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家,她反而当起女王,做饭洗碗擦地不用沾手,随她懒洋洋躺沙发上一个接一个换台。

等他忙完了,到两杯水躺到她身边来,太阳已经向西边倾斜,下午三点半,正好是发懒睡午觉的好时光。

陈继川身上带着干干净净的皂粉香味,余乔勾着他的领子,凑过去仔细嗅了嗅。

他垫住她后腰,闷笑着说:“怎么跟狗似的,认味儿啊?”

余乔索性半趴在他胸前,手指无聊地在他皮肤上划来划去,“我说陈继川……”

“嗯?”

“几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那股味儿?”

“什么味儿啊?男人味儿?”

余乔笑了,她嘴角弯弯,笑容甜得像初恋麦芽糖,“都是我喜欢的味儿。”

陈继川点点头,很是赞同地说:“你不知道吧?我有一种特别的狐臭。”

余乔抬手就捶他胸口,他嗯嗯两声,叫得异样风骚。

他摇头,“唉,你学功夫去了?这劲大得,我都快给你捶出内伤了,咳咳咳……”说完捂住胸口,学武侠剧里受伤的大侠,只差当场呕出一口血。

余乔上当了,纳闷道:“我没用多大劲啊……”

“真疼,没骗你。”他两只脚架在茶几上,瘫得像个葡萄架下晒太阳老大爷,“要不你给我揉揉?”

“不要。”

“疼死我了。”

“就揉这儿?”余乔迟疑,伸出手在他身上按了按。

陈继川指挥她,“下面点儿……”

“这里?”

“再下面点儿……”

“我没打这儿啊。”

“再下一点……哎哎哎别捏……别啊余老板,本来就挺亢奋的,你这一下能把我捏爆了你信不信?”

余乔满脸通红,立刻抽回手藏在背后,“你怎么……怎么这么不要脸。”

小曼还和她说,要她主动一点,大不了扒光他霸王硬上弓,日后再说。

但他一脸流里流气的样子,哪需要她动手,他自己就能唱完一出戏。

“怎么还脸红?”陈继川直起上身凑过来,在她红彤彤的脸上亲上一口,“我们乔乔真可爱,还跟个小雏女似的。”

“陈继川!”

“哎。”他发出一阵轻松的笑,阳光在他英俊的眉眼上跳跃,仿佛在代替上帝亲吻他最爱的孩子,“乔乔,你真漂亮。”

他目光灼灼,看得她似经历年少初恋一般羞涩地低下头,“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胸要再大点,舒淇啊叶子楣啊根本不是你对手。”

“陈继川,你能不能有句完整的好话?”

他笑,嘴角上扬,玩世不恭,却又在狭长的眼睛里投射出异样的郑重,“好好好,我说句好的。”他来回摩挲着她尖尖的下颌,眼瞳中倒映着她的脸与背后柔和的光,“刚跟你说了句对不起,现在再跟你说句我爱你——”

从来没想过,这三个字这样难,这样重,还没说出口已经将自己感动。他胸中一紧,喉头顿了顿,把酸涩的情绪都咽回去才继续,“乔乔,我这辈子,除了舒淇也就喜欢你了。”

余乔闭了闭眼,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生气,这一场表白跑错方向,最后两个人对话的重点都不在感情上,而去讨论舒淇和叶子楣,“可是我比较喜欢叶子楣,身材很好,舒淇太瘦了。”

“我觉得舒淇特好看。”

“哪好看?”

“没你好看,不过叶子楣的胸真是挺不错的。”

余乔说:“我的也不错。”

陈继川说:“那我试试……呵,真瘦了……”

“不喜欢?”

“没。”他一把将她捞起来按在腿上,扶住她后脑细细地温柔地吻着她,两个人许久未曾如此,虽有许多隔阂还未说清,但这一刻的温暖却是谁都不舍的放手的。

他爱着她,这份爱已入骨,无论结果如何,都将伴随彼此漫长人生。

余乔的手抚过他木然的左眼,她忽然说:“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过三十岁。”

“别傻了余乔……”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啄她指尖。

余乔说:“真的,我把遗嘱都拟好了。”

“别这样……”

“我忘不了,陈继川,我忘不了……”

他翻过身,将她按在沙发坟起的后背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的心脏几乎停跳,然而他却用另一种方式传递了这种痛,这种令人痛不欲生却又不能停止的痛。

她疼得皱眉,他忍得心酸,她一身快乐与酸楚都系在他窄窄腰间。

那一瞬间仿佛是灵魂的契合,她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失去的半颗心,寻寻觅觅终于得到一份完整的爱。

她环住他肩膀,吻他肩上深深浅浅的疤,灼热眼泪坠在他坑洼的皮肤上,带着上帝的恩赐,抚平命运带来的锥心刺骨的伤。

她爱他,她的感情毋庸置疑。

第四十二章嫌隙

余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不知几时已经回到床上,皮肤贴着柔软的被单,轻柔的触感让人产生一股莫名的缱绻。

但枕边已经空了,她伸手探了探,发觉被子已经凉透,于是坐起来,把乱糟糟的长发都拨到耳后,随手扯一件男式t恤套在身上,光着脚下床。

风还带着冷意,她在客厅找到自己的拖鞋,摸索着打开走廊灯,借着一点微黄的光,她撞见他孤独的影——就像一个走过无垠沙漠的苦旅人,他的故事里写满了没人读得懂的伤。

他的孤独和冷寂令她望而生畏,但也许就是如此,我们每时每刻在不同场合扮演不同角色,连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余乔走上阳台,停在陈继川右手边,轻轻搭他手臂,“想什么?”

他把烟放下,长长吐出一口雾,仰头看着天上厚厚的云说:“在想你。”

“又哄我。”

“没,真的。”他伸长手臂,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拥在身旁,“想你捡了我这么个大麻烦,以后该怎么办。”

余乔双手攀住他肩膀,小声说:“我不怕的。”

“你傻啊?”

“我真的不怕。”她低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没敢用力,“我最害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大概是觉得痒,笑着往后躲,“是什么时候?”

“你不肯认我的时候。”

“哦,我确实是一混蛋。”

“你记不记得我答应过,要哄你一辈子。”

他把烟掐了,将她被夜风吹散的长发都拢到一起,“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我说到就要做到。”

“看不出来啊,就这么重诺?”

“没,我骗你的。”她踮起脚又在他左肩上咬一口,“我当时就是不想便宜钱佳。”

他没躲,反而趁机托住她后臀把她腾空抱起来,“你说你是不是狗变的?怎么一身狗毛病啊?又爱乱闻又爱乱咬的,今年打狂犬疫苗了没?”

“没,就是想咬你,谁让你那么欠?”

“那要不换个地方咬?”

“什么意思?”她被陈继川抱回卧室,他向下倒,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很快又挨了一顿打。

他弯曲手肘,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在她柔软的嘴唇上来回抚弄,“瞅你这天真的小样儿,我还真不忍心说。”

她皱眉,脑中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他坏笑,“叫声哥我就告诉你。”

“谁理你?”

再要说话,床头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

余乔推开他去拿手机,一看屏幕,原来是高江。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来,高江说:“明天周六,有时间和我一起逛逛吗?”

“不好意思,我有其他安排了。”

数不清这已经是她第几次拒绝,但高江是个极度耐心又极度自负的人,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击退他那股志在必得的韧性。

高江大概早就料到会如此,依然按计划说下去,“就在你家附近,不,黄阿姨那逛逛,陪我看个朋友,刚生完孩子,我一个单身汉过去好像不太好。”

余乔有点烦了,“我真的没时间。”

“好吧。”他意外地答应了,依然用极其温和的口吻说,“那你早点休息,不要太晚睡。”

“好,那我先挂了。”

“连晚安都不肯说?”他的语气显得很受挫,“就当是普通朋友。”

余乔急着打发他,因而突然调小音量说:“晚安,再见。”

高江似乎在笑,语气里透着满足的情绪,“好的乔乔,晚安,明天见。”

余乔松一口气,赶紧把手机扔到一边,一回头却发现陈继川似乎正在观察她,微微皱着眉,仿佛在看,又仿佛在想心事,就像从前他看着余文初,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却又分毫谨记的方式。

“怎么了?”她竟然心虚起来,明明什么也没做。

陈继川笑了笑,无聊得摆弄起她的头发来,“谁啊,这么要挂不挂的。”

“同事,刚进所里,很多事情都不懂,总是打来问。”

“噢,这样啊。”

他的语气里总有她读不懂的情绪,“明天不是要出门?早点睡。”

余乔摇头,“我不去,我就想陪着你。”

“可我有事啊。怎么?还小呢,还让哥带着你玩儿啊?”

“没有。”她垂下眼睑,很是沮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中午吃饭怎么办?”

“哟,赖上我了?给你烙个饼挂脖子上行不行?”

“你别贫,我说真的,你早点回来。”

“别闹啊,我去见我妈连中饭都不吃像话吗?”

余乔一愣,“你妈?”

陈继川捏她脸颊,粗声粗气说:“老子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我有妈这事儿很稀奇?”

“你家在鹏城。”

“嗯。”他挠了挠被剃得只剩一小茬儿头发的后脑勺,感觉烟瘾又犯了,还得抽一根,“过两天再跟你说,我先出去抽根烟。”

“别老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哈,等你怀了我就戒。”

这话听着像在开玩笑,但余乔却当了真,她一贯在工作当中非常有执行力,结婚这个念头在她脑海当中一晃而过,短时间内就要提上议程。

第二天一早,余乔还没起床就接到黄庆玲的夺命连环call,“甭睡了,赶紧到红桥来陪我看房子。”

“妈?”

“打个车过来,我已经在碧桂园销售中心了。”黄庆玲火急火燎,恨不得跑南山来亲手将她抓过去,“你记得化个妆,来不及就在车上化,快点。”

早上气温低,余乔冷得往被子里钻,陈继川也还迷糊着,下意识地伸手环住她,下巴在她头顶磨蹭,两个人都懒着,谁也不愿意动。

“怎么了?要出警啊?”

余乔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含糊地回答,“没,我妈找我。”

“噢。”眼看他又要睡过去,忽然间被子一掀,余乔已经爬下床窜进浴室。

他坐起来,被子横在腰下,光裸的上半身敞在空气里。

“你妈找你你吓成这样干嘛?”

余乔刷着牙走回卧室,脑门子冒汗,“我妈最近……更年期……动不动要找我拼命……”

陈继川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疼得她差点蹦起来,因此也不认真刷牙了,漱完口脸也没洗就跑回床上,一定要报复回来。

陈继川在床上作大字瘫,恬不知耻地说:“你要打就打前面吧,前面挺贱,特别喜欢找抽。”

“…………”

最终余乔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钟头之后,好在路上没遇上堵车,她花十五分钟就到碧桂园,一进销售中心就见到黄庆玲正与售楼小姐聊得火热,而身边穿一身休闲装的,居然是高江。

余乔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黄庆玲在,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妈,你怎么突然跑这看房来了?打算投资吗?”

黄庆玲冷冷瞥她一眼,“投什么资,还不是给你看房。”说完去看高江,却是怎么看怎么合意,“我听小高说你们俩就要定日子了,你上班辛苦,他就像把婚房买在南山,让你早上能多睡半钟头。你看看人家,对你多好,你呢?叫你来看房还推三推四的,怎么就那么多事儿?”

余乔惊讶地看向高江,他却仍然从容不怕,绝不在脸上露出半点破绽。

她忍下来,准备等黄庆玲走后再和他开诚布公地说清楚。

她心烦意乱,黄庆玲却不给她喘息时间,径直拉她上楼,边走边说:“我和小高都看中了一户三室两厅96平的,24楼带个小阳台,采光特别好,布局也不错,儿童房还是小飘窗,大小也很合适。”

余乔闷声说:“高江看中了那是他的事。”

黄庆玲侧过头瞪她,“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高江买房子不都为了跟你结婚啊?要不人家里几套房干嘛还买新的?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你。”

她咬咬唇,“你们看吧,我没意见。”

高江适当时候出来打圆场,非常圆融,“阿姨别生气,乔乔肯定是怪我没提前说,突然把她叫出来,没有心理准备。”

黄庆玲道:“你也别总让着她,省得把她惯得……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他们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余乔争不过,干脆彻底闭嘴,一个字不说。

绕着小区走完一圈,高江准备付定金,售楼小姐欢天喜地。

小区已经是第三次开盘,除了在售的两栋楼之外,对面几个区已经住满了人,来来往往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