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生蒲扇似的大手拍了他肩膀一下,把表弟瘦小的身子差点拍歪了,他大大咧咧道:“来,怎么不来,这以后就是你家,你做主人就要,要招待!”

符旗生抿了抿嘴,道:“嗯。”

他们一行人到了小溪边,下了几天雨,这里的水比之前多了些,但是依旧清澈见底,连里面游动的几尾小银鱼都看的清楚,那几个跟来的人又一阵欢呼,有的已经坐下拿出零食开始招呼大家吃了,还有两个女生摆好了画板,正在选地方取景。

赵海生教着他们甩勾钓鱼,但也只教了一个,另外一个想问的时候,他就指了指表弟道:“旗,旗生会,你问他去。”

那人当真就捧着鱼竿过去了,符旗生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就开始低声跟他说起来,赵海生在一旁看着,满意的笑了。

他们这帮人在山里钓鱼,不觉得时间过的有多快。

米阳留在山海镇的家中,正在听程老太太和几个长辈在那闲话聊天,说的内容天南海北的,倒也听到了一点关于房子的事儿。

那位长辈道:“哎,我家的儿子考到京城读书,瞧着也不打算回来了,前段时间说是在看房子,挺偏的地儿了都要一平三千多啊,可真是,十平米就小四万了,够咱们这买一套房了呢!”

程老太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退了休也忙忙自己的,热热闹闹的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多好,孩子们大啦,让他们去打拼吧。”

那位也在感慨:“您这说的轻松,家里四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优秀,我听说您家里老二又要分房了?”

程老太太笑道:“是,前段时间说是单位分房啦。”

两个老人在那说着话,米阳觉得光线暗了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又开始阴天了,瞧着要下雨。

米阳心里不太.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他以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更多的是一种隐隐不好的感觉。他起身站在窗前往外看着,外面天色大亮,但风声却渐渐大了起来,吹地外面树叶哗哗作响。

程老太太和老朋友还在说着话,两个人从京城聊回了山海镇,谈话的只言片语传了过来。

“市里的批文快下了,我听说是要在咱们这建旅游景区呢!”

“那挺好哇,以后来的人多了,咱们这还能办个农家乐什么的,多份儿进项,也热闹。”

米阳站在那浑身发冷,上一世的时候山海镇根本就没有建成旅游景区。

因为发生了一起事故。

他想起来了,也是这样夏天的一个暑假,一场雨下不完似的断断续续的不停,周末的时候难得放晴,但他因为之前淋雨生病,被程老太太送去医院,输液去了。

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回来之后才知道镇上出了大事。

就在放晴的那天,一帮学生跑去山里玩儿,天气忽变下起了大雨,溪水暴涨,夹着泥土和石块、树枝冲下来,半大的孩子被卷在水里几个起伏,立刻就没了身影。搜救队找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第二天才陆续找到已经失去呼吸的学生们。

那一年淹死了七八个孩子,逃出来的只有一人。

被水冲走的是外乡人,活下来的唯一那个是赵海生。

山海镇上的孩子们不知为何那一天都被家里人劝住了,只有赵海生带着他们去了山里,他死里逃生,但是之后还是转学走了,赵家全家都没有继续留在这里。

米阳脸色发白。

难怪,难怪他会对这个人这么陌生,不记得和他有所交集…

因为符旗生,是已死之人。

米阳腾地一下站起身,腿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磕磕碰碰地去摸着找到电话,抖着手去拨电话号码,打通了王兵家的电话之后紧张的上下牙齿都碰到一起,哑声道:“王兵,赵海生呢?他那个表弟在哪里,符旗生在哪里?”

王兵道:“进山了啊,难得今儿天气好,海生给他们当向导一起去溪边钓鱼去了。最近可能是下雨多的关系吧,溪水涨高了好大一截,鱼也跟着多起来了,就是多了些冲下来的石块挺烦人的…”

米阳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句用力道:“你在家等我,哪里都别去,我马上就到。”

他挂了电话,起身去房间里拿了背包,又在院子里找了一捆结实的绳子放进去,拿了手电筒和打火机,还有一点吃的,以及桌上米雪当玩具的一个塑料口哨。往背包里一边放东西的时候,米阳就一边慢慢冷静下来,他手上速度不慢,很快就收拾装好。

程老太太见他突然动作,吓了一跳,道:“阳阳,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米阳看了一眼天空,乌云还没完全散尽,但是天上挂着太阳,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和猜测,这样的天气任谁都不觉得会降下暴雨。他也记不清当时报纸上那一个小小的版面具体写的什么了,只记得当时画了一张河道和防汛图,分析了当时如果可能的逃生路线,只是当时的遗憾,在现在变成了一丝的希望。

米阳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是却明白事情的危机,他不能预知溪水在什么时候暴涨,只能尽可能地编一个理由把事情说的严重一些:“姥姥,刚才王兵打电话,说山里溪水涨了好些,还有石块冲下来,今天赵海生带着一些小孩去那边玩儿了,一直联系不上,太危险了,您给镇上大人们说说,让他们进山去找吧!”

程老太太吓了一跳,答应了一声就去打电话,刚拿起话筒就瞧见米阳转身背着包走出去,程老太太搁下话筒,忙追出去问道:“阳阳!阳阳,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米阳骑上自行车,道:“我去找王兵!”

程老太太这里只能尽量去喊人,但是并不一定能叫来谁,毕竟山海镇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如今太阳又高高挂在半空中,更是没有哪个大人肯轻信。

米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等到了王兵家,说了这个理由之后,大人们嬉笑的态度却还是让他心里发冷。

王兵的一个叔叔正在喝小酒,听到拿手指了外面的太阳,笑哈哈道:“我瞧你们是读书读傻了,这么大的太阳,能出什么事儿?”

王兵有些犹豫道:“可是溪水确实涨了一些。”

那个叔叔道:“不碍事,晒上几天就好了,我在这一辈子都没遇到过事儿,这点雨不算啥。”他看了侄子,又故意逗他,“哦,我知道了,你这是想出去玩儿,找借口呢!想都别想啊,你爸妈可是说了,得写完作业才能出去。”

米阳也不跟他多废话,对王兵道:“你认识路吧?带我过去!”

王兵略微犹豫一下,立刻道:“好!”

他们骑上车就走,等到了山林边缘,瞧见那里绑着的几辆自行车之后,王兵也开始有些犹豫:“米阳,我看他们车都还在这呢,天气也没那么夸张,是不是你想多了?”

米阳沉声道:“那如果遇到暴雨呢?连着几天大雨山上的土都松了,再冲下来就不止是小石块,连人都要被冲走。”

树林里信号不好,米阳进去之后,拿出手机给白洛川打了一个电话,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跟他说了自己在山里,白洛川那边有清脆的马蹄声,问他道:“你进山了?都有谁跟着,最近天气不稳定,山里太危险了。”

米阳道:“我和王兵,赵海生他们一群人大概有…”

天忽然黑下来了,大中午开始有了乌云,一层层地叠压下来,遮天蔽日。

王兵感觉到自己脸上落了一滴雨,颤声道:“九个,他们九个人。”

米阳拿着手机道:“赵海生他们有九个人,去了溪边的位置,王兵说靠近东南方,有个小山崖的地方,溪水下游是河道,被冲下去非常危险。你跟白爷爷说一下,先报警,再尽可能去通知镇上的人注意溪边和下游…”

白洛川那边说了什么,王兵也没有听到,只听见米阳应了一声说“好”。他现在整个人有些慌张起来,等米阳挂了电话,从背包里拿了绳子给他捆在腰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米阳给他打了一个结,和自己捆在一起,道:“你别怕,水流方向、河道位置我从地图上看过,不会冲到这边来。如果遇到水,我站在前面,你从后面弯腰抱住我的腰,我们就都不会倒,然后尽量找粗一些的树爬上去,听到了么?”

王兵已经恢复了一点,点头道:“知道。”

米阳抬头看着他,道:“我不会让你有事,能带你出来。”

王兵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人恍惚间像是一个大人一样稳妥,让人信赖。他喉结滚动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溪水边。

赵海生坐在一旁,摸了自己脸上一下,落了一颗雨水,抬头去看天色也暗了不少,但是在树林里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风,他微微皱眉,心里有些警觉。等再落了几滴雨在脸上的时候,他立刻起身,对着那边喊道:“走,走了!下雨了,得回家。”

那边几个人已经挖了一个坑当土灶,正在点火准备烤刚钓上来的几条鱼,那个骑变速车的男生格外积极,他因为拿着鱼饵,用多了鱼饵之后钓上来的果然就多了,他刚赢得了众人的目光,正夸口说让大家尝尝烤鱼,这会儿自然就不乐意走,没有起身地继续生火,回道:“干吗走啊,这才刚玩多大一会,我看雨也没下吗,烤完了鱼再走呗!”

赵海生道:“已经下,下了!”

符旗生倒是听他的话,立刻收拾了东西,但是另外那几个却是不听,还围在升起来的火堆那哄笑成一团,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赵海生过去两步,生气道:“跟你们说了走…走!”

那个烤鱼的男生心里不服气,故意在那学着他大舌头道:“知知、知道了!”

一群人又哄笑起来。

符旗生脸色变了下,上前推搡了那人一把,踢了一脚土把他们那火苗带串在树枝上的烤鱼一起埋了,道:“我哥说了,让你们走!”

那些人也不乐意了,跟他们推搡起来,那几个女生胆小,躲开一点,也有人劝了两声,带着点不满道:“好啦好啦,不要打,走就是了,真扫兴!我还以为能在这里画完呢!”

“就是,下雨而已,在树林里听雨多美呀,我瞧着那边的岩石就能避雨,也不知道在急什么,现在出去一准要林成落汤鸡啦!”

另外一个比较文静的女孩一直没开口,但是她的视线却频频落在溪水的方向,脸色紧张道:“哎,你们看,水是不是大了一些…还,还变黄啦?”

符旗生被他们推倒在地上,他离着溪边近,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不远处一股浑浊而急促地水流正迅速冲过来,天色发暗,看不清楚里面还有什么,但是漂浮在里面的一截木头却是看的清楚,和他身边清澈的溪水截然不同,光凭肉眼看就能看到水位明显高了一截!

赵海生看了一眼,沙哑了声音嘶喊道:“水…发大水了,跑啊!!”

那个烤鱼的男生也不蹲在那了,站起身来六神无主地张望一下,下意识要去河边拿自己东西:“我的鱼竿…”他还没过去,就被赵海生轮了一个耳光,捂着脸差点倒在地上!

赵海生眼睛都红了,骂道:“我操…操.你大爷!要不要命了!”

第81章 救援

大雨开始往落下, 雨滴起初缓慢,紧跟着就重重地大颗大颗砸下来, 暴风骤雨地下个不住。

闪电划过天空,米阳和王兵裹着带来的雨衣, 缓慢前行。

往日林中幽静听到的潺潺水声也变了, 像是什么动物的咆哮声似的, 离着很远就听到水流哗哗作响。溪面比往日宽了两三米, 之前还有一个简易的木板小桥此刻已经完全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冲毁了还是被水面漫过去了,只看到滚滚水流席卷而下。

王兵在前面带路,米阳跟着他一路过去, 之前溪边的位置已经被急促的流水冲宽了许多,米阳没有让他走太近, 两人站在安全的位置观察了一下, 之前不过漫过小腿膝盖左右的水,现在也涨高了许多,沿着河道哗哗流淌而过,水也是浑浊的。

溪水不会漫延太宽, 河道有限,但从上面往下冲的力量很大。

但是人并没有在这里。

王兵想了一下, 立刻道:“肯定去上游了,那边我们之前也去踩点过!”

米阳道:“别靠太近, 慢慢过去。”

王兵点点头,跟他一起向前走着。

山里原先的河道只是干涸, 现在水位高涨,水势看着汹涌,但并没有脱离河道原先的范围,米阳看了一眼,心里略微放下一些,这和他上一世记忆里的一样。

当年出事之后,学校里还专门训练过学生们如何在水流中逃生,当时分析的就是这次的事,只要上游没有什么突发泄洪之类的情况,水势骤然增大,也不会脱离一个安全范围,只要迅速离开河道范围,往上游、或者高处等待救援就可以保证生命安全。

但那次出事的时候并没有成年人在,唯一懂得这些的也就一个当地长大的赵海生,但他带着的是一群半大的学生。

悲剧的发生,也跟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学生年纪小,尤其是这个年纪,并不是完全服从于同龄人的。

王兵脚下磕绊了一下,米阳扶住他,道:“小心。”

王兵哆嗦着声音问道:“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上面会不会有大石头滚下来啊?”

米阳摇摇头,道:“如果有石头滚下来,就不是这样的水势了。”那恐怕会是整座山坡滚落,声音轰鸣,山摇地动,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静。比起山体滑坡巨石滚落,现在的情况还算是轻微的,只要人听话不乱跑,就不会有事,巨石滚落恐怕下面半个镇都要被压垮在里面。

米阳抬头看了一眼黑幽幽的山,大山沉默巍然,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王兵道:“现在就怕他们避雨到处乱跑,不过海生在,他知道这些,应该不会有事…”他跟安慰自己似的这样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米阳沉声道:“但愿如此。”

暴雨如注,山里天色暗下来路都看不怎么清,米阳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打开照着,沿着岸边几米处安全的地方往上游走。

王兵认识路,这次走了没一会就看到了人,只是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人还在,但是却是在岸边不远处起了争执,夹杂着女孩的哭声和男孩们的推搡,像是要打起来。

米阳看到人还在心里就一块石头落地,他和王兵迅速跑过去,手电筒晃了他们两下,大声喊道:“赵海生——!!”

赵海生人高马大,人又壮实,即便瘸着一条腿在人群里也特别好认,他丢开拽着的一个男生的衣领,抹了一把脸脸上的雨水道:“在这!”他声音嘶哑,离近了看一身的水,头发都湿透了,腿上的裤子破了一个大洞不知道被什么蹭的血肉模糊一片,一瘸一拐地冲米阳他们走了两步。

王兵跑的快一些,看到他之后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你掉水里去了?”

赵海生眼睛也是赤红的,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他们抢着拿东西,我,我说让他们跑,不跑…那个傻逼掉水里,我把人捞上来,旗生就没了!”

王兵脸色变了,过去道:“符旗生呢?!他人怎么没的!”

岸边上那几个外乡人其中有两个似乎摔了一跤,身上衣服都挂了泥,还有一个跟赵海生一样蹭伤了,这会儿正被同伴搀扶着,估计是掉水里被捞上来捡了一条命的。受伤的那俩抖的厉害,扶着他的几个同伴也不敢作声,还是其中一个蹭伤了脸的女生哭着喊道:“是苒苒,苒苒去拿画板,我没拽住她一起摔了一跤…符旗生跳到水里来救我们…他把我拽上来,抓住苒苒的时候,被冲走了…”

那个女生哇地一声哭起来,又冷又怕,站不住几乎摔坐在地上。

米阳脱下雨衣给了赵海生,他身上的伤太过骇人,多少能保护一点,再抬头数了一遍人数,包括赵海生在内一共有七人,符旗生和那个叫苒苒的女孩被水冲走,其余人都还在。

那几个外乡人中的一个男生开口道:“你们来的正好,我刚才就说要走,现在情况太危险了,我就跟他说,大家不如先下山去,再报警求援,赵海生就一直问符旗生…水这么急,我们也不知道人被冲到哪儿去了啊!”

另一个也道:“就是,应该先保证剩下人的安全啊。”

赵海生红着眼睛骂道:“我,我操.你们大爷!我弟为了救你们这帮王八蛋没,没了!要走你们自己走,我要去找旗生!”

他说着扭头就走,王兵怒火也上来了,骂了那帮孙子一句也要拔腿跟上赵海生。

那几个学生看着他们还要去下游,其中一个颤着声音喊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去了!我要回家,要下山!”他抬腿就要往反方向走,又问身边的人,“你们走不走了?傻了啊,真要跟着去送死啊!”

他这么说完,另外几个原本迟疑的也抬脚跟了上去,六个人互相搀扶着要走。

米阳看着他们,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当年不是在同一地点发现的他们。

溪水下游发现的那两个人,是符旗生和那个叫苒苒的女孩,另外一处河道打捞数日之后才逐渐找到的,就是这六个人——他们走的方向是错的,山里暴雨的时候黑的看不清路,刚才那个领路的人走的路是错的,那边有一处断崖,摔下去之后连通“之”字形河道,这里的水流如此湍急,那边更宽一些,只怕水会更大,也更快地把人给冲走。

米阳喊道:“王兵!你留下!”

王兵停了脚步,看着米阳道:“我要去找旗生,他们这帮王八蛋没事了,旗生可怎么办啊!”

米阳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叠起来的防水塑料布,又给了他一个小的手电筒和哨子,道:“你拿着这些,带他们往高处走,找安全点的地方,然后待在原地不要动,手电筒光线三长三短不间断闪光,同时吹这个口哨…我去和赵海生找人。”

王兵愣了下,道:“不行,太危险了,你带他们!”

米阳摇头,道:“我没有你对这里熟,你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他把手按在王兵肩上,用了力气死死按住了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撑到救援来,就够了,知道吗!”

王兵拿了东西,咬牙道:“好吧!”

米阳快步去追赵海生去了,王兵扭头走回来,看到那帮人捡了两根树枝撑着正在没头苍蝇一样地向前乱走,立刻喊道:“都给我站住!还要不要命了!!”

那帮学生愣了下,看着王兵走过来夺了他们手里的树枝,恶狠狠道:“都跟在我后面,这次跟好了,丢了可没人再去救你们!”他嘴上这么说着,但看到那两个浑身狼狈的女生的时候,还是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雨衣给了她们,他胡乱裹上那个塑料布也没管刚才那几个嚷着要走的男生,闷声喊道:“跟好了,前面是断崖,你们再乱走,摔死了不管!”

赵海生腿上受了伤,走的慢,米阳追上他的时候,他摔了一跤正努力爬起来,米阳连忙上前去扶起他来,撑着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道:“撑住了,我跟你一起去找。”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赵海生抖着声音,哭喊道:“旗生说他不,不想来!是我,是我让他来的啊!”

米阳还是第一次见他哭,那么高壮的一个人哭的脸上都扭曲了,他抓着自己受伤的腿,嫌它没力气一样往前走,手指上都有血滴下。

米阳扶着他一路走,沉声道:“省省力气,先别哭,等真找不到人了再哭。”他喘了一声,咬牙道,“还有机会,已经救了几个了…总还有机会。”

“我跟我姥姥说过了,也已经打了电话让白洛川报警,救援队应该就在路上了。”

“我们现在去了那边最重要的是确定位置,旗生刚被冲走,下游肯定有人拦截。”

“我们也在往那边赶,总还是有机会的。”

“赵海生,你弟弟会不会游泳?他水性怎么样?”

大概是身边的人足够冷静,赵海生也慢慢平复下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雨水,道:“会,旗生力气大,你别看他个,个子小,力气跟我一般大。”

米阳立刻道:“我和王兵刚才过来的时候,沿着水走的,并没有看到他,我猜旗生肯定是半路抓住了什么,被挡在别处了。”

赵海生停下脚步道:“在,在北边!那边有个干了的小河道,现在有水,肯定冲,冲那边去了!”

赵海生是在这里长大的,打小不知道来了山上多少次,这次更是情急之下一时未能想起来,米阳跟他分析一下,他恢复理智之后立刻就瘸着腿往北边去,米阳快步跟上他,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那六个人应该是不会死了,但是符旗生和那个女生,他并不敢保证。

赵海生猜测的没错,他们找到了符旗生和那个女孩。

另外一边的河道平日是干涸的,现在水不断冲下来已经涨到胸腹的位置,如果是平静的水流并不会有危险,但是此刻夹杂着泥沙一起从上游汹涌而下力量非常大,人站不住脚,万幸的是有一棵枯树横在那里,符旗生和那个女生被勾住了。

那个女生带着的画板撑在他们前面,已经破了一个洞,看样子替他们挡了一下石块之类的东西。

赵海生要下去救人,被米阳拦住了,米阳用绳子捆在岸边一棵结实粗壮的大树上,又把自己捆住,留出一部分打了一个绳结。

米阳道:“一会你抓住我,我去。”

赵海生不肯,米阳道:“你在岸上,力气比我大,我用绳子套住他们…水太急了,下不去太远。”他把背包放在地上,摸了一下,果然在侧面小袋里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米雪有个习惯,自己有什么,都会偷偷往他包里也塞一份,这里面就是一个粉色塑料的口哨,再便宜不过的那种,但也是此刻最能救命的东西。

米阳把手电筒调亮灯光放在一旁保持闪光的状态,又试着吹了一下口哨,声音非常响亮,甚至还隐约听到了一声回应,不知道是王兵他们还是救援的人员。米阳把口哨给了赵海生,道:“你抓紧了绳子,在岸边使劲吹口哨,报对了方位就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赵海生点点头,叼着口哨去拽住绳子,他力气大,试了一下就把米阳拖拽回来,这才一点点地放了绳子出去让米阳踩进水中。

口哨一声声吹着,刺耳的哨声三长三短,不停歇地响在山林里,被困在水中的人也像是被鼓足了劲儿一样又有力气再撑一会了。

但是他们第一次并没有成功,米阳量力而为,不敢下太深的水中,但绳子扔不过去,被水一冲就卷走了,第二次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被冲下来的塑料小水桶,似乎是他们拿来钓鱼装水的,用它绑在绳子上,扔过去,这才让捆在水中的那个人抓住了。

第一次救过来的是那个女生,她力气小,但也抱住了那个小桶,被米阳和赵海生连拖带拽地弄上来了。

但是想要再用同样的方法救符旗生的时候,横在那的枯树忽然被冲断了,在赵海生的怒吼声中符旗生和那一段枯枝一同再次被卷走。

米阳在水里也受到波及,整个人跌倒呛了水,被拽上来的时候还被石块割到了腿。

远处的灯不停闪烁,先是一点,紧跟着一片,像是由远及近的星光,混着人声一同到来。

米阳躺在岸边浑身狼狈地呛咳着,一颗心也彻底踏实下来。

救援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