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伸手抱住她的肩膀,“你一定不会有事儿的,师傅和公子还有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花颜浅笑,伸手拍拍她,“即便找不到方法,也没关系,这一世,我总归是为自己好好地活过了。那些年,你陪着我,混迹于天下各处,该玩的玩了,好吃的吃了,名山大川,胜地古迹,都有踏足了。若是什么时候长睡不醒,也不枉此生的。”

秋月惨白着脸说,“你不准说这样的话。”

花颜看着她,她的样子比她还要苍白,她笑着点头,“好,我不说了。”话落,低声说,“我也舍不得的,但有办法,我也会不遗余力的。”

秋月抱着她不松手,“不止公子和我,还有太子殿下,您如今多想想他,那样的一个人,一心求娶您,若是没了您,他该怎么办呢?我听小忠子说,懿旨退婚的那段时日,他煎熬得几乎不成人形,若是您出了事儿,以如今他对您来说,怕是更不堪想象……”

花颜想到云迟,每日相处中,他都如一幅画,令她赏心悦目,每日醒来,都是他温柔浅笑,言谈话语间,令她舒适至极,她目光幽寂了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

秋月说,“今夜奴婢陪着您一起睡。”

花颜笑着颔首,“好。”

这一夜,秋月醒了数次看身边的花颜,见她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她才能放心地继续睡。

花颜知道秋月醒了数次,想着昨日着实吓到她了,不由得暗暗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晨,秋月醒来,见花颜也睁开了眼睛,她揉揉眼皮,对花颜说,“小姐,我想了又想,以前那些年,我们两个人四处游历,多好啊,你癔症也不怎么犯,半年才犯一次,后来更是一年多不犯,要不然,你跟太子殿下说说,这婚事儿退了吧?你谁也不嫁,不嫁子斩公子,也不嫁别人,奴婢陪着你,咱们和以前一样。”

花颜失笑,伸手点秋月额头,“笨阿月,你一晚上翻来覆去不睡觉,就是在想这个吗?晚了!不说我已经答应太子殿下了,如今放不开他了,就是如今,我既已发作得厉害了,就如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秋月脸色垮下来,“那你一定要好好的。”

花颜点头,“好。”

采青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侍候花颜穿衣梳洗。

花颜看到采青眼底也落了一片青影,不由得又是一叹。

收拾妥当后,花颜还没出门去花灼轩,便见花灼来了花颜苑。

她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看着花灼眼底也有细微的青影,她想着因她这是折腾了多少人,想必天不绝和苏子斩也是一样的。

花灼看到她,歇了一晚,气色比昨日要好很多,他停住脚步,对她说,“走吧,我们去太祖母那里用膳。”

花颜点头,下了台阶。

二人出了花颜苑,去了松鹤堂。

松鹤堂每日从早到晚都十分热闹,太祖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花颜的祖母、父亲、母亲还有一众长辈们都成日里待在松鹤堂。说说话,养养花,打打牌,逗逗鸟,一日里热热闹闹。

花灼自小因病养成了喜静的习惯,花颜大多数时候也是极喜静的,所以,二人居住之地特意另辟出来的幽静之地。

二人来的时候,松鹤堂内众人正准备用早膳,见二人来了,太祖母笑起来,“这两个孩子,才一日不见,怎么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又打架了?”

祖母笑着接过话,“不打架就不是他们了,从小就爱打架。”

花颜的娘却站起身,迎到二人门口,一手拽了花颜的手,一手拽了花灼的手,对二人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花颜笑着扬起笑脸,“没什么事儿啊!”

花灼低声说,“的确没什么事儿,昨日与子斩研究酿酒的方子,睡得晚了。”

花颜娘看看二人,没从二人面上看出什么来,松开了手,“没什么事儿就好。”

二人进了屋,有人添了两府碗筷,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用了早膳。

吃过饭后,花灼对花颜使眼色,花颜意会,“哎呦”了一声,捂住了肚子。

太祖母见了,连忙问,“怎么了?”

花颜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怕是葵水要来了,有点儿难受……”

太祖母一听,连忙说,“快,快去换了布包里屋躺着,先别回去了。”

花颜点头,去了里屋。

花灼不动声色地坐着,陪着太祖母等人说话。

花颜进了里屋后,躺了半个时辰,才走了出来。

太祖母立即问,“怎么不躺着了?”

花颜笑着说,“好多了,我还想尽快喝子斩酿的酒,得赶紧回去让他赶快酿。”

太祖母“哎呦”了一声,“你这孩子,真是个小馋虫,女孩子家,就该注意身子骨,葵水来了要好好歇着。”

“累不着,我感觉好多了。”花颜说着话,看向花灼。

花灼也站起身。

二人告辞出了松鹤堂。

二人离开后,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如往常一样,继续一日的生活。

出了松鹤堂后,花灼问,“得手了?”

花颜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卷书,递给花灼,汗颜地说,“第一次偷太祖母的东西,真是大不孝了!开启机关废了好大的劲儿,藏得还挺严实。我负责偷,你负责还回去。”

花灼“嗯”了一声,接过了书卷,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二人一起去了花灼轩。

天不绝和苏子斩刚用过早膳,见二人回来,立即看向花颜。

花颜神色比昨日好太多,嘴角挂着往常常见的笑意,对二人打招呼,“早啊!”

她一开口,明媚的笑容便让人感觉春风拂面。

苏子斩想着,这才是他熟悉的花颜,昨日的花颜,似乎又被她尘封了,就如那处满是尘埃的书房。

她从来给人都是鲜活明媚笑语嫣然的,无论自己身上发生多大的事儿,转日便可看到这样的她,想想那些年看不到前路的自己整日沉冷着心和脸色,与如今的她,对比之下,让人惭愧。

花颜走到苏子斩面前,晃了晃手,笑着说,“想什么呢?昨日被我吓坏了?”

苏子斩打住思绪,对她笑了笑,“是吓坏了,真是没想到。”

花颜浅笑,坐下身,对他说,“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一团记忆而已。”

苏子斩想说你这不是普通的记忆,终是没开口接话。

花灼拿出袖中的书,径自地翻看起来。

天不绝探头瞅了一眼,问,“这是什么?这都什么鬼画符的东西?”

花灼头也不抬地说,“云族的禁术。”

天不绝睁大眼睛,又凑近些,瞅了又瞅,虽然花灼没避着他,但他瞅了半晌,还是没看懂,啧啧地说,“这就是云族的禁术吗?看起来真像是鬼画符,让人看不懂。”话落,问花灼,“你能看懂?”

花灼点头,“自然!”

天不绝没了话,转头看向苏子斩,“你过来瞧一眼。”

苏子斩微微探身,凑近花灼,看了片刻,又坐回身,对天不绝摇头,“我也看不懂。”

天不绝感慨,“云族术法神秘莫测,常人难以窥解,果然如是。”

花颜浅笑,“云族术法,除了血脉传承,还有后天代代承接的悟性,但因血脉,天生便开了灵识,所以,某些方面,是异于常人的。”

天不绝摸着下巴点头,“别人偷都偷不走。”

花颜笑,“可以这样说,不过后世子孙,渐渐地赶不上先祖其能,代代传承下来,演变得分支极多,真正的大成之术愈发少了,很多都绝了传承。”

天不绝感慨,“古来至今,能数千年传承仍在,已经是极不易了。”

花颜点头,也有些感慨。

两盏茶后,花灼翻到最后一页时,瞳孔猛地缩住,对花颜说,“你过来看。”

第五十八章(二更)

花颜听到花灼的话,凑过身,坐去了他身边,目光落在了他翻到的书页上。

只见最后一页,是一座没有尽头的桥,四周满是云雾,前看不见桥头,后看不见敲尾,桥上凌空有云雾织成的两个缥缈小字,细看之下,是“魂咒”二字。

花颜的瞳孔也缩了缩,一时无言。

“怎么了?”天不绝又凑过来,入眼处,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看到,说,“这不就是一页白纸吗?”

花灼和花颜都没说话。

苏子斩也凑过来,同样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一页白纸。

半晌,花灼放下书卷,脸色有些白,对花颜说,“你饮了毒酒后,自己可记得,经历了什么?可是走了这样的一条路?”

花颜脸色也有些白,目光飘忽,“是这样的一条路,周身都是云雾,我想怀玉先我一步,我便很快地走,甚至跑起来,沿着这条路去追,可是追了很久很久,还得没追上他,后来,我实在追不动了,就停了下来,似乎又过了很久,我听见有人在喊我,我不知道是谁,我想动,动不了,周身似被云雾织成的丝网缠住,我便用力地挣扎,最终似戮破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竟然是从娘胎里爬了出来……咱们家的人每日都去逗弄我,从他们的口中,我渐渐的知道,原来南楚建朝后,已经过了四百年……”

花灼脸色更白了,肯定地说,“你是中了魂咒。”

花颜点头,“看来真的是的。”

天不绝闻言立即问,“你们看到了什么?快告诉我?怎么确定小丫头中的真的是魂咒?”

花灼沉声道,“满是云雾的路,前看不见头,后看不见尾,逆天地而施术,跨越了乾坤、阴阳、轮回。由此可见,妹妹中的就是魂咒。”

天不绝骇然地说,“这样的话,我老头子微薄的医术,破解不了啊。”话落,问,“这上面可说了魂咒的破解之法?”

花灼抿唇,吐出一句话,“魂咒乃云族十大禁术之首,一旦施术,便是无解。”

天不绝脸色大变,问,“就没有丝毫办法了吗?不解会怎样?”

花灼看着花颜,沉声说,“若是找到施术之人,也许还能有办法,但施术之人早就消失在四百年前了。”话落,又道,“不解的话,心头血呕尽而亡。”

苏子斩心神巨震,也没了话。

花颜沉默片刻,慢慢地伸手拿过那卷书,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说,“难得咱们花家还传承着十大禁术的古籍,四百年前,似乎……”她说着,猛地想起了什么,忽然顿住。

“怎么了?”花灼看着她。

花颜静了好一会儿,说,“我方才想起,咱们花家有一处禁地,按理说,这本古籍,应该供奉在禁地,不该在太祖母手中才是。”

花灼看着她,“禁地在哪里?”

花颜轻声说,“云雾山。”

花灼皱眉,“曾经我将云雾山都踏遍了,怎么不见那处禁地?”

花颜道,“我也不知道,似就是在云雾山的某一处。”

花灼站起身,对她说,“走,你跟我去找太祖母,想必太祖母知道些什么。”

花颜摇头,“哥哥,太祖母不会知道的,她是嫁入我们花家的媳妇儿,太祖父故去后,她是负责给后世子孙收着这卷书而已,这卷禁书,只等你立身正术后,交到你手中继续收着罢了,何必再找她,让她知道后跟着一起担心我呢?太祖母年岁大了,他们一直过的就是寻常的日子,你偷偷还回去就好了。”

花灼沉默片刻,点头,“好。”话落,将书卷收了起来,对花颜说,“我这便还回去。”

花颜点头。

花灼出了花灼轩。

他离开后,花颜转头对苏子斩说,“酿酒吧!我想喝你酿的醉红颜了。”

苏子斩看着她,无声了好一会儿,才白着脸点头,嗓音微哑,“好。”

花颜看着他的模样,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的,这些年,我都活得很好,如今虽受魂咒折磨些,但也不是煎熬得过不下去。你看,我不发作时,不是很好吗?”

苏子斩又无言了片刻,对她说,“魂咒既是禁术,一定有其厉害之处吧?你实话告诉我,若是你不解魂咒,能活多久?”

花颜眨眨眼睛,笑着说,“只要不呕尽心头血,一辈子有多长,我就活多长呗。”

苏子斩摇头,盯着她,“定然不是这样,你别糊弄我。”

花颜耸肩,“我糊弄你做什么?我素来是惜命之人,只要有一分力气活着,就不想死。”话落,催促他,“好了,我想喝你酿的酒了,赶紧的。”

苏子斩转向天不绝。

天不绝虽知道,但也不能说,耸了耸肩,摇摇头,一副他若是知道就能解了魂咒的样子。

苏子斩不再说话。

花颜笑着说,“都需要什么东西,你列出单子来,我让花容去准备。”

苏子斩点头,拿起笔,列了个单子,递给了花颜。

花颜瞧了一眼,顿时乐了,“怪不得你酿的醉红颜好喝,原来这酒方当真是稀罕得很,别具一格。”

天不绝立即说,“酒方给我看看。”

花颜将酒方递给了他。

天不绝接过琢磨了一会儿,说,“妙啊!”话落,又递给花颜,催促说,“快,让人去准备。”

花颜对外面喊,“花容。”

花容连忙跑了进来,“十七姐姐。”

花颜笑着将酒方递给他,“你按照这个方子去准备东西。”话落,虽知道花容小小年纪稳重,但还是补充,“这个方子,别泄露出去。”

花容点头,立即去了。

苏子斩淡笑着说,“泄露出去也没什么。”

花颜笑,“那可不行,这样的方子若是泄露出去,都便宜酒贩子了。”

苏子斩扯动嘴角,难得地笑了笑。

花容很快就准备齐了东西,花颜和天不绝便跟着苏子斩在花灼轩里看他如何酿酒。

花颜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学会酿酒的?”

苏子斩看着酒炉说,“曾经我偶然在书局里遇到了一卷关于酿酒的书,读着十分感兴趣,闲来无事,便钻营着学了起来。”

花颜笑着说,“天赋果然是个好东西。”

天不绝啧啧了两声,对苏子斩说,“你这般聪明,跟着我学医好了,我不介意再收一个徒弟。”

花颜笑起来,对苏子斩说,“若是这样的话,你以后要喊秋月为师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