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衣服,准备拿包走的工夫,曾悦希回了她一条:“真巧,我也要加班。明天无论如何跟你一起吃晚饭。抱歉。”

欧阳灿拿着手机看这简单的几句话,回复他说:“没关系。明天再约。晚饭记得按时吃。”

“你也是。”他瞬间回复了三个字。

欧阳灿关上门,下楼时想起来,又问他:“猫呢?猫晚饭吃什么?”

“得委屈它们晚一点吃了。”

“我帮你喂猫吧。我好歹八点之前应该会到家。”欧阳灿一边下楼梯一边打字。

曾悦希好一会儿没给她回信息,等她都快走到刑警队办公楼了,手机才响起来。

她一看,这回是一大串字,不禁微笑着读起来:“那好吧。麻烦你了。大门备用钥匙在报箱后的石缝里。里面门的钥匙在大门内左手边第二个猫窝前的猫食碗下。鱼在冰箱里,一盒鱼加一盒米饭;猫粮在灶台下橱柜里;猫食碗在架子上。谢谢你。”

“不……客……气。”她边说边输入。

信息刚发走,突然肩膀上挨了一记敲打,吓了她一跳,回头一看是潘晓辉。

“你干嘛呢,神神道道的咕哝。”潘晓辉笑道。

“还说我神道,你吓死我。”欧阳灿发出信息去,揣了手机,看她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出外勤了?”

“嗯,出去查‘钻石女’了。”潘晓辉说着话,跟欧阳灿进了办公楼,一起往会议室走。“他们应该都在会议室。”

“林队给定的代号‘钻石女’?”欧阳灿领会过来。

“嗯,说简单好记。编码有好几个,并起来的有点复杂,他就让用这个代替。”潘晓辉说。

欧阳灿点头,问:“出去一趟有收获?”

潘晓辉有点儿沮丧,说:“别提了,一肚子火。进去说吧。”

她敲敲会议室门,里面林方晓抬头看了看,招手让她们进去。

欧阳灿跟在潘晓辉身后,进了门意外竟然没有平常那铺面而来的烟气,就看到白春雪坐在背对门口的位置。她看她身旁的椅子空着,过去坐下来,轻声问:“早来啦?”

白春雪点点头,说:“我给你留字条了。”

“看见了。”欧阳灿轻声说着,看了眼前面已经画上了密密麻麻符号、贴了数张照片的白板——其中一张照片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子。

此时戴冰正在前面白板上画着示意图,边画边解释。

欧阳灿看了一会儿那复杂而凌乱的示意图,才大体理顺出来图里人物关系和目前案情的进展——目前案件中已知受害人是两个。男受害者张承志,36岁,“精神家园”建筑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单身,与父母同住。三天前与家人失联。最后出现的地点是NePoer健身俱乐部。据他的私教说,当天他来了俱乐部,还没有开始热身,想起来手机落在车里了,说要下去拿,就再也没回来。他的手机的确在车里。监控镜头只捕捉到他从俱乐部出来,走进楼梯间。此后张承志就失踪了。张家人表示张承志性格又温和,为人也厚道,不会与人结仇。但是根据张承志助理讲,他最近有感情上的困扰,并且提供了与他有感情纠葛的人的线索。根据这些线索,以及张承志手机里存留的信息,那个人就是案件中的女受害人高思琼。高思琼今年29岁,曾经是奎元地产的销售员。高思琼在职的时候工作业绩很不错,不过两个月前离职了。高思琼是外地人,离异独居,亲属都在H省,目前正在和他们联系。据高的前同事们说,高的私生活有些复杂,做销售员时有几笔大生意的来路可疑,但谁都没有证据。有人说她曾经被客户的太太带人暴打,这个说法还没有得到验证……

欧阳灿拿着笔在本子上划来划去,听戴冰说:“……不过出来奎元地产,我们在其他地方却得到了些线索。据高思琼的邻居说,这两个月经常有豪车接送她。保安也说是有这么回事,说有时候是人司机来,有时候是那人亲自来。据见过那人的邻居和保安描述了下,我们目前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奎元地产的老板,丁奎。”

第十一章 月色涛声 (五)

戴冰说着,把一张丁奎的照片贴在了白板上。会议室里的人不约而同“哦”了一声,似意外又像意料之中。毕竟丁奎这个人的飞扬跋扈和好色贪财在坊间流传甚久,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欧阳灿则眯眯眼看着那张照片里的丁奎——钟馗似的一头乱发和又粗又黑的眉毛,看上去一点儿都没有商人的精明,倒像个工地上泥瓦匠……不过他的样貌倒跟少年时相差不大,如果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毛发更重了。从正太期钟馗变为成年版钟馗。

欧阳灿搓搓耳朵,听戴冰问潘晓辉,去查丁奎的日程有什么结果。

潘晓辉说:“丁奎的秘书说,丁总中午开完会就离开公司了,去哪儿无可奉告,明天是否上班不知道,联络方式不方便给,只答应给丁总留言转告我们去过,什么时候能回复仍然是未知数。秘书明确告诉我们,丁总凡是不来公司上班的时间都是私人时间,再大的事儿都得排号来,不能随意打扰。抒”

“好牛气的秘书。”戴冰说。

记号笔在手指间飞快旋了两个圈儿,在白板上画了个记号。

“还不是有个牛气的老板么。狐假虎威谁不会?就这位秘书小姐肯见我们还事我们等了好久的结果呢。不过我们在公司里转了转,公司其他职员对我们的态度也还算好。只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平常应该在公司就是这么小心,开口说话非常谨慎。看样子我们这级别的是问不出什么,为了不耽误别的事儿我们就先撤了。出来的时候,我们在奎元总部的停车场溜达了一圈儿,找到丁奎的私人停车位看了看。他给自己留了不少停车位,停的都是好车。停车场管理员发现了我们,还以为我们是‘踩道’的,差点儿喊保安抓人。后来知道我们是警察,才问到底要干什么。然后我们问了下丁奎今天开得哪辆车。他说开的是那辆黑色AM。我们看那车还在,问说是不是下班由司机开另外的车送的,他说丁总的私车和公司给他的专车都在停车场没出去。所以我们推测,丁奎要不就是坐别人的车走的,要不就很可能没有离开公司或者离开奎元总部大厦,但为什么不接受我们的询问?这有点儿奇怪。”

“有没有去调监控?”林方晓问带。

潘晓辉微微一笑,道:“人家保安部也不说不配合,很客气地说不好意思,系统在升级,请我们过阵子再去看。现在也没有一定要他们交出监控的理由来,再者我想着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林方晓点点头,说:“先放着。也许这位丁总想溜达溜达呢?他们奎元大厦前面就是海嘛。附近的监控总是我们说了算。那个耳环呢?去查了吗?”

“查了。品牌的专柜经理亲自接待我们的,开始说VIP客户信息不便透露。后来沟通的结果还比较不错。告诉我们这款首饰确实是从他们店里流出的。当时到店里来选首饰的是一位女士。”潘晓辉回手指了指刚才戴冰加标记的位置。“宋如松。丁奎的秘书。”

“嗬,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还是没出这个范围。”戴冰说。

“有可能是替丁奎选购礼物。秘书有时候也得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我们在停车场调查的时候跟管理员聊了会儿,他对宋秘书的评价还不错。丁奎的脾气非常不好,因为用车就能找茬儿骂人,宋秘书还经常帮他们担待。丁奎挺信任他这个秘书的。我们在问宋秘书话的时候,她对丁奎的事嘴很严,问到她自己的情况倒是中规中矩回答的。她是大学毕业就在丁奎公司工作了,到现在有八年时间。她是一步一步从普通秘书升上来的。丁奎的总经理室的负责人就是她,平常里外的事都是她负责,蛮有能力的一个人。”潘晓辉说。

林方晓手中的笔敲打着他面前的笔记本,示意潘晓辉和戴冰先坐下,转向欧阳灿,问:“欧阳?”

欧阳灿点头,说:“张承志是溺亡。在他身上发现了束缚伤,分别位于手腕、脚腕处。有生活反应,但因为在水中浸泡多时,很难从伤痕判断出具体时间。但从他的胃内容物中发现了大剂量的安定。胃内容物的分析结果显示他死于就餐后六至七小时。”

“根据张承志助理提供的信息,张失踪那天中午因为急着赶个工程的草图用餐晚了,接近两点才用的。他五点半下班去了俱乐部,六点之后行踪不明……推断死亡时间在六点之后,或者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张承志从俱乐部出来去停车场的路上即被人制服,喂下安定导致长时间昏迷,之后被丢进下水道,溺水身亡。”戴冰起身拿着记号笔,在白板上画着。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用来使尸体下沉的物体是哑铃,捆绑尸体的是跳绳……得查一下俱乐部有没有丢失这两样东西。然后将从俱乐部到停车场的路线再仔细摸几遍,也许有我们之前忽略的细节……看在那个俱乐部里有谁跟张承志熟悉,能提供些他的情况的。还有,查一下丁奎是不是那个俱乐部的会员,有没有在那里出现过。”林方晓说。

停了一会儿,戴冰说:“林队,怀疑丁奎啊……”

林方晓见他有点犹豫,说:“怎么,觉得他不可能吗?”

“他有什么道理杀了人还非要在自己的项目里弃尸?上面关心这个案子,八成是因为他的缘故。要跟他有关系,他这么办不是明摆着自己给自己挖坑吗?”戴冰说。

“也有可能他这么干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无辜啊。”潘晓辉道。

“现在还不能说涉案的人谁无辜。凡是进入视线之内的,有动机的,一个都不能放过。尤其在这个没什么头绪的时候,越是不可能的对象,越不能轻易放过。”林方晓说。

戴冰不吭声了。

林方晓敲敲笔记本,说:“明天开始,一组由戴冰负责,将高思琼生前的社会关系往细了调查。高思琼有过一次婚姻,还有孩子。把她之前的婚姻状况和亲属关系了解了解,看有没有可疑之处。还要对她的住处进行搜查。案发第一现场至今还没有找到,希望能有所收获。二组由潘晓辉负责,跟进张承志这边。刚才我提到的那几点,在调查过程中要重点布置,其他的你们在行动中把握。至于丁奎这条线,看来得我负责了。”

“林队,您要不拉上局长去吧,不然把你扔会议室一晾几个钟头,也太耽误事儿了。”潘晓辉笑着说。

“他敢!”林方晓把笔记本一合,“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有了。”大家齐声回答。

“散会!”林方晓说。

一众人纷纷伸懒腰、打哈欠、站起来,一时会议室里乱七八糟什么声响都有。

欧阳灿坐在那里晃着脖子,还看白板。

白春雪问:“走吧?不饿啊?不是有约会?”

“唉,那边加班呢。”欧阳灿说。

“哟,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失约啦?”白春雪说。

林方晓不晓得她俩在说什么,站在一边静静听着。

“也不是成心啊。他昨晚上就加班到很晚。”欧阳灿忍不住替曾悦希辩解。

“那你跟我们一起吃吧。”白春雪说。

“不了,我回家吃。我还有事儿呢。”欧阳灿说着拎起包来。“林队我走啦,明儿见啊!”

“好,明儿见……坐我车走吧?我捎你一段。”林方晓道。

“不用。我今儿骑车来的。走啦!”欧阳灿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会议室。

林方晓和白春雪也出来。

看她急匆匆走了,林方晓这才问:“你们刚才说谁呢?”

“欧阳啊。她可能真跟曾悦希好了。”白春雪挽着林方晓手臂。

林方晓张了嘴,“啊?真的?”

“我骗你干嘛。她自己说的。”白春雪说。

林方晓转头从廊上的玻璃窗里看下去,只见欧阳灿跑出办公楼,往自行车棚跑去……

欧阳灿在自行车棚里取了车,骑上便很快出了警局大门。

天色已经暗下来,她骑着车子,手机响起来,接通一听是母亲打来的、问她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饭吃了没有,笑着说:“对不起,妈。我刚才在开会,手机静音了。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你们晚饭吃了吗?有给我留饭吗?”

灿妈让她慢点骑车,回来家里有吃的。

“好嘞!”欧阳灿答应着挂了电话。

她也实在是肚子饿的厉害,本来想快点骑车,可真是没有力气了,有点后悔刚刚没搭林方晓的车……她拐着弯儿绕到上坡少的路线往家走。这条路线稍微远一点,可是不那么费力气。

快到家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有车子鸣笛。

第十一章 月色涛声 (六)

也许是因为她骑车慢了挡着人家路的缘故吧。可这路窄的她一时之间也没处躲避,只能跳下车来,脚撑着地,转身的工夫回头瞅了一眼——身后不远处是一辆黑色的小跑车,被她一瞅,车子的敞篷缓缓地敞开了,倒像是被她瞅开了似的,反把她弄的一愣。

“欧阳,车放上来吧,我带你一段。”开车的是范静侬。

欧阳灿见是她,就笑了,说:“不用啦,你快走吧……我挡你道儿了吧?”

“不是,没关系的,我又不着急。我看你骑的很慢。是不是累了啊?”范静侬车子开到欧阳灿身边,轻声问。

欧阳灿看到她那条陨石色牧羊犬Luna很神气地坐在后座上,睁着一对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不由得笑道:“还真是有点累了。不过没关系啦……”

“上车。”范静侬语气柔柔的,可是两个字简洁又有力,况且车子一停下,已经有了欧阳灿不上车就绝不开走的架势。

欧阳灿一是真的有些累了,二是车上那只漂亮友好的狗狗实在太吸引人,三是她对范静侬这样的大美人的邀约也无力拒绝,于是真也就不客气地把自行车放到了跑车后座上,自己坐进来,回头看看范静侬的爱犬,还没等她有所表示,就被使劲儿亲了两下,弄了一脸口水。

“喂,别这么热情啊,Luna,我要吃醋的啦。”范静侬笑着说。

欧阳灿也笑道:“太可爱了。”

“就是有点热情过头。我刚刚带它去洗澡了。”范静侬说。

欧阳灿点头,“难怪香香的。”

人和狗都洁净而美好,真让人看了打心眼儿里觉得舒服…带…

欧阳灿忍不住看看自己。忙了一天,一身臭汗,像只泥地里打滚的黄毛鸭子。

她叹口气,听范静侬说:“你刚下班吗?也太辛苦了点儿。”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跟你们刚刚好相反。你们放暑假的时候,大概是我们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

“为什么?因为天气热,人都浮躁,更容易发生刑事案件吗?”范静侬问。

“有这方面的原因。”欧阳灿说。

范静侬开车又慢又缓,看得出来她车技并不怎么好。可是这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在夏天的夜晚,车子缓缓地穿行在小巷里,昏黄的路灯被浓密的法国梧桐遮蔽着,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热,并且整个人都在慢慢放松……欧阳灿深吸了口气。

“很不好意思,早上给你和夏老师添麻烦了吧?”范静侬轻声问。

“哦?那个啊,没有麻烦啦。”欧阳灿忙说。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状况。早上警察来敲门的时候就有点不知所措。他们一问,我就把我能想到的就都告诉他们了。”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是警察,我知道查案遇到知情人很难得的,知情人肯配合调查就更难得。只要对破案有帮助,我很愿意把我看到的告诉警察的。”欧阳灿说。

范静侬微笑,“夏老师也这么说的……你们这样讲我安心好些。谢谢你们愿意提供帮助。”

欧阳灿笑起来,“不过话是这么说,你跟我们又是抱歉啊,又是感谢的,不该那位沈先生来吗?”

“哎?”范静侬看看她。

欧阳灿一本正经地说:“对啊,该让沈先生来跟我们道谢嘛。”

“这个有点困难呢……”

欧阳灿看她脸上真的有为难的样子,不禁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啦。作证是义务。没人谢我们,该作证也得作证。”

范静侬也笑了,“其实我跟他不熟的。”

欧阳灿笑。

看起来范静侬真是个温柔又不善言辞的人,她不禁玩儿心大炽,想逗逗她,正要说呢,看到前方转过弯去就是范家大门口了,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说:“你到家了。我就在这下车好了。”

“我送你回去。”范静侬忙说。

“就那么一点点路。”欧阳灿忙说。

说话间车转了弯,她们同时看到范家大门口停了辆车。

范静侬愣了下,车速降下来,但没有要停车的意思,欧阳灿赶紧说:“有人来拜访,这么过去不合适。”

“没关系。”范静侬说着,还是把车停了下来。“我打个招呼就行。”

她拦着欧阳灿没让她下车,Luna冲着外面叫了两声。

欧阳灿看着那车觉得眼熟,正疑心是不是那晚见过的那辆,果然司机去开了车门,沈绪楷从车里下来了——范静侬的车灯亮着,他就在明亮的光线里走了过来。欧阳灿见过他两次,他都衣冠楚楚,可这会儿他白衬衫卡其裤,袖子卷到手肘处,领口还开了两颗扣子,走过来看了她们,目光清亮,镇定自若,真好气度。

欧阳灿没出声,倒是沈绪楷看着她,点点头,才转向范静侬。

范静侬才说着“我得先送朋友回家”,在后座上的Luna就猛的跳了起来,前爪搭在了沈绪楷肩膀上。

范静侬愣了下,马上抓住了Luna的牵引绳,可沈绪楷却把狗儿抱了出去,说:“我在这等你。”

范静侬说:“这是欧阳医生。是她和夏老师跟警察作证的。”

沈绪楷看了欧阳灿,伸手过来,说:“沈绪楷。我先替老鲁谢谢你。他今天放假处理私事没有来。案子的事麻烦你了。”

欧阳灿说:“不客气。应该的。”

“我们是不是见过?”沈绪楷看了欧阳灿。

“那天晚上作报告有我。”欧阳灿说。

沈绪楷缓缓点了点头,说:“对。悦希的朋友。”

欧阳灿笑笑,没出声。

“辛苦你们了。”他说。

欧阳灿摇摇头。

“改天有机会和悦希一起坐坐。我们也很久没聚了。”沈绪楷说。

后面有车子鸣笛催促,范静侬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回头大声道:“你催什么催!”

第十一章 月色涛声 (七)

欧阳灿吓一跳,不想斯文的范老师忽然发了火。

沈绪楷却安之若素,抱着Luna站在那里,只是稍稍侧了下身。

欧阳灿回头看,就见后面那辆车子停到路边,司机下了车,朝这边走来,先和沈绪楷打了个招呼,冲范静侬说:“你车停这儿把路挡了个严严实实的,还有理了是吧?”

“我马上就开走,要你催。”范静侬冷着脸道。

“这谁给你枪药吃了么?脾气这个大。”那人笑笑,瞅了沈绪楷,说:“不是说要回北京?怎么还没走?”

欧阳灿仔细看看,认出来他就是那天晚上帮自己拿药的人带。

那人见沈绪楷不语,过来伸手敲了范静侬脑袋瓜儿一下,说:“长本事了啊,敢跟你老哥我发火儿,还不快点儿?到底把车堵这儿干嘛?晾着我和老沈啊?”

他说着,看了眼车里坐着的人。

“哟,是你呀?”他就笑了,“巧了啊,怎么在这儿遇见你?”

“你们认识?”范静侬像是吃了一惊,看着欧阳灿,一脸“你怎么会认识他”的表情。

欧阳灿微笑,给她一个“我也不知从何说起”的意思,确实三言两语似乎也解释不了他们的关系,而且他们其实算不上认识吧……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不能认识吗?”那人又敲了范静侬脑袋瓜儿一下,冲欧阳灿说:“陈润涵。静侬的表哥,悦希的朋友。”

“欧阳灿。”欧阳灿微笑道。

“我知道。欧阳医生嘛,那天在报告现场听你解答过问题。好多专业表述,听得我一愣一愣的。”陈润涵说。

欧阳灿微笑,“那天谢谢您。”

“谢我干嘛呀。要不进来喝杯茶吧?我妹这儿有的是好茶,我借花献佛。”陈润涵说。

“谢谢,不了,我得回家。说好了回家吃晚饭的。”欧阳灿忙说。

“远吗?”陈润涵问。

“不远。就在前面。”欧阳灿说。

“我送欧阳回家。你们自便。”范静侬说着解开狗儿的牵引绳,不等他们再有所表示,发动车子就走。

欧阳灿转过脸来看看范静侬,见她脸上隐隐有怒意,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别出声。

范静侬意识到,轻声说:“本来我也是想请你到我那里坐坐的,谁知道来了俩瘟神……这下只能改天了。”

“那就改天。”欧阳灿微笑。她看出范静侬有些疑惑,解释道:“我确实该好好谢谢陈先生。那天晚上我出了点状况,要不是他帮忙拿药给我,恐怕会很狼狈。”

范静侬把车停在巷口,看着欧阳灿说:“我还以为……其实我表哥那人不错的,就是嘴巴坏了点儿。”

欧阳灿看着她笑,点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下了车,把自行车扛下来,跟范静侬摆摆手,让她先走。

范静侬车子都开出去了,又倒回来,“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嘛?回头约你喝茶。”

“好啊。”欧阳灿大方地报了手机号。见范静农只是点头,问:“不拿手机打一下?”

“记住了啦。”范静侬微笑。“Bye!”

“Bye!”欧阳灿笑着骑上车子回了家。

进门把自行车一扔,在一群狗儿的喧闹声里进了屋。

“妈,我饿死了。”她叫起来。

灿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身边坐着田藻,听见她叫喊,两人大笑。

田藻起身过来,看着正在换鞋的欧阳灿,说:“你这个时间才回来,饿晕在路上算不算工伤?”

欧阳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跟灿妈说:“我饿的手都抖了……”

“我来帮你摆桌。有冷面,还有新做的酱牛肉,我给你切。”田藻撸起袖子来。

欧阳灿看了灿妈一眼,“妈,您不管我啊?”

“大小姐,我来伺候你不行吗?阿姨看电视剧呢,刚好到紧要关头。”田藻说。

“哦。”欧阳灿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