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桐故意激怒周氏的话一出口,就引起了周氏的激烈反应,她不能容忍有人戳穿她的面目和说她不美,这是她的两个不能触碰的死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傅新桐冷静的观察周氏的表情来决定自己说什么话。周氏越不愿意听什么,她就越是要说什么。

“作为你姐姐的替身活了这么多年,你可真没意思,可饶是你万般努力,也没法将你姐姐从顾兴卢的心里驱逐出去,他心里想的,念的依旧是你姐姐,就算你在身边伺候十多年,小心谨慎,为他生儿育女,可是你在他心里仍旧什么都不是,他看着是将你扶正做了侯夫人,可是却连个五品诰命都不替你挣,他这是拿侯夫人的位置哄你玩儿呢,就为了让你代替你姐姐在他身边多待些时日,让他慰藉慰藉相思之情,也就是你,傻不拉几的跟了他这么多年,被一个有名无实的名分戏耍至今。”

周氏气极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将桌上的碗具杯具尽数扫到地上,然后又奋力将傅新桐面前的整张桌子都给掀翻在地,可表情却是没有了先前的暴怒,只见周氏忽然桀桀怪笑起来,指着傅新桐说:

“别以为说几句话就能让我掉以轻心,我还不至于那样蠢笨。我不妨告诉你,顾兴卢确实说过不杀你,可是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西郊山上,这里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索道通往山下,而山下就是西郊大营,我就在那里,你就算是插上翅膀也抛不掉了,你跟我嘴硬有什么用?我能给你一天送三回饭,也能给你三天送一回饭,或者时间更长,只要没人发现你,你就得在这个地方活活的饿死。”

第166章

第166章

傅新桐缓缓站起, 不顾周围一片狼藉,从容的样子让周氏看在眼中只觉得刺眼,相较于周氏的暴怒,傅新桐简直可以说是轻松自在了, 俨然两人的身份对换,被抓的人不像是傅新桐,反而像是周氏。

“哼哼,我会不会饿死这件事另说,你以为你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吗?你与你大哥周稳在望山亭私会, 当天晚上,周稳就找侯爷叙旧, 这才有了如今的事,这些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傅新桐的声音很轻, 在安静到可怕的屋子里越发牵动人心, 周氏脸上再也露不出笑容,蹙眉冷道:

“你们都知道?不可能!你是骗我的, 是在套我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话是这样说着,可是周氏心里却开始发虚了,因为傅新桐说的这些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可是一想也不对,如果他们早就知道她和大哥的计划,又怎么会让顾兴卢中他们的计,做出今天的事情呢?

傅新桐回身坐在床板边上,笑的很甜:“我是不是骗你的你自己想想就是了,你让周稳悄悄的给侯爷送了你姐姐的亲笔信是吗?是你姐姐的亲笔信触动了侯爷的愁肠,叫他踩入了你们事先设置的陷阱。”

傅新桐想起来自己晕倒前看见的那封信,上面字迹娟秀,纸张有些年头,尽管她但是没有来得及细看信里的内容,但是依稀能够感觉到出来,那信是出自已故周昭仪之手,顾兴卢站在画像前看了信之后,就顺手把信搁置在书架上,急急出门去,那两张信纸就和那没有来及的遮起来的画像一样,让顾兴卢迷失了自我。

周氏眯着眼,盯着傅新桐,目光锐利,仿佛要将傅新桐从里到外全都看个清清楚楚似的,片刻后,冷静的说道:

“既然知道是陷阱,你们又为什么要让他踩进来?别说是为了想让他看透我的真面目,抢兵符,起兵造反这种事情,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别告诉我你们为了对付我,会愿意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周氏一边说话,一边变换着表情,也许是她平日里的和善面具戴多了,此时露出本相,越发的狰狞。但傅新桐已经来不及去看她的表情了,周氏的话让傅新桐彻底震惊:

“你说什么?抢兵符,起兵造反?”

这话从何说起?

傅新桐脑子转的飞快,这到底怎么回事?顾兴卢不会糊涂到这步田地吧,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念想,居然枉顾两府几百人的性命?镇国公掌管的是西郊大营的兵符,顾兴卢将她打晕之后,也是将她藏身到了西郊山崖之上,这就说明,顾兴卢现在已经人在西郊大营,抢兵符的目的是为什么,就不用多说了。可是凭着顾兴卢抢来的兵符,真的可以控制住西郊大营的人起兵造反吗?

周氏看着傅新桐面露惊讶,便明白傅新桐只不过知道一点皮毛,当即发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原来你不知道啊,果真是骗我话的。哈哈哈,你这个臭丫头,心眼儿可真多,我差一点就被你给骗了。”

傅新桐惊愕不已:“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有本事就说清楚,你们到底让侯爷干什么,起兵造反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现在还是侯夫人的身份,若是侯爷造反了,你只怕也难独善其身,更何况,你还有儿女在,难不成你也要他们替你们的疯狂陪葬吗?”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周氏的想法了,脑中一直拥堵的细节忽然间就通了,她想她终于明白上一世为什么顾歙会弑父反被杀了,顾歙和侯爷都是如此,若非有万般缘由,都不可能向对方拔剑相向,可是如果承恩侯受了周氏他们的蛊惑,去抢了国公手里的兵符,打算用西郊大营的兵力造反,那么顾歙为了保全镇国公府和承恩侯府数百条人命,只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手,因为如果由着顾兴卢造反,那么两府几百性命皆要跟着陪葬,宫里的皇后娘娘,镇国公府,承恩侯府,甚至还有顾家二伯府上,造反的罪名何其大,天子容天下,却绝不会容造反之人,所以顾歙必须出手。

但是他到了最后关头,也许又不忍下手了,所以干脆让顾兴卢杀了自己,用自己的血唤醒顾兴卢,所以,上一世才会发生顾歙弑父反被杀的结局,上一世她记得,顾兴卢反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一度沉沦,镇国公府与承恩侯府则因为顾歙的死而渐渐没落,却始终没有被爆出承恩侯起兵造反之事。

是了,事情如果这样发展的话,那傅新桐脑中的谜团就算是全都解开了,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顾兴卢已经抢了兵符来到了西郊大营,马上就要动真格的起兵造反了,现在也不知道顾歙听没听说这件事,如果他听说了,那么他会像上一世那样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傅新桐忽然感觉双腿发软,整个人都站不住了,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忽而抬头,对一旁看着她的周氏说道:

“你放我走!我要去救顾歙!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你这个疯女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傅新桐双腿软了没法行走,往前爬了两步,抱住了周氏的腿,愤慨咆哮道。

周氏伸手推开了傅新桐,抬脚踩在她的肩膀上,笑的像个名副其实的癫妇人,看见傅新桐崩溃的样子,她很兴奋,发狂般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我就是要你们全都没有好日子过,我要把你们全都踩在脚底下,让你们还敢轻视我。镇国公府和承恩侯府,还有那个在宫里面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还有顾歙,顾兴卢,还有你!我要你们全都去死!当年皇帝加注在我们周家身上的事情,我要还到你们顾家身上,让你们尝尝门楣败落,流离失所,处处被人欺负的滋味儿!不过,我想你们没机会尝试了,顾兴卢起兵造反,皇帝还能容他?他是顾家的人,皇上又岂会放过顾家,到时候,你们都会被午门斩首。”

傅新桐恢复了些力气,在周氏脚下挣扎着,说道:“我们全都被斩首,那你的两个子女呢?你也亲手毁了他们的安逸生活,你于心何忍?你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吗?”

周氏再次笑了起来,这回的笑容像是从鼻腔里出来的声音,听着十分诡异:

“哼哼哼,没想到你还挺好心,我的儿女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能做出这件事,就势必会把他们安排好的!反正你也快死了,我不妨全都告诉你好了,也让你明白明白我的手段。这些年可把我憋苦了,没人知道我的本事。我告诉你,只要我们的计划成功之后,顾家全都会沦为阶下囚,但我们不一样,我大哥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杀了造反的顾兴卢,到时候我们周家会重新起复,我大哥会重振我周家声威,到时候,我和我的孩子还怕没有好日子过?留在顾家才是真正的糟践我们呢,顾兴卢眼中只有顾歙,顾歙是两府世子,他和宁哥儿也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顾家可曾把宁哥儿当成是子孙?难道这顾家的爵位,偏就只有顾歙一人能够继承吗?他们是眼瞎了吗?看不见我的儿子,他们吃肉,连一口汤都不给我儿子喝,这样的人家,我们还要跟着后面耗什么?”

傅新桐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确定上一世的事情正在发生,她以为她可以改变顾歙的结局,可是事情的发展却不容她改变,顾歙这辈子兴许依旧难逃弑父反被杀的命运,她救不了他。

重生以后第一次,傅新桐有悔恨的感觉。她若是能早点发现周氏他们的诡计就好了,顾歙就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傅新桐彻底沉默了,周氏挪开脚,将傅新桐的上身给拉扯起来,摇晃了两下,咆哮道: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根本不怕顾兴卢,从头到尾,都是我将他戏耍于股掌之上,他以为我那个姐姐是什么好东西吗?她和我一样,野心可比我大多了,我只想过安稳的好日子,可是她却想做皇后!为了做皇后,她在宫里做了多少杀人灭口的事情,那双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可偏偏她生的美貌,那些男人看见她,连魂儿都没了,谁还管她心肠是好是坏呢?顾兴卢不是第一个沉迷在她美色中的男人,却也许是最后一个,因为我姐姐死了。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故意留下了一封自己如何受到污蔑与欺辱的信,放在我大哥身上,那封信就是我大哥对付顾兴卢的筹码,顾兴卢也许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爱上的是个怎样可怕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他不仅要丢了自己的性命,还要把两府之人全都牵连下水,皇后赐死我姐姐,我姐姐利用她弟弟报仇,再公平不过了,世间之事,不过就是比比谁的手段更高明,多亏了顾皇后有个好弟弟,一直对我姐姐痴心不悔,哈哈哈哈,这一场很显然是我们赢了。”

第167章

第167章

木屋的大门被猛地踢开, 发出一声巨响,山崖上的风呼呼的灌入屋子里,将地上的草屑吹起,一个冷着脸的, 满脸胡茬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两只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星似的,缓缓朝着周氏和傅新桐走来。

傅新桐愣愣的看着他,顾兴卢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他不是被骗了要去起兵造反吗?看着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气的浑身肌肉仿佛都在喧嚣的顾兴卢,傅新桐身上的血气一点一点的恢复, 顾兴卢在这里,那就说明事情有转机, 顾歙也许不用死了, 是啊,顾兴卢在这里, 顾歙不用死了。

木屋里最为震惊的人当属周氏, 她此时看见顾兴卢,比看见鬼还要难以置信。

“侯,侯爷,你,你听我解释。”

不用说,顾兴卢会这幅表情,一定是在外面听了不少时候了,周氏觉得自己脸上已经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了,笑还是哭?周氏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错乱,平日里伪装出来的温婉与美丽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病态与扭曲。

“我,我就是,吓,吓吓这丫头,我说的都,都不是真的,我…”

蹩脚的解释没有说完,就被顾兴卢掐住了脖子,高举手臂,周氏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双脚离地,在那里乱蹬,脸色没一会儿就变得青紫,顾兴卢在气头上,真是对她动了杀心,眼看周氏就要被掐死了,傅新桐从地上挣扎站起来,拉住了顾兴卢的手臂,焦急的说道:

“爹,现在不能杀她,皇上那里没法交代呀。”

傅新桐真怕顾兴卢当场把周氏给杀了,不是替周氏求情,她处心积虑的算计了这么多年,要将顾家置于死地,死是必须的,只是担心在没有解释清楚之前,因为主犯死了而让事情变得复杂。

顾兴卢的手松开,周氏从他手中掉了下来,跪在地上捂着脖子一个劲儿的咳嗽。

顾兴卢在先前屋里唯一一张傅新桐坐的,没有被周氏砸掉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捂着脸,疲惫叹息,周氏缓过气来之后,忽然裹着身子闷笑起来,就像是那种被咬着喉咙的感觉。

傅新桐看向她,只见周氏从地上慢慢的跪爬了起来,转过身,目光落在顾兴卢的身上,笑着笑着就不笑了,用膝盖缓缓的走向顾兴卢,一副还要继续求饶解释的样子,嘴里嘶哑的声音念叨着:“侯爷…侯爷…”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索命的孤魂野鬼,特别渗人,她跪行到顾兴卢身前的时候,袖子忽然一动,原本藏在袖子里的一只手露了出来,傅新桐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周氏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迅速的向顾兴卢脖子那里刺去,傅新桐来不及思考,冲过去就把顾兴卢推到了地上,周氏的匕首正好插在了她的腹部,因为有一个缓冲隔开的力气,伤口没有很深,所以傅新桐没有立刻倒下,只捂着侧腰的伤,疼的脸色发白。

顾兴卢在地上看见了周氏手里闪过银光,可来不及防守了,以为要毙命于她手,没想到傅新桐会冲上来替他挡了一刀,一脚踢在了周氏的面门之上,力气之大,将周氏素来引以为傲的翘鼻直接给踢断了,鼻血直流,门牙也断了一颗,口鼻里面全都是血,跪在地上捂着脸惨叫。

顾兴卢扶着面色惨白的傅新桐下山:“忍一忍,我带你回去。”

傅新桐也不知是疼痛过度,还是惊吓过度,在知道顾兴卢没事之后,就眼前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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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新桐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在刀山火海,冰川湿地中走了一遭,再次体验了一回前世死亡时那种窒息的感觉,感觉身子被缚在水中,难以动弹,奋力挣扎一下,耳边似乎听见一道低柔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这声音将她的心魂从困在湖底的身体中勾了出来,慢慢地浮出水面,在见到天光的那一刹那,傅新桐猛地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她和绣娘一起绣起来的鸳鸯大红承尘。

“新桐,感觉怎么样了?”

傅新桐转过头,看见顾歙的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顾歙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傅新桐动了动嘴角,顾歙便端着茶水送到她的嘴边,傅新桐就着杯子喝了两口,干涩的嗓子才觉得稍微好一点,沙哑着说道:

“我没事,事情怎么样了?”

顾歙见她这般,还在关心事情,也是无奈,低声说道:“已经没事了,这其实是我和我爹用的苦肉计,他将你绑走是迫于无奈,那时候周氏在背后盯着他,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爹只好把你带走,他带你去了西郊大营,假意抢了国公的兵符,让周氏和周稳以为他真的被迷惑,进而暴露出他们的根据地。我之前不是离开家好些天嘛,就是一直在找寻周稳藏兵的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吗?”

傅新桐静静的听顾歙说话,摇了摇头:“不知道。”

“就在望山寺里,那天我们在望山亭遇见了周氏和周稳,那之后我就一直怀疑,他们为什么会去那么偏远的寺庙,多番查探之下,果真发现了望山寺的秘密。你被我爹带去西郊大营那日,我便带着人去将望山寺缴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才听说你受伤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忽略你的安危,让你吃了这么大的苦。”

傅新桐见他满脸紧张,嘴角挂起了微笑:“又没有伤到肺腑,就是皮外伤而已,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哪里不严重,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画屏手里那件血衣时,差点要疯了。你也是太傻了,做什么替我爹挡刀呢,他皮糙肉厚的,就算给周氏刺一刀也不会怎么样的。”

顾歙提起这件事就觉得心疼,更加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自责满满。

傅新桐却只是笑笑,对自己的行为并不觉得后悔:“我当时也没想别的,脑子一热就…只要你们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当时听周氏说你们中计的时候,急的都快吐血了,幸好你们都没事。”

“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房间里满是顾歙充满歉意的声音,傅新桐静静的听着,虽然身子有点疲累,但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世的命运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顾歙再也不用自我牺牲以保全两府上下,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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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中,顾兴卢跪在殿上,比前几日瞧见他时还要憔悴不堪,皇后顾氏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痛在心中,沉声问道:

“你可知错?”

顾兴卢鼻眼观心,静默不语。

顾氏屏退左右,让人将殿门关上,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她和顾兴卢两人,她蹲下身子,与仿佛失了魂魄的弟弟面对面,说道:

“到今天你还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些年是鬼迷心窍吗?周秀瑾的狠毒你还没有领教到吗?她就是一条世上最毒的蛇,就是死了也能用她的毒祸害世人,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今次若非云雁机警,早早的发现了周秀芝的险恶用心,你就险些要着了她的道了。到时候你若真做出什么举兵造反的事情,我顾家满门将无一幸免,都要为你的愚蠢陪葬。还有新桐,她与云雁才刚成亲,就因为你的事情受伤了,你扪心自问,对得起他们吗?”

皇后顾氏的责难之言在殿中回转,听着有些空灵,顾兴卢闭上了双眼:“姐姐当年不该背着我将她赐死,从那之后,她就成了我心里的朱砂痣,怎么抹都无法抹去了。”

“我若不背着你将她赐死,你会让我杀了她吗?她不死的话,咱们顾家还要不要活了?就算她不死,她也是帝妃,与你顾兴卢半点关系也不可能会有!别再痴心妄想了。”顾氏两手抓着顾兴卢的肩膀,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可我就是喜欢她,忘不了她,我依旧不敢相信她竟是这样的一个人。”顾兴卢的神情很痛苦,顾氏也理解,毕竟是自己爱了二十年的女人,怎么能说忘就忘呢,而顾氏也不是一定要让顾兴卢忘了周昭仪,只是想他能够明辨是非,知晓善恶,不要再为了那点子无妄而做出什么伤害家人的傻事来。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这都是事实,是你亲耳听见的,我不求你立刻能够振作起来,但是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氏痛心的说出了这番话,让顾兴卢四十多岁的人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焦灼,情理缠斗,苦不堪言。

“还有一件事,就连父亲母亲都不知道。”顾氏深吸一口气,决定将这个她藏了十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她对顾兴卢问:“你知道这么些年,皇上为什么会对咱们顾家多番提携吗?为什么我在后宫地位牢不可破吗?”

顾兴卢低着头摇了摇,等她说下去,可顾氏却没了声音,殿中响起了衣服的摩擦声,顾兴卢红着眼眶抬起头,就看见顾氏已经将外衣除去,背着身子,露出大片背脊,背脊近胸口处有一处皮肉外翻的伤痕,从背后贯穿到前胸,看样子有点年头了,可伤痕却依旧狰狞,可见当年伤的有多厉害。

顾氏将衣裳穿好之后回身,对顾兴卢说道:“这个伤口,是你喜欢的周昭仪当年伙同御林军统领樊青软禁我与皇上时造的孽,她想杀皇上,是我用身体挡住她的倒刺剑,让皇上幸免于难,九死一生才从鬼门关夺回了这条命,你自己说说,这样我该不该用尽一切办法将周秀瑾这个女人赐死除去?顾家如今的荣宠是我用命换来的,我在后宫的地位,也是我用命换来的,你凭什么觉得你有权利毁掉我用命换来的这一切?”

顾兴卢的内心依旧还在那道骇人的伤口上,五内俱焚之下,喉咙口腥甜一片,猛地就吐出了一口鲜血,就算是祭奠自己这么多年执迷不悟,害人害己。

为了一个将他玩弄在掌心里的女人,他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家人全都坑害,若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是死是个顾兴卢也难以挽回。

他错了,真的错了!这么多年…真的错了。

尾声

三个月后的夏至,傅新桐和顾歙手牵着手走在前往白马寺的山路上,身边来来往往的好些香客,顾歙一手牵着傅新桐,一手提着食盒,拾阶而上,两人有说有笑。

“我总觉得准备的少了些,万一寺里的主持们也要来吃,岂非不够了?”

顾歙莞尔:“你以为寺里的主持们跟你似的好吃啊?他们都是得道高僧,岂会耽于食物之上?”

傅新桐不服:“怎么得道高僧里就没有好吃的了?再说了,我也没怎么好吃啊,就是多跟你讨了几回金丝蜜吃,就让你记着了。”

“我说错了,不是你好吃,是你肚子里的那个好吃,我的夫人是多不好吃的一个人啊,如今被那他给连累了去。”

傅新桐腹中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闻言不禁笑了:

“你也别冤枉他呀,他才多大,还没到他好吃的时候呢。”

“是吗?那我就搞不懂,到底是谁好吃了?”

“顾歙,你有完没完,一定要在谁好吃这话题上纠缠不休吗?”

“…”

小两口的寻常话语里透着浓的化不开的甜蜜,家长里短也能说出别种滋味来。

两人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白马寺山前,山门前站着一个穿着灰衣的僧侣,容貌清俊,傅新桐一直就觉得顾家的男人长得都挺好的,哪怕是剃了秃瓢也比其他秃瓢有气度。

顾兴卢那日自宫中回来之后,就与顾歙在书房谈了一夜的心事,第二天,写下了罪行状,递上朝廷,并卸了自身爵位,到白马寺剃度出家去了。

出家后的顾兴卢少了从前的暴戾,脸上时常挂着解脱的笑容,随和了很多,与顾歙的关系也好了不少,虽说现在两人身在两界,但顾歙只要一有功夫,就来白马寺找顾兴卢谈心,下棋,‘大师与施主’的关系比‘父子’关系还要融洽。

“阿弥陀佛。”

顾兴卢法号慧净,六根清净的净。

顾歙与傅新桐也与他一般双手合十,算是行礼,慧净师父接过顾歙手里的食盒,侧身请两位入山门。

夏日山路,绿荫成林,将暑气隔绝,漫山遍野都透着股子桂花的香气,青石台阶上斑驳的光影看起来都那样可亲。傅新桐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心中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了幸福的期盼。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凡事后退一步,总能发现那一片属于自己的海阔天空。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正文完结。还有个番外,稍等稍等。

第168章

番外:

五年之后

端静公主府张灯结彩, 全府上下正在准备孩子的百日宴。

傅新桐从里到外的张罗着,手里抱着个两岁的孩子,孩子一会儿抓抓她的脸,一会儿抓抓她的头发, 偶尔还上嘴啃两口,傅新桐无奈,只好把她交给身后的奶娘,一边整理一边说道:“糖糖乖,娘做事儿呢, 过会儿陪你玩儿。”

小女孩看着傅新桐,嘴巴高高噘起, 过了一会儿就跟变天儿了似的,哇的哭了起来, 周围好些个人围上来, 糖糖只大哭着,然后小手往傅新桐那儿扒拉, 嘴里奶声奶气的喊着:“娘, 娘,糖糖要娘。”

傅新桐无奈叹了口气,接过了糖糖,看着女儿喜笑颜开的样子,傅新桐对一旁奶娘感叹道:“糖糖这几日怎么了,越发难带了些。”

两个奶娘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出了缘由:“是小世子,小世子正淘气,前两天也不知怎的,回来跟县主说夫人不要她之类的淘气话,县主这怕是当真了。”

“瑞儿?哎哟,尽添乱。”傅新桐感叹一声,手里的糖糖到了她手上就跟猴子上了树,再也不下来了,傅新桐只能继续抱着,对周围的人说了句:“行了行了,都去忙活吧,明日要来好些个客人,可不能出了差错。”

然后就抱着糖糖往房里去,房里满是奶香,糖糖一下就来了精神,两只黑眼珠子乌溜乌溜,嘴巴也吧砸吧砸,刚断奶没多久,还是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傅新桐抱着她去了内房,就听见细细的奶声,进去的时候,看见两个奶娘正在陪床上给个胖小子洗屁屁呢,刚把了一场尿,身上的粉儿已经褪了,比刚生的时候紧绷结实了不少,头顶上不像一般的小婴儿毛色浅淡,这个小子头发乌黑乌黑,跟一两岁的孩子似的,糖糖在傅新桐手上可兴奋了,咯咯咯的笑,旁边奶娘给她拿了个摇铃玩,她就安静下来了,连傅新桐把她放在配床上,跟胖小子坐在一起她都没什么意见。

傅新桐腾出手来,走到床边,对躺在床上坐月子,正喝鱼汤的萧氏问道:“娘,外头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你身子怎么样,明儿能出去吗?”

萧氏精神好得很,血色正好,圆润了不少,说话中气也挺足,要不说傅新桐生两个孩子的时候底子好呢,就是萧氏遗传的好,只见萧氏将鱼汤喝完,交了空碗,一边擦拭一边说道:“能啊,我早下床走动了,就是不能出屋子,脚都关闷了,明儿可得好好的透透气。亲戚那边都通知了吗?傅家的人明儿也得请他们上座,咱们从傅家搬出来之后,家里日子就不太好过了,老夫人着急着呢。”

傅新桐听了之后,点头道:“都安排好了,放心吧。老夫人是该着急呀,府中里里外外,哪里不要花钱?从前有爹和娘你们多少顶着些,好些能担过来的就自己担过来了,现在家里什么都得他们自己掏钱,可不着急吗?明儿老夫人定又要与娘你哭穷了,你得悠着点,这几年,你都七八万两接济过去了,谁家也没有这么接济亲戚的。”

萧氏一叹:“唉,都是亲戚,哪儿抹得开面儿,她开了口,我总不好回她,再说你爹现在是彻底撂挑子了,一点都不管傅家的事儿,也就是我这里她还能再讨些回去过日子。”

傅庆昭自从到了端静公主府,成了驸马以后,对于傅家的各种求救都只一句:我是入赘女婿,做不了主。他一个驸马,可不就是入赘嘛,这么说也没错儿,可谁不知道,他就是不想帮衬呗。

“三四年讨七八万两回去过日子?那是过得什么日子呀。老夫人就是又没钱,可偏还要过贵族的生活,就她这手笔,做派,搁在一些个没生计的王府里,也是比不上她的。有什么可怜的地方呀。”

傅家老夫人从前便是这样,既要排场,又要面子,可手里又拿不出,也不想法子去挣,就一天到晚打别人钱的主意。大房和三房都和她分开过账,大房这几年过得不错,傅音渺也开始学傅新桐做生意了,都家非但不阻止,还很支持,几家铺子越开越红火,时常会拿些好礼回来孝敬大夫人,太太平平的日子,可不越过越好嘛;三房就稍微差点了,三夫人成天的怨天怨地,傅灵珊嫁去了宋家,一年里最多也就回来个几回吧,其他时候连府门都出不了,刚成亲那会儿,三夫人就可劲儿的让宋家帮忙,又是把傅毓敏弄入宫里,又是要宋家给给她儿子作保进吏部,一个忙接着一个忙的要求宋家帮,把宋家算是彻底惹毛了,就算他们家有能耐,可也不能这么指挥吧。

从此之后,再也没帮过忙,每回傅灵珊回家,三夫人都要骂上一通宋家和傅灵珊——还亲家呢,连一点小忙都不帮,归根结底还是你没用!再后来傅灵珊回来的越发少了,谁也不愿意回家就听埋怨呀。

,三夫人觉得家里没指望了,唯独宫里的傅毓敏还有点盼头,可是傅毓敏入宫,那就好像是下雨后的一汪水洼汇入了江流大海之中,想着要凭姿色做宠妃,可是入了宫才发现,来自天南海北的姑娘,哪个不是有着倾国之貌,她那点姿色,根本拿不上手,宫里凭着出身给了位分,傅毓敏是官家出身,拿了个七品婕妤的位,可宫里,单就这婕妤就有好几十个,全都住在储秀宫里,三人一间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三人成虎,成天勾心斗角,还总跟宫外要钱,只说宫里要打点的地方太多了,没钱就没位分,三夫人信了,到处借钱也要供着傅毓敏在后宫里的生活,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此特别感谢木偶波儿的深水鱼雷,谢谢!还有其他给我投雷的亲们,(*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