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跟我见见他吗?他可能会来看我。不过也不一定。他这次的项目主要是在北京活动,不知道是不是有时间过来……我已经跟他说了。他知道你。”夏至安说着,回身去把锅放在灶上,点着了火。“你会不会有压力?要是觉得还太早了,这次可以不用见他。”

“嗯……不会。”欧阳灿说。

“在你见我爸爸之前,先征得欧伯和伯母同意。好像从程序上和礼貌上都该我先被他们接受吧?”夏至安问。

欧阳灿看他神色认真,知道这回他真没有开玩笑,想了想,摇头道:“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们家好像也不是很传统的人家……再说这又不是商量结婚。”

夏至安看了她,没出声。

欧阳灿没提防自己先说了“结婚”这两个字,顿时懊悔。她握着杯子,喝了一大口菊花茶。水还有点儿烫,她舌尖抖了抖。

夏至安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不用紧张。我爸很随和,也不大在意这些礼数。不过我觉得应该让你见见他,起码可以冲淡一点因为我妈带来的恶劣影响。”

“没有很恶劣。我还是很喜欢袁阿姨的。”

“是作为一个人喜欢她,而不是作为未来家人吧?”

“……”

“优秀的人会彼此吸引。这点我倒是可以理解。”

“夏至安。”

“嗯?”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啊……这个嘛……”夏至安往锅里添了水,盖上锅盖。“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啊,太多理由了。”

“哎,你还真是……”

“怎样?”

“算了,反正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以前我都很清楚的。”

“以前很清楚是什么意思?”夏至安回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嗯?你来解释一下?你心里还有个表格吗?一列一列对比?”

“没有!”

“没有吗?”

“水开了!”欧阳灿指着锅。

夏至安伸手过来敲了下她的额头,“等下再说。”

欧阳灿吐了吐舌,“吓死人了哎……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我今天啊……让我想想——早上陪孙怡的父母和家里人去了法医中心。后来她父亲签了解剖同意书。我送他们回了酒店,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午饭是在酒店餐厅吃的。下午学校领导和庞院长一起过去慰问家属,我陪同的。孙怡母亲身体情况不是很好,医生过去给她测了下血压什么的。他们提出来想静一静,我就离开了……开着车在路上开了好久,大概围着学校转了四五圈吧,每一次都错过校门。后来还是学生给我电话,提醒我说本来有个meeting要我参加的,可是他们觉得我忙,就自己开了,把记录发给我了。我就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工作,就回去看了看。他们都OK,我也下班了——你一天都没给我消息,我想着应该很忙吧,可是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就去警局那儿看看。我想如果你下班的话,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你。”夏至安落了火。

欧阳灿入神地听他慢慢地说着话,并不出声,看他将面盛了出来,加上绿叶菜。他把碗端过来,放在她面前。这碗面看上去清淡爽口,还很美观。

“尝尝味道怎样。”他把筷子和勺子给她摆好。

欧阳灿看着这漂亮的白瓷碗中像是用手理顺过似的龙须面,细细的面漂在清汤里,点了一点点麻油,有淡淡的香气——如果她不是鼻塞,想必会觉得味道更好吧。即便如此,她也很难迅速地被唤醒了嗅觉和食欲……面热气腾腾的,只看着就让她觉得有点热。

“尝一尝……我车当时停在大门口,结果被葛大爷发现,出来喊我进去喝杯茶。我们好像也很久没见面似的。我就进去坐了一会儿,跟他说说话。他们值班室里间有张大画桌,还看了会儿画。我下午的时候问过林哥案子进行的怎么样了……我知道他们早上行动了。他没回复我,我晓得是不方便透露,而且他忙,所以也没追问。我想他在方便的时候应该就会说了。我正跟葛大爷看画,他来电话说让我放心,嫌疑人都撂了。”

“嗯……”欧阳灿看了他一眼。

他很平静,不知道是不是林方晓跟他说这个结果的时候他听了也这么平静……平静中有一点点无奈,还有很多的惋惜。

“他听说我在传达室,就让我在那儿多坐会儿。一会儿他和戴冰也去了。老戴不过说了几句话就下班走了。林哥要等白师姐,说一起等好了。之后葛大爷有事去忙了,他跟我聊了会儿案子。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目前的结果,很多细节是我猜的,不过我说我的想法,他也没有否认就是了。那么我基本上可以把整个过程还原个八成……”

“缪之美和乔老师是共犯?”

“这个怎么分别,主犯和从犯?人是缪之美杀的,转移尸体和隐藏证据的是乔奇。”

欧阳灿慢慢把一口面吸进嘴里,“他们俩……”

“据说他们之间没有越界的行为,只是非常亲密的朋友,算是soulmate。乔奇和缪老师是前后辈。缪老师比他高两届。两人都是訾国天的学生。”

“那訾国天和缪之美的关系、訾国天的所作所为,乔奇应该了解一些?”

“我推测,乔奇可能了解的很深吧。我在想是不是除了我,其实大家对訾教授的为人的作风都知道得不少,甚至有些学生也很清楚他的真面目——现在想想,之前也听一个学生说过,男孩子在訾教授那里总是讨不到好……像这样的情况,长期浸淫其中,总该知道些东西。何况乔奇跟訾教授的合作那么多。所以我想他对缪之美目前的处境也有些同情。不管缪之美是怎么跟訾国天结合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彼此是应该忠诚。缪之美这方面对訾国天没有什么亏欠,还想继续维持婚姻。”

“訾国天的学术地位还是不可动摇的。”

“也许不无这方面的考虑。所以很多事情她都帮忙遮盖了……乔奇说訾国天对孙怡开始是胁迫的。但孙怡没有告发,并且后来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往来。但缪之美说孙怡是有意为之,投其所好,通过性关系的建立,让訾国天给她交换生、保研、发核心期刊论文……带她上项目诸如此类的好处。她觉得孙怡的品质是有问题的。她特别鄙视和痛恨孙怡。”

“你不是说孙怡是个有潜力的学生吗?”

“是。我现在还是这个看法。但另一个事实是有潜力的学生不止是她一个。但凡是能被层层选拔到了这里的,都是优秀的。可机会毕竟有限,他们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

“明白你的意思。那这么长时间,孙怡应该始终是缪之美心里的刺吧。”

“本来也相安无事,缪之美最近神经敏感,主要是听说訾国天在国外那个研究所又搭上了一个留学生……而且,还有一个意外事件——孙怡喜欢我这个事,有不少人看出来了。缪之美当面羞辱过孙怡,说让她别做美梦。她和孙怡说过,别以为新来的老师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就可以装乖乖女、好学生,那是没人告诉他……像她那样的人不配得到正常人的感情和幸福的。”

“很……刻薄了。难怪孙怡当时会跟你说那些话。所以她是被你拒绝了,以为是有人告诉了你什么,是吧?”

“对。而且孙怡认为缪之美和乔奇之间也有不正当关系。她有段时间跟踪和偷拍他们俩单独在办公室、一起打球和跑步、在食堂吃饭,这些。在缪之美羞辱她只好,她把这些照片都发给了缪之美。她说缪之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完全可以发给訾国天或者发到学校BBS上,让她也声名狼藉。”

“缪之美不恨死她啊。”

“对。缪之美当时特别气愤。那之后她就没找过孙怡麻烦。孙怡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好像真能随时发疯。这点孙怡的父母也说到了。不得不说他们真的是特别通情达理、会体谅人的好人,非常克制,就在了解情况的时候,也很有礼貌……这太让我难受了。”

欧阳灿看他只拿筷子挑着面,半天都没吃一口,伸手过来握了他的手,“算了,我不该问的。别说了,你吃点东西。”

“没事。我就是很后悔没有更好的处理这件事,原本这样的悲剧不应该发生的……缪之美说前天晚上她和乔奇打完球在小花园散步的。因为她马上要飞美国,乔奇要跟她谈一谈。孙怡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要马上见面。她就说了。孙怡来了之后就破口大骂——当时乔奇先躲开了——孙怡骂得非常难听,她也特别生气,所以两个人就呛了起来,有了肢体接触。她是一气之下勒住她脖子的……她说当时完全蒙了,清醒过来的乔奇就在使劲儿摇她,孙怡在地上不动了。乔奇让她冷静,告诉她说让她赶快离开这里,无论谁问就说没有这回事。乔奇给她指点路线,说那条路上监控拍不到,可以顺利从那边逃离。之后乔奇先将尸体藏在灌木丛下,把草地处理了下,找了找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最后将尸体抛在了后山。”夏至安拨了拨碗上横着的筷子。

欧阳灿看着他在灯光下白皙得几乎透明的手,那一节节指骨玲珑剔透。

她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十一章 星之碎片 (二十七)

夏至安抬起头来,看着她。

欧阳灿摇了摇头,说:“虽然我们已经最大限度接近事实,可还是觉得太遗憾了……还有愤怒吧?”

“是啊。愤怒,但目前却还不知道自己能再做些什么。”

“力所能及。哪怕改变一点点也是好的……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有些痼疾,并不是靠谁一己之力能够轻易改变的。哪怕你现在在庞叔叔那个位置上,或者更高一些,更多的时候也只能找一个妥协的方案,多转很多个弯才能达到一部分目的。”

“完全可以了解,也可以想象。”

“保护好你自己,才能保护好你想要保护的人和做你想做的事。”欧阳灿轻声说。她看着他那碗没吃几口的面,“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的。现在不烫口了,再吃一点吧……怕是凉了吧?”

“刚刚好。”夏至安说。

欧阳灿手臂撑在台子上,看着他一点点吃着面——他情绪不好,可还是在尽量显得轻松些……她轻声说:“最近你得空就休息一下吧。这阵子恐怕气氛都不会好,难免让人心情压抑。”

“那倒也不怕。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忙起来也就好了……下个月可能带学生出海。”夏至安说。

“嗯?去多久?”欧阳灿问。

“至少一个月。”

“那么久啊……”

“可以每天跟你联系的,不用担心。”夏至安看她那表情,一笑。他伸手过来摸摸她额头。“好像没那么热了?”

“嗯。睡了一会儿,吃面出了点汗,好像轻松点了。”欧阳灿吸吸鼻子。她看他吃完了,把线毯放到一边,撸撸袖子。“我来洗碗。”

“我来吧。”夏至安说。

“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只是吃呀……”

“这有什么。”夏至安说着,已经将碗收走了。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帮我看一下。”

欧阳灿跑过去拿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吓了一跳,说:“呀,是我妈打来的……”

“快拿来。”夏至安说。

欧阳灿在屏上划了一下,跑过来将手机贴在他耳边,听见那边叫“小夏”,她屏住呼吸,冲夏至安摇摇头。

“伯母……是……应该没有。我嘱咐他们别给它吃肉,也别喂它东西了……应该没乱吃东西……医生怎么说的?”夏至安摘了手套,自己拿了手机。欧阳灿要走开,他却拉着她的手。“……要紧吗?我现在过来吧……没事,我这会儿有空的。”

欧阳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管看着他。

“那好。好的……伯母辛苦了。再见。”夏至安挂断了电话,看着欧阳灿。

“出什么事儿了?哼哼?”欧阳灿问。

“拉稀。白天喂了药也没控制住,伯父伯母带着去诊所了。刚刚是大夫问这两天都吃什么了。”

“应该没乱吃东西呀……他们现在还在诊所?”欧阳灿问。

“还在。在等化验结果。我说要过去,伯母不让。”

“想过去看看?”欧阳灿问。

“反正也要送你回去的。”夏至安说。

欧阳灿看了下时间,说:“呀,都十点多了!”

“那就走吧。早点回去也好早点休息。”夏至安说。

欧阳灿看着他笑,道:“可见哼哼是真在心上了。”

“咦,你要吃哼哼的醋吗?”夏至安歪着头看她,笑着让她等一下,回身往里面房间里走去。

欧阳灿先去拿了烘干的鞋子出来换上,站在玄关处等他。他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披肩,抖开给她披在肩上,说:“用这个吧,可暖和了。”

欧阳灿本来想说不用这么夸张的,可这披肩又软又暖,伸手一摸简直太舒服了,于是裹了裹,问:“这是哪里来的?这么舒服,不像是新的。”

“偷的。”夏至安说。

“哎?”

夏至安给她推开门,说:“我爸爸的助手啦,从他那得来的。他是个特别精细的人,用的东西都特别讲究。”

“跟你似的。”

“有一次在我爸那里午睡,用了他的这个,哇……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然后我就问他哪里买的,他说这个已经绝版了,不会再出了。可是我又很想要……最后答应帮他做事才拿到了。我一直带在身边的,可以当小毯子、披肩也可以当围巾。”夏至安按了电梯键,顺手给欧阳灿整理了下这块柔软又暖和的开司米大披肩。

欧阳灿看着他,忍不住想要笑,说:“有点好奇你答应帮他做什么。”

“都是小事。为了喜欢的东西可以付出相当的代价,这也不算什么。”夏至安说。

欧阳灿笑笑。

他们下了楼,见雨还没有停,反而比来时还大了些似的,夏至安让她在大厅里等一下。他过去把车开过来,才让她上车。

“这会儿欧伯和伯母还在诊所吧?”夏至安说。

“我问问。”欧阳灿摸出手机来,拨了母亲的号码。电话接通后问清楚他们果然还在诊所没离开,她看了夏至安一眼,说:“那你们稍等一会儿,先别叫车了……我跟夏至安现在就过去……嗯,我们俩在一起呢。”

夏至安转头看她,见她若无其事地说了句“一会儿见”就挂了电话,说:“我们俩在一起呢?”

“对啊。”

“你等下要怎么解释?”

“又不是做了坏事,需要解释吗?”欧阳灿笑起来。“好好开车!”

夏至安看着不住挥动的雨刷,也笑了,伸手过来。欧阳灿把手覆在他手上。他握住她的手。

“哎,有件事。”欧阳灿说。

“什么事?”

“你可能要被敲一顿饭哎……”

“哦,‘松屋’日料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哦,这些家伙是不是已经敲了?”

“我都已经答应了。就是‘松屋’的预约需要一点时间,我联系了下,正在等排位。这个没什么问题。”

“这么狮子大开口你也答应,是不是傻?”欧阳灿叫道。

夏至安轻声说:“跟他们一起吃顿饭也是应该的,只怕没有这个机会罢了。”

欧阳灿听了,倒有一会儿没出声。

车子在雨中穿行,雨点打在车顶,噼里啪啦地响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结账的时候别哭就好了。”

夏至安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欧阳灿看着他——别说是今晚,这两天,这大概也是他笑的最舒心和最轻松的时刻了吧……

车子开上通往诊所的巷子,夏至安就降了速度。雨巷里光线有些昏暗,诊所门前的灯光却很明亮。他远远看到诊所门前停了辆银色的车子,正有人开了车门,往车上放着什么……他看清那人,不禁转头看了眼欧阳灿。

第二十一章 星之碎片 (二十八)

欧阳灿刚好抬起头来,发现他神色有些奇怪,待要问,就见他下巴抬了抬,示意往前方——她看过去,立即明白了夏至安为什么会这样——那是曾悦希。夏至安将车灯熄了,他却也往这边看了一眼。他应该是立即就认出了车子来,于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欧阳灿心想巧也是很巧的,但……夏至安轻声说:“你等一下。”

她看着他,笑笑,说:“不用啦,一起下车好了。”

“可是只有一把伞。”

“可是只要两步就到了屋檐下。”欧阳灿说着就开了车门。“走吧。”

两人一起朝诊所走去。曾悦希站在车边,正看着他们。欧阳灿知道他等在这里是要打个招呼再走的,便先点了点头,说:“这么巧。”

曾悦希也点点头,温和地跟两个人打了个招呼,特别向夏至安看了看,微笑道:“是啊,正要走,看到你们来了。”

“这么晚来诊所,是哪个生病了吗?”欧阳灿问。毕竟帮忙喂了一阵子的猫,她对那些可爱的小生物很有些感情。

“没有生病,只是有几只猫做了绝育手术,这几天我忙,放在医院照顾。今晚我有空来接回去。”曾悦希道。

“那就好。”欧阳灿说。

她鼻音很重,曾悦希看了她,眉头微微皱了下,待要说什么,又看了陪在她身旁的夏至安——夏至安说:“我先进去看一下,失陪。”

“请便。”曾悦希说。

欧阳灿的目光跟着夏至安走开,听曾悦希问道:“怎么你却是生病了吗?”

“嗯,小小感冒,不成问题。”欧阳灿说。

“还是要多保重。工作这么忙,身体一定要顾好。”曾悦希说。

“知道啦。”欧阳灿看看车内。前后座上都放了航空箱,她笑笑。“这阵势还真不小……不早了,快点送猫主子回家吧。”

“好。那就再见。”曾悦希说。

“再见。”欧阳灿挥挥手,目送他上车离去。她裹了下身上的披肩,轻风带着雨丝往屋檐下飘,真有些凉。而这雨夜的深巷,突然间静的让人心里有点慌……她回过头来,看了眼玻璃门内——已近午夜,诊所大厅里空荡荡的。她一眼看到夏至安抱着哼哼从病房那边走过来,忙拉开门进去。诊所里很暖和,瞬间便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跑过去,脚步声很轻可也在大厅里带了一点回音,夏至安抬头见是她,皱眉道:“别跑,慢慢走。”

“怎样啊?我爸妈呢?”欧阳灿跑过来,看着小毯子里裹着的哼哼——小家伙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只是毛有点乱……她伸手要摸它,被夏至安阻止,说:“你去那边把手消消毒再来摸它!”

“哎,我一晚上就都在你那里、只摸过你的手,哪有机会接触病菌?”欧阳灿哼了一声。

夏至安瞪了她一眼,说:“快去。欧伯和伯母在里面收拾哼哼用的东西。”

欧阳灿往他身后看看,父母亲还没出来,只好先去洗手。出来时就听见他们在说话,忙喊了声爸妈。灿妈回头看见她,说:“小夏说你感冒了,还行吗?要不然让杜医生给你也来一针?”

她说得一本正经,欧阳勋和夏至安却一齐笑出来,欧阳灿笑道:“我还是扛一下吧,在这打一针我一年的医药费都够了。”

灿妈看她笑嘻嘻地站在夏至安身边,伸手去摸摸哼哼,忍不住和欧阳勋交换了个眼神。

欧阳勋笑笑,点点头,道:“好啦,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夏至安把哼哼交给欧阳灿,嘱咐她抱好,拉开门等他们都走出去,才跟着出来,一起上了车。回家的距离很近,一会儿就到了。车一停,欧阳灿看夏至安解开安全带,说:“车子你开走好了。省得还要叫车子来,都这么晚了。”

夏至安看她。

欧阳灿回头看着父亲,问:“爸爸,可以吗?”

欧阳勋还没回答,灿妈说:“这么晚了,还下雨,小夏就住下吧。房间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随时可以用……我看你这么走了,对哼哼也是牵肠挂肚的。”

“那……哼哼今晚还跟我好了,我来照顾它。”夏至安迅速看了眼欧阳灿,很快地说。

“行!反正这小东西跟着你就是乖。瞧刚刚打针嚎叫的整个诊所都听得见,打完了还哼唧,一见你就老实了。”灿妈微笑道。

他们说着话,一起下了车,边走边商量着等下吃点儿什么。开门的工夫,院子里一阵犬吠。因为下雨,狗子们都被关在屋里,这会儿听见动静都在叫……欧阳灿见夏至安给父亲打了伞,先进了大门,自己也给母亲撑了伞。一进大门,她先过去看了看小四的窝,确定里面干松舒适,才摸摸它狗头,过来跟母亲一起锁了大门,往屋里走去。

“我说,小灿。”灿妈看了眼前面,夏至安和欧阳勋已经上了台阶,确定他们听不到什么。

“嗯,妈?”

“你今晚跟奶奶睡去。”灿妈说。

欧阳灿鼻子一痒,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干嘛呀这是……”

“你去不去吧?”

“……我去是可以去,可这也太……明显了吧。让人多尴尬。”欧阳灿摸着鼻子,说。“以前您可不这样。”

“现在气氛完全不一样了呀。”灿妈说。

欧阳灿又觉得窘,听到这里又觉得好笑,咕哝了一句,说:“好吧,您这么要求那我就遵命……有必要这么掩耳盗铃吗?”

灿妈照着她背上拍了一巴掌,她“啊”的一声叫出来,就听前面夏至安问怎么了。欧阳灿摸着被母亲打的地方,还没说话,灿妈笑微微地道:“没什么……你们先进屋,等会儿咱们吃好吃的。”

欧阳灿听着门内的狗叫了两声就安静下来,笑了笑,扶着母亲的手臂,一起进了门。换鞋的工夫,她抬眼看着被几只狗围住疲于应付的夏至安,不禁笑起来。她看看父亲和母亲,也是一边慢悠悠地归置着鞋子雨伞和包,一边微笑着看他们,过了一会儿,才喝止了狗儿,要夏至安进去坐……她听父亲轻声问夏至安想吃点儿什么、母亲在说是不是这两天都没吃好饭怎么脸像是小了一圈儿……她看了眼正在对着哼哼的屁股左嗅右嗅的石头,拍拍手,挨个儿摸摸胖胖小二三三的脑袋,也跟着走了进去。

夏至安回头冲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

这个家伙的笑容真是好看……

不管在哪里,也不管是什么时候,他的笑容总能让人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她心内轻轻叹了口气,向他走去。

第二十二章 夜雨阑珊 (一)

“又是个下雨天哦。”欧奶奶轻轻叹了口气。

天气越来越凉,蒲扇已经可以收起来了。

“是哦。”欧阳灿跟着也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感冒尚未痊愈,添了咳嗽的毛病,嗓音也有些哑。她一骨碌爬起来,觉得有点冷,把被单裹在身上,挪到祖母身边去坐下来。祖母手臂和脸庞都有些凉意,她搂住祖母,靠在她身上,身上的热力似乎就传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