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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间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推动,眼看孙子辈还未成才,他虽殚精竭虑,却无力回天。最终带着满腹的心事和不甘,风老爷子闭上了眼睛。他一死,一直得他庇护风初晨一家立刻成了各房的眼中钉,肉中刺,群起而攻之,绿绮夫人再厉害,也鞭长莫及,无法确保家中重病的丈夫和两个稚子的安宁。

绿绮夫人禀了宫中,要回北地奔丧守孝。宫中久久没有回音,但在随后下给宗室子弟指婚的圣旨中却没有给太子和广陵王彦信指婚的旨意。众人猜着,恐怕是留着等风初晨的守孝期满,再由她选择的。太子一日无正妃,就意味着一日没有嫡子出生的可能,冷后哭了一天,瑞帝只是不理。

一时间,风初晨这个名字和她的各种传闻传遍了民间,据说她天生妖媚,深得皇帝的喜爱和纵容,包括太子和广陵王彦信为了她被皇帝申斥,彦信醉闯听涛居,被施了三十廷杖却仍然痴心不改的事情都传了出来,风初晨成了红颜祸水,成了众人最羡慕最嫉妒的女子。

这话传到初晨耳中,初晨没有任何表情,多年的家族争斗,让她敏感的感觉到事情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她恐怕已经被绿绮夫人卖了,从此后,什么太子妃,广陵王妃都再与她无关,她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绿绮夫人看着病怏怏的初晨,终是开了口,“晨儿,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母亲是叫我不要回去么?”初晨早有预感,事不关己的淡然。

“晨儿,家里的情况不太好。我必须回去,你身体不好,不适宜长途跋涉,而且你留在这里,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可以让他们稍微安心一些,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帮帮家里。”绿绮夫人斟字酌句。

“不用说了,你放心的去就是。”初晨面色如常。把一只羊扔进狼群中,她可以想像她独自一个人留在京中的日子是怎样的,但在母亲心中,危难时刻,自己永远都是最先被抛弃的那一个。

绿绮夫人叹口气,“晨儿,我把阿怜留给你,若是你有什么,只需和阿怜说。我走前,会看着你搬回老宅中去住,凡事小心。”留下阿怜,恐怕是为了更好的监视她和控制她吧?初晨冷冷的想。

绿绮夫人抚着初晨的头发,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要怨娘狠心。你也知道你爹爹卧病多年,你弟弟太小,我若是不回去,那些人会将他们拆骨入腹的。这样我们一家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你按我说的去做,做好了,我们一家自会有相见的日子,我必不会亏待你,就是你两个弟弟也会一辈子记你的恩。”你怕他们被人拆骨入腹,那我呢?你可曾想过,也有很多人等着将我拆骨入腹?初晨心中痛极,面上却全无表情。

绿绮夫人顿了顿,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又冷厉的道:“你若是想着要跑或者是不按我说的去做,那么,你记住,我只当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她的表情冷酷,眼神坚决狠厉——一如十年前的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她把五岁的女儿独自一人扔在飓风雪原上的时候一样。

待绿绮夫人走后,春意端着药进来,只见初晨瘦弱的身影掩在帐幕的阴影里,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哀伤,又夹杂着一股子恨意。看见她进来,初晨咧嘴对她笑了笑,道:“春意,你看,关键时刻,你家这个病弱的小姐还是有些用的。同人不同命啊!”初晨美丽的笑容在春意看来很是阴冷,她不由打了个冷战,有些张惶,再问初晨,初晨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天瑞十四年暮春的那个早上,芳草萋萋,杨花乱飞,初晨拖着病弱的身子立在清冷的晨光中,在目送绿绮夫人带着二十多个仆从离开了京城后,发现自己孑然一身,在京城中从此无依无靠。

第10章 乱风吹(上)

初晨关起大门,借着养病守孝,轻易不与外人来往。这样过了一年,原以为众人都淡忘了她,但一次偶然的外出刚好被那紫苑郡主碰上了,硬拉着去参加了一个小型宴会。从此众人就不肯放过她,宫中、权贵们的贵妇小姐们每有宴会必然要邀请她的。

初晨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又抱着枪打出头鸟的想法,尽量保持低调,但总有那推不掉也不能推的人家,十次宴请中总有那么五六次必须出席。一段时间之后,居然也与京中权贵家眷们熟识了十之五六。原来的故人中,太子自不必说了,隔三差五自是要派人送些东西去的,曾萝和左清偶尔也会到访,只有叶柠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偶然遇上了也只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彦宁则在那一顿廷杖之后,在众人面前没了影踪,只是时不时的又从广陵王府传出些据说是为初晨写的诗词和幽怨的箫音来。太子党和广陵王党在朝堂上更是互掐得厉害。瑞帝却只是一味的暧昧不明,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双方互掐,反正掐去掐来,最后做主的人还是他。

有两个皇子为她相争,众人都只道初晨风光无比,但其中的酸涩苦楚只有初晨自己知道。她自然知道要低调,可是瑞帝和绿绮夫人不会允许她低调,他们就是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好充分发挥她棋子的作用。但既是博弈,自然有对手,不管她走到哪里,总有人要讽刺她或是暗里使绊子,花样百出的陷害或栽赃,就算百般小心,也还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这日午后,空气清新,气温宜人,刚好冷后在宫中举行送春迎夏之宴,遍邀各宗室、勋贵命妇、贵女。因着萧淑妃的凝香宫中遍植的各种名贵牡丹正是盛放之时,此宴便设在其宫中。萧淑妃殚精竭虑,忙乱了好几日方打点妥当,只望此宴能顺利进行,能让皇后满意才好。

萧淑妃此人,初晨是见过几面的,只是没有什么接触,此人看上去温柔平和,文静端庄。但初晨深知,宫中女子争奇斗妍,萧淑妃容貌只是中等,出身也是一般官宦人家,膝下又只有一位尚在稚龄的公主,却稳居四妃之一,这本身就不容易做到。因此初晨见了她,总是万分小心恭顺的。

萧淑妃让人在牡丹园中用青缎搭了一圈棚子,棚子下设了几塌,方便众人既能赏花,又阴凉通风。座次是根据各家的品秩来安排的,根据风家一等公的爵位和几百年世家的地位,除了几位妃子和皇室宗亲外,初晨的位子在众女算是前面的了。

初晨一进去,就有平时和她相熟的几个贵女热情的和她打了招呼,她都一一热情的回了礼。在众人复杂目光的包围中,她平静端庄的跟着宫女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皇后还没来,倒是那位萧淑妃热情的问了几句她的病和近况,初晨恭谨的一一作答了。

此时,叶柠和左清也结伴而来,二人走到她下手坐下,左清笑眯眯的跟她攀谈起来,叶柠却只是疏淡有礼的笑了笑,就垂下眼睛默然不语。冷后在宴会即将开始时才出现,她身边还带着曾萝和太子那个叫丽云的小妾和麒麟儿。

冷后气势威严的在主位坐下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开场白后,宴会算是正式开始了。莺歌燕语,歌舞升平,冷后也放下架子,带着众人玩了些行酒令,猜谜,投壶之类的游戏,一时之间宾主尽欢。这样玩乐了一两个时辰后,瑞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张德喜突然来了,笑眯眯的跟冷后禀报了几句,就见冷后笑道:“诸位卿家有福了,因着今日皇上心情甚悦,又是沐休日,因此打算宴赏全臣,在沐德园安排了斗兽大会。诸位可以先休息一个时辰,再到沐德园去观赏。”众女一听,欣喜万分,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左清见初晨一脸的好奇,便笑道:“晨姐姐不知道吧?这斗兽大会可是精彩得很。就是由勇士与四方进献来的各种凶猛异兽相斗,好看着呢。”初晨看了那些兴奋异常的贵女们,心中纳闷,这些平时看来娇滴滴的女子怎么也会喜欢这样血腥的场面?

左清见她的样子,便解释:“晨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是不会出人命的。只是精彩罢了,只要是男人,无论出身,都可以申请入场斗兽,若是斗赢了,便是英雄,自然得到奖赏和众人的尊敬;若是输了,自然有高手在旁边保护,不会有性命之忧,最多也就是有些丢脸罢了。”

此时,大部分人都找了和自己相熟交好的人三三两两的到园中赏花去了。初晨觉得有些疲倦,正打算起身去休憩一会,曾萝笑着走了过来,“几位姐姐可有兴趣一起去赏花?”叶柠不置可否的笑笑,左清抿着嘴道:“妹妹不用侍奉皇后娘娘么?”却是在暗讽曾萝讨好皇后的意思。曾萝面不改色的道:“娘娘先前要我给她描个花样,现在已经描好了,自然不用再烦娘娘了。”

左清嗤笑:“娘娘在宫中,什么样的花色没有见过?要你来描?我素不知妹妹擅长女红。”曾萝寒着脸正要说话,叶柠淡淡的道:“清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曾妹妹不是那等轻浮的人,擅长什么还要到处炫耀么?你不知道原是正常的事情。”

左清哼了一声,白了曾萝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叶柠又道:“曾妹妹,我有些倦了,就不陪你了,你请便。”话虽客气,但那冷淡拒绝的意思是很明白的。曾萝脸红了红,转头对着初晨:“晨姐姐,你呢?”初晨还没有回答,就见皇后身边一个姓张的女官走过来:“谁是风家的小姐,皇后娘娘宣。”

初晨低着头,身子跪得笔直,膝盖却是隐隐作痛。冷后斜躺在锦塌上冷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初晨,不发一语,好一歇,方淡淡的道:“起来吧。”

冷后锐利的目光从初晨身上扫过:“你的病好了?”

“回娘娘的话,好了。”初晨不敢有一丝怠慢。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你母亲可还好?”冷后幽幽的来了一句。

“谢娘娘挂心,家母一切安好。”

“你觉得麒麟儿怎样?”

初晨吃惊的抬眼望着冷后,不明白她怎会突然问这样一句话,看见冷后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一凛,微笑道:“臣女只见过两次。两位小皇孙玉雪可爱,聪颖过人。”

冷后眼中精光一闪,状似无意:“他们的母亲出身太过卑微,再玉雪可爱,聪颖过人又怎样?终究比不得嫡子的。”

初晨听得冷汗直冒,不敢答话。她自知自己与冷后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冷后与绿萼夫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死敌,即使迫于无奈,冷后也不会轻易接受她做太子妃,更不会随便放过她。但如今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小心再小心了。

“原本,本宫一直看好你,谁知道,你家里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冷后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初晨,笑道:“太子最近没有去看你吗?”

初晨胆战心惊的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很久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了。”此时,她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些有关皇家的权益之争,但皇后明显不会轻易放过她。

“唉——这孩子!对了,你怎么平时也不来看看本宫呢?曾萝那孩子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次的,就连叶柠那冷淡的性子,每隔半个月也还是要来的。就是不见你呀。”冷后嗔怪的叹了一声。

初晨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不得不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因着生病,又有孝在身,不敢冲撞了贵人,还请娘娘恕罪。”

“是吗?”冷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宫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害怕我呢?原来是我弄错了。”

初晨跪下去,“娘娘这话不知从何说起,臣女冤枉。”

冷后不语,半晌方淡笑道:“没有就最好,你起来。太子那样喜欢你,就连我这个亲娘也忘在脑后了!可是你要记住,本宫若是要你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初晨暗叹一口气,她不过是瑞帝手中一枚牵制平衡太子和彦信的棋子而已,她自己心中明白,在众人眼中那两个离她如此之近的位子,实际上是那么遥不可及。如果她没有看错,终其一生,她都不会有机会坐上那两个位子,难道冷后真的看不明白吗?

这时宫人在外面低声道:“娘娘,淑妃娘娘带着景阳公主来了。”初晨暗自松了口气。

昏暗的帐幕后,转出那姓张的女官,女官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冷后从锦盒中取出一件东西,亲手给初晨带在脖子上,慈爱的笑道:“好孩子,这件冰玉荔枝,是我年轻时戴的。消暑辟邪那是最好,今日就赏你吧,你要快些把身体养好才是。”

萧淑妃进来时刚好看见冷后慈爱的给初晨带那冰玉荔枝,冷后的话也听了个完整。当下笑道:“姐姐真是慈爱呢。这冰玉荔枝姐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初晨还不谢娘娘恩么?”

初晨谢了恩,冷后疲倦的抚了抚额头:“你退下去吧。”刚出了殿门,就看见曾萝远远的站在花影里向这边张望。初晨装作没有看见她,独自走开。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前面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暗自叫苦,却已是来不及躲避了。

第11章 乱风吹(下)

“咦,风小姐,真的是你?”丽云带着麒麟儿,身后只跟着两三个宫人笑眯眯的望着她。初晨只得上前与她见礼,麒麟儿张大晶亮的黑眼睛盯着她的胸前看,伸手就要。初晨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就看见冷后给的那个冰玉荔枝。这冰玉荔枝挂链乃是用两根极细的金丝串了几片极好的翡翠叶子,正中一颗龙眼大小的由整块红白两色的冰玉荔枝而成的。那冰玉荔枝稀罕之处在于那红色刚好包了白色在里面,红色的外壳稍稍张开,露出些玉白莹润的果肉来,果肉上还闪着三两滴细小水晶做就的果露,栩栩如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小孩子最喜欢颜色鲜艳,闪亮的东西,也难怪麒麟儿会喜欢。

麒麟儿平时不管看上什么,别人都是忙着递上去的,今日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便大哭起来。丽云忙低声呵斥麒麟儿,但麒麟儿平素早就被娇宠惯了,哪里肯依,不管不顾的大哭大闹,只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丽云只得抱歉的望着初晨,一个宫人却低声嚷道:“什么稀罕东西!恁地小气。”

若是其他东西倒也罢了,但这东西可是冷后刚刚赐的,想到冷后,突如其来的不安瞬间涌上初晨的心里。给吧,冷后必要治她轻慢之罪,不给吧,众人必要说她小气心狠,对待孩子全无半点疼惜之心,特别是这孩子又是太子的爱子,她如今的地位又甚是尴尬。有心想用其他东西吸引麒麟儿的注意,身上又没有合适的东西。正在为难之时,只听一个娇滴滴,却傲气十足的声音笑道:“真是不得了了,连奴才都敢欺慢主子了,这样下去,好好的主子都要被教坏了。”

假山背后转出一个身穿华贵鹅黄宫装的女子来,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含着煞气,嘴角含着冷笑,不是那刁蛮傲慢的紫苑郡主又是谁?

宫人跪了一地,紫苑看也不看,拿了个七彩九转如意球对着麒麟儿晃了晃,笑道:“哎呀,好东西啊。”拿着那球变了几个花样,麒麟儿止住了哭,伸手就要。

紫苑递过去后,回过脸来指着先前那个低声嚷嚷的宫人:“掌嘴!”从她身后立刻上来两个宫女,抓着那个宫人“啪啪”的掌起嘴来,打得那个宫人满嘴流血,哀求不止。

丽云早就吓得粉脸煞白,说不出话来。麒麟儿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看。直到那宫人大声喊道:“夫人救命!”丽云才反应过来,含着泪对紫苑郡主哀求:“郡主,饶了她吧?”

紫苑郡主何曾把她一个出身低贱、位分不高的太子小妾看在眼里,笑道:“丽夫人你心性太软,不知道这些低贱的奴才,仗着有几分主子的宠爱,就忘了尊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再不打死几个,就要骑到主子头上去了。给我继续打!”

丽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泪汪汪的看着初晨。初晨暗叹了口气,她和丽云之间这仇算是结下了。再看那把水搅得一团浑的主,正在那里望着那被打之人的惨象笑眯眯的,只得上前求情。紫苑笑着道:“好妹妹,你不知道,这些奴才最是心黑,你可怜她,给她几分颜色,她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主子了,要蹬鼻子上天,可怜不得的。好好的主子都要被她们给撺掇坏了,太子哥哥是没见着,若是见着了,只怕要全部都打杀呢。”也不管初晨愿不愿意,一手拉着她就走:“走呀,斗兽开始了,你没见过。我们一起去看。”初晨只得抱歉的望着丽云,丽云脸色煞白,强忍着不哭出声音来。

走到无人处,紫苑一把扯下她脖子上挂着的冰玉荔枝,塞进她怀里笑眯眯的道:“你还要带着这东西惹祸吗?那女人虽然仗着皇后和太子的宠爱不知天高地厚,但我原本也不管这些闲事,但受人之托少不得当回恶人。走吧,我送你到沐德园去。”初晨奇怪了,到底是谁在帮她?紫苑却是一副神秘的样子,道:“你以后自会知道。”

远远的就听见沐德园中传来阵阵欢呼和兽嗷声。紫苑兴奋的拉着初晨跑起来,刚进得沐德园,就看见少男少女们围成密密麻麻的一大圈,少女们兴奋之极的尖叫:“三殿下!三殿下!”紫苑拉着初晨一把推开前面围着的人,挤了进去,多数人都不敢声张,只一个少女生气地回头嚷道:“是什么人这样没规矩?”

紫苑圆睁双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哟,我道是谁这样大的胆子?原来是左大小姐,不服气么?你也来推我啊!”

左清见是她,怒火一窜老高,当下也不示弱,两人开始互骂,险些动起手来。众人忙上去拉,初晨被劝架的人群挤来挤去,有心甩手走人,又实在不好走开。众人乱嚷嚷的,直到叶柠走过来喝住了左清,又给紫苑道了歉,这件事才算完。

紫苑转眼就像没事似的,拉着初晨看斗兽场里的热闹,高兴得直跺脚。初晨漫不经心的将手探入怀里,不由吓了一大跳,那冰玉荔枝竟然不翼而飞!

冰玉荔枝在初晨刚到沐德园的时候还好不好的在她怀里装着,怎么片刻的功夫就不见了,这来得未免有些蹊跷。初晨沉思片刻,觉得就是去找也找不到,不如静观其变,稍后再说,便认真看起斗兽来。

斗兽场是一个方方正正,丈余深,方圆十多丈的大坑。坑底有两只张牙舞爪的白虎和一个身穿银甲,身材魁梧,宽肩长腿,举着一只长枪的勇士正在对峙。瑞帝并太子,朝中勋贵大臣坐在正前方的高台之上,坑边围的全是贵族少男少女们。所有人都兴奋的不行,紧紧的盯着坑中的一人二虎。

那人抬起头来,小麦色的皮肤细致光滑,一双桃花眼亮闪闪的望着疯狂的少女们微微一笑,露出一排亮闪闪的白牙齿,不是年余未见的彦信又是谁?众少女又发出一阵震天响的尖叫,初晨暗自撇嘴,看不出来他挺受人欢迎的嘛,虽然他让她讨厌,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一笑,貌似倾城倾国。

正在此时,个头最大的那只白虎突然动了,将身子一弓,两只巨大的爪子往下一按,从半空中窜下,猛地向彦信面门上扑去,彦信轻轻往旁一闪,另一只白虎却从他身后悄没声息的扑去。眼看老虎那硕大锋利的爪子就要搭上彦信的肩头,众人一齐惊叫,紫苑一把抓住了初晨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彦信不避不让,将那长枪往上一撩,身子往下一蹲,随后就地一滚,那虎躲避不及,被那长枪自腹中穿透并一拉,拉了个大大的口子,鲜血淋漓,肠肚齐流,痛的大吼一声,伏倒在地。众人一阵欢呼,只见那未受伤的大虎一扑未中,又闻着那血腥味,性情凶猛了十分,回过身来向着彦信后背扑去。彦信往旁一翻,恰恰的避过后面那只大虎,而那受伤大虎此时却突然挣起身来,凶性大发,张开血盆也似的大口,竖起铁棒似的一条尾巴向着彦信面门上砸来。彦信刚从地上爬起,姿势已老,同时另一只虎也回过身又扑了过来,血红大口向着彦信后颈咬来,前有困兽垂死一击,后有凶兵趁乱施袭,眼看彦信就要避无可避,众人惊叫连连,有胆子小的甚至蒙上了眼睛,就连笃定的瑞帝也白了脸色,太子脸色发白,紧紧的盯着场中。奇怪的是,那些隐藏在一旁的暗卫居然无人动手保驾。

彦信脸色也不再像先前那样轻松,带着几分凝重,两只虎只能避开一个,权衡利弊,他拼着面上受那伤虎一尾,只将长枪举起,狠狠向着后方的虎刺去。一声山摇地动的厉啸,后面的虎被他刺中了心脏,挣了几挣,终于摔倒在地,但彦信也失去了武器。此时那伤虎铁棒似的虎尾也砸向了他的面门,这一下去,他便是不死,也必将面目全毁。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瑞帝呼地一下立了起来。别人不知道的是,猛虎不足惧,只是在那猛虎突袭的同时,有两道几不可闻的破风声分别袭向彦信的两大穴位,彦信偷眼看去,却是两根牛毛粗细的闪着蓝光淬了毒的细针,若是被击中,彦信便是不死也是瘫痪,总是废人了。彦信暗暗叫苦,正绝望时,两道细细的银光闪过,堪堪将那两根毒针击飞。电光火石间,彦信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声大喝,举手抓住那虎尾往旁一扯,就势在地上一滚,竟将那伤虎拽了出去,那伤虎一声哀鸣,跌落尘埃,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

半晌,众人方长出了一口气,瞬间发出一阵震天响的欢呼,有被惊吓过度的少女更是呜咽起来。瑞帝沉着脸坐下,恶狠狠的瞪着两只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彦信满身血污,举起双臂,向周围的人致意,他的目光扫过初晨时停留了片刻,冷冷的,如刀锋一般锋利,初晨缩了缩脖子,望着他笑了一笑。彦信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很快掠过她看向别处。

彦信弯腰在地上捡起两件东西,上了高台,低声给瑞帝说了什么,瑞帝皱着眉让人将两具虎尸抬了下去。众人远了没听见,太子却清楚的听见瑞帝问彦信要什么赏赐,彦信一脸害羞的在瑞帝耳旁轻声说了几句。太子竖起耳朵听,只恍惚听见了几个关键的字“风氏,指婚”。太子的喉咙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神思恍惚。

之后又有几场不太惊险的斗兽,但众人经过刚才的惊险镜头,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斗兽的人也好,看的人也好,大家都有些懒洋洋的。初晨正在发呆,有人用扇子往她肩上一拍,回过头,只见彦信换了一身宝蓝的锦袍,玉树临风的站在她面前,露出一排白牙。

初晨笑道:“好久不见。三殿下。”彦信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一本正经的道:“你印堂发黑,今日要倒大霉。”初晨摸摸脸,嗤笑一声。“你不信?我可是受过高人指点的。别人求我帮他看,我还不帮呢。”彦信很认真。

初晨暗自翻了个白眼,求着你看的怕是你的那些仰慕者吧?“不如你喊我一声好哥哥,我便帮你破解如何?”彦信戏谑的笑。这人怎么一见面就调戏她?初晨撇撇嘴:“若是喊你一声好哥哥就可以破解的霉运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喊你作甚。”

“殿下,你还好吗?”左清眼尖的挤了过来,初晨回过身,懒得理睬二人。即将要散场的时候,初晨眼尖的看到丽云身边的一个宫人急匆匆的跑进来拉住了太子的长随秋生低声说了几句,秋生脸色大变,顾不上礼仪扑倒在太子脚下。太子皱着眉头问了两句,面无人色的起身对瑞帝低声说了两句,瑞帝有些惊愕的站起身来,二人带着几个宫人悄悄的出了沐德园。

不多时,张德喜进来宣布瑞帝的旨意,宴会突然终止了。初晨正要跟紫苑告辞回去,紫苑一把拉住她:“你跟我一起走。”二人结伴走到一处,突然来了一群宫人将她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那姓张的女官。那女官面无表情的道:“风小姐,皇后娘娘有请。”不等初晨答话,一群宫人簇拥着初晨就走。紫苑笑道:“张尚仪,娘娘召见可是有什么好事啊?”张尚仪有些不耐:“回郡主的话,奴婢不知。”

紫苑道:“妹妹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初晨料到也没有好事,心中很是不安。回过头来,只见紫苑正盯着一个地方看,望过去,只见曾萝头发微乱,慌慌张张的站在那里。

初晨跟着面色阴沉的张尚仪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处无人之地,张尚仪让众人看住四周,自己上来就往初晨身上,怀里,袖里乱摸,初晨冷着脸道:“张尚仪,你这是干什么?”

第12章 随云散

张尚仪冷笑:“风小姐,你也别怪我们这些人,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她摸了一歇,只摸出一张丝巾来,皱眉道:“皇后娘娘赐你的冰玉荔枝呢?”

初晨冷笑:“娘娘赏我东西与张尚仪有关吗?难道是张尚仪想在此搜去,占为己有?”

张尚仪冷冷的望着她:“既然如此,休要怪我,把她带到谱芳斋。”一众宫人气势汹汹将初晨带到一处宫室。在外面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阵低低的呜咽,哭的肝肠寸断。

初晨见瑞帝和冷后高高的坐在榻上,彦信立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太子白着脸坐在下首,丽云披头散发,紧紧抱着不知是麒麟儿中的哪一个,跪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那孩子面色铁青,一动不动,眼见已是没了气息。见她进来,丽云大哭着扑了上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我儿的命来!”

初晨躲避不及,让丽云抓散了发髻。眼看着丽云那尖尖的指甲就要向着她的脸抓下来,她侧身要让,却发现自己被人拉的死死的,避无可避。初晨苦笑,这下可要破相了,正眼睁睁的望着那指甲划来,有人揽着她的腰往旁边一带,让她堪堪躲过这一抓,却是彦信不知何时已立在她身旁,一副我就说你要倒霉,你偏不信的样子。这时瑞帝怒喝道:“放肆!这是在做什么?成何体统,把这个疯妇拖开!”

宫人惯会看主子的脸色,见瑞帝发了话,丢开初晨,拉住了丽云。丽云犹不肯罢休,怨毒的瞪着初晨,哭喊道:“太子爷,你要为妾身做主啊,为麒儿报仇啊!”太子皱了皱眉,却是瑞帝道:“堵住这个疯妇的嘴!”回过头威严的道:“风初晨,丽云告你害死了麒儿,你可有话说?”

初晨跪在地上,莫名其妙:“回皇上的话,臣女只是在皇后娘娘宫外见过麒麟儿一面,当时紫苑郡主也在场。说了几句话后,紫苑郡主就拉着臣女一起去看斗兽会了。其间臣女一直没有离开,实在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皇后望了一个宫人一眼,正是那被紫苑掌嘴的宫人。初晨心想,果然来了。

果然那宫人上前道:“当时我家夫人见着风小姐,想着她出身高贵,又一向贤淑大度,平易近人,就有心上去与她交好。风小姐带着皇后娘娘赏赐的冰玉荔枝,两位小皇孙见了后,想要借来看看。风小姐不肯,两位皇孙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风小姐也不肯借,说这是皇后娘娘赐的东西,不是谁都配拿的。”

“奴婢心想,这天下除了万岁爷和娘娘,还有比皇子皇孙更尊贵的吗?娘娘赐的东西,若是皇孙都不配拿,那还有谁配拿的?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丽夫人嘛,奴婢气愤不过就劝了一句。谁知风小姐就喊来紫苑郡主对奴婢大打出手,横加辱骂。她们是主子,别说是打骂奴婢,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怜丽夫人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为奴婢求情,反被她二人羞辱,说是一个贱婢也敢称主子,贱婢生的儿子,也配称皇孙。当时的事情,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的。”

看见了,未必就听见了,黑白颠倒到这个地步,初晨简直无语了。需知兰若皇朝若是母亲的地位不高,父亲的地位就是再高,生出的孩子也还是受世家的歧视的。那些生母地位低微的皇室子弟受世家鄙视讥讽的屡屡皆是,众人皆知,这宫人所说的话刚好落在了实处,也落在了太子的心上。他原本就总是觉得自己出身不如彦信而心有芥蒂,此时听了,脸色变了又变,似乎已相信了大半。

冷后厉声道:“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本宫问的是,风初晨怎么害的麒儿,你要想清楚,若是没有根据的乱说,后果是什么,你想必知道。”

那宫人道:“郡主和风小姐走后不久,有一个宫人来请我家夫人,说是奉了风小姐的命,请夫人到前面碧波亭一会,她要亲自跟夫人道歉。夫人再三推辞,那宫人不高兴的道:风小姐日后是太子正妃,就是你的主子,她要跟你道歉,那是瞧得起你,你敢违逆她的意思,是不是母子都不想过好日子了?夫人无奈只好让奴婢几个带着二位皇孙在园子中玩,她前去见风小姐。”

听见那句“她日后便是太子正妃”的话,彦信似笑非笑的看着初晨,初晨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她就是再蠢再傲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吧?那宫人接着说:“奴婢因为被打伤了,就去找药,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夫人。夫人说她去碧波亭等了好一会也没见着风小姐,也许是哪个宫人戏弄她的。我们走回去找皇孙殿下,刚好看见带着大皇孙的宫女七月跌倒在地上已是没气了,大皇孙却不见了。奴婢大惊之下,四处呼喊,等到从假山石洞中找到了大皇孙时,他已经——”

那宫人哭得好不伤心:“奴婢在假山附近捡到了那冰玉荔枝,想来是风小姐对皇孙殿下要她的冰玉荔枝记恨在心,又嫉恨丽夫人和二位皇孙深得太子殿下的宠爱,担心对她以后造成威胁,偷偷报复。请皇上、娘娘为皇孙殿下做主。她好狠的心啊,那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她怎么也下的去手。”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件挂链来,正是那冰玉荔枝,接着将头在地上磕的呯呯作响,鲜血直流。

宫人递上那冰玉荔枝,冷后细细看了,一句话不讲就递给瑞帝,瑞帝看了看,冷冷的道:“风初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太子脸色惨白,木然的望了望初晨,便垂下眼睛不肯再看她一眼。

看见那冰玉荔枝,初晨心里一凉,人证物证俱全,看来对方这次是要置她于死地了,苦笑道:“回皇上、娘娘的话。臣女自问没有这么蠢笨自傲。虽然不才,但最起码的礼仪修养是有的。第一,臣女从不曾辱骂过丽夫人和皇孙殿下,也不曾动手打过人,这一点只要找到相关宫人细细盘问,想来就可以知道真相;第二,臣女既然没有打骂过人,自然也就不需要约丽夫人向她道歉,那么约丽夫人自然另有他人;第三,臣女从来没有离开过沐德园,在这个过程中,周围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臣女既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还请皇上、娘娘明鉴。”

“哼!当时大家都在看斗兽,你便是悄悄离开又有谁会注意?你若是没有离开,这冰玉荔枝又怎会出现在皇孙殿下身边?不然,你把你的冰玉荔枝拿出来给皇上和娘娘瞧瞧?”那宫人嚷道。皇后望望张尚仪,张尚仪假意上前搜了搜初晨,道:“娘娘,没有。”瑞帝皱眉:“风初晨,你还有何话讲?你若是拿不出这冰玉荔枝,朕只有将你交给刑部了。”

初晨对着瑞帝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皇上,臣女斗胆想看看这冰玉荔枝。”

皇后冷笑道:“莫非这冰玉荔枝还有假不成?本宫交给你的东西,本宫怎会不认识?此物世间独此一件,还会有错吗?你要看便看,让你死个心服口服!”

初晨细细的看着那串冰玉荔枝,还真被她看出了些名堂来:“请问娘娘,娘娘赏赐的冰玉荔枝一共是几片翡翠叶子?几股金丝所串?荔枝上冰露几滴?可刻的有字?”

冷后不屑的道:“一共七片叶子,两股金丝所串,冰露三滴,那缝隙中间刻了一个寿字。”

“娘娘确定吗?”

“哼!本宫幼时就佩戴之物,又怎会弄错!”冷后不耐烦的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惊讶的向那冰玉荔枝望去。初晨已回头对着瑞帝道:“皇上明鉴,此物明显是有人混淆视听。这冰玉荔枝,也是七片叶子,二股金丝所串,冰露却有四滴,刻的是福字而非寿字,可见并不是娘娘赐予臣女的那件。”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张德喜上前验过冰玉荔枝,对着瑞帝点点头。冷后道:“就算东西不是你的,你也脱不了干系。事情总是因你而起,是谁要害你?为什么要害你?你总要说出来,否则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这样做的。”瑞帝也沉着脸道:“就算是有人混淆视听,你也要先说出你的东西在哪里去了,才好服众。”

谁要害她?自然是这雍容华贵,有权有势的皇后了,为了害她,连自己的孙子都拿出来做饵了,她又怎能三言两语说清楚?初晨叹气:“臣女今日刚得到这冰玉荔枝,皇后娘娘也说了,此物世间只此一件,不知这冰玉荔枝又是从何而来。臣女更不知是谁要害我,到底为什么要害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做这件事情的人必然是娘娘身边的人,只有娘娘身边的人才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臣女斗胆猜想,张尚仪肯能知道些实情。”不及张尚仪反应过来,初晨又道:“在半路上张尚仪搜了臣女的身,将娘娘赏的那冰玉荔枝搜了去,臣女问她要做什么,她说是她也是奉命行事。”

张尚仪瞪大眼睛道:“我哪里从你身上搜到什么冰玉荔枝了?你怀里明明只有一张丝巾。”

初晨道:“是真是假,请皇上下令搜搜就知道了。”

宫人果然从张尚仪怀里搜出那件冰玉荔枝来,一数,当真是冷后所说的七片叶子,两股金丝所串,冰露三滴,缝隙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寿字。张尚仪大惊失色,这东西怎会到了自己身上?她并不笨,回想自己一路来直接接触过的人只有初晨,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反被初晨算计了。这反戈一击却是致命的,张尚仪仿佛要吃了初晨一般,失声大叫:“你害我!你害我!”初晨淡淡的退到一旁。

太子铁青着脸,一脚踢在张尚仪的小腹上,恨声道:“贱人!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张尚仪跌落地上,喷出一口血,只直直看着冷后道:“娘娘,奴婢冤枉!”

冷后竖着眉道:“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你好生将实情说出来,看在你服侍本宫这么多年的份上,不罪及你的家人。”张尚仪闻言,露出死灰般的神色来,惨笑连连,一头向着柱子撞去,待宫人反应过来,上去瞧时,已断了气。

冷后深深望了初晨一眼,疯狂的恨意几欲将她吞噬。

斗兽会中三皇子彦信所斗的两只虎和暗卫被人动了手脚,险些伤了彦信,皇孙又死,两件事情导致瑞帝大怒,激起兰若皇朝皇宫内的一场血腥大清洗,宫中打杀了若干的宫女嬷嬷奴才,又有几个嫔妃、贵人牵扯其中,被赐自尽,其中居然有曾太傅的女儿曾萝。

说是皇孙出事的那日,有人看见曾萝和皇孙一起玩,后来又发散鬓乱,慌慌张张的从那园中跑出去,虽然曾萝一直哭喊自己冤枉,却没有人肯相信她。她临终时苦求要见太子一面,太子始终没有为她说一句话,也不肯见她,说是这样狠毒的妇人不见也罢。

其后,瑞帝虽然没有株连曾太傅一家,但曾萝是曾太傅的独女,一直深受宠爱,受此打击,曾太傅一病不起,在两个月后也撒手人寰,曾家,从此凋敝。初晨听了,长长叹息了一声,寒意透骨,如果不是她小心,此时死的恐怕就是她了。冷后,只怕也是看出了瑞帝要利用她来牵制平衡太子,才一心想要除去她。她算是看明白了,在权势诱惑前,什么亲情,爱情都是假的。

第13章 一院香

屋里没有掌灯,初晨静坐窗前,前日她在妙香山遇到微服的太子,可能是因为爱子早殇,从小青梅竹马的女子也死于非命的原因,太子脸色有些憔悴。初晨不想与他说话,便远远的躲开,谁知太子却叫人去唤她,她只得上前。

太子忧伤的看着她:“你在怪我吗?怪我那日没有帮你说话?我当时伤心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初晨真挚的摇头:“我不怪你,任是一个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那样的。”她是真的不怪他,他这样的人,早已没有了多情善良的权利,换了她,她也会那么做的。

太子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了许多,她却只是淡淡的应付,她不太习惯安慰一个阴谋失败又到女人怀里寻求安慰的男子,尤其是刚刚才被他背弃的女子。

她不是没有看见太子眼里的伤感和内疚。一年多来,太子对她体贴关心,温柔多情,谦和有度,貌似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但是她心里明白那是在没有触及到他的利益的时候。那件事情,有心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们这些女子不过是上位者斗争的工具和牺牲品罢了。

她不相信以太子的聪明,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那天倒霉的是她而不是曾萝,太子也会一样的对她。权利争斗中,只有胜者才有说话的权利,这点她一向看得很清楚。十多年的感情尚且如此,更何况她这个只认识一年多的人呢?她自问没有那样超凡的魅力。想到这里,初晨自嘲的笑笑。

“你看见我了?我就知道躲不过你。”低沉的男子声音从蔷薇花架下响起。一身白衣的彦信从花架下走了出来,对着窗里的初晨眨了眨眼睛。

“啊!”随着一声低叫,清脆的茶杯破碎声从门外传来。润露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三,三,三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初晨不由火冒三丈,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让丫头看见他的。也不知彦信低声跟润露说了句什么,润露一溜烟的跑了。

彦信走进屋里,只见初晨静静的坐在窗下,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映的她的脸如玉一般莹润,头发散发着水一般的光泽,娴静皎洁如月光下盛开的白莲。

彦信自顾自的走到她床前躺下,笑嘻嘻的:“你这没良心的,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初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迅速的抖了抖,道:“我不认为我们熟悉到这种程度,请你从我的床上起来。”

彦信单手支颈,侧望着她笑:“啧啧,这么快就翻脸无情,你真够无情的。忘了是谁把你从那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啦?未来的太子正妃?”下一秒,彦信俊美的脸凑在她脸旁,热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上,脖子上。初晨吓得后退一步,紧紧靠着窗,警惕的道:“你做什么?”

彦信道:“我看看你娇嫩的小脸可有没有被太子的宠妾划伤啊!还好,要是被划伤了,我可要心疼死呀。说吧,你打算怎么报答我?最好是以身相许。”

初晨呸了一声,道:“我可不欠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