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雪落想起她那天的心情,感到心像撕裂般痛。当时她以为自己的王子终于摆脱了嫌疑,还高兴得不得了呢。想在想起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你信箱里的邮件,也是我删除的。女孩子就喜欢把自己的生日当作邮箱或存折的密码,最多也只是动点心思换个组合。我没费多大力气就破译了你的密码。我对你邮箱的监控早就开始了。一发现你存了那种邮件便立即把它删除了。正好罗思成也把势力渗透到了你家里,这件事就正好让他背过去了。”

“怪不得罗思成的‘遗书’会出现在邮箱里…你也是破译了他的邮箱密码,再在里面存下你伪造的遗书的吧。为了做得更像一点,你还把它发给了罗思成的亲朋好友…”

黛雪落低低地说,声音仍然飘忽。随着谜题一个个解开,她越来越感到无力。

这些事情她怎么一直没发觉呢?不过即使她发觉了,事情会有转机吗?她说不定仍会昧着心眼,认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之后的事情就全是罗思成一个人在折腾了。我只是在旁边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毁灭,并稍微推波助澜一下。他杀秦露的时候竟然还想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向我,哈哈,真是想宽恕他都不行啊。”

“秦露是怎么和罗思成搅在一起的?也是因为你的介绍么?”她现在才发现,伤心其实是一个慢慢发展、非常漫长的过程。她的心就像被置于冰箱里的玻璃,一点点地龟裂。

心龟裂的时候她的感觉并不清晰,甚至在碎成碎块的时候也只是感到一种模糊的痛意,可是略一体会就会发现着疼痛比还要广大,自己的精神也早已随着心碎而崩溃。

不仅是她的心,她的思维似乎也裂成了碎块,思考的时候这些碎块就相互摩擦着一起运动。影响最大的碎块,还是她对风千翌那荒谬的爱意。她如此在意秦露的事,还是因为她曾经是情敌。

人骨

“秦露是罗思成发展入组织的。可惜她还不是正式的成员。她为了尽早成为正式的成员,拼命地向罗思成表现,可惜不仅被白白利用,还被他随随便便地杀掉了。”风千翌竟刻意回避了他和秦露的联系。

“你少说了一项吧。”

黛雪落发现了这一点。思维呈碎块状之后她竟然更加敏锐,“秦露应该不是被他‘随随便便’杀掉的!她是想叫罗思成帮助她,把我从你身边赶开吧!罗思成不愿意帮她,她便以把自己知道的向警察报告来威胁他…现在想来只有这一种可能!她加入组织说不定也是因为你!她完全是因为你才成了牺牲品!你为什么要回避你和她的关系!?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否认!?”说到最后她已经是在吼。

“为什么?”风千翌竟露出了被冷枪打中般的表情,仿佛他是在不经意的状态下被黛雪落抓到了什么“把柄”。

他的脸色剧烈地变化,就像有很多种力量在他心中剧烈地绞缠和斗争。

当斗争平息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非常的平和,带着哀伤,也带着释然,“你说为什么?我是怕你吃醋啊。想都没想就回避了这件事。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以前没有,在费劲苦心和你周旋的时候,却渐渐喜欢上你了。不过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恐怕都不会信了。”

不期而至地表白令黛雪落呆如木鸡,脸色先是变得雪白,然后飞快地变成桃红。

心碎之后的她整个灵魂都是虚空的,对他的表白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她的精神转瞬之间便重新被他控制,她茫然地睁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喃喃地说:“你真的爱我吗?”

“是的,当然!”看到她的样子风千翌也有些意外,慌忙朝她伸出手来,“也许你现在根本无法相信…但是你以后会信的,我不是坏人,至少不是那种极端意义的坏人…”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就像是要接住一件珍贵无比而又非常易碎的瓷器。

他的手在黛雪落的眼中就像混沌雾气中裂出的一道阳光,虽然知道那可能是魔鬼的邀请,她还是怔怔地伸出了手。

注射

伸手的同时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撑着地的那只手为了保持平衡,也向一旁小挪了一下,不慎碰到了她从老鼠洞里掏出来的圆环状的东西。

她被硌痛了,下意识地把它拿起来看。只见它颜色暗灰,凹凸不平,像是骨头…天哪!竟然是一截人的脊骨!

“啊——”黛雪落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随着叫声“嗖”地一下冲到了九霄云外。她发疯似的朝一旁冲过去,风千翌赶紧抓住她。

“你放开我!你这杀人犯!你这魔鬼!”黛雪落像疯了一样推他打他。

风千翌一开始还喊着“你冷静一点”,后来见喊叫无用,便不再做声了,只是铁青着脸抓着她的肩膀,不管她怎么推打都不松手。

黛雪落竭尽全力地一挣,同时用力地一甩头发。风千翌不慎被她的头发扫中眼睛,不小心使岔了劲,让黛雪落挣脱了。黛雪落收势不及,竟一头撞到了墙上,立即晕了过去。

黛雪落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上已经包上了纱布。她勉强动了动身体,竟发现自己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软软地瘫在床上,感到全身上下都在痛。风千翌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一把抓起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黛雪落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立即惊叫起来。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嗓子竟也已经吼哑了。

他要给她注射什么?毒品?还是迷幻药?是要麻醉她的神经,任他残害还是供玩乐?

黛雪落想到这里时脑袋都要炸了,拼命地想把胳膊抽回来。风千翌叹了口气,把她制服后飞快地把针头插进她臂上的血管,动作非常的纯熟,“别动!这是青霉素。你头被撞破了,不注射点药,你想让伤口溃烂发炎吗?”

黛雪落停止了挣扎,却忍不住抽泣起来。风千翌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动,却始终面无表情。药物注射完毕后,他又从带来的包里拿出几块面包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一股脑地倒到床上。

老鼠信使(1)

“你要对我怎样?”黛雪落抽泣着说。

风千翌没有理她,转身就走,走到门边的时候终于说话,却是所答非所问,“你拿到的那个脊骨,其实是我的人骨标本上的。我曾经把标本在这里放过一阵子,结果遗失了一块骨头。你找到的,大概就是那块骨头吧。”

黛雪落没有理他,反而把头埋进了枕头里。虽然她不大相信他的话,心里却明显舒服多了,也不再没完没了地哭泣了。

一连几天风千翌都是按时来给她注射青霉素,再丢给她一天的面包和水。每次都是紧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黛雪落发现这个地下室的角落竟然有一个厕所,越发相信这里是他长期囚禁猎物的地方。厕所的墙壁也是实的,除了抽水马桶的管道外,没有任何能通到外界的地方。

看来想从这里逃出去简直难于登天,黛雪落感到绝望,却没有因此而放弃努力。虽然他说她爱她,但爱她就不会把她关在这里。

他不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头脑还是很清楚的。但一见到他她的头脑就不清楚了。一想起听他说爱她时,她心中那痴迷的感觉,她就对自己感到深深的恐惧。

是的,她现在的敌人不只有风千翌,还有她自己。她看过日本的一个关于禁室培育的电影,片中的女主角被男主角强行掠到家中禁锢起来,在长期的禁锢和虐待中丧失了意志,最后竟心甘情愿地当了男主角的玩具。

黛雪落自认意志不坚,和片中的女主角还多一个致命的弱点:她还爱他。而且她说不定连玩具都当不上,因为搞不清他会不会杀她。如果她真的变成了他的玩具,会不会心甘情愿被他杀?

一想起自己可能变成的肮脏丑陋的样子,黛雪落全身都要发抖。她把脑力开到最大,密切注意着身边的每一个细微的东西,希望能从绝境里找到逃跑的机会。

老鼠信使(2)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机会。这些天她总是用十二分的注意力注意身边的一切,早已把在这个密室里活动的所有老鼠认熟了,谁是谁她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

这天她忽然发现这里来了一个新老鼠。它是不会从厕所里的管道游进来的,也不会从铁门的门缝里挤进来。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空隙通到外面。

黛雪落目不转睛地监视着那老鼠,终于发现这里还有一个通风口。可能因为这个通风口很隐秘,又不是直直地通向外面,没能透进光亮,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

她见那老鼠每天都会在这里停留一而儿再回去,便有了一个近乎妄想的计划。

她先是把那块脊骨在床腿上磨出刃口了,再把这老鼠抓住,在它的身上刻下“救我”两个血字——她的眼睛早已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刻几个字还是没问题的。

她把这几个字刻得很深,即使它的伤口愈合,这几个字也会作为疤痕留下来。

老鼠当然不会任她摆布,把她的手咬破了很多处,她都咬着牙忍下了。刻好字之后她把老鼠放到通风口边,老鼠“哧溜”一声蹿了。

也许有人能看到这只老鼠,也许他们会对老鼠身上的血字起疑,也许他们会报告警察,也许警察会对这整个区域进行搜索,也许警察会碰巧发现她被囚禁在这里…

黛雪落软软地靠在墙上,微笑着听着老鼠在通风口中“咝咝咝”地跑远。如果它不能带来救兵,她就把这里所有的老鼠都刻上字撵出去。

在这里定居的老鼠也许更有用吧,听人说老鼠也是个恋家的动物,即使在家门口受过伤也会坚持回来。

也许人们可以通过追踪它们发现它在这里…如果这个老鼠不能带来救兵,她就启用其他的鼠信差…

老鼠身上都是携带着病菌的,这只老鼠身上的病菌尤其厉害。把它放走后不久,黛雪落就开始发烧,手也肿得像馒头一样,第一次被老鼠咬出的伤口也开始红肿溃烂。

可疑的温柔

糟了,听说被老鼠咬过会得鼠疫的,说不定还会得败血症。难道不等她逃出来,也不等风千翌来杀她,她就要因鼠疫而死在这里了么?

这个猜测是可怕的,可是恐惧也随着发热渐渐褪色。黛雪落的精神渐渐恍惚,渐渐觉得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感到,生与死,现在只隔了一条线而已。她在这条线边渐渐迷失,最后人事不省…

黛雪落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床单和被褥都换成了新的,触感很好。她的身上也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睡衣睡裤。看来风千翌很在乎她这个病人。

她撑开已经变得非常沉重的眼皮,发现风千翌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床边,站在床的另一侧的,则是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这个医生让黛雪落大受惊吓。不知是不是她现在看谁都像坏人,这个医生经让她想起了七三一部队。他也是风千翌组织中的同伴吧。否则绝不会对病人被囚禁在地下室里无动于衷。

那个医生正在小心翼翼地为她的手包纱布。风千翌一直关切地看着他处理黛雪落的伤口,从眼角瞥见黛雪落已经醒来,不由得恼怒地笑了,“你在干什么?自残?你还真会想办法啊,你知道被老鼠咬有多么危险吗?你的手已经严重感染,如果再慢一点处理的话说不定会坏死。若不是救治及时,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感染上出血热了!”

黛雪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份笑容就像一朵被榨干汁液的花在微微颤抖。她想说:“你是想叫你的猎物一直保持良好状态吗?”却没有开口。不管怎么说,风千翌关心她还是令她有些高兴的。

医生给黛雪落输上液,又用笔记下了黛雪落现在情况。

“给她多补充点营养,不过不能吃这些食物,”医生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给风千翌,“这些药剂有微弱的刺激性,她可能会感到一些轻微的不适,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把输液的速度调慢。不过绝不能停止输液。她现在情况很危险,停止输液的话的话可能会引发进一步感染。”

精心照顾

风千翌仔细地听着。医生交代完这些之后,眼中忽然溜出一丝诡谲的笑意,靠近风千翌轻轻地说:“过度迷恋猎物可不好啊。不要犹豫不决,尽早下决断吧!”

风千翌一怔。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像是要辩解,又像是要倾诉,最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那医生意味深长地朝他一笑,拎着药箱扬长而去。

黛雪落没有听到风千翌和医生的对话。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那只身上被刻了字的小老鼠。她似乎已经看见了它被一个顽皮却又懂事的孩子发现,被抓到笼子里送到了警察局,一直送到韩拓月的手中…

一想到韩拓月她就忍不住想哭。她对他真是感到说不出的愧疚。当初他想尽办法阻止她飞蛾扑火,她却一个劲地伤害他,最后害自己身陷囹圄。面对这么愚蠢、这么可恶的自己,他会怎么说呢?还会心甘情愿地救她吗?

风千翌给她带来了营养餐点。这些饭食做得很可口,也很合病人的口味,一看就是特别请人烹调的。风千翌盛起一勺饭,用汤汁润了,轻轻地吹冷了,再温柔地送到黛雪落的嘴边。

黛雪落没有动,眼睛也一直看着别处,嘴唇却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吃一点吧。不吃的话没有体力。”风千翌的声音也很温柔。

黛雪落还是没有动,嘴唇却又明显地抽动一下。

见黛雪落坚持不吃,风千翌默默地换成一勺汤,再度送到黛雪落嘴边,“如果不想吃饭,就喝点汤吧。”

黛雪落仍然没有看汤匙,目光却也开始不安地闪动。

风千翌失望地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自己吸了一口汤水,再吻住黛雪落的嘴唇。

“唔…”黛雪落一惊,不由自主地张嘴想要呵斥他,却不慎把汤汁吸到口中。这汤的确烧得很美味,入口不咸,又很爽滑。

“你干什么啊!”黛雪落缩回枕头里面,用手背掩住口。

隐蔽地自残

“叫你吃饭啊。”风千翌面无表情地抹了抹嘴角溢下的汤汁,“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带菌体,我很有可能被你传染的。

如果只是要占便宜的话,风险岂不太大了?”说到最后他颇有几分耍赖的模样,唇边的笑容却很凄迷。

就像忽然中了魔咒,黛雪落不由自主地朝饭菜伸出手去。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毫无道理,但她就是不好意思再拒绝进食。

因为这样的话风千翌可能还要用嘴喂她,那么他又要冒一次被感染的风险。说起来真讽刺。她和他之间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却不愿意让他感染出血热。

黛雪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饭吃完。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和舌头都已有些僵硬。

风千翌细心地用纸巾给她擦去嘴边的饭粒,把被子一直拉到她的下巴下盖好,温柔地说:“你先睡一会儿,我过一小时再过来。”

黛雪落眯着眼睛假睡,轻轻地“嘤咛”了一声。她中的魔咒还没退去,竟感觉还像一个受到娇宠的病人。一面对着他就会受迷惑。她总是这样。

然而迷惑归迷惑,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作为“病人”才能逃出去。风千翌似乎暂时不想让她病死。如果她的病情恶化,风千翌应该会把她送到医院去——即使不送她去医院,至少也会把她从这个鬼地方移出去。现在唯一让病情恶化的方法,就是停止输液。

黛雪落看了看高高挂起的输液袋,心里无比的矛盾。她还记得医生说的话,如果停止输液的话,她极可能会进一步感染,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黛雪落还是坚定地输液的针头从手上拔了下来。如果不能逃出去,即使能保住性命也是白搭。

她把枕头放到针头下面,让药液一点点地渗到枕头和床单里去。等到风千翌再来时,药液已经泄尽。湿掉的地方在枕头下面,只有一点露了出来。

血色温柔

她不动声色地用被子把露出的地方盖上,平静地对风千翌说:“药水早就输完了,我怕伤口进空气,就自己把它拔掉了。”

“哦?”风千翌看了看自己空掉的药水袋,有一点怀疑,但还是没有深究,“以后不要自己拔针,弄不好会伤了血管。如果药水滴得快的话,就把它调慢一点吧。”

以后那医生每天都来给她输液,她每天都用这个手法把药液输到枕头和床单里。湿掉的地方自己会慢慢干,称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觉。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在风千翌提出异议的情况下还自己拔针,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所幸她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延误治疗三天后,她就病情就急剧恶化了。

她不知道风千翌发现她病情恶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她在昏迷中感到自己似乎被折腾了很多次,

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光芒刺眼。她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那个地下室,不由得欣喜若狂。她努力把肿胀的眼睛睁大,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单人病房里,风千翌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床边。

他手肘支在床上,双手交叉,撑在鼻梁上,目光阴沉地看着她,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他的脸被手隔成了两半,更显得他的眼睛犀利有神。如此锐利的目光,再加上满眼的血丝,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黛雪落的身体一颤,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她现在的身体是如此的衰弱,发出的惊叫竟类似于呻吟。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见她醒来,风千翌阴郁地发问,“我给你收拾床单的时候发现有药水的味道,你是不是把药水导到枕头里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这么想死吗?”

黛雪落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枕头里。她现在又情形又害怕。看来他还没有发现她是想要逃走,只以为她是要自残。

如果他是这样认为的,对她应该不会有多少怒气吧。但是她也得小心,毕竟她自残也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你爱我吗?

风千翌见黛雪落没有回答,轻轻地叹了口气,用两只手的大拇指用力地刮了刮自己的下眼眶,“你爱我吗?”

这句话在此时问简直是不伦不类到了极点。黛雪落惊愕地抬头看他,嘴巴也张大了。

“你爱我吗?”风千翌不依不饶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神色凄迷而又魅惑,就像从绯色云彩里滴出来的冰冷雨滴。

“爱你又有什么用?能改变我的命运吗?”黛雪落低低地说。目光中分明现出了一丝刺目的痛,就像一道鲜红的伤口。

“你还在怕我吗?”风千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唇边浮起一丝凄迷的笑意,“我不会伤害你的。困住你只是暂时不想让你离开。你没必要自残,真的。”

他的口气很诚恳。黛雪落虽然弄不清他是不是在说谎,但还是感到一阵心动,对他的戒心和敌意也在不可抑制地淡化。

就因为这句话,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温暖而安详,甚至还有几分甜蜜。这气氛就像午后的小憩,随时都可能醒,却能让人感到无比的安详。

病房里的电视开着,节目稍微有些聒噪。风千翌随手拿起选抬器,换了一个频道。这个频道正在播放一个新闻节目。

这个新闻节目黛雪落曾经看过,专门播报一些鸡零狗碎的“民间奇事”。当黛雪落看清节目中播放的内容的时候,顿时如雷打般僵住了,接着便感到自己正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急坠:糟了,怎么会这样…

电视里播放的,赫然是一个小学生捡到一只神奇的老鼠的奇事。那只老鼠正被关在笼子里,屏幕上是它大大的特写,只为了它身上的字:

救我!

这两个字已经结上了血痂,已经变成黑色的脓血和毛粘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风千翌看到那两个字之后也呆住了,略一思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失去理智般对着黛雪落扬起了拳头。

黛雪落本能地藏进了被子里,连着输液管的手缩回时把输液架带倒了,“砰”的一声大响把两个人震懵了。

迫在眉睫

“哼,”

风千翌脸上的红意渐渐褪去,换上的是冰冷的铁青。他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慢慢地放下来,咬着牙冷笑道,“我早就该料到了。你怎么会无端自残?你肯定是在想办法逃跑!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残呢?我真傻,竟然会以为你只是在自残!”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愤怒和哀伤,就像受到了伤害。

黛雪落迷惑了: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自己仅仅是因为伤心而自残?为了他伤心而自残?

“我本来想让你在医院里多呆一会儿,现在看来不行了。今天我就会让你出去。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玩什么把戏加剧病情。因为这次就算看着你病死,我也不会让你离开一步!”

黛雪落缩在被子里,一声都不敢出。针头早已从手背上脱落了,鲜血缓缓地从针孔里流出来,她却根本想起不起来去捂。她虽然知道风千翌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若再要节外生枝,肯定会性命不保,但还是认为自己必须在他把她转移回囚室之前想办法逃跑。因为如果在这段时间里跑不掉,她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但是逃跑哪有这么容易。她住的是比较高级的单人病房,相对封闭,隔音效果也非常好。她自己身体现在非常衰弱,风千翌又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不管是呼救还是强行逃离都不可能成功。她只有等风千翌离开病房的时候,强撑起病弱的身子,逃出病房求救。这样的机会能出现吗?真出现的话,她又是否能把握住?

风千翌终于压住了怒气。开始冷静地打量黛雪落,结果这一下便看到黛雪落的被头上现出殷红,慌忙掀开被子。他见黛雪落只是手上流血,轻蔑地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黛雪落的错觉,他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快把你的针孔堵住!你的血里说不定也有病菌,你想祸害整个医院吗?”风千翌冷笑着挖苦她。他按响了护士铃,叫护士来给她换了一袋药水。护士似乎对他们的关系有些怀疑,盯着他们多看了几眼。

促狭的计策

黛雪落差一点便要呼救,却被风千翌凌厉的目光压得不敢吭声。而那护士见他们神情有异,飞也似地走了出去。

“哼。”风千翌看出了黛雪落想呼救,冷冷地盯了黛雪落一会儿——他的目光就像刀子般锋利,刺得黛雪落根本不敢看他。

风千翌看出黛雪落想逃跑,威吓式地哼了一声,拿起水果刀削苹果。他的动作缓慢而且有力,让黛雪落感到他这是在操练如何用刀磨她的脖子。

她缩在被窝里,出逃的希望渐渐泯灭。今天的治疗已经基本完成,医生虽然对风千翌急于让黛雪落出院感到很疑惑,但也什么都没问。

黛雪落感到心深深地向黑暗中沉了下去,求助的冲动也就此卡在胸口:糟了,看来这医院所有的人都不爱“管闲事”。

就在黛雪落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没机会的时候,风千翌忽然要出去办出院手续。机会也不来了吗?黛雪落异常惊喜,却见风千翌又从外面叫了个保镖模样的男人进来。

这男人长得五大三粗,表情凶狠冰冷,露出野兽般的气息,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也像野兽一样不会说话。

黛雪落感到非常泄气,暗骂自己笨蛋。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送她这么一个特别人物来医院看病,风千翌绝不会大意到一个人前来。不过虽然出逃似乎已经没了可能,但黛雪落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

她发觉这个男人和她之前遇到的风千翌组织里的人给她的感觉很不相像,因此判定他不是风千翌组织里的同伴,应该只是个普通保镖。

而且从他目光蒙昧如野兽般来看,他的文化应该不高。黛雪落轻轻地垂下眼帘,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