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咱们家的不是那个叫法儿……被吵醒了,我又睡过去了,就过头了。你妈妈到我起来的时候还没醒呢,今儿早饭我看咱们得凑合下了。”欧阳勋笑道。

“我来做吧。”欧阳灿忙说。

“简单吃吃就可以。粥煮上了,我去买油条。”

“还是我去吧。”欧阳灿把牵引绳交给父亲,顺便把包也交过去,从父亲手里接了零钱。听见父亲说今儿早上报纸怎么还没送到,她说:“在包里。我拿着翻了翻……爸,头版有讣告。曾检的爷爷过世了。”

第二十四章 比海更深 (二十四)

欧阳勋接了东西,正要转身往里头,听见这话愣了下,“是吗?怎么这么突然?”

欧阳灿点点头。

“不过也是这个岁数了,身体又一向不太好……追悼会哪天?”

“后天。您得去吗?”

“照道理来说该去的。不过后天我有手术。等我看看时间允不允许,或者安排别人去。”

欧阳灿没出声。等父亲进了门,她才转身。从小巷子里走出去,过了马路,往早点铺子走。这条路恰好要路过曾家的老房子,倒不是特地选的。她远远看着那铸铁大门,静静地掩着。庭院里更是寂静,连清晨透过树枝落下来的微弱的光,仿佛也比别处显得暗淡一些……还有那爬满了爬墙虎的老房子,几乎像是蒙了一层灰尘,要看不清了。

她快走几步,经过了大门。

不久前这里虽然沉静些,可墙头门前聚着的夜猫,园中一丛丛的绿色植物,还是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她低着头,从这窄窄的街道走出去,恰好一辆银白色的车子开了过来,在不远处的街角停了。她正要转弯去早点铺,回头看了一眼那刚刚停稳的车子,认出是曾悦希的车,脚步就不由得停了下来。

曾悦希也看到了她。他开车门下了车,点了点头。

欧阳灿看到他的黑色长裤和白色衬衫,左臂上缠着黑纱,十分触目。再看他,虽然看上去仪态如常,可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腮上的胡茬,以及微红的眼睛,让人一看就知道此时人正处于悲痛之中。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耽误他的时间,只站在那里没有动。倒是他走了过来,在距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站了下来,看着她,轻声问:“这么早?”

“嗯……睡不着,去买早点。”她说。他声音沙哑,几乎听不出原先的音色了。她顿了顿,问:“你是过来……”

“取点爷爷的东西。”他说。

“我看报纸了。”欧阳灿轻声说。

他点点头,并不意外。

“节哀。”她说。

“谢谢。”他说。

“我不耽误你……多保重。”

“谢谢你。我没事。”他说。

欧阳灿也点点头,示意他先走。

曾悦希站了片刻,转身往巷子里走去。欧阳灿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往相反方向走了。早点铺子门前拍了长长的队伍,等她买好早点原路返回,曾悦希的车子已经离开了。她穿过巷子,经过曾家门前时,看了一眼。门上挂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花环,没有其他的变化。空气里似乎有一点点清冽的香气,欧阳灿边走边想,这应该不是花环的香气,而是曾家园中的桂花开了吧……

·

·

·

欧阳灿进了办公室,看了眼白春雪那空着的座位。

上班路上受到白师姐的信息,告诉她自己请假三天。虽然没有细说理由,也不难想象。大概是这次检查被医生下了命令要求静养了。办公室门敞开着,刚刚上班来的同事们相互打着招呼,稍稍有点嘈杂,但只一门之隔,室内竟觉得有些空旷。想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开始和白师姐聊着天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忽的有点不自在起来……她收拾了下办公室里的杂物,看了眼腕表,拨了个电话去检验中心找莫娜娜。

接电话的是另一名检验员,告诉她莫大姐今天有个紧急任务,一早下乡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不一定。

欧阳灿有点失望,待要问什么,对方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拿着听筒在手里晃了两晃,照旧放了回去,站在办工桌边好一会儿,才坐下来。在开始整理前几天的报告之前,她翻看了一下工作群里的历史消息。没有新案件,旧案看起来也没有新进展,除了个别需要工作支持的互相打招呼,几个工作群都很安静。她把手机放在一边,突然看到群里发了一条新闻链接,紧接着白春雪也发来了消息。她转发了那条新闻,问道:“你看新闻了吗?曾检的爷爷去世了。”

“看了。”欧阳灿回复道。“早报上登了讣告。”

“这也算得上是个不小的新闻了。”

“刚办过寿宴。”

“这个岁数的老人家,什么时候走说不准的。”

“也是。”

“不说这个了……你赶着开工吧?”

“也还行,不太赶。”

“那我也不敢耽误你了。回头聊。”

“好。好好休息。”

“没问题。”白春雪发了个笑脸过来。

欧阳灿轻轻将手机放下,返回去点开了那条新闻链接。这新闻写得很简短,可信息量不小。她浏览完毕,虽然记不住全部内容,老人家一生的主要事迹却也了解了个大概。一个人漫长的一生,也不过数百字就能够总结了……她关掉页面,将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工作。

快到中午时,戴冰来取了一次报告。她问林队是不是在外面跑,他说林队也请假了。

“也?”欧阳灿不禁看了眼对面的空位子。

“嗯。”戴冰有点无奈。

欧阳灿看他那个神情,也知道这里头许是有点难言之隐。联想到前几天发生的事,并不觉得太怪异,只是突然有种无力感。她坐在那里不吭声,戴冰见她这样,倒安慰她说没关系,工作正常进行,林队请假之前都交代好了的,什么事儿都不耽误……欧阳灿点头。

戴冰一走,她继续整理资料。待整理完毕,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工作群里早就有人在喊吃饭。她进去拜托陈逆帮她带一份盒饭。陈逆问她具体要什么,她回复说“随便什么都可以”。很快走廊上又热闹起来,只一会儿大家都奔了食堂,整栋楼就进入午时暂时的沉寂中。

欧阳灿正要休息下,手机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夏至安,忙接起来。

“有没有在想我?”他开口就这么问。

“还真没有。难道你一上午这么安静,是考验我呢?”

“就算是故意考验你,你也没过关啊!”

“你给我发关防证不就行了?”

“我想一下要不要给你发……还没吃饭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来接你去吃。”

“老陈帮我带饭了。你别跑来跑去了,怪辛苦的。”

“那倒不怕。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饭。”

欧阳灿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办公室里的缘故,夏至安的声音一本正经,可是一本正经里又有一点点撒娇的味道,不过掩得很好……“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嘛?”

第二十四章 比海更深 (二十五)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是这两天总跟着外公吃饭,吃得我也快成老年人了……太想念伯母做的菜了。”夏至安笑道。

“那好说嘛,过阵子给你补上。你就是不主动要求,我妈也会惦记着给你做好吃的。”

“一定大吃三天。说着就饿了……要是你不跟我一起吃饭的话,那我就随便吃点什么好了。”

“别太凑合。学校食堂里选择那么多,荤素搭配好了。”

“听你的。”

“那就去吧……哦,对了,你打来还想说什么吗?”

“不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我吗?”

“认真点儿。真以为我听不出来吗?有什么事儿就直说。”欧阳灿说。

“还想问你今晚是不是有空。”

“今晚吗?有空。要是能正常下班的话。”

“方便跟外公一起吃饭吗?”

“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不先说?”欧阳灿语调不自觉就升高了。

“这事儿哪有你心里是不是随时有我重要。”

“你可太能气人了……说定了吗?”

“看你的时间,可以的话就今晚。”

“可以。给我预留点时间换衣服吧。我穿着制服去总归是不大好。办公室里又只有牛仔裤和衬衫。”

“你穿什么都没所谓的,都很漂亮。”

“拜托,是我见长辈,你给我认真点提供些建议。别这会儿给我灌迷魂汤。”

夏至安笑道:“好好好。那我跟外公说,晚饭咱们安排晚一点。”

“外公会不会觉得我矫情?”

“不会。”

“真的?”

“只会觉得你可爱。我们家里,有我妈在,论娇气、论霸道、论矫情……还轮得到别人?外公见了你,只会感叹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儿就能这么礼貌懂事有教养……”

“越说越离谱了。”

“不离谱,就是这么回事儿。”

“对了,你不用特意接我的。我回家换好衣服就过去。你发定位给我就行。”

“那不行。我得负责接送。”

“有什么不行的……就这么定了。如果我遇到堵车或者什么其他情况,万一迟到,你还可以在那边替我说说好话。”

“你要不要这么小心?我就说你不用这么紧张他们的……”

“你听不听我的?”

“……听。”夏至安终于答应下来。“呀,你好凶啊。”

“不凶你都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好吧。”夏至安说。“真的不跟我一起吃午饭吗?”

“我的午饭都马上来了,不想跑出去了。”

“吃着饭还能看着美男子,都没有吸引力吗?”

“天天看,已经不下饭了。”

“欧阳灿,我看你是不晓得得罪男朋友的后果……”

“哎呀,我的午饭来了,不跟你说了……你也快去吃饭吧。下班时候我跟你联系。”欧阳灿看到陈逆进来,忙结束了对话。“谢谢啊!”

“客气什么呀。”陈逆把盒饭放在桌上,看了眼有欧阳灿整理好的卷宗。“你的效率还真高。”

“早点干完活好正点下班。”欧阳灿微笑。

陈逆正要走,听见这话看她,笑着问:“怎么今晚有重要安排?”

“有点儿重要。”欧阳灿打开盒饭。

“见家长嘛?”

“对。”

“哎你能见到夏教授的姥姥吗?”

“嗯?”欧阳灿诧异地看着他。“好像……”

她忽然意识到夏至安没提过这个。仔细想一下,似乎他起码在最近是没有提过姥姥的,不过她潜意识里就把今晚的拜会对象设定成了外祖父母……也许她该问一问的。

“咦?”陈逆看她的表情,笑了。“应该可以见到吧?以后等熟悉了,替我要个签名吧。”

“什么签名?”欧阳灿楞在那里。

“怎么你不知道吗?”陈逆一脸惊讶。

“……你快说。”欧阳灿说。

“我的天欧阳灿,你这都要上门见家长了,眼看着都要嫁给人家了,你要嫁进什么人家去还不清楚啊?”

“说不说?”欧阳灿举起勺子来。

“夏教授的姥姥是画家文蔷。她的父母亲都是有名的书画家和收藏家。她的弟弟文蔚,也就是夏至安的舅姥爷,是著名油画家,早年间留学法国学油画的。这一家子要说起来,连带着旁支的亲戚,都是文化界的名人。不然你以为以他姥姥地位之尊,晚年了还每年来这住一阵子是为什么?因为民·国时候,人家家里就在这住过,文蔚还是在这出生的。当时他们父母亲都在山大教书,在这里有住宅,住了有好几年呢。现在被开发做了景区的名人故居的,就有他们家的老房子……夏教授的姥姥可是传奇。你要是能见着,要紧搞好关系。将来遗嘱里多给你几幅画或者一点收藏,你就发达了。”

“扯那么远!”

“不远啊。见了家长,后面不是顺理成章?”

“还没想那么多就是了。你说的,文蔚……我家有他的画!”

“土豪,你还缺朋友吗?能送画的那种。”

“将来遗嘱里给你写一笔?”

“哈哈……不开玩笑了。真的,以后熟悉了,替我拿画册去求个签个名。”

“待我能见上面再说。你怎么知道的?夏至安平常基本不提家里人的。”

“我知道,他可低调了。不然我也发现不了,就上次聚餐,他拿着把折扇。我平常喜欢这些,看见有字画的就多看了一眼。我看清那落款和印章,问是谁送他的。因为折扇上写的是送给安安……这称呼可太亲近了。他说是外婆。当时给我惊的!我问他是亲姥姥吗?他就乐了。他说很少人注意这样的细节,经过多次运动,外婆也不怎么提笔作画了,偶尔动动笔,就是自家人拿来玩赏就是了。很多人也根本不知道这名号究竟是谁,他一直拿着扇子招摇过市的,没怎么被认出来……最近一次被识破也是因为扇子。他跟我聊了好一会儿呢,还说我对书画挺有研究的。”

“难怪那阵子你老夸他,原来还有这么一节。”

“我就算了,倒是你……你每天跟他在一起,都聊什么啊?”

“是啊,都聊些什么来着?”欧阳灿摇了摇头。“一天到晚净斗嘴了!”

陈逆笑着一指饭盒,说:“吃饭吧。我先走了……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儿!”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顺手给关好了办公室门。欧阳灿夹起一块鸡肉,拿起手机来看着通话记录——夏至安这个家伙,莫非是个什么宝藏吗?挖一挖,不知道会挖出什么好东西来……

欧阳灿结束一天的工作准点下班。

回家的路上她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奶奶接的。没等她开口,奶奶就说知道了,“你晚上不在家里吃饭是吗?”

“对。夏至安说的?”

“下午来过电话了。你快回来吧,抓紧时间弄好出门,别耽误了。开车小心。”

“没问题。”欧阳灿挂断电话,拨给夏至安。“我在回家的路上了,你呢?”

第二十四章 比海更深 (二十六)

“这会儿还在实验室。临时出了点状况,需要处理一下。”夏至安说。

“要紧吗?”欧阳灿问。

“没什么大事,快弄好了。时间还早,你慢慢来。”夏至安说。

“好。我先回家。晚点联络你……你也不要着急。把这边的事先安排好。”

“没问题。我应该马上就好的。”夏至安笑道。

欧阳灿挂断电话,抬手摸了摸额头。不知不觉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她拿手帕来在额头上按了按,缓了口气,又定定神。虽然夏至安一再的讲没有必要把这顿饭和这次会面看得多重要,她还是不知不觉间有些紧张,毕竟在心里还是非常重视的……她看看时间,里约定的时间还早,足够她准备好的了。她在心里过了一遍从夏至安那里获得的一点点“资料”,比如晚饭是中餐还是西餐,有没有什么话题是禁忌的——他坚持说完全不必那么认真对待,只当是一次普通晚饭就好,可看在她认真的份儿上,也勉强算得上是有问必答……尽管她现在想想,除了今晚吃中餐是板上钉钉的,那些“没有”“不会”“没关系”其实他说了等于没说。就算再理解他的目的不过是让她放松,也难免会觉得不踏实。

今晚的表现,只能靠临场发挥了……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她其实对“见家长”很有些心理障碍。她好像在这样的场合从来没有成功过……她停了车,看看旁边静静停着的父亲的车。这个时间父亲已经回家了,也算难得。她不敢耽误时间,忙下了车进院门,平常都要跟小四玩一会儿,今天就只摸摸它的头,加快脚步跑回屋内,推开门就看到门口长条桌上放着几样包装精美的礼物。

“那是给你准备的。等会儿出门带上。”灿妈不等问,走过来指着那些礼物说。

“要……带这么多吗?”欧阳灿凑近些看。

袋子都不大,里面分别装着的盒子也不算大,这几样拿在手里也不会觉得沉重,可是看上去还是有点儿隆重……她看看母亲。

灿妈说:“你是不是听说那规矩了,头一回拜访男方长辈,女方不要带太贵重的东西?不然会被男方家里看轻,觉得女方太急着讨好太急着嫁。”

“啊,这个……”欧阳灿抓抓耳朵。这个她的确没听说过……她连带什么礼物去拜访都没有想得太仔细。

灿妈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说:“真真儿的,能指望你什么——我还怕你想多了,结果你想都没想到!”

“谁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啊。”欧阳灿抱怨。

“就算是听说了也甭理那些。准备礼物第一要看接受礼物的人喜欢什么,第二要符合自己和对方的水准,以双方都不会觉得有负担为准——你看看,就这几样茶叶点心难道还贵重了?”灿妈笑问。

“那就好……”欧阳灿也笑了。“谢谢妈妈!这本来应该我自己准备的。”

“可不是!连这些都要我给你操心。快点儿上去换衣服,等下来吃两口点心垫垫,晚饭你肯定没心思吃。不过没关系,回来再吃夜宵……”

“我说老赵,你能不能让小灿快点儿去准备啊?这么点儿事你能在这跟她掰扯半天,小心害她迟到。”欧阳勋从里面走出来,笑吟吟地道。

灿妈一转头,拍了下手,“哎呀,都这会儿了,小灿,快!”

“没问题的,来得及。”欧阳灿说着还是快些往楼上走。“奶奶呢?”

“在后院。桂花长花苞了,奶奶在视察。”灿妈说。

“哦。”欧阳灿跑了两步,一抬头看到墙上的画,停了下来。“爸,这画您怎么买的来着?”

“这几幅啊?有慈善拍卖上得的,有朋友转让的。”欧阳勋说。

“那您知道是谁的画喽?”

“当然知道啊。国内画家,我最喜欢、收藏最多的就是他的画了。你想想,楼上那幅大画都多少年了?”

“那也知道他和夏至安的关系吗?”欧阳灿问。

欧阳勋轻轻“啊”了一声,说:“这倒是才知道不久……”

“那您也不说告诉我一声?”

“这很重要呀?”

“倒也……哼,到底你们还有多少‘小秘密’瞒着我啊?”欧阳灿问。

欧阳勋笑道:“真没有了。”

“你们父女俩到底还要在这耽误多少工夫?”灿妈终于听得不耐烦了。

欧阳灿笑起来,听见门铃响,灿妈刚好站在附近,抬手按了下键,屏幕一亮,她笑道:“不是说不用来接小灿吗?”她说着给夏至安开了门,回头看了眼楼梯——欧阳灿早就不见影儿了。

“真是孩子气,还‘小秘密’呢。也不说她自己有多粗心。人都说女孩子们都是大侦探,有点蛛丝马迹就能发现秘密。咱家的这个女孩子,除了工作上,其他时候全都粗心大意!”灿妈叹道。

“两个人有一个细致就不错。小灿粗糙点儿,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欧阳勋回护女儿。

灿妈笑嘻嘻的看着他,道:“真是护犊子啊!”

“本来嘛!”欧阳勋说着,回头见夏至安已经到了门口正准备敲门,挥挥手道:“得啦,直接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