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顾母气急。

听到客厅这里的动静,原本在厨房做饭的男人终于举着锅铲出来了,“你是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快道歉!”

“我妈骂我你听不见,我骂她你倒是反应的快。”将书包放下来,顾招娣看着面前与自己相对站立着、同仇敌忾的两人,“有时候我真是怀疑你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你!”顾父差点没被噎死,握着锅铲的手收紧,他咬牙,“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眼皮子上画的跟妖怪似的,你说说你跟外头那些站街有什么区别?”

“我真的后悔当年让你妈生下你!”

尽管同样的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每一回,捅向心口的刀子还是会更深一些。到今天,再拔不出,躲不掉。

手指指节有些发白,顾招娣的声音有些飘忽,“谁说不是呢。”

如果有选择,她宁愿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曾看过自己爸妈哪怕一眼。

迅速恢复如常,无视两人,顾招娣往自己的房间走。很快,外面的咒骂和吵闹声都被隔绝到了小小的房门之外。

六十多平的旧房子里,就只有这么点地方是安静的。

半个小时后,嗅问到饭菜的香味,放下手中的笔记本,顾招娣穿着拖鞋往外走。

坐在餐桌上,看着迎面而来的人,顾父和顾母眼中不由得闪过深深的厌恶。自从去医院检查出怀孕之后,先是欣喜若狂,很快两个人看自己大女儿就更不顺眼了。

都马上成年了,才把自己弟弟带来,亏他们还给她起了招娣这个名字,真是没用的东西!

见顾招娣竟然坐了下来,还准备拿盘子里的鸡蛋,顾父忍无可忍,一筷子就敲在了她的手背上,“你饿死鬼投胎啊,怎么不馋死你呢?”

“我有每个月上交伙食费,这东西凭什么没我的份?”顾招娣冷笑。

“你那仨瓜俩枣的,能干什么用?”把装着鸡蛋的盘子拢到妻子面前,顾父斥骂:“你妈肚子里怀着你弟弟,你还抢她的东西,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才一个多月,性别都不知道,说不定还是个女孩。”知道两人的痛处,顾招娣不管不顾的就往上面戳。

果不其然,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被家里亲戚嘲笑了十多年绝户的顾父当即就怒了。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一样,他豁然站起来,然后高高扬起了巴掌,“操!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不会的话就让我拿刀把你舌头割了下酒!”

早以不是当初那个瘦弱无力、只能任由他们打骂的小孩子了。现在的顾招娣,就算是下地狱,她也要拖着面前这两个被她称之为父母的人。

小的时候对亲情有多期盼,现在她就有多恨。

“咚”的一声,狠狠拍了餐桌,不顾发麻胀痛的手掌,顾招娣眼中的冰冷宛若钢刀,似乎下一秒就能将顾父活生生刮下一层皮肉来。

“顾建昌,我看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郑贝贝:呜呜呜呜呜,妈妈好帅!

郑袁昊:害怕:)

陆商:emmmmmmmm

顾招娣:楼上,你没了。

陆商:????

第44章 父母

听到这句话, 顾父面皮先是一绷,接着等心神稳定之后, 他瞬间恼羞成怒, “我是你老子,我有什么不敢的!”

“别以为你在外面认识了一些二流子,我就拿捏不住你了!”恨不得把手指戳到自己女儿脸上,顾父步步紧逼。

一时间, 他油腻的脸颊还有稀疏的胡茬清晰可见。

“有种你试试。”完全抛却了人伦还有道德,顾招娣对着自己的生身父亲就是一顿威胁:“你今天敢跟我动手,只要我活着走出这个门, 明天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顾父是在附近一个厂子里当保安, 厂子很小,以前甚至用几条狗就看货了。现在绩效上来了,上面的人才专门找了三个人来在外面站岗。这本来就是一个随便什么人就能取代的职位,要是天天有人上门去闹,小领导谁管你到底是什么理由, 还不是干脆开除了事?

存了货的厂子一怕招贼, 二怕失火。凭借这两点, 再找些社会人士天天在小厂子外面转悠,吓也能把小领导吓死了。到时候对方要是知道源头在顾父身上,恐怕在那一片区域,顾父要再想找什么保安的工作,也会变得千难万难。

因为是从农村出来的,没读过几本书不说, 最重要的是好吃懒做,顾父就只能死赖在这个岗位上。顾母没有正式职业,之前的时候给人当当保姆或者是钟点工,一个月也能赚个仨瓜俩枣的补贴家用。但好景不长,自从某一任业主发现她手脚不干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聘用顾母了。

所以到现在,顾家就只靠着顾父一个人微薄的工资来过活,没了保安的工作,别说是养孩子了,生孩子估计都生不起。

看准了这点,已经自己兼职赚钱的顾招娣有恃无恐。

“你敢!”果然,话音落下的瞬间,顾父又慌又气,看着底气都少了许多。

显然,大女儿这三个月的变化彻底吓到他了。顾父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任由自己打骂的小孩,现在跟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都敢跟自己老子动手了。

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压抑了十几年后的爆发。

想到顾招娣那个叫周彬的老板,顾父和顾母恨的牙痒痒,要不是对方的教唆,他们的女儿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完全不知道两人此时的想法,顾招娣语气淡淡:“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无数次在他们手中死里逃生,她心中再无半分温暖与感情。

“你们可小心点,免得哪天我发疯,拖着你俩跟我同归于尽。”这个念头,她已经幻想了十年了。

在只穿着单衣寒冷的冬天,在每一个饥饿到胃部痉挛的夜晚,都让她想的发狂。顾招娣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她不愿意去控制,也不想再控制。

倏尔瞪大了眼睛,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母尖叫,“你疯了!”

“对啊,我就是疯了。”一把将装着鸡蛋的盘子拖到自己面前,无视两人僵硬的表情,顾招娣扯了扯嘴角,“所以你们千万别惹我。”

“不然的话,你们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们心心念念的儿子了。”

接触到大女儿幽深且空洞的眼睛,不止是顾父,就连一向泼辣的顾母也不由得重重的打了个寒噤。

讨债鬼,他们这是生了个讨债鬼啊!

将属于自己那份饭菜吃光,洗了自己的碗筷后,顾招娣施施然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当一切视线都被小小的门隔绝之后,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她脸上不可遏制的蔓延上了深深的疲惫。

这世界上千千万万份的爱,竟然没有哪怕一点属于自己。如果顾招娣现在去照镜子,她或许会看到自己眼眶那里的一抹微红。

坐在自己亲手用木板钉好的简易的桌子前,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本,接触到上面娟秀的字体时,顾招娣脑海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小姑娘的影子。

近乎相同的年龄,相同的性别,自己与郑贝贝却是两个极端。

她偏执、疯狂、刻薄,郑贝贝温暖、阳光、宽容,这种对比,或许刚好映照了世界的不公平。

顾招娣还隐隐记得,曾经的曾经,她也得到过爸爸妈妈的爱,只是时间走得太快,于是又将一切给夺走了而已。

然后,往昔再不可追。

——

十七年前,因为当时的条件实在是太差,顾招娣是在一个小小的卫生院里出生的。

当护士将她抱出来、并且宣布了她的幸别之后,就像是犯人被判了死刑一般,整个走廊骤然一寂。

接着不顾儿子的阻拦,原本欢天喜地赶来两个老人,连看都没有看自己的孙女,就这样骂骂咧咧的出了卫生院。

剩下的舅舅舅母也是一脸遗憾,随手塞了块红糖之后,他们说:“先开花后结果,姐姐先出生,以后好帮你们照顾弟弟。”

就这样,小小的女孩就叫招娣了。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做父母,有那么点新鲜在内,三岁之前,顾招娣朦朦胧胧的记忆里,她曾经度过了好一段幸福的时光。

妈妈虽然脾气不好,老跟邻居吵架,但她会耐心的哄自己睡觉。爸爸虽然喜欢喝酒,口中也老是骂骂咧咧的,但他会给自己买糖吃。

后来的若干年里,顾招娣总是会想,如果时光就停留在十四年前就好了。

她可以不去长大,也肯付出许许多多的代价。

然而,世事的变迁,总不会随着人的意志而转移。

顾招娣还记得,那是一年冬天,她穿着妈妈给自己做的新棉袄,头上戴着漂亮的绒布头花。一家三口一起,裹着棉被、坐着拖拉机回了老家。

她缩在中间,爸爸妈妈在两端。

小小的女孩天真的以为,自己仅仅是去看看爷爷奶奶而已,尽管两个老人并不喜欢她,为了让爸爸妈妈开心,她其实可以忍的。

只要忍了就好。

那个时候的顾招娣还不知道,她一切的苦难,竟然是由此开始。

大年三十的夜晚,婶婶抱着自己的儿子,一脸的傲慢与轻蔑,这轻蔑,既对着小小的女孩,也对着自己的妯娌。

“要我说啊,生女孩儿有什么用,都是赔钱货。”

当时顾招娣还不知道妈妈听到这话为什么会哭,一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眼泪里有屈辱,有愤恨,独独少了对孩子的怜惜。

酒过三巡,坐在角落里放置的小板凳上,顾招娣昏昏欲睡。原本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直到一枚小小的火星投入这本来就不和谐的席面。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绝户”这两个字。

好好的除夕夜,最后演变成了战场。顾招娣看到看到自己爸爸像是疯了似的把板凳往大伯的肩上砸,一边砸,他一边骂:“放你丈母娘的屁!老子操/你!”

骂但常年酗酒的男人哪儿是庄稼汉的对手?没一会儿,他就被打倒在地了。

在这风雪漫天的冬夜,其他人都在享受着合家团圆的幸福,只有这里,满是小女孩惊恐的尖叫。

“不要打我爸爸,不准打我爸爸!”

顾招娣记得,自己当时本能的跪在了大伯的面前,她抓着大伯的裤脚,拦住了他的去路。小小的人儿啊,真是天真到可怜。

很快,一股巨力将她踹飞了出去。

“叫什么叫,再叫把你扔外面的池塘里喂鱼!”

小女孩痛哭,小女孩求饶,小女孩哀嚎。面对着这一幕,两个老人只是冷眼在一旁看着,等一切都结束了,他们才不满的嘟囔道:“真是晦气,好好的新年搞成了这个样子。”

面对眼泪糊了一脸的小女孩,他们还说:“老二啊,你大哥说的对嘛,这死丫头都出生三年了,你婆娘的肚子还没个动静。要我说就是姐姐命太硬,克的弟弟都不敢来了。”

很快,所有人离开,整个正屋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冷炙残羹,倒地的凳子和残破的桌椅,勾勒出了无限的萧索。

看着胳膊被碎裂的瓷片扎的都是血的爸爸,尽管心中满是畏惧,但顾招娣还是爬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到了他的身前,“爸爸痛不痛?”

“滚!”

那是顾招娣第一次挨打,第一次被一向疼爱自己的爸妈打。

两个人就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发泄到她身上一样,到了最后,小女孩甚至分不清自己身上的,到底是爸爸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顾招娣不明白,即使是长大之后,她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会这样对待自己。她只知道从那以后,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爸爸变得多疑、敏感,每每走到街上,他都在怀疑别人是不是在戳着自己的脊梁骨骂他是个没儿子的绝户,除此之外,他还变得越发懒惰,脾气也变得非常的坏,往往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引起他的雷霆暴怒。

一开始的时候,妈妈还会护着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妈妈也开始念叨:“如果你是个男孩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呢?”

终于,小小的女孩知道,自己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被爸爸妈妈收了回去。那个时候顾招娣以为,只要表现的比男孩子好,比男孩子更出色,他们还会把那些东西再还给自己。

如果能让他们把幸福和快乐还给自己就好了。

于是女孩等啊等啊,等啊等啊。她从冬天等到了夏天,又从夏天等到了秋天,一个季节又一个季节,一年又一年。

终于,她一点一点长大了,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把失去的爱还给她呢?看着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顾招娣小小的脑袋里总也想不明白。

或许,她应该再优秀一点。

或许,仅仅是自己不够优秀吧。

如果乖巧和懂事,还有优异的成绩可以唤回曾经的美好,那么她愿意。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顾招娣都如此祈祷着、哀求着。

可窗户外面的花都又凋了,树也又秃了,这一天仍然躲藏着,不肯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郑贝贝:呜呜呜呜呜,妈妈好惨

郑袁昊:我也惨啊!

顾招娣:没我惨!

郑青峰:其实,我也……

陆商:那个什么,我……

半片刀,我觉得你们还顶得住,所以下章继续!

红包,明白?

第45章 报复

从记事开始, 顾招娣就知道自己稍微比别的孩子聪明一些,一篇不长不短的课文, 别的孩子背诵下来需要三五天, 而她仅仅只需要一晚上。

无数次,她都在暗自庆幸着这一点。

小升初的时候,顾招娣轻轻松松的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初中。拿到录取通知的时候,她带着满脸的笑容飞奔回了家。

可等推门进去之后, 小女孩的表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奶奶带着大伯家的孩子来了。

后来,每当回想到那一天的时候,顾招娣都觉得自己正在做一场不能醒来的噩梦。

小堂弟, 也要来市里上小学了。

之前还打的不可开交的两家人, 如今正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

顾招娣看到,自己常年酗酒的父亲把一贯捧着的酒杯丢到了一边,而一向暴躁的妈妈呢,则小心翼翼的坐在小男孩旁边,喂他吃葡萄。

吃本该属于她的, 葡萄。

然而这不是让顾招娣最难过的, 她最难过, 也是最不该的,是看到了妈妈脸上难以掩饰的讨好。

妈妈在讨好自己的堂弟。

几乎是瞬间,女孩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喉咙一般,艰难的连一个音节都难以发出。手中的录取通知,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她捏成了纸团。

顾招娣以为爸爸妈妈会高兴,但到头来, 他们却连一句夸赞都吝啬,哪怕只是一句“不错”都没有。

那个暑假,除了无尽的谩骂,还有令人绝望的无视。明明她就在这里,但所有人都像是没有看到似的,没有人跟女孩讲话,没人关心女孩第一次来了初潮。

顾招娣还记得当时的每一帧场景,自己的房间当晚就被堂弟一个人给占了,她只能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看到了沙发上的污渍,妈妈先是愣怔,接着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尖叫了起来。

顾招娣又挨打了。一边打,两个大人一边骂她“不要脸”、“婊/子”、“骚货”,时间似乎只过了十几分钟,又像过了十几年,但对当时的顾招娣来说,一辈子大概也就这么长了。

最后的最后,爸爸妈妈实在是没力气了,就把她连同脏衣服一起丢出了家门。

“这是你弟弟昨天换下来的,洗不好你晚上就不用吃晚饭了。”

没有人管心她疼不疼,没有人管心她冷不冷,顾招娣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大海抛弃的孤岛,一天一天的等待着或许不会再出现的奇迹。

那天,她两只手一直浸泡在冰凉的井水里,没一会儿,温温热热的液体一直顺着她的小腿低落到地面上。

感受到水房里其他人或诧异或惊讶的目光,顾招娣既窘迫又难堪,她的心像是被刀子活生生剜了一块下来一样,哪里都是鲜血淋漓。

从那一秒钟开始,十三岁的女孩,再没什么尊严可言。

后来,还是一个脸上挂满了皱纹的婆婆看不下去,回家里找了自己孙女的卫生棉给了她一片,并且教会她怎么用这种东西。

“女孩子啊,一定要对自己好一些。”

那一刻,天边的太阳很温暖,婆婆的脸也异常的慈祥。所以最后婆婆去世的时候,顾招娣还偷偷去她家上了一炷香。

有的时候,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血亲,竟然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来的和善。

时间静静的流淌着,不紧不慢,最终还是将这一个小小的伤痕给抹平了。起码表面上,伤口已经愈合。

一直到临近开学的时候,顾招娣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会对自己堂弟这么好,因为大伯说,只要弟弟和弟妹供养自己儿子上大学,就允许堂弟给他们两个养老。

“咱们顾家就小宝一个男孩子,你们的东西不給他,給一个丫头片子有用么?”

被这句话蛊惑,以后的三年,沙发变成了顾招娣的床,每次换洗衣服的时候,她都要像老鼠一样等夜深人静的时候钻进狭窄且散发着异味的厕所。

这小小的房子,似乎不再是她的家了。

那个时候,女孩什么都不懂,无尽的压迫与责打消磨了她反抗的勇气,她变得自卑、沉默、阴冷。行走在校园里,每每撞见自己神采飞扬的堂弟,顾招娣都会情不自禁的佝偻下背。

那些偏见还有歧视,正一点点打碎一个女孩的脊梁。

“招娣啊,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看着真猥琐,像个喜欢打洞的老鼠成精了似的。”

那天,站在镜子前,顾招娣耳边满是自己同桌玩笑般的话。端详镜子里的人许久,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同桌说的真对啊。

那个时候,顾招娣依旧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如果真的够好了,爸爸妈妈怎么会同意大伯的要求呢?

他们平常明明,是那样的精明。

就这样,初中的三年里,顾招娣比在小学的时候更加用功。从刚开始的年级前一百变成前五十,接着前三十、二十、十……最后她成了年级第一。那个时候,女孩还不明白,即使自己在学校享受了再多的赞誉,回到家中的时候,她依旧是令人厌恶的那个。

就因为性别,仅仅是因为性别。

堂弟考试倒数顾招娣挨打,堂弟逃课去网吧通宵顾招娣挨打,就连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批评了几句,顾招娣都会挨打,最严重的一次,甚至都惊动了附近的派出所和居委会。然而作为一个未成年,顾招娣的监护权被捏在自己父母的手上,除了口头教育,警察和居委会的也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把顾父和顾母抓进去,万一留下什么案底,一家人失去了经济来源,顾招娣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那个时候,女孩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等你长大就好了,等你长大就好了。”

等长大了,真的还会好么?

可她已经等太久,忍太久,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啊。

如果一开始不曾得到过,她或许还不会难过。但尝过了甜蜜的滋味之后,便跟成了瘾似的,再也戒不掉。越得不到的,就让人越渴望。人越渴望,却又越得不到,最后全部变成了执念。

顾招娣听人说,赌博让人上瘾,可她却觉得,爱才更让人欲罢不能。

你看,为了追求最开始快乐幸福的三年,自己几乎将余下的时光都葬送。

最后一次,顾招娣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跟堂弟起冲突,她只知道踢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真重啊,还有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家,是真的好冷。

深夜时分倒在地上喘息,女孩终于在绝望之中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命都快没了,其他也就不再重要了。

努力学习不能拉她出泥潭,只有拳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武器。

后来,中考成绩出来之后,顾招娣选择了最乱的三中。而堂弟呢,则因为成绩实在太差,加上又嫌学习太累、不自由,初中毕业就去南方打工了。讽刺的是,临行的时候,爸爸妈妈把家里仅剩的一点钱全塞給了他,让他当路费用了。

开学仅仅过了一个月,顾招娣就从三中一些学生学会了很多。她第一次在家里模仿那些小混混的时候,虽然同样挨了打,但父母手上的迟疑,却做不得假。

后来顾招娣染了头发,又打了耳钉。没有人知道,因为卫生条件太差,她的两只耳朵差点溃烂,碘伏擦了一个又一个,足足两个月才算是完全长好。

不过好在,她的日子终于好过了起来。

随着顾招娣越来越逞强斗狠,长得也越来越高,顾父和顾母再下手的时候,莫名就会变得犹豫。

女孩之前唯唯诺诺的双眼,逐渐变得像外面的野狗一样。她开始反抗,即使不敌两个人联手,她也会看准机会咬着一块肉不松口。

有的时候是胳膊,有的时候是腿,就连满是泥巴的脚,顾招娣也敢下嘴。

她疼了,爸爸妈妈也要跟着她疼才好。

毕竟只有这样,才公平。

渐渐的,浓重的眼影和涂的死白的脸成了顾招娣的面具,胸中汹涌的戾气,则被她铸就成防御的盔甲。

十七岁的顾招娣,字典里再没有“畏惧”二字。

她冷漠,她癫狂,她心坚如铁。最终,顾招娣变成了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模样,她可以悍然无畏的跟真正混社会的人打架,也可以面不改色的嘲讽一切与她为敌的人。

就像现在。

晚上十点,从房间里走出去,见原本正在看电视的父母听到这个动静,表情都不约而同的变得僵硬,顾招娣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你看,得不到他们的爱,让他们因为自己存在感到害怕也不错。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去了趟洗手间,又倒了杯水給自己,至始至终,顾招娣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重新回到房间,她又开始低头看桌子上摆放的笔记本了。

另一边,客厅里。

“咚”的一声闷响,看到大女儿的房间门被彻底关上了,顾母终于忍不住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我就不信,我们活了小四十年,到头来还真要被她压制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郑贝贝:妈妈赛高!

顾招娣:基本操作,坐下!

郑袁昊:我不配拥有姓名是吗:)

今天双更么么哒~

有红包。

第46章 温暖

“她现在傍上了周彬,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提起这个,顾父就忍不住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