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还没完,先别急着感动。”王女士紧接着将房本拿出来,我在对面有一间物业,房子不大,靠山面海,风水不错,你们也知道那边的房价高得多离谱,去读书又没收入,租房多大压力啊?还是住自己的好,顺便我已经约好了律师,到时候把这套房转到你名下,你背井离乡跟着他过去,我们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这么一点点心意,你要敢跟我推辞,就是不把我当妈。”

天降奇财,余乔仿佛被港币砸昏了头,老半天没回过神。

陈继川赶紧替她把东西收起来,再抱住王女士撒娇,“妈,那我的呢?也给我买辆车怎么样?”

王女士冷着脸说:“不怎么样,每个月让余乔给你发三千零花,不许抽烟不许喝酒,有情况我立马告诉你二叔,让他来训你。”

陈继川委屈大喊,“妈!您还真不把我当亲儿子啊!”

王芸只管牵着余乔,“我现在又有女儿又有孙子,要你干嘛?哪凉快哪呆着去。”

过一会儿又自己找话题,“我跟你说说川儿他爸吧,估计你也听说过,他爸也是警察,九三年因公牺牲……”

陈继川插嘴,“不是下了班瞎晃悠的时候出的事儿吗?”

王芸在他腰上拧一把,转过身面对余乔,依然如春风和煦,“突然遇到有人开摩托车抢劫,他爸借了路边一辆自行车就去追,没想到,这一追就再也没回来。”

“对呀,骑车骑得心梗了。”

“你再放屁试试?”

总之,他爸是烈士,为了保护人民群众财产,牺牲在抓贼的路上。

他闭嘴了,他一辈子受的委屈,攒起来也没这两天多,万一余乔真和王芸结成联盟,他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因此等王女士走后,他不依不饶地缠着余乔问:“媳妇儿,你还爱不爱我?”

余乔摆弄着王芸留下来的**,随口说:“马马虎虎吧。”

“马马虎虎是什么意思?你不爱我了?”

“爱爱爱。”她翻个身,不耐烦地回答。过一会儿忽然问:“我以为你爸爸也是缉毒警。”

“以为他也是壮烈牺牲?”

“嗯。”

“傻妞,现实哪有那么多英雄事迹,我们这种,大多数时候连牺牲都无声无息,但你做这一行,如果只为当英雄,那真没必要,也侮辱了这份事业。”他无所谓地笑起来,态度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嗯……”她朦朦胧胧的,听懂了,又仿佛仍在困惑。

陈继川从身后抱住她,小声说:“**有我好看吗?看这个发生么呆?我妈以前是做居民区管道架设的,你想想这几年楼盘开发的速度,就知道她赚多少了。”

“所以我这是……嫁给富二代了?”

陈继川严肃地点头,“嗯,可以这么说。”

第六十七章骤变

天刚蒙蒙亮,南下的列车在汽笛声中驶入东站。

乘客接连从睡梦中清醒, 揉着眼盯着车窗外不断靠近的站台发呆。

余家宝早已经醒了,他天生警惕, 已然爬出座位,溜到车厢接口处,跟在一位行李众多的单身妇女背后, 装作是她的孩子,混过了检票口,闯入一座繁华而又陌生的城市。

他稳稳地揣着兜里的两张红钞和余乔留下的地址, 壮着胆独自登上一辆出租车。

“叔叔, 去找个地方。”他把纸条递给司机。

红色出出租车离开等客队伍,一拐弯淹没在清晨依然拥堵的街道中。

初夏温暖的晨光中, 余乔从陈继川的怀中醒来,一睁眼就是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占有欲,不舍得与她分隔哪怕一张被的距离。

她静静看着眼前安详恬静的脸, 忽而伸出手用食指一下一下撩他纤长的睫毛,撩得他打心眼里发痒, 一睁眼握住她手腕, 将“幕后真凶”抓个现行。

“怎么?一早不睡觉,这么痴迷于我的肉体,想趁我不被对我下黑手?”大概是刚醒的缘故,他嗓音沙哑,带着一股好不做作的慵懒与性感,令她忍不住亲一亲他嘴角,顺利尝到这天早上第一颗糖。

余乔曲起手指在他突出的喉结上来回滑动,目光落在他光裸的肩头,似乎馋涎欲滴,“我昨天晚上梦到你。”

“别闹,痒……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们回到瑞丽,那间酒店,你饥不择食的第一次。”

“我饥不择食?也不知道是谁洗完澡披个浴巾就坐我身上……”

“你当时怎么想的?”

陈继川攥住余乔乱摸的手,按在自己腰侧,往前贴近她,令他炽热滚烫的胸膛,紧贴她的浅蓝色小熊睡衣。

他皱眉想了想才回答:“我那时候觉得这女的胸挺大的,浴巾都遮不住,露了半个球出来……哎哎哎别拧……我说错了,我当时觉得我怎么那么好命啊,天仙都能看上我,回头我就上庙里烧香谢观音菩萨保佑。”

“菩萨还管你这个?”

“菩萨不管,你管。”他说完挺着腰往她身上蹭,他身体温度惊人,睡裤里还有怪物作祟,嚣张得仿佛随时要咬她一口。

他厚着脸皮压在她身上掐着她的腰说“”“这几天都没空陪你,小蝴蝶想不想铁柱哥?”

没等她回答,他摸上一把之后眉开眼笑,“可怜的孩子,想得都哭了,眼泪流我一手。”

“我才没有!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她被他调侃得满脸通红,当下抬起腿就要踹他,但毕竟陈继川是学过格斗的人,当下就将她大腿按住了,困在身下动弹不得。接下来再一脸坏笑地往上顶,“来来来,铁柱哥跟小蝴蝶打个招呼。”

“别闹,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好久不见,让这俩先亲个嘴儿呗。”

“亲你个头!快出去,嗯……禽兽,我怀着孩子呢……”

“不怕,铁柱今天主要任务是伺候好小蝴蝶,不干别的……”

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实在擅长这些,一早把余乔弄得满身湿汗,弓着腰,一双腿乱蹬,却又不得法,难受得要命,又快活得要命。

此后再盯他,两只眼睛都润着晶晶亮亮的一层水壳,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司机绕路,一共收一百三十块,又找给余家宝一张五十块**,斩断他回头路。

小区周边环境非常好,背靠南山,面朝南海,风轻云淡,天晴时满地跑的都是猫狗和小朋友,嘻嘻哈哈漫天欢笑。不像福利院,每天阴沉沉,大家都有心事,大家都不开心。

他走过门口时,摸了摸咖啡色卷毛小狗,却惹来小狗大声犬吠,原本在一旁低头玩手机的女主人也赶紧把狗牵走。狗和人都把他当做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满身都是脏污。

他去路旁五金店花十九块买一把锋利拆骨刀,出门拆开包装塞在自己小棉袄下面,从侧门绕进小区。

他来到9A,跟着一位刚刚买菜回来的老奶奶进了单元门,乘电梯上十七楼,默默守在楼道口的蓝色垃圾桶后侧,就像他昨夜,一声不吭地躺在火车座椅下,等例行查票的列车员慢慢走远。

陈继川这么一闹,就等到中午才出门。

虽然余乔不大想回去,但要过海总还得回家收拾东西,于是在陈继川的“我的名字叫铁柱”的歌声中,余乔把车开回小区地下停车场。

余乔刚停好车,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声与哭闹声交杂,陈继川按住余乔,“我去看看。”

他没走几步就撞上事发现场,原来是妻子倒车丈夫指挥,妻子一下没打好方向,车后胎从丈夫大腿上碾过,顿时血肉模糊。

陈继川蹲下去,把伤者的皮带抽出来,绑住伤口上端止血,接着打电话叫好救护车,再抽空安慰嚎啕大哭的女人,“放心,没流多少血,不至于当场就挂,别嚎了老实等救护车吧。”

他一回头,余乔已经跟过来,他连忙捂着耳朵对余乔说:“别看了,满地都是血,你先上去,我等救护车来了就回。”

“好,你自己小心。”

“小事情,学习雷锋嘛。”

“有点发腻,上楼给我带杯热豆浆。”

他笑嘻嘻地朝余乔敬了个礼,“遵命!一定把豆浆按时带到!那么就……辛苦领导自己上楼。”

这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余乔与从前无数次一样,慢慢走进9A,进电梯,再按下十七楼按键,出电梯时她在想,将来应该把小朋友的户口落在对面还是鹏城,一个不留神身边窜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都没发觉。

小男孩浑身都是灰,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看不出颜色。

他喊她:“姐姐。”

她回头,他似猛兽一般冲过来,尖利的拆骨刀一闪而过,晃花了她的眼。

他离她很近,仰着头,展现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眼睛里全装满了仇恨与愤怒,他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他用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咬着牙说:“我妈告诉我,你是个出卖亲爹的贱货,你该死。”

他手腕一转,拆骨刀在她腹腔内扭转,带着她的血与肉,也带着她最后一口气。

余乔顺着自己家的铁门慢慢倒下,她捂住不断向外涌血的伤口,身体发冷,一阵接一阵地打着颤。

余家宝也看着她,他的眼里只剩冷漠,看她与看路边草丛一只将死的蚂蚱没有区别。

他不再说话,让出两步,等陈继川出现。

负一楼,陈继川送走了哭天喊地的两夫妻,正哼着歌准备上电梯。

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他心情好得忍不住又要唱“原始社会好”,不过电梯里装着监控摄像头,他得克制自己,别手舞足蹈跳起来——

他妈的,终于要升级当老爸了,简直迫不及待。

叮咚——

十七楼,电梯门开,他手里的豆浆还在丝丝往外冒着热气。

他看见躺在血泊里的余乔,用尽力气呼唤他,让他走。

埋伏已久的余家宝提着染血的拆骨刀突然从暗处冲过来,还未近身就被陈继川拧住手腕往墙壁上猛地一撞,刀落地,余家宝也晕了过去。

余乔的豆浆摔在地上,与鲜红温热的雪渐渐交融在瓷砖缝上。

他慌了神,恐惧与疯狂占据了头脑,他脱掉衬衫按住余乔仍在涌血的伤口,不断地不断地哀求她,“别走……余乔,你看看我,你看我,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我发誓……”

余乔笑了,她想抱抱他,摸摸他的脑袋和他说:“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但她抬不起手,也开不了口。

命运要剥夺她爱的人,她无能为力。

第六十八章鲜血

“怎么搞的,大白天杀人哦?”

“啧啧, 杀得到处都是血,好吓人的。”

“还挺年轻一小姑娘, 看样子活不了了,真作孽。”

“开门开门,救护车来了。”

吵闹声、议论声、汽车喇叭与呼喝声交叠, 让他脑中空白,耳内失衡,仿佛被隔绝在这个喧哗焦躁的世界之外。

他眼里只剩下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余乔, 他握着她冰冷的手, 看着救护车上的急救人员给她戴上氧气罩,再做紧急止血处理, 过后安慰他,“不要太悲观,及时送院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但前方道路拥挤,无人肯打左方向盘让出一个车位。

驾驶员按下车窗, 半个身子都探到车窗外,不断拍打着车门, “让让!让让!有急救病人!”

前面一辆奔驰车依旧一动不动, 一毫米都不肯让。头顶锃亮的司机朝救护车竖起中指,“操他妈的,救护车了不起啊?开救护车遛弯儿我也得让你?什么玩意儿?”

余乔的血压越来越低,一分钟都耽误不起。

陈继川跳下车,从救护车尾绕到奔驰车头,敲了敲奔驰车车窗。

奔驰车主不耐烦地降下车窗,刚降到一半陈继川的手臂就伸进去,抓住车主光溜溜的脑袋往方向盘上一撞,把他撞得眼冒金星,再拉开车门,把人拖出来按在车头上一顿狠揍,边打边问:“让不让?让不让?你他妈让不让?”

“让让让!”前一秒还在骂**妈的车主,这一秒顶着被打歪的鼻梁哭哭啼啼求饶。

陈继川放开他,冲着身边不肯让步的车辆喊道:“还有谁不让的?”

奔驰车主屁滚尿流地窜进他的百万豪车,跟随终于似大梦初醒的车流向两侧挪动,救护车终于顺利离开拥堵路段,司机将油门踩满冲入医院大门。

余乔经过急救处理之后被送进手术室,陈继川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双手还在不停地抖,余乔的血几乎浸透了他的灰色上衣,冷得触目惊心。

他两眼发直,盯住地面瓷砖一动不动。

急救医生的交代不断在他脑中回放,“病人失血过多,子宫壁破裂,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

他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明明在停车场分开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就倒在血泊当中,奄奄一息。

如果他不去管那对吵吵嚷嚷的夫妻,如果他早一步上楼,是不是一切都来得及挽回?

他抱着头,蜷缩在座椅上,仿佛一瞬之间枯萎,变为形容枯槁心如死灰的耄耋老人,弯腰弓背地蜷缩在冰冷阴暗的走廊。

他在等什么?命运的最后宣判?

他也不清楚。

再抬头仿佛是大梦一场,有人捂着鼻子绑着纱布指着他吵吵嚷嚷,原来是奔驰车主对着警察哭诉,“是他!就是他!光天化日行凶,把我打成这样,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警察同志,快抓他!枪毙他!”

两个警察穿深蓝制服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年轻的那个听得不耐烦,反驳说:“你不拦着救护车人能打你吗?还动不动枪毙,法院你开的?”

奔驰车主大怒,“哎我说你个警察怎么说话的?我是受害者,你怎帮着行凶的人?还有没有王法啦?”

老警察咳嗽一声,“小周,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小周觉得无趣,挠了挠后脑勺站到一旁。

老警察摘下警帽,露出半白的头发,看着陈继川说:“同志,配合一下,咱们做个笔录。是你打得他吗?”

陈继川不回话,奔驰车主上前一步,又退后一步,还是怕他,“就是他!路口监控都拍下来了!还问什么问,赶快把他抓起来!”

老警察慢悠悠坐到陈继川身边,朝奔驰车主笑笑说:“同志,不要激动嘛,再激动,也不能妨碍我们正常工作,否则程序出错,我们是抓不了人滴。”

转过来又问陈继川,“家里人出事了?”

他还是不答,木着脸,像一尊石像。

警察说:“按道理,把人打成这样,要拘留你七到十五天。”

陈继川终于开口,“要枪毙我也行……先让我杀两个人。”他一抬头,眼神凶悍,瞳中带血,吓得奔驰车主一个趄趔差一点平地扑街。赶忙躲到小周后面,“警察同志你们听见了啊,他要杀我……他是危险人物,快抓他,抓他坐牢!”

小周甩开他,“别动手动脚的,刚不是挺横的吗?”

老警察又叫,“小周,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大嘛。还有,这位同志,你也是,家里人出事了心里着急我们能理解,但是也不能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啊,和谐社会,我们要心平气和共建社会主义新风貌嘛。这样吧……你随便说两句,我写个笔录,有事再通知你来警局报道,你看怎么样?”

陈继川不说话,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见。

这时候田一峰喘着气跑过来,被满身是血的陈继川吓得一愣,“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陈继川说:“我没事,乔乔还在抢救。”

田一峰蹲在他身前,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才喘着气说:“人已经抓了,什么都承认,但是你得清楚,他还不满十四岁,干什么都不入刑,咱没办法。”

“他幕后肯定有人指使。”

“瑞丽那边也去提肖红了,她就一句话,该怎么判怎么判,要赔钱一分都没有。”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