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深怔怔回神,连忙回道:“都拿来了。”

“嗯。”卞惊寒扬了扬袖,示意他放到桌上。

管深便依言走过去将手里的簿子放好,佩丫和素芳紧随其后。

她们两人是方才路上见管深抱得高高一摞,走路很不方便,主动帮他拿的。

其实只要一人帮忙拿就够了,本是佩丫先帮的,素芳是后来赶上来要帮忙的,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帮忙,而是很好奇,这一大一小主仆二人在房间里做什么。

“佩丫,聂弦音今日初来月事,你等会儿随她去致远院教教她。”卞惊寒又出声吩咐佩丫。

他说得寻常轻巧,就像是说今日天气如何一样,在场的所有人却是听得浑身一震。

包括弦音。

她难以置信看向他。

尼玛,尼玛,这个男人竟然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直白白地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不对,是宣布出来,对,那平静的脸色,那中正的语气,那君子坦荡荡的样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宣布一件事情一样。

而且,她方才不是已经跟他说过,自己知道怎么弄吗?他......

佩丫也是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反倒自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回道:“好。”

卞惊寒又示意素芳:“那谁,你去致远院给聂弦音拿一双鞋袜过来。”

素芳眼睫颤了颤,脸色也微微白了白,颔首领命。

转身出门后,脸色更是薄透了几分。

让她去给一个小毛孩拿鞋袜也就算了,竟然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那谁,那谁是谁?

还有,谁不是女人,谁没来过月事,谁没有第一次,好像这丫头来个月事,是多大多不得了的事一样,虽然还只是个孩子,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但是,一个主子,为一个来月事的下人,这般操心,就没觉得不妥吗?

弦音也是无语得厉害,可又没有办法,待素芳将鞋袜拿来,她生怕男人让别人帮她穿,赶紧自己三下五去二穿好。

“既然不舒服,今日就不学了,回去躺着吧。”示意佩丫和她一起,并吩咐佩丫:“你顺便跟致远院那边的婢子打声招呼,将聂弦音的情况跟她们讲一下,让她们也不要给她安排什么活计。”

弦音汗哒哒啊汗哒哒。

她敢打赌,明日,说不定还不用到明日,肯定全府都会知道,她来初潮了。

**

回到致远院后,佩丫就真的一本正经当起她的老师来。

如何用月事布,如何叠,如何垫,都一样一样示范,如何洗,如何晾,要注意些什么都说得详详尽尽。

还有,月事期间,不能做什么,不能喝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仔仔细细跟她交代了个遍。

弦音靠在那里听着,也只能听着,心里面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佩丫很开心,开心她来月事了,说这是女人很重要很重要的一步,也很开心卞惊寒对她那么好,说在她印象中,卞惊寒从来没有对哪个下人,不仅仅是下人,是任何人,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么好过。

佩丫走后,弦音就迷茫了。

她也不是木头人,卞惊寒对她好,她自是多少能感觉到。

只是,问题是,他为何对她那么好呢?

以前还以为他是恋童症,事实证明他并不是。

既然不是,为何对她那么好?

又不是她爹,做什么她什么事他都要管,还管得理所当然,连来大姨妈这种事都要替她操心?

莫不是对她那方面的想法?

毕竟,如他所说,来了月事,她就不是小孩子了。

而且,今日还跟她说,让她要知道男女大防,要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除外。

可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更大了。

那吕言意又算什么?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都睡了吕言意几次了,他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他甚至还在派人寻她,不是还说掘地三尺也要将她寻出来吗?

那......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尼玛,他不会是想脚踏两只船吧?

**

翌日,见腹部已经不痛了,而且管深已经将账簿都搬去了云随院,自己是逃不掉的,她便硬着头皮去了云随院。

她到的时候,卞惊寒正在院子里跟管深说着什么,她便没有近前,远远地等着。

正是晨曦微露的时辰,金黄色的朝阳将他镀了一身,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到的是他完美的侧颜。

他边跟管深说着,时不时有个手势,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和矜贵就像是与生俱来。

她突然理解了李襄韵的偏执和疯狂。

这样的男人,站在哪里都是耀眼的,都会是所有女人的向往。

只是......

卞惊寒一个转眸也看到了她,又继续跟管深说了一会儿话,才示意管深离开,并唤她:“过来。”

2 第448章 (1更)【求月票】

弦音抿了抿唇,拾步走了过去,跟管深迎面走过的时候,朝管深鞠了鞠身,管深亦是点了下头,看向她的目光不免就多了几分难以言喻。

卞惊寒就长身玉立在那里等着她,见她近前,问她:“好点吗?”

弦音不知为何就心神一旖,点点头:“嗯,没事了。”

卞惊寒垂目看着她,眉尖略略一挑,转身走在前面:“那就从今日开始学吧。”

弦音的心里是拒绝的,可也只得乖乖跟在后面。

进了屋,他扬手指了指窗边的书桌:“那些账簿本王已经大概给你分了分,有府里的,有府下商铺的、还有府下作坊的,你先从府里的看起。”

“哦。”弦音走过去,拂了裙裾在桌边坐下,看了看几摞分类,拿起府里的一本硬着头皮看了起来。

“不懂就问。”

“嗯。”

卞惊寒交代完,自己进去中房还是内房忙了一会儿什么,然后又出门去了。

于是,就剩弦音一人了。

实在不感兴趣,完全看不进去,她又将其他的账簿都拿起来瞅了瞅,艾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三王府名下的商铺和手工作坊好多,遍布很多领域。

难怪出手那么阔绰呢,花五千两银子买个簪子给她踩着玩,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难怪在神医府,她说给他一万两银子,他都嗤之以鼻,说给他指条赚钱的商路,他也不为所动。

这样的家业,自然是瞧不上一般的呀。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富的富得流油,穷的穷得发酸,自古都一样。

放下那些账簿,弦音只手撑着脑袋,耷拉着眼皮,继续去看府里的那本。

府里的就主要是开支方面的,每日的各项用度,还有下人们的月钱,以及一些添置,都记录得很清楚。

还有预算,关于下个月府中所需的一些预算。

虽然根本没沉下心去看,但是,只看数字大小就不难看出,整个王府每日的开销有多大。

**

卞惊寒忙完事情进屋,就看到那抹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身影,他走到近前站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醒,他俊眉微微一拢,拾起桌上的一个账簿就敲向那颗俯于臂弯里的小脑袋。

“啊!”弦音吃痛惊起。

对上男人略带着几分薄怒的眼,她惺忪了一瞬,才意识过来自己竟然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摸着自己被他敲疼的脑袋,她很想说他怎么又打她头,可终是自己理亏,不敢开口。

男人拾步走到她桌对面,撩袍坐下,声音沉沉:“看了也约莫一个时辰了,说说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呃。

她能说什么都没学到吗?

显然不能。

可她真的什么都没学到。

咬唇想了想,她将手中的账簿放下,拿起桌上的宣纸,捻起一张铺开,又执了笔,在还未干透的砚池里蘸了蘸墨。

然后,落笔于纸上。

卞惊寒坐在对面看着她,看着她蘸墨挥毫,不知她意欲何为。

只见她不是写字,而是画画。

没多时便画完了,放下笔,她将那张画推到了他的面前。

卞惊寒垂目,一个类似水桶,却又不是水桶的东西入眼,还有轱辘,还有摇把......

“什么?”他问她。

“我看账簿上关于这个月的预算里,府里还要买婢女?”

“嗯,已经入夏了,不像其他三季,夏日每天都要换衣服,洗晒的东西多,府里是打算增加几个洗衣的人手。”

“用这个。”弦音伸手过去敲了敲她画的那张图。

“洗衣?”卞惊寒疑惑看向她。

“嗯。”弦音点点头,干脆起身,走到了他一边,凑在他面前指着那张图详细给他讲解。

“这是两个叠在一起的双层水桶,外面的水桶要严实的,而里面的那个水桶,是要有窟窿的,可以漏水的那种,通过桶心的连接轴可以上下升降,两桶之间有轱辘,最底下还有个轱辘,摇把也有两个,分别掌控两个轱辘,通过摇动这个摇把,可以让两桶合二为一一起旋转,根据摇把转动的方向,可以让其正转反转都行,而另一个摇把,则是洗衣后将里面那个水桶升高后,只旋转此一桶,便可将水脱出。””

卞惊寒静静听着,没做声,看着那张图,微微眯了凤眸。

“王爷只要找个巧木匠按照这个做出来,就不用再增加洗衣的人手了,这个洗衣方便,也省力,一次可以多件一起洗,且比人工拧的要干。”

“你如何会想到这个?”卞惊寒侧首。

弦音是倾身在他面前的姿势,他这样突然转过头,她又来不及站起,他的唇就斜斜刷过她的脸。

弦音心尖一抖,猛地起身,动作太大,又心下慌乱,差点摔跤,幸他眼疾手快,大手扶住她的腰。

弦音眼帘颤了颤,见他深目看着自己,连忙自他大手之下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总不能告诉他,她是按照现代洗衣机的原理来的吧?

“我也不知道,就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东西,就像是见过一般,我觉得应该可行,便画了出来给王爷看。”

卞惊寒又凝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行,本王让木匠做一个试试看。”

弦音便眉眼一弯:“如果可行,王爷是不是有什么奖励呀?”

如此雄厚的家底,赏点银子那是毛毛雨的事吧。

卞惊寒又深看了她一眼:“嗯,会好好赏你。”

得了允诺,弦音自是心中欢喜,挑挑眉,“好,等着。”

卞惊寒伸手将账簿朝她面前一推:“先好好学这个。”

弦音顿时就蔫了。

她很想说,银子的赏赐她不要了,能奖励她不用看这个吗?

终是没说,因为她知道没可能。

好吧,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看咯。

尼玛,也不知道逼她学这学那做什么,这是在古代,又不是现代,她一个女孩子家学这些东西有什么卵用?

卞惊寒也在对面坐着拿了本什么东西出来浏览着,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捻起一页翻过。

然后,在某一页停了下来,自己看了看,看完又忽的手臂一伸,递到她面前:“选一个。”

2 第449章 (2更)【求月票】

弦音一怔,挑什么?

抬眸朝他手里翻开的书卷看去。

是很多图案,确切地说,是各种各样花瓣和叶片的图案。

“做什么?”她疑惑看向他。

“挑一个。”

虽不明所以,弦音还是依言再看向那些图案。

整个扫了一圈,她伸手作势就要指向那棵四叶草,猛地意识过来不对,指尖当即落在四叶草边上的一朵梅花上面。

“这个?”卞惊寒有些不确定地问她。

“嗯,”弦音点点头,“我喜欢梅花。”

所以,这是要送什么给她吗?

卞惊寒看了她一眼,将书卷收了回去,朝外面朗声唤道:“来人!”

不消片刻,佩丫就快步进来了,对着他一鞠:“请问王爷有何吩咐?”

卞惊寒拿起笔将书卷上选定的图案勾了一记,再将书卷递给她:“让管深去天工轩按照这个四叶草的图案打一副耳环。”

四叶草?

弦音愣了愣,她选的不是梅花吗?怎么又变成四叶草了?

“是!”佩丫领命而去。

一时间弦音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闪过,见男人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怎么会是四叶草?”

男人“唔”了一声,将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因为不确定梅花她喜不喜欢?”

她?

弦音有些懵,“谁?”

男人整理着面前的笔墨纸砚,也未抬眼。

“吕言意呀,上次她跟本王说,她的一副耳环坏了一只,只剩下一只了,本王一直想着做一副新的送给她,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就想着你们都是女的,又相识,应该大概了解彼此喜好,故让你帮挑一个,可转念一想,你终究不是她,恐你挑的梅花她不喜欢,就还是安全第一吧,按照她原本的那副耳环打一副。”

弦音:“......”

靠,搞半天,不是送给她的呀?

那还让她挑得那么起劲!

哦,不对,是送给她的。

可是,此她非彼她!

艾玛,她自己也要凌乱了,总之,有些不是滋味。

“王爷找到吕姑娘了吗?”

“没有,会找到的。”男人摇摇头,一脸笃定。

弦音心里那叫一个汗啊。

这般胜券在握,那你就慢慢找吧。

卞惊寒又铺了一张宣纸于面前,问她:“厉神医的信,是你写,还是本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