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颗扣子是她扯掉的,在3210的游戏里。她记不得是第几次跳上他的背,环着男人脖颈的胳膊失了力,差点滑下去,慌乱中死死抓着他的衣服。虽然稳住没有落地,但衬衫扣子崩裂,致使纪云翊坦露出一片胸膛。他一手抱着小衡,一手揽住她的腿,咬牙道:“你再乱动我就把你丢到台下去。”

如此亲近的相处,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

肌肤的热度透过衣衫传递而来。

他的汗水从额角滑落,她想要伸手去擦,却又不敢再动,只默默看着。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却意外的发现了他霸道冷漠之外的另一面。他隐晦的温柔,还有他眼神里让人动容的坚持。

一瞬间她几乎陷入迷惘,现在背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究竟还是不是当年仗势欺人的变态男?

将扣子缝好,衬衫洗净,哄小衡睡觉的时候自己也昏沉睡去,很是安稳。

第二天一早把白胖小子送去幼儿园,然后买了菜慢悠悠的步行回家。刚一进门就看见阿洁坐在沙发上。

“今儿有空了?”她递一杯花茶给她。

“我把工作辞了。”阿洁抿一口说,“打算下午去把复婚手续办了,然后回一趟A城。”

“去见公婆?”

“嗯,当初甩下话说死也再不进那家门的,结果现在梅开二度了,还真是造化弄人……”离婚的时候她和程渊势如水火,什么狠话都说了,现在想想真是窘的很。

“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还老提它干什么。”

“你呢,这两天怎么样?”

“在家窝着,向着成为宅界名宿的目标不断迈进。”

“你和沈律之间到底怎么了?”

“一句话概括就是:秦颂手上有KL的股份,沈律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用我做了一回饵。”韩单淡笑着,眼眸像是两汪深潭。

“这王八蛋!”阿洁拍案而起。

“怀着孕呢,别激动了。”韩单白她一眼,“坐下坐下。”

“他知道不知道你和秦颂……的事?”

“我不知道。”她想了想,摇摇头,“他的演技太好,我分不清真假。”

“唉。”阿洁叹了一声,“昨天去人事部办手续,碰见姚琳,她说想来看你又联系不到你。我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沈律给你请了一个月的病假。”

韩单怔住,皱眉道:“病假?”

“说是腿伤,需要静养。”阿洁从包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递给她。

很眼熟,正是她寄给沈律的那个“S”坠的项链。

“那天沈律找我过去,让我把这个交还给你,还说……”阿洁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做了信差,心里十分内疚,声音也低了几分,“说辞职信先放在他那儿,但这个要你亲自还他。”

“老娘不还了!”韩单咬着后槽牙将那小盒子丢在茶几上。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

送走阿洁之后,她忙里忙外的打扫屋子,视线总不自觉的朝那项链盒子扫过去,心里像是遮了一片乌云,闷闷的。终于一咬牙,抓过盒子出了门。

到达公司楼下正好是午饭时间,大部分职员都去食堂吃饭了,有几个去晚了的在电梯里碰见她,问起受伤的事,她也只好含糊其辞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到达七层总监办公室的门口,姚琳正在外面等她,正要热情的打招呼就被她捂住了嘴。

“你终于回来了,我这个替补助理终于可以回行政部了,这几天差点脱层皮……”她压低了声音,激动的热泪盈眶。

韩单很是无语,问:“沈律在里面么?”

小丫头点点头:“在。韩单姐,你怎么受的伤?现在好了么?”

“你先去吃饭吧,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哦。”她应了一声,欢欢喜喜的去了。

再站在这间办公室前面,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轻轻推开门,看着磨砂玻璃门后面模糊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却踌躇起来。

只要还给他就好了,我这是紧张个什么劲儿?韩单不由自我唾弃。好容易向前走了一步,正要敲门却看见那扇玻璃门被拉开了。

见她站在门口,沈律也是一愣。

猝不及防的重逢。看见他的时候,那些在心里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倏然间忘了个干净。韩单抿了唇,将手上的盒子递了过去。沈律的视线从她的手上越过,仿佛是有千万种颜色化在眼底,终成了一抹深沉的黑。他并不接,只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甩开,却被他拉进怀里。她被迫后退一步,背抵上了墙,而他上前一步,两人贴近到一个暧昧的距离。退无可退的韩单冷声道:“沈总,请自重。”

沈律恍若未闻,用另一只手揽着她,俯□,将下巴靠在她肩窝上。许久,轻声说:“我一直在想你。”

韩单眸中露出一抹苍凉。

“我也一直在想你。”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风中颤抖的蝴蝶翅膀。说完这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微微一颤。她垂眸,继续说道:“我在想,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你仍不愿意放过我呢?”

沉默在办公室里不断蔓延,掠过那些草绿色的盆栽植物,拂过桌上放着的一叠叠资料,停留在那个不断行走的挂钟上,随着秒针发出细小的声响。

这一刻,她看不见那人的表情。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依旧深沉好听。

“你恨我,是么?”

“沈总言重了。我今天是来还东西的。这么贵重的项链,的确应该亲手交还给你。”她回避了他的问题。“可能之前我寄来的辞职信你没收到,刚才我重新交了一份给人事部主管。”

他起身,低头看着她,而抓在腕间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四目相对,韩单移开了视线。

“你对我厌恶到了要离开KL的地步?”他问。

她不语,目光凝在玻璃门外贴着的的公司标志上。

“压下你的辞职信,给你伪造病假,是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时间来冷静和平复。等你整理好情绪,会知道该如何面对一切。但现在,你却因为讨厌谁这种理由放弃工作?你该知道,只要我不同意,你的辞职信不管交给谁都不会生效。”他依然是那个理性而冷漠的上司,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为什么要留下我呢?”她仰着脸,眉眼覆上柔和的暖光。“是因为我的工作能力,还是因为你的内疚?”

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需要的应该是一个做事利落、进退得当的助理,而你很清楚我和这个标准相差有多远。你不断降低标准来容忍我,是因为那时我还有利用价值。现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又何必花心思挽留对一个失去作用的无能职员?”

“如果不想看见我,我很快会离开这儿。”

韩单一怔,碰上他的视线。那双俊朗的眉眼染上一缕淡淡的感伤,一如那个他环着她说抱歉的夜晚。

“我离开KL更多是因为不想再过这种混吃等死的生活。趁自己还年轻的时候,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或许有一天我会为这个选择付出许多代价,但是我想,我不会后悔。”

她的眼里,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坚定。站直着身躯,微扬着脸。

这样的姿态,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雏鸟。她终于要飞走了。不再愿意出现在他面前,不再与他产生任何联系,不再回头。

缓缓松开的手垂在身侧,柔和的逆光模糊了他的表情。

“项链,还给你。”

她再次递来,而他默然接过,视线停在她脸上。

“再见。”她露出一个微笑,与他礼貌做别。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男人缓缓走进里间,坐在椅子上,燃起一支烟。

那一刻的笑容,像是温柔流淌的河川,缓缓亮起的烛火,婉然缠绵的夜曲,像他曾见过的,那些生命里美好却无法拥有的事物。有很多话没有说,却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我想告诉你,我不知道你与秦颂的那段过去。

我不知道会让你受到这样大的伤害。

给你的项链是沈氏子孙的信物,用来送给他们心仪的姑娘。起初我只想利用你,所以说是寄放。但等我想把它交给你的时候,却再没了勇气。

我也有这样无奈和软弱的时候,我也有内疚和悲伤的时候,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只为你。

如果我们只是平凡世界里平凡的彼此,然后在平凡的相遇,该有多好。

烟雾在空间里弥漫开来,他靠在椅背上缓缓阖上眼睛。身后,是高楼广厦车水马龙的喧哗世界。

我想留住你。

因为我开始无法自控的凝视你,因为我开始不由自主的想念你,因为我好像爱上你了。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禽兽墨:咳,感谢众位的一路支持和围观,本文写到这里已有15万字。因为与出版方面签订了合同,所以网络部分只能暂时更新到这里。作为一个没有存稿的懒惰作者,接下来的整个2月会努力奋斗写完剩下部分。本文已与魅丽文化签订出版协议,出版后会继续更新。再次感谢所有写下留言和提出意见的读者们。我爱你们。

墨青城顿首。

第四十七章

47、2B青年欢乐多。

走出公司门外,韩单忍不住仰头回望,视线停留在第七层的某一处。

深蓝色的玻璃屏蔽了里面的一切,什么也看不见。心里有些乱,泛出许多细枝末节的感伤。正在她用还没完全消失少女情怀悲秋伤春时,身后传来“要是没看够,我让人拿只凳子来让你坐着看”的声音。

她一回头,看见洛霄和纪云翊靠在车边。

“你们怎么在这儿?”

“路过。”纪云翊白她一眼。

“是么?不是有人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然后把车开到这儿……”洛霄话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还十分心狠手辣的卡住了脖子。

在这鸳鸳相抱的基情时刻,一旁的鸯轻咳一声:“大庭广众,注意形象。”

“你可以滚了。”变态男松开妖孽男,抖了抖衣领。

“真无情呐。”洛霄一双桃花眼笑的波光潋滟,将手里的车钥匙丢给韩单,说:“别让他碰方向盘,他的驾照被吊销了。”

“……”毫无准备被钥匙砸到的某人无语凝噎。

“我先走了。bye。”洛霄摇摇手指,转身上了一辆黑色奔驰。

“还不上车?”见她还愣着,纪云翊皱眉道,“他下午有事,你开车。”

“喂,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做你的司机了?”韩单白他一眼,“你不是有一帮子黑小强么,随便叫一只来开车都可以吧。”

“我不喜欢他们。”

“切,那你喜欢我么?”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是覆水难收,一时间窘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站在车旁的纪云翊垂眸一笑,拾级而上停在与她两阶之隔的地方,扬起下巴,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看她。这种目光让人没来由的心慌起来,韩单只觉颊上温度骤增。

“那个……我的意思是……”她干巴巴的企图解释。

这时巴不得纪云翊把话题转开去,好解了这尴尬,不料对方只是神情诡异的看着自己,一副“接着说,我看你要怎么把这话圆过去”的意思。相持不过短短几秒,她已然喉咙发干脸色微红。

只听那人低笑一声说:“让我想想。”

想你个鬼啊……她无语凝噎了。“我先回去了。”韩单将手里的车钥匙丢在他胸口落荒而逃。

“没听到答案就要逃跑么?”身后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

“我那是口误。”她脸红脖子粗,只顾往前走。

“我不能开车,你要把我丢在这儿么?”

“谁管你!”

韩单穿过马路,一口气走过两个路口,偷偷回头瞥了一眼才发现那人居然没有跟来。

她轻嗤一声,走出几步,再回头。依旧没有。

于是,她抓狂了。

这变态男人真是……麻烦到让人想用板砖干掉啊啊啊!凭什么老娘要给他当司机啊?凭什么老娘要迁就他啊?凭什么好好一个惬意的用来整理思绪的下午要毁在他手上啊?

她将脑袋挠成一朵波斯菊,终于转了身,气鼓鼓的往回走。

出现在视线里的纪云翊正坐在那十来级台阶的顶端,把修长的腿搭在台阶上,十分闲适的和身边站着的几个姑娘聊天。定睛一看,其中站的笔挺的,正是前上司周维安。她身边是姚琳,还有几个行政部的同事,看样子是一起用餐刚回来。

“单姐!”眼尖的姚琳已经发现了她,挥手幅度大的让人招架不住。

“嗨。”她懊悔不已,挤出一个笑上前。

看见她,周维安原本满面春风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笑道:“韩单,你的伤好了?”

“嗯,谢谢关心。”她一面说着,一面朝赖在地上的纪云翊狠狠翻一个白眼。

“单姐,你回来了我就算解脱了。”姚琳像只小狗似的抓着她蹭。

“呃,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刚正式辞职了。”她饱含歉意的摸摸她的脑袋。

这消息太突然,连一向冷静的周维安都被惊讶了。

“怎么会?”姚琳瞪着大眼睛泫然欲泣,“这么突然?”

“回头再和你细说吧。”她想尽早抽身,伸腿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咬牙道:“你还不起来么?”

这一幕让人大跌眼镜。

类似周维安这样的职场女精英们,工作能力虽有参差,但都练就了一身辨别男人的本领。手表、车的价格反映着他的经济实力,衣服的颜色式样和搭配反映着他的品味,脸上的表情和说话方式反映着他的地位、性格。

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坐着的地方让人有些费解之外,无一不是极品。外套上不显眼的高端品牌标志,随意放在身边的限量版奢侈品手机,还有那双鞋,曾出现在杂志内页上意大利定制品的显赫位置。

这厮必然是一只金龟。所以她才上前与他搭话,问他找谁有什么事。不料他仰脸冲她一笑,反问:“没事不可以坐这里么?”那清俊容颜如三月春光,让人迷了眼。金龟居然与韩单这种柴火妞认识。这一点让周维安心里十分不平衡。

“等了好久,腿都麻了。”纪云翊勾唇一笑,并不起身。

韩单恨不得自戳双眼。

那卖萌里透着腹黑的眼神到底是神马意思?刚还跟一帮女人们聊得风生水起的,这会儿腿麻了?你早不麻晚不麻一见我就麻了?那意思是要老娘来扶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看见她眼睛里直冒火星,他不紧不慢的说一句:“刚才的答案我想好了,要现在告诉你么?”

韩单只觉天上倒了一桶雪碧下来,从里到外透心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扶住他的胳膊,热泪盈眶:“当心,别摔着。”

周维安十分鄙视的瞥她一眼,心里的嫉恨找不到出口,于是幽幽说道:“韩单,你是为了孩子才辞职的么?”

韩单一愣。纪云翊站定,视线看向说话的女人。

见他眉宇间有不解,周维安故作失言的掩口:“原来……不好意思,我以为你知道韩单是未婚妈妈的事。”

韩单啼笑皆非正要说话,却听有人快她一拍。

“我当然知道,那孩子该叫我爸爸。”

她猛地侧脸。

纪云翊脸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一手插在袋里,一手将她揽在身边,“走吧,孩子妈,约会去。”

周维安的脸色,活像吞了一只苍蝇。

红灯。韩单猛地一踩刹车,车在人行道前停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纪云翊皱眉:“开车技术怎么这么差。”

韩单白他一眼,想起刚才在公司门前的那一幕,耳根又热起来,反击道:“你评定技术好坏是以有没有被吊销驾照为标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