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丛生间是有小路的,只是被遮盖住了,一阵风过,小路若隐若现,小路的尽头是一排房子,但是,她不敢上前,因为,房子里也是黑漆漆一片。

对,必须逃出去!

她又扭头开始找开石门的机关。

可是很奇怪,这个石门竟然连门栓之类的东西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两半千斤巨石合在一起,看来,每次开门靠的是人的内力。

她忽然很后悔,当初有条件的时候,没有好好找个人学习武功,总以为,以她公主的身份,身边多的是大内高手和禁卫,怎还需要学习这些东西?

如今,终是后悔也已来不及。

没有人救她,没有人!

强自压抑着满心的恐惧,她继续趴在石门边上努力寻着别的机关。

骤然,一阵疾劲的强风乍起,杂草吹得簌簌直响,她一惊,回头,就感觉到那股强风破空而来,直直击向她。

呼吸一滞,她吓得靠在石门上一动也不敢动,强风拂面、衣发翻飞,她惊惧地闭起了眼睛,下一瞬,身子就已被劲风卷起。

她惊呼一声睁开眼,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纸片一般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从杂草的上方弛过,重重砸向一扇木门。

“嘭”的一声,木门开,她重重跌落在地上。

痛!

先着地的胳膊和背脊痛得好像都不是她的,她只差没哭出来,整张小脸都皱巴在一起,她蜷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直到眼前蓦地一亮,视线骤然清明,她才一骇,循着光亮看过去。

竟是掌了灯。

谁掌的灯?

灯座边上明明没有人!

屋子里都没有人!

哪还顾得上身上的疼痛,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的木门又“砰”的一声合上,她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亦是没有人。

她真的要哭了。

饶是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从不信鬼神之说,可面对此情此景,依旧是浑身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到底是人是鬼,是人是鬼?

冷汗透衫而出,她惶遽不堪地移动着瞪得铜铃一般的眸子,仔细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切。

骤然,“吱呀”一声闷声,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

“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出去的。”

男人黯哑低沉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传来,吓得蔚景浑身一震,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屋角的一个铁椅上面,坐着一个人。

原来方才“吱呀”的声音,就是这铁椅转动的声音,因为在这之前,铁椅的椅背朝外,且铁椅巨大,椅背挡住了所有视线,所以,她没看到有人。

如今,转过来…

只是,这个人….

蔚景瞳孔一敛,吓得差点

tang尖叫了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个鬼。

一头不羁的乱发,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那露在外面的脸上疤痕密布,就像是条条蚂蝗根根树根交错,狰狞恐怖,还有那双眼睛,浑浊又阴冷,带着腾腾杀气,一身墨黑的袍子,一直罩到脚部,整个人坐在那里,俨然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虽看不清楚脸,但是,估摸着应该四十多岁的样子。

而且,奇怪的是,他竟然是被锁在铁椅上的,双手被铁链锁于椅子的扶手上,双脚亦是被铁链锁于踏板上。

是被囚禁于此吗?

如果是囚禁,为何还会初一十五给他送女人?

可如果不是囚禁,为何这样双手双脚被锁?

心中慌惧,脑中纷乱,蔚景又攥了攥手心,感觉到男人鹰隼一般的眸子直指她而来,她吓得连忙垂下眼,不敢直视。

“过来!”

男人沙哑如破锣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听得蔚景寒毛又是一竖。

心头狂跳,蔚景脑中快速做着计较,过去还是不过去?

过去他是要做什么?

听禁卫们说,在她之前,肯定是有送过女人进来的,为何都不见人?

是死了吗?

如果不过去,会是什么后果?

他双手双脚都锁着,应该也奈何不了她什么吧?

可是,可是,这屋里也没有第三人,方才那般强大的内力又是何人所使?

能将她从石门外卷入,然后又从院子里卷进屋,能关石门、闭木门,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如果就是他,那么她不过去的话,会不会死得很惨?

正乱乱地想着,男人又说了一句:“叫你过来,没听到吗?”

寒凉的声音里明显已经透着不耐。

蔚景抿了抿唇,抬眸望过去,唇角勉力扯出一抹笑:“不知,不知这位…大哥有何吩咐?”

原本她想用大叔的,想了想,怕对方不悦,所以,用了大哥称呼。

果然,男人轻嗤,“大哥?我都可以做你的爹了!”

末了,脸色一冷,还是不忘那句:“快些过来!”

蔚景不知该怎么办。

“皮痒是吗?嫌刚才摔得不够重?”

男人咬牙,声音更加冷佞了几分。

蔚景一震,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步子从未有过的沉重,似乎每迈出一步,都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她一步一步走着,只觉得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随着脚下步子,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眼见着离男人越来越近,而男人却显然已经等不住,一阵铁链的碰撞的清脆声,男人大掌一摊,顿时,一股强大的内力从掌心倾散而出,直逼蔚景而来。

蔚景一惊,还未反应,身子就已经被内力吸起,斜斜飞出,等她意识过来,就已经跌坐在男人的腿上。

这个姿势!

她大骇,本能地想要起身站起,却被男人的一句话说得生生忘了动。

“是不是想死得快点?”

男人倾身凑在她的耳边,略带汗霉味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颈脖处。

胃里一阵翻搅,她强行忍住作呕的冲动。

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知道送你进来是做什么的吗?”

男人的声音再次沉沉压在耳际。

蔚景一震,摇摇头,“不知道,夜里我跟夫君夜逐寒闹了点不开心,赌气跑出了相府,就碰到了方才的那两个禁卫,然后,就被他们强行带到了这里。”

一边说,蔚景一边拿眼角偷偷睨男人。

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告诉他两个信息,

第一,她的丈夫是相国夜逐寒。第二,她已经嫁人、不是清白之身。

她想,夜逐寒是两朝相国,名声在外,一般人应该都认识,或许,碍在这个关系上,这个男人会放过她。

还有就是,如果这个男人找女人只是为了那个,应该也不会要一个已是蒲柳之身的女人吧?

谁知,男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一丝反应,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冷魅笑意:“那我就告诉你,送你进来是做什么。”

蔚景心神一敛,侧首看向男人。

男人甩了一下头,将马鬃一般的乱发甩了一些到后面,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蔚景差点没晕厥过去。

太恐怖了这张脸。

容颜尽毁、全部都是疤痕,没一处好的东西。

“因为我得了一种怪病,必须用女人的血才能续命!”

怪病?血?

蔚景一惊。

用血续命,那…

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那样直接咬了她的脖子,将她的血吸光?

那…那那样还岂有活路?

强自压抑住满心的恐惧,她看着男人,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我的血不是处子血。”

“是不是处子血没有关系,只要是女人的血就可以了。”

男人吹着气,似乎想要将倾散在她颈脖处的头发拂开,蔚景心中大骇,莫非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要下嘴了,所以….

她蓦地从他身上站起,可下一瞬又被他的内力带着跌坐下来,本能地,她又挣扎着起身。

骤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两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是小瓷瓶。

是凌澜送给她的那个装药的小瓷瓶,不小心从她的袍袖中滑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怔怔看着那个小瓷瓶,她忽然想起瓷瓶的主人。

似乎每一次她有危险,他就会出现。

每一次,他都会救她于水火之中。

今夜呢?

凌澜,你在哪里?

鼻尖一酸,她竟然想哭。

缓缓弯腰,将小瓷瓶捡起,紧紧攥进手心,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转眸看向男人,只见男人的目光紧紧凝落在她手中的瓷瓶上。

“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男人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里迸出。

蔚景一怔,不意他会这种反应。

顿时,脑中有千百个念头瞬间闪过。

虽然很多她都抓不住,但是,至少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这个男人认识这个瓷瓶。

那么…

心中一喜,她道:“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送给我的。”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瞳孔一敛,目光定定,看着那个瓷瓶,半响,才将目光移开,转眸凝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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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91】她要他的全身心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瞳孔一敛,目光定定,看着那个瓷瓶,半响,才将目光移开,转眸看向她。

“滚!行”

她一震,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男人,没有动,直到男人再次嘶吼一声:“滚!”,而她的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情绪激动动用了内力的原因,一下子被震得老远,重重跌在地上,她才惊错回神。

顾不上今夜摔了几次的身子就像是散了架一般的疼痛,更顾不上男人为何是这种反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口跑,生怕晚了一步,男人会忽然后悔。

木门被拉开,她冲了出去,穿过被杂草覆盖的小路,一口气就跑到了石门边。

喘息地看着紧闭的石门,她这才想起自己开不了这门,粗重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她蹙眉回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让他开一门,骤然,一阵劲风直面而来,轻擦着她的脸颊疾驰而过,紧接着,她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旆。

她惊错望去,石门赫然开了。

心中狂喜,她再次回头朝屋里望了一眼,屋里烛火昏黄,转身,她快步跨出石门,冲进了蔼蔼夜色中。

来不及想,自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宫里,众人会怎么想,也来不及想已是深夜,自己没有令牌怎么出宫,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逃,赶快!

赶快逃出冷宫!

所幸冷宫的路她虽不熟,却也勉强认识。

曲径通幽、七弯八拐,她不做一丝停顿地往前跑着。

经过一处宫苑时,院子里一抹熟悉的人影蓦地跃入眼帘,她一震,停了脚下步子。

虽然夜色苍茫,虽然没有星光,虽然隔得距离有些远,但是,很奇怪,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是铃铛。

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纤尘不染,头上发饰卸尽,满头青丝未加一丝束缚地垂至腰间,此时,正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微微仰着脸,望着院中的一株芙蓉,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蔚景忽然想,或许就是这样褪去华丽的宫装,褪去琳琅的簪花首饰,褪去精致的妆容,所以,她才一眼认出她的吧?

曾经的铃铛就是这个模样。

垂了垂眼帘,她又想起白日里未央宫前面发生的一幕。

最紧急的时候,是这个女人站出来救了她,而她自己却被锦弦打入了冷宫。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其实,她很想上前打个招呼,然后试探一番,看对方为何会这样做,可是,她又想起,今日在马车上,凌澜警告过她。

凌澜说,没有搞清楚事情状况之前,绝对不可再轻举妄动,包括,对铃铛。

“你在轻信他人这方面吃的亏还不够吗?这世上,再亲密无间的两人也是两个人、两颗心。”

两个人、两颗心!

蔚景弯了弯唇,将落在铃铛身上的目光缓缓收回,转向前方,又继续往出冷宫的方向走。

可是,刚走了两步,她又蓦地想起一件事来。

就是名册。

凌澜说,她放在假山大石缝隙里的名册不见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除了她自己以外,还有谁知道那个地方可以藏东西,或者说,还有谁知道,她曾经在那里藏过东西,那么,那个人就只有铃铛。

曾经她们虽然是主仆,却几乎没有秘密,当然,现在想想,是她一方对铃铛没有秘密。

铃铛知道她的一切事情,包括,她曾经将东西藏过那个地方。

这样一想,她就肯定了一件事。

名册在铃铛手上。

是了,一定就是她。

如果到了锦弦手上,早就有行动了,不会这般风平浪静。

这般想着,她就有些按捺不住想试探一番的冲动。

铃铛就算知道她还活着,就算知道出现在锦弦的龙吟宫里的那人是她,却并不知道哪个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