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景回头望了望站在远处垂眸看着脚下地面的凌澜,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收回目光,正欲开口回嫣儿,再一次被影君傲抢了先。

“小姑姑此次回来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末了,又抬起头看向蔚景,笑道:“你先去忙吧,皇上该等急了,我带嫣儿回去换身衣服,看这丫头全身都汗透了。”

蔚景笑笑说:“好!”

影君傲牵着嫣儿离开。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行渐远,阳光斜铺下来,将两人身后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蔚景站在那里微微怔忡了一会儿。

影君傲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她转身朝凌澜走去。

凌澜徐徐抬起眼梢,看向她,缓缓伸出手。

阳光下,五指净长、笑容和煦。

蔚景含笑上前,将小手递进他的掌心。

蔚景跟凌澜出现在桃花岛中的时候,蔚向天跟影倚冉正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边喝着茶,边聊着天。

忽然看到蔚景,两人都震惊不已,特别是影倚冉,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拿住。

其实,震惊的又何止他们两人。

蔚景也震住了。

婆婆竟然没有戴面纱。

这也是第一次,她真正看清她的样子。

目光在触及到对方上唇中间的一个豁口时,微微一敛,也瞬间明白过来了,为何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如一日,轻纱从不离脸。

原来,她是兔唇。

其实,并不严重。

只不过原本五官生得极美,一副倾城面容下,这一点稍稍的不和谐,就显得尤为突出。

“小九......”

影倚冉连忙放下手中杯盏,从石凳上起身,欣喜地迎了过来。

蔚景弯唇:“婆婆!”

是什么力量让这个女人取下了戴了一辈子的面纱,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女人已对此处之泰然。

蔚景看了看蔚向天,又回头看了看凌澜。

父子二人都很泰然。

她就明白了过来,是爱,丈夫的爱和儿子的爱,所以,这个女人才不再顾忌。

手背一热,是凌澜上前,再次裹了她的手。

“还叫婆婆呢?”男人笑睨着她。

其实叫婆婆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当然,就看怎么理解了,此婆婆非彼婆婆。

男人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回过神,有些窘迫,微微抿了唇,再次轻抬眼梢,偷偷看向坐在那里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蔚向天,见蔚向天正含笑看着她,她心头一撞,速速别过眼,脱口道:“娘......”

“诶——”似是早就等在那里,影倚冉应得快而响亮,一副开心满足的样子。

凌澜垂眸浅笑。

蔚景却是涨红了脸。

“还有我爹。”

不给她一丝喘息的余地,凌澜又将她拉至蔚向天的跟前。

蔚向天看着她。

脸上的疤痕早已不见,想必是这两年已被婆婆医好。

蔚景微低着头,轻咬唇瓣。

许是跟婆婆本就熟悉,所以,那一声“娘”她也没有觉得有多难以启齿,可是,面对蔚向天,她却发现,那一声“爹”她怎么也叫不出口。

“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蔚向天出乎意料地先出了声。

蔚景呼吸一滞,抬头看向蔚向天,见他满眸都是慈爱疼惜,她怔忡了少顷,声如蚊呐低低道:“我没有,受苦的是爹您。”

三人皆是一怔,又皆是同时面露欣喜。

凌澜更是朗声笑出,张臂揽了她入怀。

“都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羞答答得像是小姑娘第一次上.门一样?”

蔚向天跟影倚冉都跟着笑出了声。

蔚景一张小脸更是红了个通透,欢声笑语中,只觉得心口一松,那块压在心头多时的千斤巨石也终于落了地。

“皇上!”一声略带急迫的声音骤然响起。

几人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高朗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俊眉微锁,面色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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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番外【006】

昨日她就随凌澜回了宫,只不过回宫后,紧接着凌澜又出了宫,带上了叶炫跟高朗,听说是微服私访瑚。

“娘亲,姑姑,看末末骑得快不快?”

末末一边骑,一边扭头看向她跟鹜颜,稚声稚气道。

骑在后面的暖暖见状,就不悦了,嘟着小嘴铄。

“娘亲娘亲,能不能跟哥哥说,让暖暖骑在前面?”

蔚景无奈地摇摇头。

起先她还担心两个小家伙不认她,完全是多余的。

也就是她刚进门那会儿,两人一左一右拉着凌澜的衣角,怯怯地看着她,不消片刻功夫,就跟她熟络了起来。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娘啊,这一点让她很欣慰。

后来,她才知道,是凌澜每日给她的画像给他们看,跟他们讲她的故事,就像她从不曾离开。

当然,这是后话。

“末末,你是哥哥,哥哥要让着妹妹,你先停一下,让妹妹骑到前面去,你后面保护妹妹好不好?”

蔚景放下手中茶盏,诱哄着末末。

“好吧......”

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是,末末天生隐忍的性子一点未变,就乖顺地停在那里,让暖暖开心地一摇一晃地踩着装有木轮子的小木马从身边呼啸而过,然后,再娴熟地踩着脚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蔚景弯了弯唇角,甚是欣慰,转眸朝鹜颜看去,却见其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想叶炫吗?”蔚景笑睨着她。

鹜颜回神,反应过来她的问题,讪讪一笑:“不是想,是担心。”

因心中甚是忧虑,所以也不想跟蔚景掩饰,直接坦言。

蔚景一听,眉眼更弯了。

“叶炫武功那么高,何况还有凌澜跟高朗在,不会有事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鹜颜低低一叹,“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

“你也知道他们这次微服出行青烟镇的目的,跟女人周.旋,我怕叶炫应付不过来。”

蔚景怔了怔,下一瞬便“噗嗤”一声笑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啊。

“你放心,叶炫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忠厚老实的男人,除了你,别的女人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要说这方面该担心的啊,应该是你的那个弟弟才对。”蔚景撇撇嘴。

这次轮到鹜颜笑看她了,心里却又禁不住微微替凌澜叫屈。

“我弟弟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才是满心满眼都是你好吧。”

蔚景轻嗤,“谁知道呢?虽说流水无情,可就怕落花有意不是。”

“这句话在理!不过,同样是面对有意的落花,我相信我那个见多识广的弟弟绝对游刃有余,但老实巴交的那一个可就说不好了。”

蔚景再次“噗”的一声笑喷。

说实在的,她从没有想到鹜颜也会有今天这样小女人的一面。

“你还是担心叶炫?”

“你不是也担心凌澜吗?”

蔚景没有吭声。

两厢沉默了片刻之后,两个女人忽然异口同声道:“那要不我们——”

“叶炫,你看看前面那个石碑上的字是不是青烟镇?”

高朗架着马车,眯眼看着前方不远处路边上竖着的一块石碑,许是石碑竖得年代有些久了,又加上风吹雨淋,那上面的字已经有些斑驳模糊。

叶炫骑在高头大马上,紧挨着马车而行,闻见高朗问他,便抬眸望过去,端详了片刻,点头:“似是青烟镇。”

“似是?”高朗扭头看向他。

叶炫没有吭声。

这时,一只净长好看的大手自马车的帘幔后伸出,下一瞬,帘幔就被撩起,露出男人俊美如俦的容颜。

俊颜的主人一袭月白色锦袍,龙章凤姿、风度翩翩,正是微服私访的帝王凌澜。

他轻抬了眼梢,朝前方望去。

睇了一眼石碑,又扬眸看向远处的茶亭,吩咐高朗叶炫二人道:“既然到了青烟镇,就先在前方茶亭稍作休息,我将此行计划交代一下。”

“是,爷!”

两人颔首。

凌澜松手,帘幔垂落,车厢再次遮得严严实实。

高朗一扬马鞭,赶着马车直直往前方的茶亭而去,脑中却是不忘将所有信息全部过滤一遍。

青烟镇,本是中渊边陲小镇,却因为接壤周边三国,所以地理位置特别重要,来来往往的商人也多,不过,今年因为旱灾,空气质量和环境很不好,这些商人也仅仅是途径,长时间逗留的人甚少。

也因为旱灾,这里的百姓庄稼颗粒无收,饥民遍地,当地官员也已将此情况上报朝廷,朝廷当即就拨了赈灾银两下来发放。

不过,赈灾银两毕竟有限,只能顾及一时;朝廷虽然也已开动水利工程,修建河道,欲将它地之水引入,但是,工程浩大,还未竣工,所以,百姓还处在饥荒状态之中。

前段时间,忽然传出,有一位神秘的沈姓女子花巨资在此镇建了一个花楼,花楼包括酒楼、客栈、戏园子、歌舞坊一众娱乐休闲场所,专门接待来来往往的外地客商。

这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花楼每日赚来的银子,并不是进了沈姑娘的腰包,而是用来接济百姓。

怎么个接济法呢?

听说,只要百姓拿上自家的房契做抵押,沈姑娘便会派人前去评估,会用高出房产两倍的价格,支付现成的银两或银票给对方。

当时,听到这里,他跟帝王的第一反应都是,沈姑娘就是一放贷赚钱的商人。

然而,并不是。

因为,若是放贷赚钱的,赎回房契之时,必定要收回比自己当初给出去的要多的银两。

沈姑娘没有。

据说,双方签好合约,合约一年,一年后,只要自己愿意,只需还清当初一样的价格,就可以赎回房契。

也就是说,沈姑娘其实拿房契抵押只是为了一个放心而已,根本就是拿现成的银子出去给百姓们先度过难关。

所以,百姓们都称沈姑娘为“沈仙女”,上门抵押房产的人络绎不绝。

沈姑娘跟这些人说,她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自己是个孤儿,早已见过世态炎凉,人间沧桑,深知无家可归的心酸,她不想百姓们也过着这种生活,就想着尽绵薄之力,用花楼赚来的钱帮助大家先度过难关。

她说,青烟镇正逢旱灾,与其听天由命,不如主动出外谋生。大家有手有脚,有盘缠有本钱,还怕饿死不成,一旦赚了钱,就也不惧这什么天灾了,何况,朝廷的河道正在修建,一年后绝对可以竣工,到时候,各自衣锦还乡,赎回房契,何愁过不上殷实的日子。

一番话说得百姓们感激涕零、斗志昂扬。

听说,镇上所剩百姓已不多,留守的也就是一些妇孺和孤寡老人。

一到茶亭,热情的茶小二就喜笑颜开地迎了过来。

“三位客官,请!”

系好马,一行三人进亭围桌而坐。

茶小二手脚麻利地给三人上了茶,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凌澜略略环视了一圈,见客人虽不多,却也三三两两不少,皆大多锦衣华服,一看就是经商路过之人。

然,各桌谈论的话题却是出奇的一致。

沈姑娘,花楼,便是频繁出现的字眼。

大手端起茶盏,凌澜轻呷了一口,默然放下,不动声色地收集着所有人谈论的信息。

“你说,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大善人?还是一介女流。”

“怎么会没有?指不定是老天见天灾,便派活菩萨转世来救百姓呢。”

“哪有那么邪乎?我看沈姑娘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你想啊,那么多破房契拿在手里有什么用?她可都是现成的银两给出去啊,而且,都是高出房子两倍的价格,就算房子的主人不赎回,也赚了不是,这沈姑娘啊,也真不怕吃亏。”

“我看未必,我是商人,所以难免用一个商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一件事情。沈姑娘经营那么大一个花楼,也是商人,所谓商人无利不起早,她这样做,无非就是赚口碑呢,你想啊,我们这些外地商人,路过青烟镇,都能听到她的事迹,又怎会不好奇去住住她的花楼?这样,她的钱就又赚回来了,不是吗?”

“对啊,听你这么一说,也不无道理。”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高朗和叶炫端着茶碗,静静饮茶,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睨向帝王。

帝王低敛着眉目,把玩着手中的粗瓷大碗,不知在想什么。

一盏茶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待过客渐渐离开,帝王才放下手中大碗,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兵分两路......”

花楼果然名不虚传。

看其建筑,其实就像是一个大山庄,或者说,更像是一个皇宫。

虽不是如皇宫里的巍峨宫殿,却也红墙碧瓦、雕梁画栋,甚是别致高雅,且,外面也一样有高高的围墙,大门门头花团锦簇间一块牌匾,龙飞凤舞写着两字,花楼。

门口有专门迎宾之人,皆是女子。

马车刚一停稳,叶炫还没来得及跃下马车,两名灵秀女子已经款步迎了过来。

“客官是要住店,还是要用膳,又或是打尖听戏听曲儿看歌舞表演?”

“住店。”

简单撂下两字,叶炫便跳下马车,正欲伸手撩开帘幔,帘幔已被人自里面打开,凌澜躬身下了车来。

不知是凌澜俊美容颜所引,还是被其尊贵气质所惑,两个迎宾的女子皆有片刻怔愣,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羞怯低头。

下一刻又想起正事,一人连忙前去接过叶炫手中的缰绳,一人朝凌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凌澜跟叶炫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