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宰辅面色微变,盯着程子笑,“三成利不是玩笑。”

“是啊,三成利不是玩笑。”程子笑诚然地道,“所以,我没有理由拒绝。”

赵宰辅眉头拧紧,“那你以为,太子妃凭什么能给你淮河盐道的三成利?本辅都不敢给你这么多。”

程子笑琢磨道,“大约是有太子殿下做后台吧!淮河盐道是重地,若没有太子殿下,哪怕是太子妃和临安花颜,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地对淮河盐道动手。”

赵宰辅想了想,点头,“不错,你说得有理。”

程子笑喝了一口茶,沉着衣袖遮掩时,仔细看赵宰辅神色,只见他一副忧思焦躁的病态,心中笑了笑。

他自然不能告诉赵宰辅太子妃用淮河盐道三成利换他北地的所有经营,显然,淮河盐道虽是重地,但是太子妃不看在眼里,她的目标是北地。

至于是北地的什么,他经脉遍布北地,一时也说不好。

但是有一点儿,他隐约可以猜测出,是太子殿下的风向和眼睛盯在北地了,将来对北地必有动作,恐怕时候不远了。

这些年,朝廷对北地一直十分宽泛,北地如今虽称不上乱麻一团,但是也浮躁得很,太子殿下收复了西南境地,北地没了西南境地对比,便成为了朝廷之重整治的地方了。

他于经商上有天赋,所以,多年来,也养成了敏锐的直觉,直觉八九不离十。

赵宰辅琢磨半晌,觉得定然是云迟授意,否则花颜哪怕有临安花家做后盾,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三成利不小,稍有不慎,便会被查出,遭人检举,遭御史台弹劾。

也就是说,云迟要用程子笑了。

至于要用他做什么,他一时还猜不出用意,他对程子道,“没想到因为妩媚,本辅栽了,你的运气倒是来了。”

程子笑淡笑,“在下不会忘了宰辅的栽培之恩。”

赵宰辅得了程子笑这一句话,心里舒服些,说道,“你也算是我的门生,太子殿下既有心要用你,便别使什么歪心思,殿下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厉害着了,他的眼里,沙子是沙子,泥是泥。”

程子笑点头,“宰辅放心。”

赵宰辅“嗯”了一声,“你是聪明人。”

赵宰辅又与程子笑说了些闲话,然后对他摆摆手,程子笑告辞。

程子笑刚离开,赵夫人便走了进来,对赵宰辅说,“老爷,你怎么从没与我提过,北地这位程七公子一表人才呢。”

赵宰辅“嗯”了一声,看向赵夫人,“怎么了?”

赵夫人道,“我看他品貌极佳,家族里虽是庶出,但也是官身,老爷栽培他多年,他定然对老爷知恩,若是溪儿……”

赵宰辅收整神色,蹙眉说,“你的意思是,想将溪儿嫁给他?”

赵夫人道,“妾身刚见了他,有这个想法,您看……可不可行?”

赵宰辅摇头,“不可行,我们的女儿,怎么能嫁一个庶出,再说,他眼里除了美食便是银子,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胆大妄为阴险狡诈心思莫测得很,不是好夫婿人选。溪儿虽聪颖,但这样的人,她不见得驾驭得了他。”

赵夫人有些失望,“那就罢了。”

赵宰辅点点头,“你别着急,总有合适的人。”

赵夫人着急也没法子,只得应了。

花颜睡了一觉,云迟还未回东宫,她起身,见天色还早,她这一觉睡府时辰短,下了床,打开窗子,采青听到动静,进来给花颜沏了一壶茶,清脆地说,“七公主来了,画厅等着见您呢。”

花颜一怔,想起七公主云栖来,皇帝有许多子女,但他见过的也就五皇子、十一皇子,还有这七公主了。前两日进宫,拜见了皇帝、太后,一个也没见着,她竟忘了,不想七公主今日找来了。

她笑着说,“我这便出去见她。”

采青点点头。

花颜走出房门,来到画厅,只见七公主趴在桌子上,颇有些百无聊赖困乏的样子,见她来了,她立即直起身子,睁大眼睛看着她,然后,腾地站起身,喊了一声,“四嫂。”

花颜好笑地瞅了她一眼,她大约是响午没午睡,如今看起来不太精神,显然等了她许久,方才无聊的快打瞌睡了。她笑着点头,上下打量她,“怎么瘦了?”

七公主嘟嘴,“我看四嫂才是真瘦了,比我瘦多了。”

花颜失笑。

七公主凑近她,“四嫂,大热天的,你裹得这么严实做什么?不热吗?”

花颜面不改色地笑着说,“不热,我近来畏寒。”

七公主“哦”了一声。

花颜瞧着她,见她似有话说,但又有些犹豫踌躇,她笑着说,“看来你不全是专程来看我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七公主脸一红,“我是想四嫂了,听闻你和四哥如今极好,自然是来看看你。”话落,也不扭捏,小声说,“我今日听闻陆世子和四嫂你八拜结交成了异性兄妹,想问问你……那个,他如今在西南境地可好?”

花颜微笑,看来七公主还对陆之凌有着不泄气的心思,她道,“他很好。”

七公主咬唇,“我还是喜欢他。”

花颜点头,“看出来了。”

七公主声音更低了,“我喜欢了他多年,他如今不在京城,我还是喜欢得紧,但是他不喜欢我,四嫂,你……能不能帮帮我?如今他人在外,我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花颜琢磨了一下,还是摇头,“感情的事儿,不是别人能帮的,他虽然是我结义大哥,但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喜欢不喜欢,谁也强求不了。”

七公主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在京城时,我还能想办法追着他,如今他不在京城,那么远的地方,我真是没法子了。”

花颜叹了口气,“他在京城时,处处躲着你,如今不在京城,你没有法子,我也爱莫能助。”

七公主哀求地看着花颜,“四嫂!”

花颜有些头疼,看着七公主,“你非陆之凌不可吗?年少时倾慕一个人,往往带着梦幻和美化,陆之凌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再说,我曾经探寻过他,他似乎不想做驸马,另外,敬国公和夫人也不见得乐意他尚公主,要知道,自古以来,驸马无实权,他如今在西南境地驻守百万兵马,很得太子殿下器重。”

七公主紧抿嘴角,顿时默不作声了。

花颜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七公主不喝,沉默片刻,对花颜红着眼睛说,“四嫂,早先你对我说,你喜欢苏子斩,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不抗争到底,如今同意嫁给我四哥了呢?”

花颜笑了笑,“在西南境地时,发生了些事儿,我发现太子殿下极好。”

七公主不解地看着她,“因为我四哥极好,你就放弃了苏子斩吗?”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花颜摇头,又笑了笑,“我与太子殿下,命里有缘,与子斩,有缘无分。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一条路,有许多岔路口,在西南境地时,我发现,子斩是那个我不能走的岔路口,而太子殿下,便是能走的直线。情与爱,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是你这样一味追求的简单。”

第一百二十一章(一更)

七公主听了花颜的话,似懂非懂。

她仔细地看着花颜,她还是第一次来京时的那副模样,但与第一次来京时又有不同,那时,她眉眼间俱是满满的排斥抗拒的神色,如今眉目间温柔娴静平和。

她没变,但似乎又变了,她真实地感觉出,提到云迟时,她笑容很深。

她咬唇,看着花颜,轻声说,“四嫂,喜欢一个人,真的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吗?那是不是说明你喜欢得还不够深?所以,才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弃?”

花颜淡笑,“放下,并不能评价喜欢得深浅。人生一世,是是非非,哪里有那样简单的分界线?”

七公主更是不明白地看着花颜。

花颜伸手拍拍她的头,“你一直追着陆之凌跑,你可问过他是否愿意喜欢你?愿你娶你?”

七公主摇头,颓丧地说,“我只说我喜欢他,这些年,他见了我就跑。”

花颜点头,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写一封信,我帮你送到他手里,你从信里问问他,是否愿意喜欢你?若是他愿意,你执着多久都没关系,最起码,你等待喜欢他多久都是有意义的事儿,若是他不愿意,那么,我劝你就放弃吧!你虽贵为公主,但是不能强求别人喜欢你娶你。”

七公主伸手抓住花颜的手,“这样可以吗?”

“可以。”花颜点头。

七公主有些紧张,“那……我要好好地想想怎么给他写信。”

花颜颔首,“不急,你好好地想想,仔细地想想,除了单纯地喜欢,你还要考虑清楚你们中间隔了什么,同时要做好被他果断拒绝的准备。”

七公主复又趴在桌子上,低声说,“我一直喜欢他,若是没有他,我不知道以后还能喜欢谁?这一生,不能嫁他,似就自此没意思了。”

花颜失笑,“不被一个人喜欢,还不值得让你灰暗一生。这世上,有许多活法,喜欢一个人,只不过是渺小的一方面而已。”

七公主点点头,复又盯着花颜看,“四嫂,你如今是真真正正喜欢四哥吗?”

“是啊,真真正正喜欢他。”花颜点头,笑着说,“喜欢极了。”

七公主又问,“那对苏子斩呢?我听闻他失踪了。”

花颜笑道,“不能缔结连理,也可以成为知己之交。他在京城失踪了而已,在别的地方活得很好。”

七公主见她提起苏子斩,十分坦然平和,与提到云迟的温柔不同,住了嘴,下定决心一般地站起身,“我听四嫂的,这就回宫去琢磨给陆之凌写信,若他真不喜欢我,我……我就试着不再喜欢他了。”

花颜点头。

七公主告辞,出了凤凰西苑。

花颜看着七公主离开,想着陆之凌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的,也许七公主心里也知道,但是总要有个这样直白的机会,让她彻底地死心。

只有死心了,才不再执着了。

花颜拿出香囊,坐在窗下,继续绣香囊。

云迟回来时,天色已晚,花颜的香囊正好绣完,她将那两缕结在一起的青丝结装进香囊里,摆弄了一会儿,还是十分满意的,再抬头时,云迟已经进了门槛,也向她手中的香囊看来。

花颜对他一笑,将香囊递给他,“怎样?”

云迟伸手接过,双面绣的凤凰木,凤凰木上一对凤凰,早先她绣一半时,他没发现她竟要绣上去一对凤凰,如今绣完了,这对凤凰十分漂亮,并排立在枝干上,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样的绣工,这样的香囊,普天下独一份。

云迟弯起嘴角,眉眼俱是浓浓的笑意,左右摆弄了一下,将香囊又递回给花颜,“你来帮我佩戴上。”

花颜笑着点头,接过香囊,为他栓在腰上。

云迟俯身,低头吻她,“绣得真好。”

花颜也弯起嘴角,“自然。”

花家失传了四百年的绣工,独步天下的绣工,焉能不好?若是四百年前,她还能绣得更好些,如今第一次动针,到底是荒废了许久,有些生疏。

四百年前,她送给怀玉的第一件绣品是……

她顿时打住,伸手环抱住云迟的腰,“用过晚膳后,我陪你去书房。”

云迟感觉有一瞬花颜的气息不太对,不过也仅仅一瞬,他微笑,“好。”

用过晚膳,花颜陪着云迟去了书房。

云迟批阅奏折,她找了一本市井志怪的话本子陪在他身旁看,如昨日一样,云迟偶尔就奏折之事,与他提上一句,询问她意见,她随口答了,一针见血地点中要害。

云迟很快就批阅完奏折,花颜的一卷话本子还没看完。

他放下笔,看着花颜,“不是一目十行吗?为何每次看话本子志怪小说时,看得这么慢?”

花颜笑着说,“用来消遣的东西,一目十行看过去,便没有了消遣的趣味。”

云迟笑着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明日再看,天色还早,你不累的话,我们出去散步如何?”

花颜点头,扔了话本子,“好啊。”

云迟低头吻了吻她,拉着她站起身,出了书房。

花颜发现云迟自从开荤后,动不动就吻她,跟着他出了书房,脸上爬上的热气和熏红被夜里的凉风吹了吹,许久也难散去。

云迟握着花颜的手,一路走向后花园。

来到那株凤凰木下,花颜想起苏子斩曾在这里带她出东宫喝酒的事儿,不由得笑了笑。

云迟偏头温声问,“想什么发笑?”

花颜与他说了。

云迟微哼了一声,“他倒是会哄人。”

花颜失笑,伸手推他,“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还在吃味?”

云迟叹了口气,将她猛地一拽,抵在凤凰木的树干上,手臂圈住她身子,低头吻住了她笑着的唇角,狠狠地辗转碾磨。

花颜有些后悔,她怎么就又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了呢!

云迟吻够了,抵着花颜唇瓣,低哑地说,“我就是在吃味,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吃味,不止吃味,还想吃了你。”

花颜喘息地靠在树干上,这一刻,觉得天地之小,面前的人用强大的气息包裹她,她拽紧他衣襟,又气又笑。

云迟看着她,凤凰木下,她美得让他移不开眼睛,也克制不自己,他将热潮压了压,还是没压住,低头咬着她唇瓣哑声说,“若是今晚,还受不受得住?”

花颜的脸一下子红到底,伸手推他,“你克制些。”

“克制不住。”云迟摇头。

花颜火烧般地伸手勾住他脖子,小声说,“只准一次。”

云迟低笑,拦腰抱起她,折返回凤凰西苑。

回到房间,云迟将花颜放在床上,随手拿出一卷画册,扔在了床头,柔声说,“今夜,我们试试这个。”

花颜偏头一瞅,便知道他拿出的是什么东西,红着脸无语地看着他,“用不着吧?”

“用得着的。”云迟低头吻他,“学以致用,才能好好地侍候本宫的太子妃。”

花颜看着他的模样,一副好学到底的做派,她伸手拿起他扔在床头的画册,随手打开,精美的画册,不是那种粗糙烂制的东西,她笑着翻页,指给他,“这个。”说完,又翻了两页,“这个。”然后,又翻了几处,“这个,这个,这个,我喜欢这几个,其余的,先不必学了。”

云迟仔细地瞅了瞅她指出的几页,低笑,低头吻她,嗓音暗哑中透着浓浓笑意,“好,听你的。”

花颜脸红了红,拿着画册问他,“记住了?”

云迟边吻他边点头,“记住了。”

花颜又将画册扔回床头,轻轻浅浅地回吻他,同时伸手去解他衣袍,她手指纤细灵巧,指甲粉嫩润白,衣袍滑落,她手指抚摸上云迟的肌肤,顿时如给他胸腹中加了干柴,腾地一下子让他整个人烧着了起来。

云迟的眼底窜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苗,一手搂住花颜的腰,在她纤细娇软的腰腹处流连,一手反手扣住花颜作怪的手,将之按在她头顶,占取主动。

花颜瞪着他,云迟低头吻她眼睛,花颜只能闭上眼睛,任由他拉着她陷入情天幻海。

第一百二十二章(二更)

第二日,花颜醒来时,云迟已经去上早朝了,她挑开帷幔向外看了一眼,日头照进了窗子内,落了大半日照在内室,显然已经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