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云影,大约是云迟如今的武功因救她受损太多,必须云影近身保护。

随着东宫大批的暗卫保护住花颜的第一时间,不远处有一团团黑雾般的人影现身,顷刻间与东宫的暗卫对打了起来。

黑雾般的人影密压压有数百人之多,且一个个武功看起来极为高深。

采青又惊又骇,暗暗想着幸好太子妃早早就警觉了,若是不查,后果不堪设想。

花颜透过东宫暗卫露出的空隙,看清了来的大批人,怪不得感觉流动的气息不对,原来来的是南疆王的暗卫。

蛊王宫的暗人与南疆王的暗卫算是同宗一源,所以气息多少有些相同,她闯入蛊王宫,与蛊王宫的暗人那日交过手,所以,能及时地感受到这不同的气息。

南疆最毒辣的当属世代看守蛊王宫的暗人,但已经在她闯入蛊王宫那日,尽数被她除去,如今来的只能是南疆王的暗卫。

看来云迟去找南疆王,而南疆王利用了叶兰琦,如今估计是脱离了云迟的钳制了,定然是打探到她在行宫,觉得她对云迟来说很重要,所以,这是对她下手来了。

她想着南疆王原来也不太蠢,以前一直懦弱,想必是没被逼急了。

怪不得云迟要慢慢的徐徐图之,既掌控南疆王和西南境地,又不敢逼急了他这块毒肉。想必也是看透了,南疆王是那种狗急了会跳墙的。

采青站在花颜身边,抽出腰间的佩剑,谨慎地护着花颜,半丝不敢放松地盯着面前的打斗,生怕有人得了空隙伤了花颜。

花颜看着与东宫暗卫打斗在一起的这一大批人,猜想着这怕是南疆王最强的暗卫了。这几百人比她当日闯蛊王宫时遇到的暗人不差多少,看来南疆王今日是势必要杀了她。

她看了片刻,南疆王的暗卫虽然强,但东宫的暗卫也强,这般打在一起,南疆王的暗卫赚不到好处,根本就杀不到她近前,更遑论杀了她。

南疆王既然不太蠢,知道行宫有大批的东宫暗卫,不易得手,但还是派人来了,估摸着这批人还带了杀手锏的大招。

果不其然,她正想着,忽然为首一人猛地伸手入怀,花颜透过缝隙清楚地看到他快速地从怀里拿出一个钵,不用想,南疆擅长蛊毒,那里面一定装了毒蛊。

虽然南疆没了蛊王,但是别的蛊虫一时半刻还在,还没清除。

她当即脱手飞出三枚金针,金针细如牛毛,对着那人的眉心、手腕、心口射去。

在刀剑的光影中,谁也没注意。

那为首之人刚要打开金钵,其实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但还是没有花颜金针到的快,于是,他只感觉眼前细微的针芒一闪,再躲避已然不急,当即身子轰然倒下。

他这般一倒,先是惊骇了他带来的数百暗卫。

东宫暗卫虽然不明白他怎么就死了,但这时瞅准机会,纷纷上前,趁着大部分人惊骇的空隙,纷纷出剑。

东宫的暗卫本都是千锤百炼的,抓得准时机,顿时南疆王的暗卫中招大半。

那为首之人死不瞑目,手里死死地攥着金钵,那些暗卫有人想要去捡金钵来用,但被东宫的暗卫缠上,无人得手。

南疆王的暗卫因为为首之人身死,顷刻间折损了大半,一下子处于了劣势,眼见得不了手,就有撤退之势。

花颜闲闲淡淡地看着南疆王这大批的暗人,对采青说,“一个不留!”

采青一愣,“太子妃,不留活口吗?”

“不必!我知道谁派他们来的。”花颜想着,既然来杀她,还想走?没门!

采青当即清喝一声,“太子妃有令,一个不留!”

东宫暗卫得令,当即团团地围住剩下的人,血色弥漫了整个行宫,就连空气中,都是浓郁的鲜血的味道。

南疆王暗卫知道走不了,殊死反抗,东宫的暗卫得了死令,也是拼力厮杀。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花颜一直冷静沉静地坐着,听着刀剑厮杀声,似乎脑中又想起了与这时的情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金铁交鸣声。

一个近在眼前,近到眼睁睁可以看见,一个那般的久远,远到横跨了无数的历史长河。

南疆王暗卫的一具具尸体在东宫暗卫的围杀下倒下,血腥弥漫,血流成河,死尸遍地,染红了整个行宫。

采青站在花颜身边,大气也不敢出,清楚地看清了花颜眼中的冰色和近在咫尺之距的血红色。

血液汇成河,流到了她所站的脚下。

她忽然觉得太子妃这神情着实有些可怕,即便是殿下,许多时候目光温凉,给人俯视众生之感,从小到大,也曾遇到无数的刺杀,但他每逢遇到刺杀,面上总是有些情绪的,多多少少,有些沉冷。

沉冷也是一种情绪的反应,但是太子妃今日让她觉得心惊骇然,因为她沉静得可怕,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眸子就如雪落在地上凝成了冰色,只是剔透的冰色,再无别的。

不见阴郁,不见沉冷,不见杀意,不见任何情绪。

这样的太子妃,不愧是敢带着少数人闯蛊王宫的太子妃,覆灭了整个蛊王宫的太子妃。

终于,南疆王的暗人悉数倒下,再无一人活着时,东宫的暗卫住了手。

这一场血腥的拼杀,东宫暗卫最早不占优势,但因为南疆王暗卫的为首之人突然被杀,局势逆转,东宫暗卫占了优势,才以最少的伤亡,诛杀了这来刺杀的大批黑衣人。

东宫暗卫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收了长剑后,走到花颜面前拱手,声音如云影一般冷木,“太子妃,五百人,一个未留!”

花颜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看着这人浑身是血,对他问,“你负责看守行宫?叫什么名字?”

那人应是,立即回话,“卑职云墨,是十二云卫之一,奉太子殿下之命,留守行宫。”

花颜颔首,对他说,“去将那个金钵捡来。”

云墨立即转身,从那已经死去了的为首之人手里拿起金钵,递给花颜。

花颜不接,对他说,“你先收起来吧!待太子殿下回来给他,他兴许有用处,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墨应是。

花颜不再多说,对他摆手,“将这些人清理了吧,火化毕竟简单些!”

云墨又应是,转身刚要吩咐人,忽然想起什么,疑惑地问,“太子妃,那为首之人……”

花颜淡声说,“他中了我三支金针。”

云墨恍然,没想到她伤势未愈,全身无力之下,竟然还能使出金针悄无声息杀了那为首之人,对花颜更添三分恭敬,不再多言,转身去清理场地了。

采青就在花颜身边,发现自己竟然没注意什么时候太子妃出手了,她惭愧地说,“奴婢无用,竟然没发现太子妃您何时出的手。”

花颜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对她微微淡出一个浅浅的笑来,“若是被你发现,那为首之人也能及时发现了。幸好我今日醒来,发现体内能调动些内息了,有了些力气,否则若是昨日,我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定然使不出金针,若是被他得手用大批蛊毒,那今日东宫暗卫必定伤亡极多,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第七十七章(二更)

如果没有花颜发现东宫气流不对,如果没有花颜发现为首之人的动作,识破他要用蛊毒,及时杀了他,那么今日,东宫大批护卫怕是要折损大半,惨烈收场。

采青敬佩地看着花颜,问出心底的疑问,“太子妃,您怎么知道有大批人闯进来了?连云墨都没发现呢,他是十二云卫之一,是云影之下武功最高的人,殿下带走了云影,将他留在了行宫。”

云墨此时也听到了,从远处转过头对花颜看来。

花颜淡声说,“他们的气息十分的独特,我在蛊王宫与看守蛊王宫的暗人交过手,记忆犹新,来的这大批人,与蛊王宫的暗人有着相同的气息,被我感受到了。”

采青恍然,“原来如此。”话落,又说,“可是奴婢听说,蛊王宫被毁了,除了太子殿下带着你出来,一个人都没逃出来呢。”

花颜为她解惑,“在南疆,除了看守蛊王宫的暗人外,还有南疆王的暗卫,与蛊王宫的暗人同宗一源。”

采青彻底懂了,“真没想到,南疆王会派这么多人来杀太子妃,不知道殿下那里是否有危险?”

花颜想了想说,“他身边应该没有多少危险,毕竟最强的暗卫都被南疆王派来了这里杀我。”

她话音刚落,外面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两匹马冲了进来。

采青立即去看,当即一喜,“是殿下和云影。”

花颜也看到了,云迟急急赶回来,估计是得到了消息,怕她出事儿,她注意到他青色的锦袍上似乎染了不少血迹,发丝有些凌乱,玉容十分的冷冽。

他纵马疾驰一路进了行宫后,来到正殿,遍地的尸首和血河让他更冷了眉眼,当看到花颜完好地坐在躺椅上,碧色织锦罗裙半丝血迹未染,似乎神色才一下子和缓了。

他翻身下马,扔了马缰绳,踏着遍地的死尸,不嫌脏污,快步冲到了花颜面前。

采青连忙避开退后两步,见礼,“太子殿下。”

云迟只盯着花颜,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温声问,“可伤着?”

花颜对他笑了笑,摇头,“没有。”

云迟这才真正地放心了,沉声说,“我虽然料到南疆王会下毒手反噬,但没想到他下了这么大的血本,除了派了他身边最强的一支暗卫,还让其带来了一只养了千年的寒虫蛊。”

寒虫蛊是南疆除蛊王外的三大蛊虫之一,十分的霸道厉害,养了千年的寒虫蛊,更是闻所未闻,当初武威侯夫人中的就是寒虫蛊,也不过是养了百年的。

花颜暗想她以为为首之人手里的那个金钵里装的是大批的蛊虫,没想到竟然是一只千年的寒虫蛊。百年的寒虫蛊就能要人命了,更何况千年的,被它近身,估计当即就得死。

定好她先一步发觉,没让那为首之人得逞。

花颜伸手拉住云迟的手,感觉他手骨有些冰,笑道,“五百人都死了,一个没留,为首之人被我用金针杀了,根本就没放出寒虫蛊来,如今被云墨收起来了。”

云迟面上露出笑意,如玉的手回握她的手,赞扬道,“不愧是我的太子妃,即便身体未愈,体虚乏力,仍然让南疆王这最强的五百暗卫折在了你手里。”

花颜看着他,“你这是也遇到刺杀了?看这样子没受伤。”

云迟点头,恢复一贯的温凉,“这衣袍上是南疆王的血,他以为他割血洒我满身,蛊虫就能近我身了,殊不知,那一日你昏迷着,我喂你他的血引时,也跟着你喝了些,除了蛊王和三大蛊,寻常蛊毒近不了我的身,正巧趁机毁了他集结南疆王室宗亲收集的所有蛊虫,从今日起,除了公主叶香茗手里的噬心蛊与励王手里的合欢万毒蛊外,这京城里的蛊虫今日都被我清了个干净。”

花颜笑起来,“这样说来,今日收获极大。”

云迟含笑点头,很快又收了笑意,“我本来以为南疆王会将寒虫蛊给我用,没想到却是让人带来这行宫要用在你身上,我得知后,怕得很,生怕云墨带着东宫的暗卫护不住你,暗自后悔没多留些人在东宫。”

花颜心里温暖,看着他说,“我又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即便身体不好绵软乏力,谁要想欺负我也不易。那寒虫蛊即便放出来,近我的身,我也不见得拿金针刺不穿它,毕竟我有的金针是用了天不绝给的特殊的毒药浸泡过的,我抬手的力气还是有的。”

云迟又重露笑意,似想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但看到自己满身血污,遂放弃,对她温柔细润地说,“嗯,我的太子妃最厉害了。”

花颜抿着嘴笑,眉眼微微地弯了一弯,本是淡淡的雅色,偏偏波光潋滟。

云迟呼吸一窒,不由得被她这般露出的神色吸住,有些移不开眼睛。

花颜却没注意云迟的神色,伸手推他,“堂堂太子殿下,将自己弄成了这般狼狈的样子,快回屋去沐浴换衣吧!”

云迟压住荡漾的心神,有些不自然地点了一下头,向内殿走去,走两步后,回头对她说,“这里满是血腥,你也别久待了,进屋吧。”

花颜对他摆摆手,“好,一会儿就进去。”

云迟见她答应,快步进了内殿,小忠子连忙带着人抬着水跟了进去。

花颜在云迟进了内殿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歪躺在躺椅上。

采青见了,连忙小声说,“太子妃,这里的确血腥浓郁,您想歇着,进屋吧。”

花颜摇摇头,望着天说,“这血腥味闻久了,倒也不觉得多难受。我在这里躺会儿。”

采青不再多言,瞧着花颜,总觉得太子妃面对人的时候,大多都是未语先笑的,尤其是她的一双眉眼,笑对人时,如日月投影在了里面,褶褶生辉。可是无人时,或者是她独自安静不说话时,她却觉得她似乎十分的孤寂,是周身云雾笼罩的那种孤寂。

她暗暗想着,不知道太子殿下发现没有?又暗暗想着,殿下何其聪明,定然早已经发现了。

云迟沐浴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见花颜没在屋内,走出殿门,便见她依旧待在躺椅上,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眸光微微地动了动,缓步走向她。

花颜听到脚步声从天空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看到缓步走到他面前的云迟,眸光有一瞬的恍惚,很快就逝去,对他扯动嘴角,笑问,“这么快就沐浴完了?”

云迟点点头,来到近前,伸手将她从躺椅上抱起,抱在怀里,温声问,“是不是在行宫里住得无聊?”

花颜不抗拒地靠在他怀里,笑着说,“采青陪着我,给我读书,不算无聊。尤其是今日,更不无聊。”

云迟偏头看了采青一眼,“好好侍候太子妃,重重有赏。”

采青连忙跪地谢恩,诚惶诚恐,“谢殿下!”

花颜“扑哧”一乐,对云迟说,“你吓她做什么?我极喜欢采青的。”

云迟微笑,如玉的手爱怜地摸了摸她脸颊,肌肤滑如凝脂,让他心猿意马,他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日日与你这般相处,我怕是等不及我们大婚,我就想……”

想什么,云迟顿住没说。

花颜却听懂了,脸一下子熏红了,瞪了云迟一眼,不想在他面前被他以后压制住回回羞恼,梗着脖子压低声音说,“你一没去过秦楼楚馆,二没去过花街柳巷,三没侍妾通房暖床,到如今,无论是身还是心,应该都还是清白的吧?说你如白纸一张也不为过,你想什么呢?你会吗?”

这话着实是混不吝了。

云迟一怔,耳根子快速地爬上熏红,一张无双的俊颜也微微地红了,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调戏人反而被人调戏了。一时间有些气息不顺畅,说不出话来。

他的模样似乎愉悦了花颜,花颜憋不住,在他怀里哈哈大笑。

她真是没想到,云迟还能露出这般神色,着实让人通体舒畅。

云迟听着银铃般畅快的笑声,狠狠地磨了磨牙,半晌,在花颜笑够了之后,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等着!”

第七十八章(一更)

花颜听着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心里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莫名地觉得心里冒凉气,但是她是个惯会掩饰的,嘴也是个得意了不饶人的,所以,对着云迟只扬了扬眉。

云迟又气又笑,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洁身自好,有朝一日却成了她取笑他的乐子和反击了。

但即便如此,他虽然觉得没面子,但还是觉得这样的花颜极好,真的极好,帝京城不缺贤良淑德的女子,皇宫更不缺温婉端庄的女子,他自小看惯了太多,从眼睛到心里都已经麻木。

而花颜,她是与众不同的。

她有很多方面,说她古灵精怪也好,说她淡静沉稳也罢,说她温婉端庄也不是做不到,说她性情随意洒脱谁也不及……

今日,若是换做寻常女子,怕是早已经吓成一团,不是晕倒就是哭诉了。可是她,一举带着东宫的人覆灭了南疆王的五百暗卫,缴获了他传承千年的寒虫蛊。

没那么善良,没那么心慈手软,但也不轻易与人动手。

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对他来说,合心合意。

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吸取她身上的馨香,嗓音温柔似水地唤她的名字,“花颜。”

花颜觉得心肝都快被他唤酥麻了,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伸手推他,红着脸说,“好好说话,做什么唤得这么像吃了蜂蜜似的?”

云迟低笑。

花颜无言地叹了口气,忽然语重心长地说,“太子殿下,我可不想被人骂成祸国殃民的妖女。”

云迟弯了嘴角,揶揄地看着她,难得一向周正的容色染了几分气韵风流,眸光粲然,如日月星辰落满了星空,“我这一生,非你莫属了,为你空置东宫,将来空置六宫,恐怕你这名声,是要背负在身了。”

花颜伸手点他眉心,用力地点,“我若真成了妖女,那你就是昏君。”

云迟笑容蔓开,顺着她点他眉心的手指咬她因为胳膊抬起而露出的一截如雪皓腕,贝齿啃噬下,落下了细微的红痕。

花颜觉得心痒,看到他的动作,蓦地撤回手,一双如水的眸子瞪着他,红着脸羞恼地说,“堂堂太子,这手段,都是谁教你的?”

云迟轻笑,眸光水波艳艳,“无师自通。”

花颜无语地看着他,这张脸,这双眸子,真能把人吸进去,她以前时刻提醒着自己无视避免被他蛊惑,如今这躲不开了放任了他,果然是自作孽。

她撇开红着的脸,小声说,“也不怕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