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名人,连死都死的这么轰轰烈烈,还特地成立专案小组调查。心里如此嘀咕,但脸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友好的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黎祖儿。”

赫连澈的手依旧插在兜里,半点想跟她握手的意思都没有,看她的眼神里依旧写满了“花痴”两个字。

黎祖儿的手僵伸在半空中,正在尴尬时,卫景辞接下去的话替她解了围:“好了,下面全体去会议室集合,我们分析一下此案。”说完,转身出门。

同事们连忙收拾东西跟上,黎祖儿趁机把手伸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往会议室走。途中某同事掐了把她的腰,低声笑道:“他才22岁,刚从警校毕业,小鬼头一个,仗着他老爸是外交大臣就眼睛长在头顶上,前辈你28岁了,可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黎祖儿一看,正是局里以八卦著称的包打听汪明明,也是她这一组里除了她以外的唯一一名女警,最大的爱好就是用年龄来刺激她,以暗示她是个“老”姑娘。

她当即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不能再灿烂的笑容说:“放心吧,美少年嘛,我对美少年,可是很有爱的,绝对绝对,不会生气哦。”

说完这句话后,快步走进会议室,往她固有的位置上一坐,好死不死的,那只有爱的美少年就坐她隔壁,周遭散发出来的疏离气息,使得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有必要这么嫌弃吗?真不明白是怎么了,难道自己以前得罪过他?分明是今天头回见面,怎么跟她弄的好象很有仇似的?

就在黎祖儿的嘀咕里,人员到齐,办公室的灯灭了,投影屏上啪的出现了一幅图片。

卫景辞走到屏幕前开始讲解:“这位,就是本案的受害人,关郁辉。”

图片拍摄的背景正是赫赫有名的DC汽车大楼,全天蓝色玻璃墙的高大建筑,在阳光下璀璨生辉,而楼底下,一个男子正在两名随从的陪同下,走向黑色的房车。男子很高,在1米8以上,穿着黑色的风衣,纵然看不清眉眼五官,但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息,还是透过图片迎面扑来。

滴的一声后,图片切换成了另一张。这回,变成了关郁辉的近照。

黎祖儿又眯了下眼睛,“乖乖,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他啊……啊!”她突然跳起来,吓了好几个同事一跳。

卫景辞冷冷说:“你有什么事?”

“我见过他!”

“全X城的人都应该在各大媒体上见过他。”

“不是,我真的见过他,就在今天,下午大概2点钟的时候!”

这下子,大家的神情一下子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只有卫景辞,依旧用那平板无波的冰冷声音问:“你确定?在哪里?”

“我确定,就在明珠广场的那家2008CLUB里,当时我在相亲,就看见他和……”糟了,说漏嘴了!黎祖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周遭的同事齐齐噢了一声,拖长了声音说:“相亲喔——”

真是的,自己的嘴巴怎么老是先大脑一步乱说话啊,这个毛病不改改,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心里哀怨了一百遍的黎祖儿扁扁嘴巴,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没错啊,我就是在那相亲,怎么了?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遇见这个关郁辉啊!”

其他同事们还在嬉笑时,卫景辞再一次的解救了她:“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形。”

“啊,具体的啊……就是我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且那个女人,非常美丽。咦!会不会就是那个金燕夕啊?”如果那个大美人就是金燕夕的话,那她绝对是配的上“金屋藏娇”四个字的。

“你坐下吧,我们继续。”卫景辞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转身继续解说,“众所周知,关郁辉是DC汽车的总经理,但事实上,他是娶了DC集团老板朱孝先的女儿朱玳儿后,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因此可以说,他有今天,妻子功不可没。”

图片转换到第三张,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胖女人,与其说是长的不好,不如说是不会打扮,留着一个和脸型完全不衬的冬菇头,还戴着幅黑框眼镜。黎祖儿正在想这是哪个农村出来的姑婆啊,卫景辞就已说道:“这个就是朱玳儿。”

扑通一声,黎祖儿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有没有搞错,DC集团的大小姐就长这模样?再对比她丈夫的模样,真真令人感慨一句“郎貌女财”。

“他们夫妻结婚五年,据说感情一向不错,朱玳儿去年因为交通意外去世,朱家不但没有跟女婿就此感情疏远,反而对他更是信任倚重,把大部分事业都交给了他。”卫景辞切换到第四张照片,也就是最后一张,照片似乎是从电梯的录象里截出来的,拍的是电梯里的两个人。因为角度的问题,只能看到是一男一女,勾搭着手臂,很亲昵。那女人身材极好,穿着窄身超短裙,腿线美的令人流鼻血。

可惜的是,偏偏看不到脸。

“这张照片里的就是宁燕夕。据银堡国际的物业人员说,宁燕夕只是偶尔去那住,因为31A经常没有人。”卫景辞说到这里,语音一转,“问题就出在这个女人身上——到目前为止,我们查遍了所有的档案资料,都没有找到这么一个人。”

会议室里起了一片惊讶声。

“全国叫宁燕夕的一共9人,其中年龄相符的只有一个,而那个人,目前已经移民加拿大。”

黎祖儿咬着笔头说:“会不会是假装人在加拿大,其实已经回国了?”

“目前没有找到她的入境记录。不过不排除这一点,所以你们接下去要继续派人查。”

“是,长官。”

“下面,由你继续说今天下午看见的情形。”冰山大人的目光,像教鞭一样投到了她身上。

黎祖儿心里想,哼,刚才打断我,现在又让我说。“我不能肯定我见的那个美人是不是宁燕夕,但我肯定,我见的那个男人,就是关郁辉。女人挽着男人的手,一起走出CLUB,举止亲昵,应该是情侣。”

“OK,通知拼图专家,做出那个女人的拼图。”卫景辞打开灯。灯光一起,黎祖儿忍不住用手捂了捂眼睛,继而看表,哇靠,都已经晚上9点多了!看这阵仗,难不成今夜还不能睡,得熬夜彻查?

“因为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只有两条,一是宁燕夕的日记,二是证人的口供。由于受害人身份特殊,为免引起社会动荡和股民恐慌,上头希望尽快破案,今天大家辛苦一下,力求48小时内能破案。”冰山大人说完这番话后干脆利落的转人走人,留下一干人等怨声载道。

黎祖儿看着办公室里那张陪伴她已NNN+N个夜晚的靠背椅,心中哀叹:果然得熬夜了啊,好命苦……

3、神秘凶手

一阵滴滴声后,打印机的端口慢慢地吐出一张纸来,纸上,正是根据黎祖儿的记忆所拼成的拼图。

脱掉西装外套,只穿了件白衬衫的卫景辞,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拿起这张纸,皱起眉头:“这就是你今天下午在2008CLUB里见到的跟关郁辉在一起的女人?”

“没错!我没说错吧,是大美人吧?”黎祖儿这边还在邀功,那边卫景辞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扔下画像转身走人。

黎祖儿正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刚刚进门的汪明明听说拼图出来了,一脸期待的喊:“在哪里在哪里,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

黎祖儿将画像递给她,她在看后,也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的妆,画的也太浓了吧?”

“虽然浓,但很好看,很适合她啊,不是吗?”

“可是前辈啊,这么浓的妆,把原来的五官都遮盖的差不多了,对我们来说很不利呀,这样人会很难找耶!”

啊!她倒没想到这点,难怪卫景辞的神情会那么怪异。“不过,这么美的人,应该会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吧,你看这头发,这睫毛,这嘴唇……”

“头发可以剪掉,睫毛可以嫁接,嘴唇可以不上唇膏,眼影也可以洗掉……坦白说,三分颜色七分妆。化上这样的妆,每个女人看起来,都会差不多的……”汪明明说着,很不屑的把画像放下,转身回自己座位了。

黎祖儿很郁闷,对于她所定义的美丽的事物,得不到相同的支持,真是令人沮丧。于是她试图做出最后的辩解:“就算这样,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女的事实吧?”

“那倒是。”旁边忽然飘来这么一句,黎祖儿大喜,正想看看是哪个伙计这么上道,站出来帮她说话时,却愕然的发现那人竟是赫连澈。不但如此,他还接过画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说,“就算你化上和她一模一样的妆,也是绝对达不到这种水平的。”

“……”完全无言了。

黎祖儿徘徊在自己究竟是坚持“对美少年要有爱”这一原则而息事宁人就这么算了呢,还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的给这个不上道的新人来个下马威时,一同事匆匆撞开门跑进来说:“验尸报告出来了!”

大家连忙一同上去围看。

“死亡时间推断是在下午4点到4点半之间,死亡原因是中毒,那是一种叫舟形乌头的毒,这种植物生长于北半球温带地区,各个部位都有毒,可通过皮肤吸收,立刻发作,因为分量很大,所以应该是在服食后10分钟内死亡,死前会感到剧烈疼痛,心脏麻痹,但中毒者始终保持清醒。”

“哇,好毒!”

“但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这种毒,因此怀疑,被下毒者带走了。”

“但问题是,谁是下毒者?”

“既然已经知道死亡时间,那么就先看下当时有谁出入过他的公寓吧。”

一通分工后,黎祖儿和赫连澈被派去一同检查当时的电梯监视记录。两人彼此扫了对方一眼,又各自别开了头,在播放机前坐下。

屏幕右下方显示着当时时间,4点03分,有两个人走进电梯,黎祖儿一眼就看出,那两人正是下午CLUB里碰见的大美人和关郁辉,依旧挽着手臂,有说有笑,最后又一同步出电梯。一直到4点48分,大美人一个人进了电梯,离开银堡。5点25分时,送披萨的店员拎着便携箱进了电梯……

毫无疑问,除非关郁辉是自杀,否则那个大美人就是凶手。

但问题是——她是谁?

她就是宁燕夕吗?那么,宁燕夕又是谁呢?为什么找不到这个人的丝毫线索呢?她唯一留下的东西只有那本日记,但是日记被卫景辞拿走了,自己还没来的及看。黎祖儿看着镜头里那个窈窕怡丽的背影,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赫连澈说:“对不起,请把那个镜头倒回去,停在4点49分06秒时。”

技术员立刻操作倒带,画面停止在49分06秒上,大美人低着头,旁边的显示灯显示电梯正下降到12楼。

这个镜头有什么问题?黎祖儿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却是异常的严肃:“请把画面放大。”

画面放大10倍后,黎祖儿看见在大美人低垂着头颈后方,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她啊了一声,忍不住用崇拜的眼光看向赫连澈,这家伙的眼睛也太尖了吧,这都看的见哇!

刚在惊叹时,卫景辞去而复返,召唤说:“大家都过来一下。”

众人连忙围拢。卫景辞将一叠资料发放给每个人,说道:“这是宁燕夕的日记的影印本,你们每个人都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黎祖儿接过自己那份,翻了翻,忍不住轻叹:“其他的不说,光这手字就够值得骄傲的了,真是漂亮的字……”

卫景辞没有理会她的感慨,“现在汇报一下各自目前的进度。”

汪明明立刻回答:“是。我们已经联络了加拿大那边的警方,他们的效率很高,已经将那个宁燕夕的资料传送过来了。不过可惜的是,身高相貌,都与这个宁燕夕相去甚远,并且有足够的证据显示她这几天都在多伦多,没有回过国。”

另一个同事说:“我们给银堡大堂的客服人员都录了口供,那套房子是以关郁辉的名字购买登记的,他们一共就见过那个叫宁燕夕的女人三次,但除了说她很漂亮外,都想不起更鲜明的特点。而且银堡的原则就是尽量不过问户主的私事,所以,没法给我们更多的信息。”

“我们在调查舟形乌头的来源,但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卫景辞一一的听着报告,最后将目光转向黎祖儿:“你们呢?有什么发现吗?”

“有哦有哦!”黎祖儿立刻献宝,“我们刚才看录象带时发现,宁燕夕的脖子后面有颗痣!”

卫景辞不置可否。

这时赫连澈开口了:“根据录象带,可以肯定这位宁燕夕是个很有品位的女人。”

咦?什么?黎祖儿睁大了眼睛,他刚才放大镜头的目的难道不是看那颗痣么?

赫连澈指着显示屏中的镜头开始分析:“我们先看她的服饰,略阔的短袖外套,腰带收窄,下面是菱形格纹的及膝裙和长靴,而从皮带扣环上的双C标志可以得知,这是CHANEL最千秋万代的花昵套装。宁燕夕选择在外套里穿了件有小企鹅图象的白色毛衣,使得整体的感觉非常灵活。由此可见,她不是一般的会穿衣服。再看她的皮包,是爱玛士鳄鱼漆皮柏金包,看上去可能觉得很普通,但它的价格在35万左右。”

“哇——”黎祖儿和汪明明同时张大了嘴巴。

眼见赫连澈眼中又露出了那种鄙夷之色,黎祖儿连忙咳嗽一声,恢复常态说:“那又怎么样?关郁辉有的是钱,当然买的起这样的衣服和包包送给她。”

赫连澈眼中的鄙夷变成了讽刺:“我想说的是,这样天价的皮包,完全有出售记录可查。”

黎祖儿眼睛一亮,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可以从这只皮包的来源上顺藤摸瓜找到她!”

“VERY GOOD!”卫景辞难得一见的称赞了人,“那你们就负责追踪这条线索吧。好了,现在已经是凌晨5点半了,大家忙了一夜都回去休息吧,下午1点集合。”

“是,长官!”众人立正行礼,然后各自回家。

黎祖儿郁闷的想,为什么又是她和赫连澈一组,不过算了,看在美少年的份上……她打个大大的哈欠,收拾了一下东西刚想走,赫连澈唤住她:“喂。”

“嗯,有什么事吗?”难得他肯主动跟她说话,黎祖儿连忙狗腿的回应。但换来的,依旧是对方轻蔑的目光,以及很拽的五个字:“不要拖累我。”

她真应该掐死他的……黎祖儿如此想。

4、NIKE

When one is in love, one always begins by deceiving one’s self, and one always ends by deceiving others. That is what the world calls a romance.

——by Oscar Wilde

爱情,总是始于自我欺骗,最后止于欺骗他人。这就是所谓的罗曼史。

回到家洗个澡吃点东西再问候一下老妈那脆弱的神经后,就已经差不多是11点了,黎祖儿心想,就算现在倒头睡,也睡不到2小时睡不香,索性就不睡了,泡了杯咖啡,盘腿坐到沙发上开始看宁燕夕的日记。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仅是字写的好,连文采都很了不得!

比如开篇第一页,描绘她和关郁辉的相遇——

对比于宇宙里的星群而言,人类的生命,短暂的宛如尘沙蝼蚁。

那么,又是怎样一种令人畏惧的命运,令我与他相见?

在我们,都可称之为最美好的十九岁那一年。

我至今仍然能想起那个画面,我从讲台上落荒而逃,撞到台后的他,凌乱的道具布景和电线将我们纠缠在一起,我还记得高而阔的天花板上吊着的日光灯一晃一晃,惨白色的光束里,有无数的细尘用一种缓慢的速度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