续性命。再想法子去海外寻方医治,或者可有为之。”枫说着,“鹤云曾经尝试与我同上华阳之巅以力融魂,但她体质虽好,但毕竟不如今日你这般奇佳。加上她又是女子,练至阳之功受到局限。所以并不能成功!她与雁来情同姐妹,更视月为自己亲子。但她几番尝试,皆不能成。百般无奈之下。才想到用这个方法。让月暂时可活。但是我知道因成婚一事,岳伯涛已经对我心生不满。况且那东西极是珍贵。而且当时,他的妻子也正有孕在身。也就是,怀着你!正需要以此草药培育胎儿,以便养成得天独厚的天子骄子,又如何肯将药草,放在一个奄奄一息,即便用了也不过虚耗日子的婴儿之上!”

“但当时我无计可施,即便知难为亦要一试。于是我便去求助于他,当时,他对我提出三个条件。说我允了,便给我草药!”枫唇角微微一扬,“我当时急病乱投医,有如将死者捞到救命稻草。他让我先出让金绞盟之位给鹤云,并且于天路大选之时弃权让位,把机会让给岳家子弟。这些虚名自雁来亡后已经毫无意义,我无不应允。但第三条,他要我娶鹤云为妻!”

轻弦心底一紧,父亲居然此时逼枫师叔娶姑姑?不管两人是否有情,只因枫有得天独厚的体质,加上鹤云,其后代必出强法。姑姑和雁来情同姐妹,如今雁来尸骨未寒,就以此要挟,实在是过份!

“让我不参选天路,我本意不在此。成仙成道非我所愿,于我并不算什么。让出金绞盟也可以,雁来已死,功成名就无人分享,本就人生无趣。我只想携子安渡,今生再不娶妻。伯涛此举,实在让我很难接受。但我不接受,霁月命不久矣。但我若受了,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亡妻?”枫低语着,“鹤云见其兄如此,她劝且无用。于是劝我虚以委蛇,先应下得了药草再说。她与我不过做了四年同门,但她为了与雁来之情谊。不顾名节,让我先行与她成亲,待得拿了药草,再一封休书给她自由。”

轻弦怔仲,心中不由一震。不拘俗礼,不畏人言,而且情义深重,性格通达。洛奇真是得了姑姑真传,不仅容貌如此相似,连性格都与姑姑很像!由此看来,姑姑后来做出私奔外逃之事一点也不奇怪。爹爹为了唯护岳门兴旺可以理解,但如此摆布他人命运就有些太执。姑姑根本对枫无爱,爹爹只因他体质优秀,便要姑姑嫁他,是否有情是否愿意根本不在他考量之内,定是他当时完全以家长之姿对姑姑呼来喝去,不然姑姑也断不会想出这种有损名节的法子。这桩婚姻,别说是假地,便是成了真,又有何幸福可言?

“我当时已经心神混乱,有如行尸走肉。为了救霁月,也顾不得太多。于是便许诺再娶鹤云!却是不知,你爹根本无心给我药草。只是为了诳骗我,入赘岳家,给岳家留个良种!”枫的话让轻弦愣住了,他不待开口,枫已经继续说道,“炼稀草难培,三年才出点滴。而且若不对季,便是一点没有。他手中的份量,只够给他娘子所用,以培育腹中胎儿。况且给了月,也就是浪费,只能续命,不能塑体。给了月,他娘子便得断药。月得了续命的法子,我必要日日出去为他寻治方法,安能在家与鹤云相守?我并不怪他不给我,我只怪他诳骗我。他诳骗我也就罢了,他当我是什么?又当自己的妹妹是什么?为了岳门兴旺的工具?”

“我自入天宗以来,为天宗卖命,举凡征战,皆将生死至之度外。没错,我只是山村野夫,无名无籍的小子。只凭天生异体,得真祖垂注。上位过快,风头压过岳家强手。已经让人非议众多。只因我爱的女人是倾国之色,便说我是好色之徒。既然我是好色之徒,下品低贱,还要将其妹嫁与我,没错,我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便是我这一把骨头!”枫轻笑起来,那笑意与冷风相融,让轻弦颤抖。

“鹤云是在无意之间听闻他与其妻对话,心生寒意。当时我们正在筹配婚礼,鹤云怕我得知会闹出事来,便想出偷药的法子。但是伯涛看管甚严,发觉之后怒骂鹤云吃里扒外。我得知之后心如死灰,便带着儿子离开华阳山。不想再连累鹤云,亦不想再看这些人地嘴脸。我只想死在外头,一了百了。却是让我,遇上了一个人…”枫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夜魔罗,是他!他说他是玄冰之体,与冥界之寒有相融之力。可以用玄冰封存我儿子的身体,他再注以冥寒鬼彻之力,助他重组经脉。但需要注入华阳真经最高之法,为玄冰注入生之热力,唯此可以让月在冰中成长,身体渐渐与魂相融。”

“你相信了?”轻弦微哑着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