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安笑笑,也不出声了。

欧阳灿走到楼下,倒回头看了他一眼。

夏至安正低着头一级一级下楼梯,像是在想事情……她边往门边走去换鞋,边说:“我说,夏至安。”

“嗯?”夏至安冷不防被她喊了一声,抬起头来。

“下午我去接我爸他们就好了,你有事就去忙吧。”欧阳灿说。

夏至安笑笑,说:“我的事应该很快就结束。结束之后给你电话。要是还有别的安排,你不去也是可以的。”

欧阳灿看了他那笑容,虽说在这清晨的阳光营造出来的柔和的光影中,那样的笑容在那样的脸上,可以说是能让人觉得好看到省下一些话语了,还是莫名觉得真有些可恶……她哼了一声,刚要说自己没事,就听他笑问:“你是不想我去呢,还是另有人跟你一起去接机?”

欧阳灿踌躇起来。

这个问题还真是没有想过……如果说她开口,曾悦希未必不会陪她去接机。可真要麻烦他,好像时机未到。

“行啦,你看你那表情。我得吃早饭去了,赶时间。”夏至安笑着往餐厅走去。

欧阳灿换好鞋,听见田藻的笑声……夏至安的声音则有些低沉。

他们两个相处的还真是不错。她想。

她看看时间,忙推门出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摸出来一看,是曾悦希打来的。

“喂,我这就出门了。”欧阳灿说。

“我过来接你吧。”他说。

“不用啦,我骑车很方便的。”欧阳灿忙说。

曾悦希在那边笑起来,“好吧,那我们道馆见。”

“待会儿见。”欧阳灿说。

她笑着收起手机,去把自行车推了出来。

低头一看车子,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仔细检查下,才发现应该是刚刚擦过……她扶着车子,看着送她出门的胖胖,“肯定不会是你吧?”

“那可不是成精了?”夏至安从树阴后走出来,笑道。“人家要来接,为什么不让接?一点都不懂……”

“你懂!要你管!”欧阳灿眉竖起来,气哼哼地说着,也不推车子了,搬起来就放到小石子路上,横亘在那里。“你再多话,加收你房租。”

第十三章 夏日香气 (十二)

“哎呀,吓死人了。”夏至安差点儿被飞起的车轮扫到裤腿,灵活地挪动脚步,轻轻避开。“真是狗咬吕洞宾。”

“狗一定是因为吕洞宾嘴巴太坏了才咬他的。”欧阳灿说。

夏至安哈哈大笑。

欧阳灿斜他一眼,问:“真是你帮忙擦的车?干嘛这么好心?”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都不觉得泥点子粘在车上难看?”夏至安笑问。

“强迫症……那我这几天没空嘛。”

“有空还约会去是吗?约会骑着脏车子去,减分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欧阳灿嗤了一声。

“OK,OK,随你。我先走了。”夏至安笑着先去开了门,给欧阳灿扶了下,方便她推车出来,就先走了。

欧阳灿出来把门关好,就看到夏至安已经到了车边,正在讲电话。

但等她骑上车优哉游哉经过时,他还坐在车里没动,只是看到她,抬手示意了下。

欧阳灿起脚轻轻蹬了下他车子的轮胎,扬长而去。

夏至安在车里看着她这稚气的举动,不禁笑出来。

他正讲着电话,那边听他半晌不言语,反而笑了,顿了顿,问他怎么了,“我说的哪里好笑了……”

他说:“不,没什么。对不起,Christine。我刚看到有只特别可爱的小狗跑过去了。”

“就因为这个?”Christine惊讶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狗了吗?”

“啊,这个嘛……”夏至安想想,好像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那个的。”Christine笑起来,“我记得你讨厌狗的。”

“准确地说,是不太喜欢,并没有讨厌。讨厌狗的是你。”夏至安说。

“这么说来……确实呢。好吧,我承认我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我可不喜欢小动物。”Christine轻声道,似乎还叹了口气。

夏至安看看腕表,问:“一会儿就见面了,还要继续在电话里聊吗?”

Christine又叹息一声,说:“你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了。怎么这个城市的气候会让人改变吗?你以前很有耐心的。”

“大概急性子可以传染。”夏至安说。

“那你是被谁传染了?”Christine问。

夏至安笑笑,说:“等下见面聊吧。”

他说完不等她回话先挂断了。

Christine下榻的酒店距离这里不远,他想了下路线,开车驶出小巷。

·

·

·

天气很热,欧阳灿在下坡时故意骑得快一些,可惜速度快了些,风还是湿热的。

她来到道馆院门口时,已经满额头的汗。

她把头盔摘下来,刚要擦把汗,就看到门口树下正在一处聊天的几个穿着花色艳丽的几位老阿姨一齐转过身来,其中一位满身非洲菊的身材高大的白发老阿姨一拍手,喊了声“小灿”!她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笑了。

那白发老阿姨是乐师母。

“师母。”欧阳灿跳下自行车,乐师母三两步就已经来到了她面前,伸过大手来拍了她肩膀一下。

这一下势大力沉的,她差点儿被拍到自行车下去。

“你这个小家伙,可算是露面了……老乐说你有时候会来道馆练习,我总没遇见。还想着那天跟你说说,你来的时候我也来……我就说今天早上醒了就神清气爽的,莫名其妙的心情好,不定应在什么事儿上,这不就对了么!看见你呀我就高兴了。”乐师母笑着说。

欧阳灿也笑,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乐师母人高马大,性情豪爽,一说起话来往往就没别人说话的份儿了……果然她不出声,乐师母也高高兴兴地指着她和身边那几位老阿姨说:“这是老乐的学生,最喜欢的学生……现在可了不得了,博士,还是法医。她妈妈前阵子和我说,家里那立功受奖的证书都一大摞,奖章都要挂不下了呢……所以我说,小孩子年纪小的时候运动一下,不管是游泳啊打球啊都好,吃点苦不是什么坏事,长大了,意志品质都比别的孩子强一些。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说着又拍了欧阳灿肩膀一下。幸好这会儿欧阳灿已经站稳当了,只是笑着道:“师母,瞧您把我夸的跟朵花似的,哪儿有这么好……”

“不是我非要夸,是实在就是好。来来来,先跟我进来。”乐师母要帮欧阳灿把自行车抬进来,欧阳灿急忙拎起来车子先进了门。乐师母就和老阿姨们说回头聊,进了院门就和欧阳灿说:“今天中午不要走了,留下来吃午饭。我早上买了活砺虾,包虾仁馄饨呢。”

“好。等下我来帮忙。”欧阳灿笑道。

“不用你帮忙。包几个馄饨还不是一会儿工夫的事儿。有这个空儿陪你师父聊会儿天儿。”乐师母欢喜的满面红光。“还有啊,谢谢你想着我们老两口,总给我们捎东西。以后不要花钱了,攒攒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攒攒钱。”

“又没什么稀罕的东西。再说我花钱的地方也少。跟我爸妈住,节省得很。”欧阳灿笑道。

“不能一直跟爸妈住呢,是不是?”乐师母看看她,伸手捏捏她的腮,说:“想想那时候训练完了就跟我要吃的、跟你师父淘气的日子才过去几天,这就变成大姑娘了。”

欧阳灿笑,“我才没有淘气。”

“对,你不算最淘气的,你是最贪吃的——那时候训练量大,消耗也大,你们吃起饭来都了不得。现在呢?你看你瘦的……也在节食啊?”乐师母问。

“没有!我才没节食呢。现在还是能吃,越忙起来的时候越能吃。”欧阳灿笑着说。

“工作辛苦,多吃点好的。”乐师母说着又看看她,目光落在她脚上。“脚伤不大要紧了吧?”

欧阳灿摇头。

“不要紧就好。唉,我和你师父就是老挂心你这伤。”乐师母说。

欧阳灿笑笑。

乐师母叹口气,又捏捏她脸,说:“得了。我不勾你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你去吧。场地才开,人少呢。哎呀我的记性,我买菜的车子还在外头!”

这时候就有人在大门口冲里面喊道:“乐师母,你的菜还在这儿呢,给你看半天了,再不拿走我们带回家了!”

乐师母一拍巴掌,笑着往外走。

欧阳灿要过去帮忙,就见曾悦希身影一闪,叫了声“乐师母”,帮忙把小推车给拎了进来。

第十三章 夏日香气 (十三)

欧阳灿一笑,曾悦希也微微一笑,拉着小推车往里走。

他身材很高,拉着小推车要低低身子,显得有点滑稽。

乐师母笑眯眯地说:“哎呦小曾来了,谢谢你呀……瞧我这记性,只顾了跟小灿说话,竟然忘了这个。可不是老糊涂了是怎么的!”

曾悦希笑着把小推车拉进来,直要替师母送到厨房去,早被乐师母拦下,说:“不用你。就这么两步路哪儿用得着你呢。”

“还是我来吧。”曾悦希二话不说,把小推车拎了起来。

欧阳灿见他还背着运动包,过去默默地把包接了过来。

曾悦希笑笑,拎着小推车上了台阶,在乐师母不住声的客气说辞里送到楼上厨房去了。欧阳灿没有跟上,站在楼下道场门口看着里面。楼上传来孩子们上课时那有些稚嫩的呼喝声,间或有成年人的声音,那想必是带课的教练了……她看看道场里只有两个人刚刚换好道服在热身,推门走了进去。那两位见她进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继续活动着。

欧阳灿把她和曾悦希的运动包都放在门边的长凳上,站在那里等着曾悦希。

她轻轻晃动着脚腕。

平常只有天气不太好的时候脚腕会有些酸痛,但奇怪的是这两天都觉得不舒服。

她坐下来,伸手轻轻揉着脚腕,正在出神的工夫,曾悦希从外面进来,问:“怎么没换衣服?脚腕扭到了?”

欧阳灿忙放开手,说:“没有。就是有点不舒服。”

“那还能活动吗?”曾悦希索性在她身边坐下来。“来,我看看。”

“不用啦。”欧阳灿有些窘,手臂在长椅上一撑,整个人马上离曾悦希远了一尺。

曾悦希倒愣了下,看着她,笑问:“怎么了?”

欧阳灿更窘了,忙说:“真的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脚腕子偶尔会觉得酸胀。”

“最近受过伤吗?”曾悦希问。

欧阳灿摇头,说:“很多年前的老伤了,早就长得好好的了。”

曾悦希低头看了眼她并在一起的两只脚。穿着荧光粉色运动鞋的两只脚轻轻碰在一处,一会儿一动,显见这两只脚的主人心绪有点乱……他轻声说:“也可能跟你最近比较辛苦有关系。过度疲劳的情况下,也怕旧伤复发的。”

欧阳灿没出声。

曾悦希说的有点道理。最近的确是疲劳得很。她总仗着年轻对工作强度毫不在意。可这些天并不只是体力上的透支,她的情绪也有很大的波动……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也是忙嘛,还不是一样的嘛。”

“不一样啊,我没有旧伤。”曾悦希说。

欧阳灿不服气地说:“旧伤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复发的时候别哭鼻子。”曾悦希说。

“我会哭!受伤的时候都没哭过!来,咱俩比划比划。”欧阳灿撸了下T恤的袖子。

曾悦希看了看她,把T恤的袖子给她往下扯了扯,说:“那就换道服吧,我来领教领教。”

欧阳灿二话不说拎起包就去女更衣室换了道服。

回来看到曾悦希正背对这边,一面做着热身一面跟那两个早到的壮汉聊天——穿着白色道服的曾悦希显得比平常要随意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防备……她灵机一动,提起一口气来,迅速朝他身后移动过去,正准备大喝一声发动进攻,谁知道腿还没抬起来,曾悦希一个转身,长腿便冲她劈过来。她急忙躲避,步伐灵活地腾挪转移,但在他连续的像闪电般的踢腿动作攻击下,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所幸她身型灵活,反应也够快,凌厉尽管他下还能攻势凌力,也还能寻找空当反攻……双方身体条件固然相差悬殊,可互有攻守倒也在短时间内平分秋色。

又几个回合之后,欧阳灿忽的发现曾悦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动作便慢了半拍,她抓住机会转身一个劈腿向前进攻,不想曾悦希转身更快,避开她的攻击的同时起右脚直攻她肋下。欧阳灿一惊急忙后退,哪知退时脚下便不灵活,被曾悦希趁机起脚勾住她右小腿用力一挑,她便向后倒去……

“好啊!”旁观的人们喝起彩来。

欧阳灿正准备跌个结实,不想就在她要倒地的一刹那,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撑了一下,接着便向上一带,她像飘起来似的腾了空,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双脚轻轻着地。

“唉!”旁观的人们发出可惜的叹息。“明明可以赢的很漂亮啊!”

“老曾你这算什么?怜香惜玉?对我们怎么就老下毒手?”一个壮汉笑着说。

曾悦希放开手臂,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转脸看了看已经额上见汗的欧阳灿,轻轻拍拍她后脑勺,说:“你脚上的伤确实会影响你发挥。就这么着还皮!”

“你是不是脑后长眼?”欧阳灿笑问。

脚腕确实隐隐作痛,但曾悦希的警觉和随机应变的能力实在让她惊讶,即便她没有脚上的拖累,跟他交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还用脑后长眼啊,留给你一个背后空当,你要不利用一下偷袭我,你也不是欧阳灿了。”曾悦希说着,伸手点了下欧阳灿鼻尖。“好了,你去休息下,我跟老赵他们过过招就来。”

“好啊。”欧阳灿这回不犟了,乖乖回到场地边坐下,看他们过招。

曾悦希的确技高一筹,陆续又来了几位,水平都不低,可也都败在了他手下……他朝对手鞠躬,握了下手,回头看了眼这边。

欧阳灿抬手摆了摆,他便朝这边走来。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本馆一霸?”欧阳灿笑问。

曾悦希坐下来,拿了毛巾擦汗,笑笑,说:“还有高手没来呢。”

欧阳灿却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那么点儿自负的。有点儿可爱的自负……她有点出神地看着他。

激烈运动之后,他的脸色发红,和平常的样子不太一样。

曾悦希忽的发觉她眼神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轻轻咳了咳。

欧阳灿回神,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转开脸。

“刚在想什么啊?”曾悦希把毛巾盖在膝盖上,问。

“哦……有件事,我老想问你来着。田藻,她前夫你认得哦?”欧阳灿问。

第十三章 夏日香气 (十四)

曾悦希点了点头。

欧阳灿把他的水杯递过去,说:“我还记得那次跟你一起吃饭,在餐厅遇到他。那天要不是你劝他,可能场面会比较难看。”

曾悦希听着欧阳灿说,喝口水,又点了点头。

欧阳灿问:“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啊?”

“你干嘛不直接问田藻呢?”曾悦希反问道。

欧阳灿摇摇头,“我觉得我问她可能会说的,可是会比较勉强。我只是想侧面了解一下司马默的为人。我试着搜索了一下,跟他有关系的就只有一条,还是三年前的了,是他采用新型训练方式,受全军表彰。这类新闻也不会涉及什么具体的内容,我看来看去也只是多看了几遍他的标准照而已。”

“对他有什么印象?”曾悦希瞅着欧阳灿,问。

“哇,好帅!”欧阳灿说。

曾悦希微微一笑。

欧阳灿说:“其实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但是当时他那样子太吓人了,长什么样子我后来竟然记不清,只记得人又高又帅。看照片,相貌非常周正,按说长成这样的人,从相学上来讲,该是从小环境优渥,少年得志,日后会飞黄腾达的……”

曾悦希听到这,忙把水杯挪开,拿毛巾擦了擦嘴角,笑道:“你还会相面?你可是法医,讲科学一点好不好。”

欧阳灿笑笑,问:“那我判断的有道理没有?”

曾悦希笑道:“这还用相面吗?你搜到的新闻足以说明他少年得志,从小家境优渥,你和他前妻是朋友,当然也是知道一点的,至于日后会不会飞黄腾达……你见过那天跟他一起吃饭的女孩子吧?女孩子的父亲是这个……”

欧阳灿看曾悦希抬手在肩膀上比划了一下,点点头。

“也就是说,司马默如果再婚和那个女孩子,他就是上了双保险。飞黄腾达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只是看他想走到哪一步,肯不肯自己努努力就是了。有时候并不是说别人给铺好路就可以的,自己也得是那块材料,对不?”曾悦希道。

欧阳灿沉吟不语。

曾悦希说的这些固然是事实,但听起来是有些让人心里不痛快。

曾悦希看出来,说:“不过司马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就跟谁结婚,不然他也不会娶田藻。当时他们俩结婚,我是听说他家里是不怎么同意的。司马有不少女孩子追,其中不乏他父亲的同僚、上级的女儿。司马从小到大都出类拔萃,性格近乎完美,没有人不喜欢他的,包括长辈和平辈,连小辈都喜欢粘着他。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的父亲是一起扛过枪的。我和他倒算不上关系很铁,不过也说得上话就是了。你要问我他是怎么样的人,我只能说到这个程度。”

“这就够了的。”欧阳灿点了点头。“谢谢。这个问题应该让你比较为难。”

“那倒没有。你是觉得他哪里不对吗?”曾悦希问。

欧阳灿带要说,看到他那黑沉沉的眸子里探寻的目光,话到嘴边咽了下去,说:“还不是田藻……她离婚以后跟家里也闹翻了。她妈妈总让我妈妈劝她回心转意,跟司马默复合。我就有点好奇,司马默怎么那么得丈母娘欢心呢?”

曾悦希笑笑,说:“要是我,女婿像司马默那么帅气稳重,我也喜欢的……他们分手是有些可惜。司马好像也一直没放弃挽回。离婚应该是田藻提出来的,据说做得非常绝,什么都没有要就一味要求离婚。他们是军婚嘛,司马不同意很难办的,不过最后还是分了。”

“女人心要硬起来,也是会很硬的。”欧阳灿说。

曾悦希沉默片刻,说:“这话很是。”

欧阳灿叹口气。

“那天晚上田藻怎么会在你家的?”曾悦希问。

欧阳灿想了想,就把田藻怎么住进家里来的简单讲了讲,“只是暂时啦,找到房子就搬走的。”

曾悦希点头,“一开始我以为你很讨厌她呢……可现在看并不是。应该是我看走了眼。”

“我是很讨厌她啊。”欧阳灿说。

“有时候‘讨厌’就是喜欢的意思。”曾悦希笑道。

欧阳灿笑了,说:“那你是说我口是心非喽!”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你大概没有自己说的那么讨厌她而已。”曾悦希笑道。

“毕竟认识了几十年了。”欧阳灿叹气。

她低下头,两只脚并在一起,脚尖碰啊碰的。

脚跟贴着地面,脚上的旧伤疤很长,这样有一部分就被她踩在了脚下……她跺了跺脚,抬起头来,见曾悦希默不作声地握着水杯只管看她,忙说:“真对不起,我又走神了。”

曾悦希笑笑,摇头。

她脸红着道歉的样子像做错事的小孩,可以说是很可爱了……他轻声说:“你最近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样子。本来我以为你运动下散散心,应该会好些的,竟没想到你旧伤这么严重。”

“其实也还好。我以后注意些就是了。”欧阳灿笑着说,“至于心情不好……我自己会调整。工作的事毕竟不该影响正常生活。”

“我想也是工作的事引发的情绪问题。有没有我能帮你的?”曾悦希温和地问。

欧阳灿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才说:“要是每个坏人都能被绳之以法该多好……我这几天都在想,有时候我能做的真的不多。”

“话是这么说,能把每个坏人都绳之以法几乎是做不到的。你和我的工作,都只是把这条绳索尽量收紧,让法网能网住更多的罪犯,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没有你的工作,很难想象怎么破得了案、定得了罪的,不有要妄自菲薄。”曾悦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