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真的是天宝簪…”老头按捺不住的激动的又一次拿起那根银簪子。

“你给她了日子是多久?”男子问道,一面接过银簪子。

“咱们是押店,按规矩自然是时间短,利息高…小姑娘方才没特别要求,所以我就视其默认,赎当期限…一个月…”老头笑眯眯的说道。

一个月里急需这么多钱,那么要想再筹到比这个还多的钱来赎当,只怕是不容易啊。

“宋伯,怪不得人总说人老成精,我看你就快要成精了…”男子哈哈笑道,一面将手里的簪子一转。“…四月十五,我那个知谏院的姑母大寿,母亲可有件能拿得出手的礼…”

“少东家,你说这小姑娘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个金贵物件?”老头纵著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一面又拨弄著余下的两件首饰,“这个玉坠子也非凡品啊…瞧她那模样,倒不像富贵人家落魄…”

“物在原主手为物,物入盗者手为賍物,物入当铺中为当!”男子淡淡道,转了转手中的簪子将它抛给老头,“收好了,下个月给我送家里去。”

“好嘞。”老头利落的将首饰包好,放入柜中。

秋叶红从来没有搞清楚过富家宅院的格局,反正觉得好像有一个村子那么大,院子套院子,夹道绕夹道的,这片宅院有不小的年头的,两人抱的大粗树触目可见,尤其是到了富老太爷的起居宅院。

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单单面前一溜十二扇雕虫画鸟的漆黑增量的厅门,就彰显了这里絶对是富家大宅院不可小瞧的地方。

秋叶红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十二扇厅门只开了两扇,因为低著头,看不到厅内有没有人,只能看到偶尔有人脚步匆匆的走过。

花出去了足足五十两银子,她才找到宋嫂子说得能给老太爷递上话的管事,怀著一腔欣喜被带到这里,晾了这一个时辰,满腔的欣喜早化为乌有了。

天气暖和了,正午的日光透过枝枝蔓蔓的大楸树投在院子里,让站在树荫下的秋叶红感受到一丝暖意。

一个与来往小厮们不同的脚步声出现在正厅处,秋叶红心里一喜,微微抬头去看。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深直缀,面色一团和气,身材微胖。

是个有脸面的管事,秋叶红多少认得出那衣裳。

“你是二太老爷家的慧娘?”管事大爷不冷不热的说道,“老太爷问你,来有什么事?”

谢天谢地,终于有门路了。

秋叶红忙向前小小迈了一步,按照宋嫂子提示的,以及刚刚打听好的信息,陪著笑恭敬的道:“过几日就是老太爷的大寿,孙女奉上些薄礼见见老太爷…”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屋内有人沉闷的哼了一声。

“…贺寿?…怎么以前不见你来啊?…垂老抱拂脚…好一个势力的心肠!”

秋叶红只觉得鼻头一酸,脸上热辣辣的,厅前的管事再说什么她没有听到,双耳嗡嗡的响。

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为了将她从基层兽医站调进市里,一把年纪的老爹,是怎么的求爷爷告奶奶,托门子扒窗户,那时候她年少无知,自以为事业一帆风顺,哪里知道求人的不易。

有一次老爹打听到一个远房亲戚在市里为官,托了关系巴巴的找过去,得到了就是这样一句回话。以前怎么不见你来?

当时老爹回来后云淡风轻的描述了一遍,不过那时的她根本就没在意,只关心事情办成了没。

到今天,她亲耳听到这样的质问,才感觉到那是怎样的难堪。

“爹,女儿不孝。”秋叶红喃喃的说道,抹了掉下来两滴泪,噗通在硬硬的石板路上,跪下了。

“老父爷,求你救我爹一命,孙女给你叩头了。”

拱门外瞧见这一幕的一个小丫头,此时撒脚向另一门跑去,转过夹道,越过两道门,就到了大太太的院子。

穿著杏黄缎面褙子桃红裙的青鵉正竖眉说教一个小丫头,见她过来,才打发这个缩头缩肩的丫头走了。

耳语几句,青鵉给了她几个钱,便转身走进屋子里去了。

大老爷和大太太都在屋子里,正看著一张单子说话。

“她来什么事?”大太太瞧见青鵉,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太太,在老太爷那跪著,求著救救她爹。”青鵉道。

大太太从鼻子里哧了一声,嘴角一塌连话都懒得说。

大老爷听了放下手里的单子,道:“可是那个慧娘来了?”

青鵉点点头,大老爷咳了一声,站起来。

“到如今倒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做什么去?”大太太问道。

“没事,没事,我去那边看看,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老爷呵呵笑道。

“不许去!”大太太竖眉喝道。“死了才好,省的日日惹事!大家也都干净!”

“瞧你,说到底也是一家…那王大人跟咱们的关系也在这里,他儿子性命也无碍了…不过是爹说句话的事…我正愁没法子应孙姑爷的信上说得事,这下好了,此时说了定能成…”大老爷笑道,一面抖了抖衣裳抬脚要走。

“等等!孙姑爷的信?”大太太瞪眼道。“什么信?我怎么没看到?他说的什么事?”

第七十五章 男人们的心思(补31号的)

大老爷听见大太太这样问,就哦了一声,随意的摆摆手,道,“蜻娘不是写信给你了,这是前几日姑爷写给我的,也没什么事,男人们的事,我哪里记得都告诉你?”

二姑娘的家书年前就到了,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大车年礼,但大太太这个年过的并不好。

通过大姑娘的描述,关于成亲时孙少爷惊马的事应该已经传达给孙家老爷了,但为什么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莫非转达的太过于委婉,孙家老爷没听懂?毕竟是个当兵的出身。

而更让大太太窝火的是,二姑娘随嫁婆子带回来的信息。

“…除了书房就只歇在她的屋子里,每天连面都看不到,见了也没个笑脸,就像…就像…”随嫁婆子歪著头想了想,终于想到个合适的形容,“就像咱们欠著他多少钱似的!”

其实自己女儿不得宠,大太太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毕竟外在条件摆在那,少年都爱嫦娥,但她心里多少还存著一丝侥幸,她的蜻娘,多么聪明多么有气质,难道不能有一个人慧眼识珠?

“自古男儿多薄幸!”大太太愤愤的嘀咕一声,将手里的佛珠转了又转,忍著气问道:“她呢?丁香那蹄子呢?可是变了模样?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那倒没有。”随嫁婆子笑眯眯的说道,“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长在姑娘屋子里…”

大太太闭著眼没有说话,到底心里不舒服。

“还有,二姑娘的意思是,过了年,让青黛开脸收房…”随嫁婆子小心的说道。

“收吧收吧…”大太太闭著眼闷闷道,一面将手里的念珠狠狠的捏了,“最好知道个进退,否则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

随嫁婆子垂了眼不敢说话。

“你回去吧,告诉姐儿,好好的,我就指望著她了。”大太太依旧闭著眼慢慢说道。

嘴上虽然这么说,这个年大太太过的到底是心里堵著一口气,再加上二姑娘那胡闹一般的婚事,以往保养极好的大太太,似乎一眨眼老了四五岁,脾气也有些捉摸不定了,于是原本就不爱歇在她屋子大老爷,打著让她将养身子的旗号,往几个姨娘屋子里跑得更勤了。

“他写了什么?要你做什么?别以为他家现在比咱们高一等就随意使唤,说死了你也是他丈人!”大太太越想越生气,竖眉说道。

“也没什么,他有个世交开的药铺,有些事要让慧姐儿过去帮下忙,我正愁说不动她…”大老爷说道。

“世交?帮忙?”大太太竖眉冷笑,“他怎么知道慧娘的?一个小侯爷也就罢了,原来连咱们家姑爷都勾搭上了?好大的本事!装的倒还真像…”

“你想哪里去了?”大老爷汗颜,女人家的思维真是奇怪,“不就是帮个忙嘛。”

“帮忙?天低下的大夫多了去了,偏要找她帮忙?”大太太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们的心思!你一天到晚的往那个什么娇娘家里跑,不也说人家琴弹得好,能帮你静静心,怎么样,帮到心里拔不出来了吧?”

“我看你的确让好好养养了!”大老爷勃然大怒,“这段日子就让丁姨娘帮你管家,你好好歇歇吧!”

“你敢!”大太太怒了。

大老爷的确不敢,说说气话而已,正僵持著,门外有青鵉战战兢兢的声音。

“老爷,老太爷叫你过去。”

看著大老爷沉著脸走了,青鵉和张妈妈才小心的进来了。

“太太,你心里不舒服也该忍著些,老爷好容易来一趟…”张妈妈是自小就跟著大太太的,所以有些话只有她能说的,“都忍了这么多年了。”

想到门外听到的只言片语,又低声补充一句,“…那个叫娇娘的太太放心,成不了什么气候…”

说著话,轻轻的揉捏著大太太的紧绷的肩头。

大太太怅然的叹了口气,坐下了。

最近她的脾气的确坏了很多,急躁了很多,以前她是多么的从容,这世上真没什么事能让她急的,一切都尽在当握中,自从…自从那个慧娘出现在她面前以后。

“我方才听你老爷说,那王家的小子没有死?”大太太猛的坐正了身子。

“对,老奴也听说了,性命是保住了,但是成了废人了…还有这脸…”张妈妈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几乎烂了半边…王家的太太气得快疯了…”

大太太便笑了,道:“真是作蘖!你替我看看去,顺便告诉王家太太,该担什么罪就担什么罪,既然是为了那慧娘才引来的祸,就把慧娘给他们送去,总不能让人家孩子白遭了罪不是?

张妈妈听了便笑了,说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而这边的秋叶红也正露出一丝笑,虽然膝盖额头都疼,但好歹这个正主终于发话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总不能拿张帖子过去,你先去一趟,我再去。“富老太爷沉著脸,拨弄著茶碗慢慢说道。

大老爷富文礼在一旁点头应著。

“多谢老太爷…”秋叶红再一次跪下叩头。

富家老太爷看都没看她一眼,垂目吃了口茶,“真是丢人!”

秋叶红低著头不敢说话。

“下去吧。”大老爷说道,一面给老太爷又说了两句话,也慢慢退了出来。

看到秋叶红还恭敬的站在路旁垂手等著,便说道,“明日我就过去,只是…”

“我准备好了,五百两银子,老爷先用著,我再去准备些。”秋叶红忙说道。

大老爷点点头,不错,倒没慌了手脚,还知道准备钱。

“还有一件事…”大老爷想了想,才要说话,一个小厮扶著帽子跑过来,手里还举著一封信。

“老爷,大姑爷送来的信,人还在外边等著呢。”

大老爷一惊,顾不得说事,打发秋叶红走了,一面接过信拆了看,一面问来人是谁。

“说姓白…”小厮挠挠头回道。

“白二爷?”大老爷吓了一跳,白二爷是宋家的老清客相公,可不是一般的事能指使动的,出什么大事了?大老爷的手不由哆嗦起来。

距离当年的大将军谋反案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大受牵连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容易平静了这么多年,听有人传达的意思,好像又要平反了,平反的话有人要奖,那么自然有人要罪。

宋家应该跟这事没牵连吧?大老爷哆嗦著理著头绪,好容易才将视线放在信纸上,一口气吐了出来,摸了摸头上的冷汗。